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言情 牧鱼记

62.冷漠也是残忍

牧鱼记 夜沙灯 3494 2024-10-18 15:56

  

  在忙碌的生活中,叶棘很快就忘记了牧小公子真正的模样。

  模糊不清的回忆里,他长得很美,但又美得不甚真切,如可望不可及的塑像远远地矗立在他的梦中。

  他身上的香气,他衣服上的花纹,他身上的配饰,都仿佛向她昭示了另一种生活,向她隐隐传达了某种暗喻。

  只要她跟他们能过上相似的生活,她跟他就是一样的人了。

  每当叶棘闭上眼睛的时候,恍惚间又走进了那个巍峨的园林,庞大繁复的道路宛如迷宫,她会一次又一次地迷失在其中。

  透过枝繁叶茂的丛林望去,那个浅色的身影总是遥遥的立在湖边,就像她十四岁的那一天一样。

  她早已记不得牧小公子的五官,他仿佛变成了她对于另一种生活的盼望,她想要过上那样的生活,为此她要不停地向上攀爬,摆脱自己现在的处境。

  时间久了之后,叶棘甚至已经分不清楚,她究竟是想要那样的生活,还是在心底的最深处,她想要那样的他。

  直到多年以后,叶棘遇见了因刺相案被波及,落难于雷州的霍凝,才知道当时相府仆从口中的公子,乃是牧相府最小的十二郎牧碧虚,也是霍凝切切念念的那位心上人。

  当看到霍凝将牧碧虚的诗词和扇坠拿在手中泣流满面的时候,叶棘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不为人知的恶意。

  她明明可以让霍凝用其他的东西来换医药费,又或者是发善心免费救助,就当施舍了一个人情。

  然而,叶棘却选择了逼霍凝将这两样东西抵给她,仿佛是潜意识中,为了向她自己证明她做的没有错。

  任何人站在她的角度上,面对着信物和生死存亡之间的抉择时,都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吧。

  时至今日,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有时候一个人在阅卷,另一个人在钓鱼、爬树,也许彼此之间只有几句短暂的交流。有的时候,叽叽喳喳吵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疲倦。

  如果这一天就是一生循环反复的时光,她会觉得很期待那样的一生。

  “你想要的那个人,你想要的那些东西……”崇开峻原本虚虚握着的手指慢慢收紧,“那是虚妄不切实际的存在,在庸庸碌碌的世上,你所谓的爱情毫无意义。”

  “是啊,”叶棘是赞同他的,“我那毫无意义的爱情……会让想回想起过去来,仿佛是我暗淡人生当中为数不多绚烂的,令人向往的时光。”

  崇开峻知道叶棘已经在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她自己说的话是否会刺伤他了。

  “你曾经向往的生活,如今却说自己当不起,受不得,厌倦不已。所以,焉知你现在口中所说的,怀念不已的回忆,是否也会成为你所厌弃的东西?”

  “人的一生就是如此,那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终究会过去,留在当下的只有日复一日的琐碎与平淡。”

  叶棘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应该学会长大,学会适应未来的生活。

  “牧碧虚给你的东西,我也一样能够给你。”

  他身为一个身强体健的男人,所阅过的人事多出牧碧虚不知几许,稍稍施展手段,只要他愿意低头侍奉叶棘这样的小姑娘,总有办法让她觉得快乐的。

  对于崇开峻的承诺分量,叶棘自然是相信的。

  换一个男人,未必纠不会为她带来身体上的快乐。或者说,相似的器官形态,感觉想必也大同小异。

  除非两人相距过大,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在日复一日的夫妻相处当中,多少也能弄出些趣味来。

  叶棘摇摇头,“但是,那是不一样的。”

  崇开峻听见叶棘说出这样的话,耳畔似有闷雷轰过,“有什么不一样?”

  “也许我现在喜欢的终究有一天也会厌烦,曾经的风花雪月最终也会变成现实生活中的琐碎。但是你所想要的东西,那种一心一意、怦然心动的感觉……已经随着我毫无意义的爱情逝去而消失,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崇开峻不会再有这样的东西,她也同样不会再有。

  崇开峻甚至被她气得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在意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吗?”

