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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和远之,是我们之间的事

喝粥求恋 寒烈 10981 2024-10-18 15:58

  

  没等远之找谢磊,他已经带着大包小包,在休市时间到粥记来。

  远之看得出来,谢磊心情颇好,从前眼里的郁色,今时今日已经无处可寻。

  谢磊带了礼物给众人,几个服务员都是宁波特产骨木镶嵌的首饰匣。

  远之虽然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懂经,只不过祖母在世时候,有一个类似的梳妆匣,黄花梨木底子,上头镶嵌着螺钿、象牙同彩色宝石,包浆厚实,光泽温润如玉,也不晓得传了几代,现在在母亲橱里收着。妈妈老早以前对她说过,等她结婚的时候,就把祖母留下来的骨木镶嵌梳妆匣给她做嫁妆。

  想必价值不菲。

  两个当班的服务员收到首饰匣,开心不已,连连说谢谢老板。

  谢磊微笑,又递给小武一只翻簧竹刻的花鸟彩绘食盒,“小武师傅,辛苦你了。”

  小武静静瞥一眼谢磊,才慢悠悠接过食盒来,也不打开看,径自走到后巷,抽烟去了。

  谢磊并不介意小武对他的轻慢,最后向远之展开笑容,“远之,这是给你带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远之接过装在精致拎袋里的锦盒,对谢磊说,“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谢磊点点头,“到办公室说罢。”

  两人并肩去谢磊的办公室。

  小武正从后巷里抽完烟回来,看见此情此景,淡淡挑眉。

  走进办公室,谢磊催远之将礼物打开来看,“不晓得你喜欢不喜欢。”

  远之将锦盒从拎袋里取出来,手感颇沉,远之不得不双手捧着,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一只雨过天青色地子泼墨山水花纹的对口锦盒,以两个牛角古别子锁住,透着一种沉稳古朴的雅致。

  远之不敢轻易揭开来,“谢磊,这是什么?”

  “拆开来看就知道了。”谢磊卖关子。

  远之稍一犹豫,还是轻轻抽出牛角古别子,揭开盒盖。

  锦盒中静静躺着一只平底阔口盘,远之甚至不用将盘子取在手中,只看它釉面匀净,如玉类冰,颜色青中透黄,清澈幽美,包浆浑厚润泽,已知不是凡品。忙小心翼翼盒上盖子,“谢磊,这我不能收。”

  远之想起唐朝诗人陆龟蒙“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的诗句来,以她有限的见识,只能约略猜测这是一只越窑青瓷的秘色瓷盘,至于年代风格之类更细致的,远之也拿捏不准。

  远之不敢收,也不能收。

  谢磊郑而重之地对远之说,“同你为我所做的相比,我送的礼物,微不足道。”

  远之不会知道,这样连亲人之间都冷淡疏离的社会,她的出现,是如何温暖了他的心灵。

  “可是——”

  “而且,我打算任性地将粥记全权托付给你,回去做一个全职奶爸。”谢磊打断远之,“以后,粥记就拜托你了,远之。委托书我已经拟好,自现在起粥记的一切,由你全权决定,我不会有任何异议。每年年终,你记得发个红包给我就好。”

  远之并不觉得意外。

  “如果我碰到什么烹饪上的难题,远之你要不吝赐教啊。”谢磊试图活跃气氛。

  远之浅笑,“好。”

  到底还是忍不住埋怨他一句,“你结婚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空手而去,太失礼了。”

  谢磊向远之霎眼睛,“就是不希望你破费。”

  远之看一眼桌上的锦盒,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寻个由头,再将之送还谢磊。

  谢磊走后,梅子小心翼翼问远之,“老板娘,你和老板怎么了?我看老板好象心思全不在你身上。”

  远之微笑,年轻女孩子心思细腻,很敏感呢。

  “谢磊已经结婚,以后要将中心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

  “原来你和老板真的不是一对?!”梅子叫起来。

  远之点点头,她以前解释过,奈何没有人相信。

  “我觉得小武师傅很好,又英俊,厨艺又好。”梅子的思维跳跃幅度之大,叫远之叹为观止。

  一旁服务员阿姨将梅子拖走,“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小武无声走到远之身后,“盛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远之回头,看见小武一张英挺面孔,“我打算把粥记经营下去,务必要令粥记声名远播。”

