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站在床侧,注视睡在深蓝色床单上的心罗。
全叔说她喝完下午茶后,就回房了,再没下去过。若叶一直霸住英一,可是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显的察觉儿子的心不在焉。他笑着允诺儿子,会提醒心罗他们之间还有一局尚未下完的棋。
任七在他上楼之前向他报告了今日海燃园内的一切,然后说出惊人之语。
“二爷,我甚是不安。”
海啸拢眉,这不似任七的性格,他一贯八风吹不动不是吗?
“我有风云变色的预感。”任七面色凝重,自小被任家收养的他,见惯了各色场面,却生平第一次被两个女人相处的诡异场面给吓到了。她们不是情敌,可是,却因为同一个男人而有了交集。
“你担心?”海啸的书房里来回踱步。
“心罗签的试用合同,毕竟当初我们并没料到她会这样顺利地做了下来,所以只想先试用。现在,半年的合约将届,徐小姐又回来了,她随时可以走的,我们没理由留下她。”
海啸叹息一声,收回自己的思绪,在心罗的床沿坐了下来。
“心,我知道你醒着,不要再闭着眼睛假装你睡得很熟。”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他的大掌抚上她白皙的脸庞,有怜爱疼惜。
“曾经为了英一,我深夜来找你,熟睡状态下的你都可以感知我的存在,怎么可能小睡片刻反而变迟钝了?”他俯身轻吻她的眉心。“心,你是一个这样敏感的女子,就算受了伤,也会笑着说再见,然后静静转身走开的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你,为什么仍不肯相信我呢?”
她不语,只是伸出手,揽住他的颈背,稍一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上。
海啸放弃同她计较的念头,她太知道怎样令他在刹那间怒火全消的方法了。
“若叶找过你了。”他肯定地说,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她不来,我反而会奇怪。英一是她的骨肉,能让她在短时间内深入了解儿子的一切,与英一有长时间接触的我是不二人选。”
“就这样?”海啸伏在心罗身上,享受片刻贴近的亲昵。
“是啊,就这样,一个竭力想赢回儿子信赖的母亲。”
“对不起,没能去西班牙。”遗憾啊,订了最好的酒店,原是期望在异国浪漫的氛围下,或者心罗肯首肯嫁给他。
“没关系,只要英一觉得开心幸福就好。”她拥着他,心里有了计较。
“心姨,妈妈要带我去海洋馆看表演,你和我们一起去吗?”英一穿着天蓝色的水兵服,象个可爱的娃娃,站定在心罗眼前。
“是啊,宓小姐,一起去罢。”若叶也笑着邀请。
心罗犹豫了一秒,还是摇头拒绝。“未向二爷交代,我不方便擅自出入,抱歉,先祝你们玩得开心了。”
“那就算了。”不去也好,她还可以多和儿子单独相处,若叶淡淡地想。
“英一,晚上,心姨要检查你这一周的暑期功课。”心罗摸摸男孩的头。
“知道了。”英一乖巧地应。
望着两母子离开的身影,全叔静静步至她的身后。
“心罗,你的心里,是立了什么主意了罢?”
“什么事也瞒不过全叔您的法眼。”这种老辣的智慧,早已经让她心悦诚服,在这老人面前,她绝不试图掩藏自己的真意。
“没有转圜的余地么?”
“也许,正是怕日后没有转圜的机会,我才想要趁机观察一下,给自己也给大家一个缓冲的空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是么?适当的走开一下,远远观看,才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罢。”
“害怕会受伤,不信任对方,忐忑不安,是最正常的反应。可是,不能永远被这些不确定的因素所束缚,要勇敢地走下去啊,孩子。”
“全叔,我--会不会--错了?”她不是没有考虑到可能的后果。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这个世界上,哪里又有绝对的是同非?本就没有绝对真理,不是么?在外人的眼里,这园子里又何尝有好人?问心无愧就好,心罗。”
她深深看了两鬓斑白的老人家一眼,然后,她趋上前去拥抱这个睿智的老者,象拥抱她早已经去世了的父亲。
“谢谢你,全叔。”
“呵呵,可不要谢我,日后还得劳心罗姑娘替老头子在二爷跟前说情呢。”知情不报可是天大的罪过。
“功课都按时完成了,这些对英一来说都是很简单的题目。”心罗翻阅英一的作业。
“心姨,你最近为什么都不陪我了?”
