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包子咯~热腾腾的包子~最后十几个打折卖啦，买两个送一个~”

　　街市一角，不施脂粉、却依旧风姿绰约的妇人正笑着朝过路人招揽生意，视线忽然落在人群中逐渐靠近的某人身上。

　　快手快脚将面前几个顾客要的包子装好，收了钱，她才扬起一抹自然的笑。

　　“王大哥，今儿这么早送猪肉来？你吃包子不，还剩俩，就是压得皱巴巴的，也不知道你嫌不嫌弃？”

　　王屠夫将手里提着的猪肉递给兰氏，嘿笑着说：“有白食吃，谁敢嫌？皱点算啥？这么多家卖包子的，就你家用料最实在，还新鲜！用的都是我家的猪肉，我还能不清楚吗？”

　　“那是！有你现身说法，我这俩包子就送得值！”

　　兰氏要将最后两个包子装起，王屠夫却直接伸手抓起开始啃，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问她，要不要帮她把包子摊的板车推回去。

　　“十好几斤猪肉呢，怪重的。反正我没事儿，今天生意好，来了个大主顾，一下子买了小半扇猪去……”

　　兰氏只道不用，自己推着板车回家。王屠夫也没坚持，抓着没吃完的包子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一幕落在附近同样做小买卖的摊主、过路人眼里，算不上出格。若非兰氏是个容貌姣好、死了丈夫的女人，就只是一个肉贩和包子摊老板的正常客套往来罢了。

　　却没人猜得到，才过了一会儿，兰氏在僻静的巷道里走着走着，却被不知从哪条小路上拐过来的王屠夫“恰好”遇上，板车也顺理成章被热心肠的后者所接手。

　　王屠夫压低声音说了些甜言蜜语，兰氏也装作心花怒放的样子，跟他调了会情。

　　快到家时，见王屠夫想送进门，一副蠢蠢欲动的架势，兰氏眼珠子一转，突然冷下脸来。

　　“你个死鬼！我虽然不是黄花大闺女，可也不是青楼伎子，随随便便给你上手的！咱俩的事，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别说没定亲没成婚了，你自个儿还是有主的呢。要是叫邻居看见了，我还活不活了？我两个儿子要是误会了，不肯认我这个娘，我可跟你没完！”

　　兰氏虽然拉下脸来，可天生唇角微微上翘，语气也算不得冲，甚至透着股打情骂俏的味道，再配合着那瞪人跟抛媚眼差不多的桃花眸，实在叫王屠夫生不起气来，只觉得这娘们辣得紧、带劲。

　　“咳，心肝儿，我哪有那意思？我就是怕你累着，想帮你把车子推进门而已。”王屠夫好声好气地解释。

　　“行吧。”

　　兰氏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又嗔道：“那，前儿说好的事，你别不是忘了吧？你准备啥时候跟那女人和离？”

　　“快了快了，就这两天的事。”王屠夫自信满满地打包票。

　　兰氏心下一喜，却又不禁狐疑：“真的？她那性子，这么快就答应了？你不是要休了她吧？说起来，她也怪可怜的，你要把人休了，她下半辈子可咋办？”

　　王屠夫之所以倾心兰氏，远胜于马氏，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兰氏更会拿捏男人心理，在他面前从不说云桃或其他女人坏话，甚至还反过来说好话。

　　这样一来，难免就在王屠夫心中塑造出个善良、体贴、大方的正面形象，而非只会勾着有妇之夫害人妻离子散的坏女人！

　　他能跟马氏私下密谋，真实计划却不好对兰氏和盘托出，只用假话来糊弄神色愧疚的后者。

　　“嗐，她最近都快被她妹妹带坏了，越来越不安分。我跟她提了两次，头一次她不肯，第二回倒是点了头，也不晓得是不是早就有这打算了。她妹妹出嫁那天，我过去吃酒，没跟她一块，去得晚，远远就见着她跟几个汉子说笑，见了我还心虚呢……”

　　王屠夫张口就是一通抹黑，却不知，自己无意中竟道破了卫城、云巧的真实心思。

　　兰氏听罢，心里就有些好笑，又好气，愈发觉得这男人卑劣无耻。

　　随口敷衍几句，打发了王屠夫走，她坐下来歇了会，忽然想起家里香油用完了，大酱也只剩一点，不够今天备料的，连忙揣上钱袋再出门去。

　　不料，走到油坊前一个拐角处时，她又看到了王屠夫，正表情阴狠地跟一个婆子说着话，很快离开，走之前还左右张望了下，很有些做贼心虚的架势。

　　及时缩到拐角后的兰氏不禁皱眉。

　　“史婆子？姓王的找她干啥？难不成，云氏怀胎了？不对，不像……”

　　史婆子是接生婆子，在城里也算小有名气。兰氏生头胎时，就是这史婆子接的生。不过，兰氏不喜她嘴碎，说话难听，后面再生老二时就换了别的产婆。

　　王屠夫一个即将要跟妻子和离、还嘀嘀咕咕骂妻子是不下蛋母鸡的大老粗，无端端去找接生婆，究竟想干嘛？

　　总不会是马氏那个小蹄子跟他弄出了事，他想瞒着她把孽胎给落了？

　　也不对。

　　那不是一副落胎药就能搞定的事么，还用得着找史婆子？

　　兰氏直觉这事不对劲，却没敢跟上去，只若无其事从史婆子家门口路过，打了香油和大酱回家，也不急着剁肉馅，收拾收拾，换了身衣裳，裹上头巾，又匆匆出门，拦了辆往西边去的牛车，直奔城门而去。

　　牛车咕噜噜碾过不大平整的路面，震得兰氏一个回神，却突然眼前一亮。

　　她立刻跳下牛车，撂下一句“我不坐车了”，那一文钱车费也没讨，就直奔路旁拥挤人群中某对青年夫妇而去。

　　“卫猎户，卫娘子，这么巧，你们今儿进城啊？”

　　兰氏暗暗使了个眼色，卫城、云巧马上意识到，她有话要跟他们说，便一面说着寒暄的话，一面不动声色往人群外走。

　　到了没人处，兰氏便将今天王屠夫来找自己的说辞、以及他跟接生婆子的交集如实道出。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听说，史婆子名声不大好。之前肖家没出事之前，肖家的女人就找她帮忙做过事，不好见光的那种。我寻思着，姓王的说不准也是要让她去害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还是得多个心眼，让你大姐也提防着些……”

　　云巧还未听她说完，脸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