  小武忍一忍,才没有在脸上露出笑容来,“那我拭目以待。”

  远之发过豪言,便进办公室,将过去三个月的帐目取出来,细细对比:十月开张时候生意虽不至于惨淡,但亏本是不争事实;十一月因改变经营策略,积极拓展客源,收支达到平衡;十二月小武应聘而来,生意有长足起色,颇有盈余;一月还未到月底,可是显然假期里生意明显比工作日清淡许多,但比开张时候,仍有明显提高……

  远之自明细帐目寻找生意好坏的端倪。

  工作日天气晴好时候,堂吃生意好些,倘使天气恶劣,风雨交加,外卖生意便好些……

  远之将这些发现一一记在笔记本上,打算回去,仔细参考经营管理书籍,看看能否从中取经。

  晚市开市前,远之接到外卖电话,要求送到寂寞路去。

  远之想起之前谢焱提起过,打算长期在粥记定餐,便将小武做好的山药小米粥与葱油千层饼,四色过粥小菜,一份从程宏的农庄里偷师学来的菌香琵琶酿圆茄装在打包盒里,套上保温袋,驱车驶往寂寞路。

  今次远之学了乖,没有骑电动脚踏车过去,免得门口不好停车。

  远之将车停进长润大厦地下停车库,拎着保温袋从通道往大厦大堂里去。

  有长润的员工下班,自大厦里出来,看见远之拎着印有粥记字样的保温袋,出声叫住远之。

  “咦?你们粥记现在也往寂寞路送外卖了?”

  远之点点头,“路程有些远,粥和点心,天气冷的时候送过来,多数已经温暾暾的,吃口没有堂吃好。如果有条件加热的话,送过来没问题。否则我个人意见,还是不要这么远叫外卖,天气冷,吃凉的东西伤脾胃。”

  那员工笑一笑,“我老早听说粥记服务态度好,现在相信了。”

  远之点点头,打算继续往前走,那员工又问远之,“小姑娘有没有粥记的外卖单,给我一张。”

  “有的有的。”远之忙自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对折成明信片大小的外卖单来,“欢迎光顾。”

  那员工收接过外卖单,说一声谢谢,走了。

  远之这才从通道转进长润大厦大堂,乘电梯直上三十八楼。

  今次前台接待的女职员已经收到指示,并不盘问远之,直接放行,随后便收拾自己的物品,下班。

  远之推开玻璃门,踏上静悄悄的走廊。

  三十八楼多数门内的灯已经熄灭,只得执行总裁办公室的门还开着,有灯光自里头透出来。

  远之走过去,不见上次遇到的干连女秘书,便伸手敲一敲门。

  里头传来谢焱的声音,“请进。”

  远之走进去,偌大办公室内,不见谢焱踪影,她环视房间,扬声说,“谢焱,粥记的外卖送来了。”

  “我就来。”声音从远之左侧方向传来,远之这才留意到两个文件柜之间的阴影里,有一扇同墙壁颜色相同的门。

  不一会儿工夫,谢焱推门出来,看见远之,他长出一口气,“我已经饿得贼死,谢谢你及时送晚饭上来,远之。”

  远之看焱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只好拎着保温袋走进茶水间,将她带来的粥和点心小菜一一用微波炉加热后,放在茶水间的托盘里,端出来送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谢焱也不客气,伸展一下手臂,揭开粥碗的盖子,拿调羹撇一撇上头的热气,舀起来一勺就送进嘴里。

  后来觉得小调羹喝着不过瘾,索性将粥碗捧起来,就着碗沿大口喝粥。

  远之见他吃得这样香,本打算先回店里去,结帐的事,以后再说。

  谢焱发现远之意图,叫住她,“远之,等一等,把合同签了再走。”

  说完抽过纸巾抹一抹嘴,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最上头取过一份文件,交到远之手里,指指沙发,“你仔细看看条款,觉得不合理,可以提出异议。”