  叶棘很肯定:“我相信王爷是在意的。”

  如果说他丝毫不在意,不管她情愿不情愿,都可以轻而易举豪取强夺她的身体,根本不用过问她的意见。

  然而,这么多年来,他却始终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不停地学习,不断地进步,去达到他心中所想要的标准。

  但是直至此刻,崇开峻都并没有明白自己所想要的继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标准。

  就算有朝一日,他相中的叶棘已经变成了崇大夫人在那样上得厅堂镇得住后宅,看似十全十美的女人,他仍然会心有所失。

  “王爷心中所在意的缺憾到底是什么?”叶棘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叶棘所已经失去的,和你以后也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

  崇开峻不肯退让:“如果我非要让你履行你过去的承诺呢?”

  叶棘已经交代完了自己所有的遗言:“一切皆依王爷所言。”

  她终究要为她十七岁的时候所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没有什么命运的恩赐是对她的赠予,只有连本带利的债务。

  其实,如果牧碧虚从来不曾出现过,她也没有从这浑浑噩噩的人生当中醒来,以向往的生活来欺骗自己,永远沉醉在自己编织的谎言当中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她醒过来了,一旦醒了过来,就永远也再也无法回到沉睡的时候了。所以不管年少的爱情是否会消逝,不管牧碧虚是否将来还会如少年般风华正茂……

  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不过是一个引她清醒的引子。

  崇开峻无声地站起来,他一只手握住叶棘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拉开叶棘的衣服。

  手指抚摸上叶棘的脖子,嘴唇触到了她的肌肤,他吻上了她的脸颊。

  温热的,有着属于人皮肤的温度,好像跟他曾经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女子温暖的肌肤并没有什么异样。

  是紧绷的,也是冷漠的,每一个毛孔中都透露着悄然的寒气。

  叶棘没有反抗,也没有推开他,只是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睁着眼睛沉默地看着他。他所有的呼喊,他所有的期盼,都好像面对着一个永远也无法回应的深渊。

  在崇开峻对着叶棘上下其手的时候,叶棘开口道:“我的房间简陋不堪,床榻也狭窄拥挤,负担不起王爷的贵躯。若王爷实在不愿另寻佳偶,至少应该改择良地。”

  在某个不为人知角落中暗藏的那个人此时正在心如刀绞,叶棘真是设身处地为他考虑。

  而她“保护”他的办法,就是换个地方被翻红浪。

  崇开峻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叶棘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在来这里之前,他曾经幻想过叶棘也许不会像其他的女人一般深情款款地来逢迎他,也许她会哭泣,会尖叫,会抵抗。

  又或者闭上眼睛逃避这一切,直到本能的情欲将她淹没,换来她的一点点身不由己的回应,那至少都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应有的反应。

  没有,这一切都没有在叶棘的身上发生。

  她好像是面对一件迫不得已,被逼着去完成任务一样。就连她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中,都有种无动于衷般的无可奈何。

  就仿佛是在对他说——

  “衣服上有灰,擦一擦。”

  “花瓶挡着路了,挪一下。”

  “东西找不着了,翻一下。”

  而叶棘这么劝说崇开峻的原因,只是希望能够在最后的关头,至少不要让牧碧虚躺在床榻下听他们的墙角。

  牧碧虚的武艺尚不能与崇开峻平起平坐,处于取胜尚不足,自保而有余的阶段。

  要是当真被崇开峻与她的百般姿势所刺激,猛的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两个男人在她狭小的房间当中火拼起来……

  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当真是三个人的修罗场,谁都不能活着下来。

  还不如趁着崇开峻还没有意乱情迷,尚能够保持神志清醒的时候,劝他把地方挪一挪,转到远离牧碧虚的存在,也让她心中那份沉重的压力能够稍微减轻一些。

  叶棘是知道怎么败坏崇开峻的性致的,他原本接触到少女肌肤的那一点点火热的情绪,仿佛被叶棘的这番话淋了一瓢凉水,从头浇到脚,将胸中沸腾的情绪洇灭的一干二净。

  他从前不知道叶棘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表现,但是至少她目前的举动,让他知道了她不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她就连对他残忍以待的时候,眼神也是懵懂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漠然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