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头痛不已。

　　戴氏香粉铺居然是被官府封了，那么，里头的人也是被抓到衙门去了？

　　所以，是人犯了事，还是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出了问题？

　　可，以她对戴春燕的了解，后者应该不会在自家东西上搞偷工减料那套，不然，戴氏香粉铺后面也不会红火数年不衰了。

　　她听着那几个过路人幸灾乐祸的议论，不悦皱眉，忍不住插话。

　　“你们不要瞎说！今天是今天，当年是当年。再说了，当年烂脸那事发生时，我家夫君正好在场，他可以证明戴氏的清白！卫大哥，是这样没错吧？”

　　卫城颔首。

　　他自诩还有几分识人之明，不然，那些年里也没法胜任在战场最前端侦察情报的工作。自毛兄弟出事后，他更是逼着自己变成火眼金睛，好分辨任何潜在的危险因素。

　　当初，那个自称烂脸的女人在戴氏香粉铺门口打滚时，眼神闪烁，不大像是悲愤交加的样子，演戏痕迹不明显，但足以让他看出有问题。

　　他便稍稍驻留观察了下，结果，便发现戴氏隔壁新开张的张记香粉铺门口，装作没事人走出来看热闹的张记掌柜跟那烂脸女人交换过两次眼神。

　　要不是戴氏的掌柜也一针见血戳破对方把戏，他可能还会挺身而出说句公道话。

　　虽然对戴氏今天发生的事有所猜疑，但，云巧说得不错，一码归一码，不可混为一谈，便面无表情迎上那过路人的眼神，将当年那事简单说了一遍。

　　那过路人跟戴氏并无利益纠葛，无非只是碎嘴的毛病犯了，见状也不辩驳，悻悻走开了。

　　云巧却高兴不起来，心头沉甸甸的。

　　“卫大哥，你说戴东家他们到底出啥事了？我，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有点后悔，前几天没找到合适机会跟戴春燕“二次邂逅”，以增进感情，导致现在二人还属于点头之交，要为对方着急都没有合适理由。

　　大抵是因为戴氏门上贴了官府出品的封条，普通老百姓都敬而远之，走路都避着这一圈，以至于香粉铺子门口形成了一片人为的空地。

　　卫城见状，索性低头对云巧小声说了几句话，后者眼睛越瞪越大，满是不可置信。

　　“北胡？戴东家？怎么会？”

　　场合不对，卫城也不敢确认猜想是否准确，只大略提了提那日北胡探子的事，以及戴春燕的出身、血统，云巧就明白了个大概。

　　卫城的意思是，那两个北胡探子可能跟戴春燕有关，说不定还是跟着她的商队南下的。

　　换句话说，戴春燕有勾结外敌的嫌疑。

　　云巧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戴春燕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她虽然祖上有北胡血统，但已经是祖父那辈的事了。从她父亲开始，戴家就在关内扎根发展，婚嫁对象都是关内的大燕人。因为这点特殊血统的缘故，戴父的生意还不敢就近跟北胡人做，千里迢迢南下来中原做买卖，戴春燕自己便也继承了父亲的优良传统，经常天南海北到处跑。

　　而且，云巧对戴春燕的好感不止来源于她的开阔眼界、从各地带来的新鲜土产，还有后者的一片仁心。

　　每逢大灾，有流民聚集京城之时，很多豪商都喜欢在城外设粥棚，送些旧衣棉被出去，博个做善事的好名头。

　　唯独戴氏的铺子与众不同，除了向官府捐银捐物，还会变着法子雇佣一批流民，让他们为自家产业做事，或是进铺子跑腿，或是进庄子种地，总之给他们自食其力的机会，而非只苦哈哈守在破棚屋里等着那两勺稀薄粥水的恩赐。

　　有一年，北胡的铁骑再度南下，宣府关口被破，大军直入中原腹地。京城众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壬申之变旧事重演，还有人连夜打包行李出逃。

　　好在最后朝廷军队没再像当初那样软蛋，经过浴血奋战，将北胡人拦在了京城以北三百里外，没让壬申年的恐怖血色再次蔓延开来。

　　不过，那一仗打得还是很艰难。主要是当年收成不佳，国库不丰，边关将士们的粮草都险些无以为继。

　　打仗的那几个月，包括云巧在内，京城不少官家女眷纷纷响应朝廷号召捐献钱粮，以慰劳千里之外的大军。

　　各大商人慷慨解囊，戴春燕也出力不少，还冒着极大的风险绕过敌军后路，去给孤军奋战的某一支军队送粮，最后还把这事办成了，只是送粮的队伍死伤惨重。

　　那阵子，云巧见了戴春燕一次，感觉她憔悴许多，说起战事时，后者眼里都是对北胡蛮子的愤恨。后来才知，原来她的一个子侄就死在那趟运粮路上。

　　总之，云巧不肯相信自己看走了眼，戴春燕不是那种人。

　　但，这些事她“不应该”知道，也没办法告诉卫城和其他人。

　　她只能寄期望于卫城猜错了，以及，戴春燕已经离开乐州府，没被抓进去。

　　云巧努力装作镇定：“要不，咱们去府衙那边打听打听？要真是出了大事，那便罢了。”说着又幽幽叹了口气，捏着手里的小香包说，“本来还想跟戴东家做笔小买卖的，现在看来，怕是要泡汤了。”

　　这几天的东奔西跑，除了收获一大批小香花外，她还顺势收集了些有香味的干花干草。

　　她不擅长制香，也不知道天机粉的配方，只依稀记得当时打开天机粉盒子时散发出来的味道，凭着记忆去猜测里头可能有什么，再找些气味相合的，学着贺颖的做法，将它们搭配到一起，做成香包模样。

　　可能是小香花这个引子起到了作用，云巧试过将同样配方的两个香包分别给自己和卫城戴上，然后再对比两人身上的香气，似乎有些微不同，但差别并不明显。

　　她打算找个借口把这香包半送半卖给戴春燕，好让后者快点把镇店之宝天机粉捣鼓出来，顺便自己也能挣点小钱，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

　　卫城见她失落的模样，也不好用尚未确定的猜想去打击她，立刻拉着她跳上车，直奔府衙而去。

　　到了地方，他左右看看，正要上前找人问话，却迎面遇上个熟面孔。

　　“啧，果然是你！不是心甘情愿当你的乡野村夫去了吗，怎么还老往这儿凑？”霍连脸上带着点笑，说出来的话却莫名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