  远之坐进沙发里,埋头看文件,谢焱则坐在远之一旁,安心喝粥,吃千层饼,一口一只菌香琵琶酿茄子。

  待远之看完合同,觉得并无异议,谢焱也已经将一顿晚饭吃完,正站起身来打算进洗手间抹一把脸,提提精神。

  “我没有意见。”远之微笑。

  “那就签合同罢。”谢焱指一指办公桌上的签字笔,自己则洗脸去了。

  远之略一犹豫,还是走过去,拿起笔打算在合同下端签上自己的名字,不意瞥见一组照片,竟然是游艇婚礼上,她与谢焱同席交谈的画面。

  照片上,他们的面孔靠得如此之近,仿佛面孔贴着面孔一般,她不晓得在说什么,而他则全神贯注倾听。

  远之的脸“腾”地红起来,火烫火烫的。

  谢焱出来,正看见远之脸颊通红,有些无措地站在他办公桌边上。

  他嘴角抿住一缕笑,“谢磊婚礼上,摄影师拍的照片,一式两份,今天才送来。”

  远之动动嘴唇,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在合同上草草签下自己的名字,一式两份,将其中一份折叠好,揣进口袋里,“我得回去了,店里忙。”

  这时候何秘书与两个远大的设计师吃过晚饭返回,敲门走进总裁办公室,正与脸颊飞红远之打个照面。

  何秘书向远之颌首,远之点点头,快步走出谢焱的办公室,逃一般离去。

  远之走得太疾,所以并没有听见身后,有一个设计师吹一声口哨,问谢焱,“老板,女朋友来送爱的晚餐?”

  而谢焱,微笑,默认。

  谢淼坐在家中客厅里,陪父亲谢长润一边看新闻,一边吃饭后水果。

  未婚夫陆郓公司有事,一批货物在机场检出走.私.物品,陆郓第一时间赶去处理善后。

  谢淼虽然极不甘心两人的浪漫烛光晚餐因此泡汤,可是也无可奈何,只好打电话取消预定,回家吃饭。

  妻子离世以后,谢长润觉得人生苦短,想多与儿女在一起,可是孩子长大,早已经各有各生活,反而难得能同他们齐聚一堂。

  他看着女儿的侧脸,想起妻子在世时,两人对女儿的宠爱纵容,有求必应,使得女儿格外天真,一点点也藏不住心事,稍不如意,一张俏脸便乌云密布。

  谢长润不是不担心的。

  虽然结婚以后,淼淼不用同公婆住在一起,然而婚姻到底不同于恋爱,不仅仅是花前月下,浪漫旖-旎便可维系。

  倘使妻子在世,想必会同女儿做彻夜长谈罢?告诉女儿,为人-妻子媳妇的道理,再不能像在家里时候一样,恣意任性,一切全凭自己喜好。

  谢长润叹息一声,妹妹长米,至今单身,竟是不打算成家的样子。叫长米来同淼淼讲做媳妇应注意的事项,无疑是为难她。他思来想去,以女儿的脾气,其他人说的话,也未必听得进去,此事只能由他开口。

  谢长润示意一旁看电视织毛衣的保姆可以先去休息,等保姆离开客厅,才清清喉咙,对在看娱乐新闻的谢淼说,“淼淼,你和陆郓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谢淼用小叉子叉起一块哈密瓜,送进嘴里,有些怏然,“就那样,陆郓总是忙,一和他说起婚礼,他总是说,我没意见,一切都听你的。你下命令,我来执行,务必完成任务。弄得婚礼好象是我一个人的婚礼,同他没有关系似的。”

  谢长润听了,不由得苦笑,女儿的性格他怎么会不清楚?倘使由陆郓做主,恐怕事事都不如她意,每个细节最后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修改,到头来,终归是以淼淼的意见为主。陆郓是个稳重男人,愿意将婚礼主导权利交给淼淼,而不同淼淼就用什么牌子的香槟,什么颜色的现场布置争执不休,十分难得。

  谢长润不是没有听说过,年轻夫妻,因为婚礼事宜一言不合,最后以离婚收场的事迹。

  “淼淼……”谢长润语重心长地对谢淼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过完年就要同陆郓结婚,不能再这么……”

  谢长润“任性”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谢淼轻叫一声,从茶几上取过一本精致的相册来,“二哥结婚那天拍的照片送来了?”

