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戴氏香粉铺出来时，卫城脚步比来时更加轻快。

　　跟这种有道德底线的聪明人谈生意就是好，彼此心里都有条道道，不至于提心吊胆防着被坑蒙拐骗。

　　回到家，他便如此这般向云巧感慨了一番。

　　“戴东家说，她今天就会派人出去收购鸭毛鹅毛，一整个县都不会落下，咱们这边也回来。至于清洗的人手雇佣问题，明儿来村里时，她准备给大家伙透个口风，愿意的就去做……”

　　出城前，卫城还特地去布庄转了转，打听了下现如今各式被褥的市场价，心里愈发有底。

　　如果是用送给干娘那张被子的工艺，成本只是普通棉花被的一半不到，却更加轻柔暖和，翻倍出售应该也会有人愿意买。

　　如果是纯鸭绒或鹅绒被，那成本也高不到哪儿去，棉花被也要人工制作，这边还省了一笔棉花的费用。

　　“具体还得看她那边怎么定价，成本怎么把控，这些你们明儿见面时慢慢说。回头要签什么契书，你跟她签就行。”

　　云巧被这一连串的惊喜震得呆了呆。

　　一时间，竟不知该先夸卫城速战速决不居功，还是先欣喜于戴春燕的及时到来，没让这门姗姗来迟的生意胎死腹中。

　　“卫大哥，这是咱俩的主意，怎么能让我一个人签？”

　　真要论起来，她只提出了一个疑问，是卫城在试图解开这一疑问的过程中生出灵感，而后她也只是从旁协助，去完善这个构想。

　　卫城却毫不在意：“咱们是一家人，你签和我签没啥区别。你们都是女人，彼此好商量，我给你们跑跑腿就成。”

　　说罢又旧话重提，转过去，对着她肚子，开始讲鸡和鸭鹅的区别，为昨日的讨论主题画上一个完满的终点。

　　云巧不自觉笑了，笑得眉眼弯弯。

　　听完胎教，她去扒拉家里唯一的钱罐子。虽然没有要花钱的打算，但她还是细细数了一遍，才又小心翼翼将其藏好。

　　翌日上午，戴春燕、甄思苓二人应约而来。

　　三个女人在屋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卫城则在灶房热火朝天地准备饭菜，其中，自然少不了秦椒做的辣菜，还有用它腌制的爽脆泡菜。

　　戴春燕不是头一次尝这泡菜的味道了，上次云巧她们托人送信送种子过去时，还顺手捎了些真土产过去，里头就夹着一小罐辣味泡菜。不过，许是今天这罐子泡菜日期更新鲜，没有经历一路长途跋涉的影响，口感更好。

　　从泡菜本身的美味到卫城的厨艺，她都不吝赞美，尤其对其中一碟泡椒泡菜格外喜爱。

　　“这个泡菜好，吃法多样，乍一看跟普通泡菜没两眼，一入口，整个人头皮都开始发麻，身上热乎乎的。我们辽东冬天太长，要是能天天吃上这个就好了。”

　　甄思苓委婉提醒：“秦椒性热，天天吃估计容易虚火上行。冬日虽然冷，胃里却容易积热……”

　　戴春燕一拍脑袋，“是了。怪不得老话说‘冬天萝卜夏吃姜’呢，我倒是忘了这一茬。”又笑着说，“不过，咱自家人节制点就是，外人买了去的，他爱吃多少都随他，咱还能管到人家饭桌上不成？”

　　用过饭，签过契书，甄思苓揣着自己那份薄薄契书，先行告辞，回城里继续忙活她的二分之一小食店去了。

　　最近，她新推出的烩面很受食客欢迎，有人吃过回家让家人仿照着做，做不出那个味道，又舍不得不吃，就经常捧着碗过来打包。

　　她不在这半天，只能靠同村大娘一人支撑，云桃、林真真也能帮一把，但不能总指望别人。

　　戴春燕则留下继续跟云巧小两口谈羽绒被的事。

　　卫城在辽东待过，对那边的气候、生活习性等都更为了解，跟戴春燕说起来头头是道，还给后者带来新的灵感。

　　“你们说，这东西既然可以代替棉花，或是跟棉花混杂在一块做被子，是不是也同样能做成更轻便暖和的棉袄？”

　　“自然可以。不过，要做棉袄的话，费的人工就要比被子多出不少了。”云巧道。

　　她和卫城早就讨论过这个话题，但，即便是最简单的样式，做衣服照样比做一张四四方方的被套繁琐数倍。

　　更不必说，被子基本上都是平铺的，里头即便有些松散也不影响，棉袄穿在人身上却是竖直的，必须得保证足够的棉花含量。否则，单靠那鸭绒鹅绒去填充，一上身就该往下坠了。

　　戴春燕皱眉：“这确实是个麻烦。不过，应该有解决办法，回头我让底下绣娘琢磨个法子出来……”

　　说着，她突然来了灵感，手指比划着说。

　　“诶，可不可以用薄布缝成一个个的小方包，里面填充羽绒，然后再将这些小方包当做布片，拼接成一整件棉袄？这样一来，就算它往下坠，也不至于一大片都空****的，没法御寒。”

　　云巧眼睛一亮，顺着这条思路提议：“这样的话，不如直接在袄片上缝制。塞一团羽绒进去，就缝几针，把它做成一格格的。就是看起来有点怪，不过，在外面再加一层厚实面布，也就看不出来了。”

　　两人越说越来劲，戴春燕眼里都在放光，恨不得现场就扯两块布出来缝这羽绒袄子，又跟云巧签订了第三份合作契书，就忙不迭跑了。

　　她急着回城，找苏记针线铺子的绣娘做试验，以至于雇工的事都懒得操心，直接托卫城帮忙转告附近村人。

　　卫城便亲自走了趟桐花村和柏树村，直接找上村长，把这事说了。

　　这个消息放出去，两边的村民都有些激动。

　　虽说大冬天的给人洗东西很辛苦，手指会冻得跟红萝卜，还会长冻疮，又痒又痛很难受。但，难道不给人家做工，他们就能温饱无忧了？

　　多少是个进项，每天几十文，做上十天半个月也不少了，回头过年还能给家里的老人小孩多吃几块肉，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开始，就有好些村民跑去报名。

　　戴春燕临时拉起来的羽绒小作坊很快招满了人，原材料也从各村落陆续收集到位，清洗、制作羽绒被及羽绒袄的生产线开始快速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