“你不喜欢妈妈陪你吗?”心罗柔声问。
“不是,可是--”英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两者间的区别。
“还记不记得你第一天见到心姨时,心姨对你说的话?”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揽住他。
英一点头。他记得,她的语气很严肃,可是眼神却很温柔,态度也很随和。他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喜欢她干净的手握着他的手;在他睡前替他拉上被子;给他一个晚安吻;喜欢她每天唤他起床,目送他上学,喜欢这一切。
“所以,妈妈回来了,心姨的工作就该告一段落了。”
“心姨,你要离开我了吗?你不喜欢我了吗?”
“不是的。”她抱紧小男孩。“你爱妈妈吗?”
英一大力点头。
“她离开你那么久,你还爱她吗?”她要在适当的时候告诉英一,很多时候,不可以朝夕相处,也会关心彼此,爱着彼此的。
“爱。”斩钉截铁。
“心姨也一样。就算不在你的身边,心姨也还是会惦念你、爱你。”她轻轻摇摆,安慰英一。“而且,就象你必须上学、作功课一样,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现在,心姨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做。不过,即便是隔着时间与空间,我一样会关心你。”
“心姨。”男孩自她怀中抬起头来。
“恩?”
“你参加我的母姊会的时候,答应过要给我一个奖励,只要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你都会答应我的。”
“是的,我答应过。”心罗的眉,扬了起来。
“可是,那天我没来得及说出我要求的奖励。”
心罗笑了,那日在游戏间里初见的有着冷漠抗拒眼神的小男孩不见了,变成了这个懂得运用优势同大人交涉的小人精。
“是,那个奖励现在仍有效。”
“那么,我希望--心姨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他说出心愿。
“心姨答应你,会尽力达成你的心愿。”她与英一握手,用成年人的态度应允了。“现在,去陪妈妈罢。”
海啸待儿子离开大书房,才推门进来。坐在心罗身侧,他伸长手笔揽住她。
“我有时候真嫉妒自己的儿子。”他抱怨地将下巴压在她的头顶。
“为什么?”她有点啼笑皆非。这吃的是哪门子飞醋?
“英一连籍口都不用找,你就会陪在他的身边,替他考虑周详。我倒要等你抽出时间来同我讲一会而话,这园子里,人人比我得你的心。”
“说什么浑话。我本来是英一的保姆,陪他是正职。陪你,根本已经是你额外的收获,还不知足。”她笑了,说不定真是这样呢。
“小坏蛋,你说什么?”他佯怒地揽紧她的颈项。“为此你要接受我的惩罚。”
“呵呵,二爷,您认为我会乖乖地任您处置么?”她温柔地窝在他的胸口,并没有脱身的举动。
“我不介意你有小小的反抗,比如--”他邪恶地凑近她的耳边,声音有些沙哑地补充,“发出一些呻吟。”
天!心罗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这个男人实在不懂得修饰。
“海啸!”
“叫对了,有奖。”他不知自哪里摸出遥控器,锁上书房的门,关闭摄像头,然后深深吻上她,展开他渴望久矣的**探索。
“Hello,我又来了。”东朕笑眯眯地进门,向坐在客厅里的人打招呼。“心罗,可想出门?我这里有一场巴哈音乐会的门票。”
“好,”她站起身,“我去拿个背包,马上下来。”
咦?怎么会这样轻易就给他约到了?东朕狐疑地摸摸自己的脸。
“东少,您不应该擅自邀请心罗外出,至少要向二爷报备过。”任七出声阻止,试图把这个“恶魔”与“单纯”的宓小姐分开。
若是往日,东朕老早开口同他斗嘴,但现在,他只是展开一个在任七看来太过灿烂的微笑,便再不理他。
等到心罗下楼,任七再次表示反对。
“心罗,如果小少爷找你呢?”
“徐小姐应该可以应付得来,一个孩子始终不应该依赖保姆,我已经功成身退。”她蕴涵深意地环视了客厅里的人之后,微笑。“全叔,任七,再见。”
“全叔,心罗怪怪的。”等两人已经出去了,任七才说。更古怪的是东朕,这句话他放在了心里。
“小七,不识情爱是你最大的缺点。”老人家拍拍他的肩膀。“心罗,是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才会说‘再见’的。”
啊!啊!啊!任七一下子恍然大悟。心罗一贯只说“早安午安晚安”,从未用过正式的告别语,但刚才她朗声同他们说“再见”。那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告别仪式。天哪!他们竟然没有阻止她,眼睁睁看她离开。
“全叔,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拦住她?”