  谢长润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儿将相册翻开来,一边看一边点评客人着装。

  “大嫂这件婚纱是古董料子,怎么不请我替她设计结婚礼服?一定叫她艳惊四座。”

  “这是谁?一件克里斯汀?迪奥的小礼服穿得如同地摊货,简直暴殄天物!”

  “理查德真是穿上龙袍也不似太子,永远带着一身乡土气息……”

  谢长润掩面,淼淼这孩子,心地不坏,可是这有什么说什么,不懂得委婉的性格,以后在婆家,恐怕要得罪人。

  正这样想,谢淼翻相册的手忽然顿住,然后猛地将相册送到他跟前,“爸,你看!”

  谢长润看见女儿染了亮眼蓝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点在一张照片上,在一个女郎脸部位置戳了又戳,“爸,她不会是一看二哥没有戏唱,将目标换成大哥了罢?”

  谢长润取过老花眼镜戴上,仔细看谢淼指给他看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盛远之笑如春山,不知在说什么,谢焱微微倾身,专注聆听。许是角度关系,两人看起来靠得很近,仿佛面孔贴着面孔似的。

  两人并没有任何亲密举动,然而却教人感觉情愫流转,十分亲昵。

  “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谢淼冷哼。

  谢长润摘下老花眼镜,看一眼女儿脸上毫不掩饰的讨厌表情,回想照片上谢焱那少见的温柔笑容,倏忽有种头未来头会很疼的感觉。

  “恐怕大哥已经受她迷惑!”谢淼愤然拍上相册封面,掷回茶几上,“上次我叫大哥陪我一起去吃饭,恰好盛远之送饭上来给大哥,大哥竟然为了吃清粥小菜,把我赶出去!”

  谢长润却想起小儿子婚礼上,远之耐心陪艾琳娜捏彩泥的场景来。

  那样喧嚣吵闹的场合,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竟然耐得住嘈杂干扰,不受影响,安心一起玩玩具,可见是个耐得住寂寞的。

  随后他的记忆又去得远些,想起谢磊小时候,一样喜欢在角落里,一个人搭积木。只是那时候,家里并没有一个人,有耐心和时间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玩玩具,做游戏。

  如今看来,他和妻子,亏欠小儿子良多。

  总算谢磊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人也比以前显得开朗些,因有艾琳娜从中为他们父子起到沟通的桥梁作用,谢磊开始每周带舒童和艾琳娜一起来看他,陪他一起吃顿饭。虽然话仍不多,可是偶尔也愿意同他聊些新闻话题。

  这时候从照片上,看见谢焱的微笑,谢长润恍然发觉,这是他自长子身上,看见的最柔和表情。

  谢焱从小由他带在身边,接受成为家族企业合格继承人的菁英教育,一向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在妻子去世,他无法接受事实,几乎失去生存意志时候,身为长子的谢焱,也没有过多流露悲伤,而是一力操办母亲葬礼,接手长润集团生意,平息外界种种不利传言。

  这样的谢焱,会喜欢温柔而带有家的味道的盛远之罢?

  这样想着,谢长润听见女儿在他身旁嘟囔,“我要把盛远之彻底赶出我的生活!”

  谢长润拍一拍沙发扶手,“淼淼,不要胡闹!”

  “爸?!”谢淼睁大一双眼睛。

  “你大哥有交朋友的自由,盛小姐也没有干扰你的生活……”

  “怎么没有干扰我的生活?!”谢淼顿足,“她的出现,就是不停提醒陆郓,我没有她会烧菜,没有她会做家务!”

