第118章
村长脸色一变:“此话当真?县太爷要给大家伙重新分地?外来户也有?”
“是。昨天进城时听说的,差馆里也有不少人在议论,应该不假,只是还没公示。我想着,这事对咱村或许有好处,便去寻了郝捕快,他也给我透了个准信……”
卫城平时话不多,即便没事干,也不爱跟其他村汉东拉西扯,那张嘴蹦出来的基本上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十分可靠。
村长略一思索,回忆起过去这几桩变故,越琢磨越觉得可能性极高。
甭管他们这位县太爷是突然回心转意要当好官了,还是任期即将结束要临时抱一抱佛脚,至少他最近干的事对老百姓有益无害。
历朝历代,唯有开国初期分地最为阔绰,毕竟人少地多。
到了后面,朝廷安稳不打仗了,老百姓繁衍生息,人口数量攀升,每个人能分到的田地就越来越少。更别提,富足的日子过久了,总少不了像肖家这种乡绅豪强,疯狂兼并土地。
大燕朝开国已有百年,承平日久,除却边境不太平,中原大地还算安稳。故而,百姓们手中的土地很久没变动过了,除非他们累死累活挣钱买地。
总之,在老村长的记忆中,上次官家分地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故而,卫城突然那么一说,他几乎不敢置信!
十步开外,赖家人还在被村民们围着指责。后者激动气恼,前者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淡定模样。
村长眯了眯眼,快速想通卫城突然告诉自己这事的原因。
无非是抛出个诱饵,勾着赖家自动搬离桐花村罢了。
于是,他将打好的腹稿又润色一二,才若无其事上前:“先别吵吵,都听我说——”
村民们打心眼里恐慌。
赖家投毒害死猫狗这事的表面,可以理解为不满泄愤,敲山震虎,借此威胁其他人安分点,别来招惹赖家。但,往深处想,他们为何偏要对猫狗下手呢?
有没有可能,他们并非是在宣泄不满、威胁村里人,而是已经做了某种决定,投毒就是这个决定的先决条件!
比方说,他们打算破罐子破摔,拉着全村人去死,为了提高动手成功率,所以要提前将各家忠诚的看家狗解决掉!
他们甚至已经在偷偷商量,如果赖家依旧赖着不走,他们就要选一个人出来“碰瓷”赖家(如跟赖老二打架,然后故意受伤),再去官府告他们一次。
县太爷最好能像上次那样,不,要多打些板子。把人打残了,没法爬起来报复,又不伤及性命,那就最好了!
听到村长说分地时,他们激烈的情绪突然凝滞,并有点懵。但,看着赖家人快速变幻的脸色,他们渐渐明白过来,只不免悄声嘀咕。
“真是白便宜他们了!作恶多端,官府不收回他们家的地就好了,居然还要多给这种人家分地!”
“算了,反正是官府出地,咱们各家人丁多的都能沾光,也无所谓了。”
“就是就是!现在,赶紧送走这几尊瘟神才是关键~”
想明白这层后,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连赖家也不当死猪了。
“村长,你这话不是随口编来哄我们的吧?”
赖老娘神色狐疑,扫了眼卫城:“卫猎户跟我们家的恩怨就不说了,刚刚,他才来跟你咬耳朵,你就许我们这个……呵,是不是太巧了?”
村长镇定自若,按照卫城的说辞简单解释,冷淡地补充一句:“你们若不信,大可明天进城自己打听,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届时,希望你们在三天内做出决定!”
村长给几个带头人一个眼神,缓声又劝了几句,再话锋一转,提起卫城的棚屋无故失火这事,呼吁村民们帮忙寻找线索。后者便没再继续折腾,老老实实回去等消息。
只有死了猫狗那三家人还在骂骂咧咧,却也忌惮赖家,不敢冲上去讨要赔偿,只能暗自希望村长不要太好说话,必须在分地这事上再给赖家挖个坑!
赖家人对着村长等人时态度很坚定,并没马上松口,但,他们其实非常心动。
他们和卫城都不傻,后者自然也不可能觉得,随口编造一个谎言就能让他们相信,乖乖接受现实离开桐花村。所以,这事基本能断定是真的!
一亩地值几两银子,若能多弄几亩地,倒也是笔合算买卖。
不过,他们如果要搬离桐花村,新家可能会安在赖老娘娘家的村子,那边离县城更近些,田地也更值钱……
“明天先进城打听打听,行的话就搬!也省得天天在这儿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他们那么多人,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卫城还没回到家,赖家人这头已经暗暗做了决定。等他走进自家院子回身关上大门时,赖家人甚至在琢磨回头要怎么跟村长“讨价还价”了。
灶房里黑漆漆的,只隐约看到点火星,大抵是给他留的洗漱用热水。
正屋里还亮着灯,却看不到人影,十分安静。
“睡着了吗?”
卫城轻敲两下门扉,里头没动静,猜到云巧可能是等他等睡着了,脸上就透出几分犹疑,犹豫了好一会才试着推门。
也不知道她吹干头发没,要是没吹干就睡着了,肯定得着凉!
吱呀——
虽然他已经努力放轻动作,成亲前,打新家具的同时也不忘给家里的旧家当都修缮了一遍,但,夜深人静之际,这点轻微响声还是格外突兀。
靠在床头的云巧身子一抽,猛地清醒,视野范围中有个模糊的男人身形渐渐变得清晰。
“卫大哥,你回来了——”她眨了眨困乏的眼眸,下意识要起身,却忘了膝上原本放着针线篮子,将其打翻,线团骨碌碌在地上滚动,最后被一只属于男性的大手拾起。
卫城直起身子,定定看她几眼,确定她松松挽起一半的乌发看着像是干了,才放了半颗心,却突然又皱起眉。
“怎么穿这么单薄?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着凉了?刚刚我走之前,不是让你别等太晚,困了就早点休息吗?”
云巧更清醒了。
低头拨弄着衣摆的精致花纹,心说,那她不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想着等他回来再继续今晚未竟的事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