“由她去罢,今日拦住了她,日后呢?她有她一道门槛要越,二爷又何尝没有?谁人没有一道难以逾越的心墙?”老人意有所指地睨了任七一眼。“释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走开一阵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二爷--”他怎么向二爷交代?
“二爷那里,我自然回同他说。”
任七沉默,事情真的就这样简单?为什么他有奇怪的预感?
“东少,请送我至银行。”
“银行?”东朕挑高眉毛,奇怪她选择了这样一个目的地。
“我不想瞒你,因为你一直都帮我的忙,虽然你自己可能不会承认。”心罗笑着说明心意。“今天我会搭机离开,短期内不会回来。”
“为什么?你说你会考虑,我以为你同二爷间并没有什么阻碍。”
“其实,并不是二爷方面的问题,关键在我自己。”
“你--唉!”东朕叹息,“我稍后回去会被二爷毒打至死。”
心罗被他极尽哀怨之能事的语气给逗得“扑哧”一笑。
“如果二爷真是这样是非曲直不分的人物,你只怕老早设法除之而后快了。”她轻易拆穿他的伪装。“他不会毒打你,顶多冷冷的不睬你。”
“呵呵,有人很了解二爷哦。不过相处六个月,就已经比我这个从小同他青梅竹马的朋友都还要晓得他的习惯。”东朕笑得贼眉鼠目。
“贫嘴。”心罗白他。
到银行的帐户里查询余额,心罗愕然地发现每月都有一笔几乎可以说是巨额的钱款存入。查看日期,应该是任海啸给她的薪水。
“哗!二爷真是肯花钱。”东朕咋舌。
“可不是,他的确是个大方的老板。现在,我不愁没钱用了。”她笑着耸耸肩。“现在麻烦东少送我去机场。”
“啊?这么赶?”他舍不得她走,她是他的战友呢。
“心动不如行动。”她握住东朕的手。“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同任七之间纠结了那么久的拉锯也已经结束,所有的心结都已经解开。到时皆大欢喜,这是我的期望。”
“会的,我保证。”他向她行了个童子军礼,他等得够久了,现在他要行动了。
东朕将心罗送到机场外。
“我不进去了,看惯了生离死别,却永远也不会习惯这样的场景。我实在不喜欢做一个送行的人。”他向她挥手。“回来时记得通知我,我愿意做一个幸福的接风者。”
心罗微笑,没有回头,步履坚定地走进机场候机楼去了。
人生,有时是无边苦海,懂得回头,才可以找见活着的快乐。
可是,她的幸福,不是转过身去回望所能看见的。她必须鼓足勇气向前行,把所有阴霾都拨开,方能见晴天朗日罢?
拎着小小的背包,她到售票处买票。漂亮的售票小姐问她要单程或者是往返机票时,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她要了一张单程机票。
离她的那一班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也没有逛免税店的习惯,就买了一本叶芝诗选,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想闲坐片刻。
“心罗?!”一个惊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抬起头,看见一张英俊得几乎邪魅的脸孔。
“世钊。”她合上手中的诗选,不是不感叹命运的安排的。她与他,在这分离与聚首的机场里重逢,可是,她的心境已经不同从前,不悲不喜,只是感叹。“赶飞机?”
王世钊摇头,极自然地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定。
“来接我父母。”
“这样啊。老爷、夫人身体可都好?”她凝视他的脸,有些意外他竟清减了很多,仿佛大病过一场似的。
“他们都很好,四处去旅行,几乎已经乐不思蜀了。”他轻声笑,一下子多了两个老顽童。“你呢?过得好吗?”
心罗点头。她的人生,从离开他的那一刻起,开始变得多采起来。
“准备去旅行?”他指指她的旅行背包。
“是啊,很久以前我就向往那些热情浪漫的美丽国度了。”
他四下找寻了一会儿,才确定。
“怎么就你一个人?任海啸或者东朕呢?为什么没人陪你?”