  谢长润啼笑皆非,“即使没有盛小姐,时间久了,陆郓也会发觉你不通庶务。”

  “爸你到底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哪边?”谢淼气恼。

  “从现在开始,我站在道理这边。”谢长润起身,拍拍女儿头顶,“淼淼,你既然介意自己没有盛远之会烧菜,没她会做家务,不妨从今天开始,回去试着自己收拾房间,做饭做菜。我相信你即使做得不完美,可是只要有心去做,陆郓都会非常高兴。”

  至于谢焱,谢长润一边上楼,一边想,他需要找个时间,同谢焱好好谈谈。

  这个谈话的时机,很快到来。

  谢焱打算召开董事局会议,讨论年后在华尔街上市,需由董事长签字同意。

  谢焱将文件交给父亲签字后,谢长润叫住他。

  “耽误一会儿时间,爸爸有事同你说。”

  谢焱闻言,便将文件放进文件夹中,在董事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来。

  “小磊已经结婚,淼淼年后就举行婚礼,谢焱你有什么打算?”

  谢焱淡笑,“我不急。”

  谢长润咳嗽一声,“你三十五岁,过年都三十六岁了,还不急?”

  谢焱似笑非笑地望着父亲假意咳嗽的样子,“女朋友不点头同意嫁给我,我急有什么用?”

  “你有女朋友了?”谢长润精神大振,“什么时候带回来,让爸爸见一见。”

  “您见过的。”谢焱向父亲挑眉,“在谢磊店里,还有谢磊婚礼上,伊姓盛,叫远之。”

  谢长润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谢焱会隐瞒一段时间,直到十拿九稳,才会向家人宣布。想不到竟然这样痛快承认。

  “远之最害羞,等她克服害羞,我再带她来给您看。”谢焱微笑,“请您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谢长润很想问儿子,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笑得很风-骚?

  可是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缓声说:“盛小姐看起来温温暾暾的,你喜欢她哪里呢?”

  谢长润以为儿子会详细例举盛远之的优点,然而谢焱沉默片刻,倏忽微笑,眉目温柔,“爸,我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了。”

  听见儿子这罕见的文艺腔,谢长润当场石化,谢焱趁机取过文件夹,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远之为粥记招多一个兼职外卖小工,是个十九岁的男孩子,由街道介绍过来。

  街道阿姨在粥记吃过几次午饭,见远之和气,店里干净,服务态度又好,听说远之打算请多一个外卖员,便将男孩子推荐给远之。

  “他家里情况很复杂。父亲年轻时候出工伤,瘫痪至今,母亲早已经下岗,在清洁公司里做保洁工。他奶奶去年年底去世了,爸爸瘫在**无人照顾,他只好辍学,白天在家照顾爸爸,晚上他妈妈回家,他再去读夜大学,非常辛苦。我看这兼职外卖的生活给他做最合适。他爸爸中午要午睡,他走开三两个小时也不怕……”

  远之却不敢贸然答应,先见过那男孩子,问他周一到周五,中午兼职两三个小时送外卖,家里可方便。

  沉默的男孩子点点头,并不多言语。

  次日男孩子十一点准时来上工,只管埋头干活,工余就在后巷里,掇张小椅子看书,存在感十分微渺。

  等店里众人从午市的忙碌中歇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悄然下班离去。

  小武在后巷抽烟的时候,无声地笑。

  他觉得远之体质怪异,总能吸引一些与众不同的人到她左右。只不晓得这些人里,到底最后鹿死谁手。

  这时有心“逐鹿”的谢焱正在自己办公室中扼腕不已。

  才同远之签了提供午餐合同不过一周时间,她竟然招了外送伙计上来送外卖。

  谢焱看看办公桌上的台历,算一算春节将至,父亲已经决定,同谢淼陆郓一起去斐济,为两人的婚礼进行实地察看。

  姑姑长米想必会与父亲同行。

  谢磊舒童大抵会趁机补渡蜜月。

  谢焱挑眉浅笑,他可以把艾琳娜接过来照顾几天,让谢磊和舒童度过一个浪漫的二人蜜月。

  谢焱心情大好,乍见外送小工时的郁闷一扫而空。

  下班前谢焱拨电话到谢磊家中。

  电话接通,响起艾琳娜的声音,“你好,你找谁?”

