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战争结束得猝不及防,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绝大多数普通人,为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感到高兴;至于那些发愁的少数人,除了北胡之外,大燕这边显然就是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了。
比方说,江传芳就是后者当中的一员。
“奇怪!明明上一世还要再打上两个月才消停,怎么变了?”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书房里,他疑惑不解地喃喃自语。
事实上,如果他玩弄权谋的手段更精明些,能在安王那里得到更看重的地位,或许就能知道,宁远军的前统领胡总兵是后者的一枚关键棋子。
如今没了这枚擅于维持平衡的棋子,连带着他那一系的势力都折损得七七八八,换上个锐意进取、又无人掣肘的严总兵,再加上有神水喷筒这样的神兵利器相助,以及一干忠心耿耿、计谋百出的小将,这场本就该早早结束的战争自然而然迎来了它应有的结局。
此时的江传芳心情很烦躁。
一来,卫城再次立功的消息已经传到宁州。
无论是献计策反胡人士兵,还是后来率众大破胡军,收复丢失数年的城池,亦或是先前救下简王、杀死胡人王子等种种功劳,这次,恐怕那泥腿子的晋升是板上钉钉了,说不定还会连跳两级!
一想到自己官职又要被卫城压制住,他就浑身上下不得劲,连手骨患处的疼痛感都仿佛加重了几分。
二来,就是这迟迟不愈的手伤了。
经过妙手回春的林大夫诊治,他才得知,原来是之前从马车里摔出去时还落了不少皮肉伤,那些伤口上涂的药膏里居然含有一种止血疗效特别强的药物,会影响到骨头愈合,以至于,这段时间他默默忍着的痛苦都是不必要的,还可能会落下不可复原的暗伤!
好在林家家传医术中最擅长的就是治外伤,林大夫表示还没恶化到无药可医的地步,就是得将已经有点长歪的断骨处重新打断,再接起来。
听着都觉得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位林大夫果然不愧是医治外伤世家传人,同样没能表现出远超寻常大夫的素质,并没发现简王是中了毒,依旧是照风邪入体的路子开方救治。
京城那边也收到宁州去信,得知简王得了怪病久久不愈,让人先送他回京,其余人等则重回鹤州,跟北胡国派出的使团再次议和。
而江传芳作为大燕使团中唯一一个伤势最重的文弱官员,毫无疑问就被选中作为送简王回京的随行人员之一。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再暗中做些手脚,让如今毒素还没深入骨髓的简王再酝酿数日,等回京后就可以挑个黄道吉日彻底毒发了。
只是,为了撇清干系,这一路上可得远着点简王才是。
可惜礼部侍郎地位特殊,这种议和少不了他,只能是在其他随性官员中再挑个跟其关系亲近的倒霉蛋祸水东引了。
江传芳很快打定主意,将目标锁定在那个喜欢找自己下棋的同僚身上。
这家伙当年考中进士那年正好是礼部侍郎大人阅卷,故而还要尊称后者一声座师,这样的关系虽然比不上正儿八经的师徒门生,定罪时差不多也足够了。
他马上去找林大夫,忍痛要求他赶紧给自己治手骨。
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拼了!
咔嚓——
险些让他当场昏过去的清脆响声后,江传芳顾不上休养,便病恹恹地跟着送简王回京的队伍上路。
本来只有三四分的痛苦,被他故意装成七八分,就为了躲着简王。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因为他重新接骨行动不便,那位跟他关系不错的同僚主动承担起照顾病人的职责,每天有一半时间都围在简王身边转。
但,不等江传芳为自己的小伎俩得意,他却真的病倒了。
“面如红霞?大夫说是桃花藓?哈哈哈,这个病的名字不错,正好衬他那张花容月貌!”
远在京城的白氏听到消息,立马笑得花枝乱颤,心里默默添了一句恶毒的诅咒。
没了那张脸,也不知那位郑氏对自家夫君会是何等态度?
无论如何,至少从今往后,江传芳再不能凭着那张假面“哄骗”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女了。
她早已出了月子,即便没有安王在此做倚仗,她靠着那对生来就自带祥兆的龙凤胎,对上安王妃也丝毫不虚,更是趁机将自己养得容光焕发,只等着安王妃从皇后那里得到许可,带上她们几个姬妾和孩子回封地。
只是,不知为何,皇后那里迟迟不点头,安王府众人行李都收拾好了却没法离京,安王妃的脾气也一日比一日坏,对她的容忍也越来越少。
白氏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安王妃思念她那蠢儿子,看自己不顺眼,但碍于最大的靠山安王不在,也没敢太过分跟安王妃撕破脸。
于是,她只能用江传芳的倒霉事来调剂最近有点无趣的生活。
殊不知,此时同在一个府邸里的安王妃已经心乱如麻,只觉大难临头!
即便二人夫妻感情冷淡,几乎从不交心,她也不知道安王暗中搞的那些小动作,但,毕竟是近二十年的夫妻,她又掌管着安王府的内宅大权,还是能发现一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
发现丈夫的野心后,她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
反正赢了自己也能鸡犬升天,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输了,她还能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
而以当今陛下的性子,他对叔伯兄弟不留情,却从没杀过一个儿子,犯的错最大也就是圈禁,妻子儿女也能得以保全。
退一万步说,或许她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安王妃站在府内一角的阁楼上,越过大半个王府,远眺着北面的宫城方向。
她的视线始终虚虚笼罩着这座府邸,落在那些像蝼蚁一样行动着的仆婢们,尤其是其中一个行色匆匆的管事身上。
她知道,那是丈夫的心腹之一,也是特地留在京城主持诸事、负责跟各方人马接头的人。
三天前,也是通过这人的小徒弟之口,她偶然得知安王府幕僚莫名其妙出现在海门,又被抓捕送入京城的消息。
看对方此刻的阴沉神色,恐怕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不知过了多久,安王妃终于下定决心:“来人!备车!我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