“世钊。”她无力地低吟。“你太紧张了。这是我一个人的旅程,我没有要任何人陪同。我的世界再也不会围绕着一个男人而运转,我有我的人生要走。就算是会与另一个人产生交集,也不能使我再回到从前。我--不要再做一个等着我爱的人陪伴我、带领我去看世界的人。毕竟,我已经等得太久了。现在,换成我自己去看世界了,爱我的人,自然会在我回来的时候笑着伸开双臂欢迎我。而不爱我的人,我又何必去在意?”
他深深看她一眼,陪她去到最浪漫的国度,共她花前月下,曾几何时,他是有机会的。可是,他自我中心惯了,以为她会在原地伫守。然却,是她先行走了开去。
终于他领会了她眼内的华光是一种醒悟了的成长,但不是为他。
她象一只美丽的蝴蝶,之前在他身边,委屈求全,得不到应有的养分,渐渐结成一只不起眼的蛹,脱离了他以后,全新的环境令得她迅速转变,破茧而出,化身为蝶。光彩夺目得让人看了之后便目不转睛,无法忘怀。
“你--不再爱我了。”他吐出让自己心痛心碎的结论。她,真的不再爱他了,面对他时,再也不是那个带着淡淡青涩娇羞的依赖着他的女孩。
心罗愣了愣,接着她绽开绝美微笑,她怎么就没发现呢?真的,不再爱他了啊!不再有隐隐的无法自己的疼痛,不再笑有中泪的苦苦压抑。
情爱不再,原来竟可以这样云淡风轻,不留痕迹。
她想伸出手,轻拍他的肩,却在抬眸望见王家夫妇时放弃。
“世钊,令尊令堂出来了。”
王世钊也回眸望去,看见自己携手而行的父母,连忙起身迎上去。
心罗站了起来,立身在原地。王氏夫妇虽然看不起她的身份,但毕竟做到了对她父母的承诺,也算待她不薄。而爱恨皆泯以后,她也可以从容面对他们了。
王洛衡在行经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们先上车去等我。”他对妻儿下令。
世钊有些许不放心地看了心罗一眼,但仍然搀着母亲向机场外走远。
王洛衡一双老而锐利的眼盯住心罗,自儿子回国,她般出王家后,他再没仔细看过这个女孩。
心罗也静静地回视他。
好一会,他的眼神变得温和,这个女孩,从小就乖巧,小小年纪已经懂得舍身救人。明明是世钊的恩人,她也从未仗恃这一身份予取予求安安分分地做人。世钊会爱上温润如玉的她,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她,就象一枚无暇美玉,静静散发她淡然却优雅的魅力。
当年他太自私太势利了,以为拆散他们是最好的,后来知道拆不散,就千方百计阻挠她进门,期望她在长久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之后,会识相地主动下堂求去。
终于,他的偏见和儿子的风流使她挥手离去,他总算心愿得偿。
可是,他错得多么离谱啊。
她被另一个更懂得她的她,发掘了身上浑然天成的光辉,原本不起眼的雀鸟已经展翅成了美丽的鸿鹄。
而他的儿子,却最终错过了最爱的女子。
“心罗,如果可以的话,搬回来住罢。当年,我应承过你父母,要好好照顾你的。王家,始终欠了你们宓家的人情。”搬回来,近水楼台的,儿子还能有些微薄的希望。
“老爷。”她唤自己自小已经叫惯了的称呼,态度不卑不亢。
“不能叫我一声伯伯?”他笑着问。差一点,她会是他们王家的媳妇。
“叫习惯了,也不晓得因什么名目改过来。”心罗四两拨千斤地微笑。
“心罗,我希望你考虑一下。”
他老了,渐渐开始将心思和重心自工作转移到妻儿伸。为了儿子,他愿意退让。当儿子为了她发疯一样的工作,籍以忘记失去她的痛苦时,他就想找她谈了,知识碍于颜面,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老爷,回不去从前了。懂得了看世界的我,再也不可能静静等在原处,痴守着。”她无意骗老人家。原本不说,是她的礼数。现在说了,是她的诚实。她知道自己做不回原来的自己,也不会做回原来的自己。
“心罗,如果有一天,你要结婚了,我们王家,就是你的娘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王洛衡在她身后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今后,他不会再干涉儿子的感情。就随他去罢。
海啸:
见字如面。
答应了你,如果我要离开,一定会同你道别。
可是,临行前,我变的情怯,犹豫着走或者不走。
担心对住你,我会舍不得远游;担心对住英一,我会舍不下他可爱的依偎。
然,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
看到若叶,我才清楚的意识到,在我之前,你的生命里绝不止拥有一个女人。我的理智
告诉我那些都是过去,是我不及参与的过去。但我的情感却令我嫉妒你的那些过去。我想,
遇见了你,我变得自私,变得不知足。假使不能拥有你的全部的爱,那么我宁可不要罢?现
在,我无法忍受同旁的女人分享你的感情。这是我的坚持。
只是,我实在是不想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你的眼前。
这样的我,会是丑恶的罢?