  “艾琳娜,我是大伯伯,请你爸爸听电话。”

  电话彼端艾琳娜提高声音叫:“爸爸爸爸,弗雷明伯伯的电话。”

  谢焱听见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随后接听电话,“大哥?”

  谢焱笑一笑,“艾琳娜还不会读‘焱’字?”

  谢磊十分无奈,“是,她见我们都会说英文,所以对学习母语十分懈怠。”

  谢焱倒不以为然,“等进了幼儿园,见人人都说中文,她自然而然会学起来。”

  “我和舒童打算送她进国际幼儿园。”谢磊对女儿的事,十分着紧。

  谢焱不予置评,问,“晚上我去你那里吃饭,你可欢迎?”

  谢磊笑起来,“欢迎之至。”

  谢焱驱车到谢磊住的临江苑公寓,上楼敲开门。

  谢磊戴着围裙来替他开了门,身旁跟着小艾琳娜。

  谢焱将公文包放到一旁的壁龛上,弯腰抱起侄女,“有没有想伯伯?”

  艾琳娜大力点头,“想。”

  他便从背后变出一只礼物盒来,“这是伯伯送你的礼物。”

  小朋友接过礼物,一手搂住谢焱脖颈,响亮地亲一下,留下一个湿哒哒的口水印子。

  谢焱将艾琳娜放下,她便嗵嗵嗵跑到沙发边上,拆礼物去了。

  谢焱换上拖鞋,将大衣脱下,谢磊接过去,替他挂在衣架上。

  谢焱环视室内,“舒童呢?”

  谢磊耸肩,“他们公司在为迪斯尼乐园周边配套设施设计方案,最近天天加班。”

  谢焱“哦”一声,随即发现自己已经染上远之的习惯,忍不住微笑,“你们过年有什么安排?”

  “淼淼和我提起过,她打算和爸爸姑姑还有陆郓一起去斐济。”谢磊转进厨房去,为谢焱倒一杯开水,“饭前不宜喝茶,你先喝杯水,润润嗓子。”

  谢焱接过水杯,不由想到远之。

  谢磊以前并不注重这些,想必也是受远之影响罢?

  “你先陪艾琳娜,我还有两道菜,就可以开饭。”谢磊摆摆手,示意谢焱随意。

  谢焱端着水杯走到客厅沙发前,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双手拎一拎西裤裤线,蹲下身来,看艾琳娜为赤.膊洋娃娃穿戴上衣服。

  小孩子的手还不稳,洋娃娃的衣服穿起来颇有些吃力,可是她并不向大人求助,而是尽自己努力,想将娃娃的手穿到衣服里头去。

  谢焱摸一摸艾琳娜的头,“艾琳娜真努力,加油。”

  小朋友获得肯定,更加认真。

  “艾琳娜想远之阿姨吗?”

  “想!”小女孩儿点头。

  “我们有时间再找远之阿姨一起去郊游,好不好?”

  “好!”艾琳娜抬起头来,“我还要吃草莓沙拉。”

  谢焱笑起来,“好。”

  谢磊将最后一菜一汤烧好,从厨房端出来,放到饭桌上,扬声招呼在沙发上看报纸玩玩具的一大一小,“大哥,艾琳娜,洗手吃饭。”

  谢焱起身,领艾琳娜进洗手间洗手,意外发现不过一段时间没上来,谢磊在洗手间台盆边上,另安了一张小洗手池,正适合艾琳娜的身高。

  谢焱失笑,谢磊完全变成二十四孝父亲,生活全部重心都放在女儿身上。

  谢磊布好碗筷,进洗手间催促两人,恰看见大哥和女儿两人,手上抹了肥皂,正齐齐念咒:手心手背,手指缝,手心手背,手指缝。

  “原来艾琳娜的洗手谣是同你学的。”谢磊恍然。

  “……”谢焱看一眼弟弟开朗许多的脸色,“是和远之学的。”

  谢磊有些意外,大哥叫远之叫得这样熟稔亲密。

  吃过饭,谢磊先进厨房洗碗,洗完碗出来,陪女儿看半小时原文幼儿节目,见时间不早,便给艾琳娜刷牙洗漱,送她上.床,给她讲床边故事,直到女儿昏昏欲睡,他才轻手轻脚替女儿盖好被子,留一盏米奇老鼠小夜灯,关门走出女儿卧室。

  谢焱听见响动,回头看见谢磊轻手轻脚从艾琳娜卧室出来,轻笑,“辛苦了。”

  谢磊倒不觉得辛苦,“她不排斥我,哭着喊着只要妈妈,我已经不晓得多高兴,再苦都值得。何况艾琳娜很好带,并不累人。”

  谢焱点点头,“这点像你小时候,你除了身体不好,时时生病,其实是很乖的,很少吵闹。”

  谢磊端了茶具出来,放在茶几上,另取出一只电紫砂壶来,烧水,冲茶。

  “远之说冬天喝普洱,性温,凝神养气清肠,最好不过。”谢磊手势并不纯熟,想必才刚刚开始养成喝普洱茶的习惯。

  “远之于养生之道,好像很有研究?”谢焱挑眉,和谢磊说,却从来没有同他说过。

  谢磊想一想,“仿佛是这样,远之比较注重饮食养生。”

  远之是那种不温不火,可以为熬一锅好粥,耐心在灶前等上大半日辰光的女孩子。换成别的女孩子,恐怕恨不能将这些时间用在逛街购物玩乐上。

  谢焱接过弟弟冲的茶,放在鼻端闻一闻,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扑鼻而来,浅啜一口,虽然入口微涩,可是回味甘香,齿颊生津,不太饮茶如谢焱,也不由得赞一声,“好茶。”

  谢磊有些得意,“远之只教过我一次,怎样选普洱茶,我便记住了。这是按远之所教选购的。”

  谢焱微笑,“你和舒童打算和淼淼他们一起去斐济?”

  谢磊摇头,“我们带着艾琳娜,恐怕不方便去得那么远。再说淼淼是为婚礼做准备,我们一起去,恐怕她的婚礼惊喜要提前曝光,反而不美。我和童准备带艾琳娜在本埠周边玩一玩。”

  “你要是放心,可以把艾琳娜交给我带几天,你们两夫妻去度蜜月。”谢焱喝一口茶,十分安逸地靠进沙发里。

  谢磊闻言,将目光在大哥脸上,来来回回,扫了两遍。

  在他印象里,谢焱行程一向安排紧凑,并不是能空出几天来替他带孩子的样子。

  谢焱伸展双臂搭在沙发背上,“艾琳娜最喜欢远之,我可以带她去找远之,想必能安排很多节目。”

  谢磊蓦地恍然大悟,坐正身体。

  “大哥,你想追求远之?”

  谢焱微笑,“是。”

  谢磊正色,“大哥,如果你不能令远之幸福,会给远之造成伤害,我不赞成你追求远之。”

  论心机,比手段,远之决不是谢焱对手,谢磊再清楚不过。

  如果大哥是真心喜欢远之,而远之也喜欢大哥,他自然乐见其成。

  可假使大哥只是没有接触过远之这样的女孩子,一时兴起,征服.欲作祟,他决不赞成。

  谢焱闻言,挑眉看一眼谢磊,“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你不妨与舒童商量一下,是否将艾琳娜交给我带几天。至于我对远之,是我同她之间的事。”

  说完站起身来,自去取过大衣穿上,走到门旁,从壁龛上拎过公文包。

  这时候舒童开门进来,看见谢焱,微微一愣,“大哥。”

  谢焱朝她颌首,“我刚和谢磊说,如果你们两夫妻放心,过年可以将艾琳娜交给我,你们出去度蜜月去。你和他商量商量。”

  说罢换上鞋,走了。

  留下听说他愿意替两夫妻带孩子,意外又欣喜的舒童,以及为远之被他盯上,而内心纠结的谢磊。

  城市另一端,正准备上.床休息的远之,毫无防备地忽然打了个喷嚏,赶紧钻进被窝中,暗暗想,千万不要感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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