所以,就让我独自啊远游,也让我有时间仔细考虑,是否有足够的勇气,重新再爱上一
个英俊的男子如你,是否有勇气经营一场新的感情,又是否,你不只是我在逃离一段旧日感
情时的救生筏。
你会笑我吗?笑我只懂得走开,不懂得扑上去紧紧抓住。
或者,今生今世我都学不会主动争取,可是我,也再不会要一个必须同人分享的男人。
你会等我回来吗?等我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而回来,会等至那一日吗?
而,我不在你左右的日子,你不会爱上旁的人罢?
该动身了,代我向英一和所有人说声“So long”。
另外,原谅我以纸笔文字方式向你道别,海啸。
宓心罗留。
海啸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心罗留给他的素色便笺。
“二爷。”任七担心地唤了一声。二爷的神色太过深沉,完全看不出他此时此刻的心境。是山雨欲来?亦或是山崩地裂?
蓦然,海啸朗声大笑了起来,浑厚的中音在客厅里回响,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垂手肃立在一旁的佣人。
几时见过二爷在人前笑得这么狂放过?连冷冷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了。难不成,宓小姐留书出走把二爷气疯了?
“二爷?”任七试探地又唤了一声。
“心罗实在是聪明的女人,不是吗?”海啸丝毫不理会手下人怪异的脸色,用食指轻掸心罗留下的信笺。她不是不嫉妒,不是不介意。可是,她既不吵亦不闹,更不将责任往他身上推。她只是明确的告诉他,她不要变成面目丑恶的妒妇,她要去证实自己最真确的心情。
然后,她就如飞出金笼的雀鸟,往远天去了。既无目的,也无归期。
海啸自嘲地摇头苦笑,上天终于降下了报应,让他这个曾经自诩无情无心游戏花丛的冷肃之人,爱上了一个不相信他的女人。他爱她呵,她成了他的心、他的情之所在,有她的地方,才是天堂。而她,给了他最大的惩罚。惩罚他之前的不专一、不专情。因他的不专一,她对他没有足够才信心。
而他,如果不能放下一切立刻天涯海角追上去,就只能老老实实在这里做一块望眼欲穿的长石了。
他的心罗,不肯再当贤良德淑的小女人,她要当那个游走的人,换成他眼巴巴等心爱的人回来。
呵呵,这算不算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想到这里,他又轻轻笑了起来。
“全叔,二爷疯了。”任七皱眉。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全叔满眼都是笑意。多少年没见过二爷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咦?什么事令二爷笑得这么开心?”东朕自门外踱了进来,问众人。
海啸收起笑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嘻嘻,你的反应个心罗宝贝估计的不差分毫呢。”东朕十分三八地低笑,根本不怕他的举动无益是老虎嘴上拔毛。
“东朕--”海啸冷飕飕的声音异常轻柔地响起。“心罗大概忘记告诉你,如果你知情不报,还跑来看我的笑话,我会剥了你的皮罢?”
别出苗头,东朕身手敏捷地向后逸。
“为了将功补过,我就免费送二爷你一个消息罢。心罗姑娘此行的最后一站,应该是西班牙。”
笑眯眯地走出门去,他懒洋洋的声音复又飘了进来。
“任海吟,你若果不想余生都不得安宁的话,今晚九点,就到东堂来见我。如果你做了缩头乌龟,爽我的约,哼哼--”
极具威胁意味的话音,令任七听得蹙起了眉头。“东少发什么神经?”
“呵呵。”全叔笑着离开了,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看见这一班孩子都觅到自己的幸福。
海啸拍了拍任七的肩膀,示意他好自为之。他自己有心罗的事要操心,任七的烦恼,他是爱莫能助的了。
他一边走开,一边考虑要怎么同儿子说他的心姨丢下他们两父子,自己开心快活去了。
留下任七在客厅里,想破头也不明白东朕哪根神经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