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妈妈给芦荻打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才想起是周末,遂拨了她的手机,劈头就问;小荻,告诉妈妈你在哪里?
芦荻刚睁开眼,还没起床,就懒洋洋说:在**啊?
别跟我说你在新房子的**,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你为什么要搬出去住,为什么不告诉妈妈,是不是那个乡下老太太欺负你了?妈妈连珠炮似的发问,炸晕了芦荻的脑袋,她揉了揉眼睛说:妈妈你说了些什么呀?
别跟妈妈兜圈子,你现在的地址。
看样子妈妈是知道了一些什么,瞒也瞒不住了,芦荻便说了现在的地址,妈妈说马上就到,电话啪地就扣上了。
芦荻赶快跳起来,把眉西的门敲的咚咚狂响:快起来,我妈一会开视察呢。
眉西一听就毛了,忙忙把还在身边鼾声四起的男人拽起来,抱起衣服一古脑砸在他头上:快穿上衣服滚蛋。
男人睡眼惺忪地套衣服,见眉西正在扣胸罩的扣子,就伸手从背后摸过来,做出要求欢的架势,眉西打开他的手:快点滚了。
男人不声不响地凑过来,执意求欢,把唇印在眉西胸上一点点地爬行,眉西原先的坚决就瘫成了一堆泥巴,软软地倒在他怀里,耳朵竖起来,听得芦荻在客厅和厨房里忙着收拾,想必是不想给妈妈看到太过凌乱吧,硬起了心,说快滚,如果她妈妈过来,看见有个男人在会把她捉回家去的。
说着,眉西就套上衣服出去了,男人恨恨地穿上衣服溜出来,眉西头也不抬地说:别洗脸了,快点销声匿迹。
昨天眉西回来很晚,从她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进卧室芦荻就猜到了大概,不想让他们尴尬,遂去收拾自己卧室,听见大门喀哒一声合上了,才跳将出来冷笑着揶揄道:不是把他还给他太太了么?
眉西没心没肺地笑:他老婆那么远,就算充分利用闲置资源吧。
芦荻把茶几收拾好了,说:你呀,好好谈场恋爱多好,我怕你到头来搞得自己满心伤痕。
你以为我不想?
我看你就是不想。
不是不想,是没遇到我想要的。
是不是条件太苛刻了?
我哪有资格要完美的男人,我只想有个人可以像哥哥一样宠我,像父亲一样疼我,你知道,我的生活中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温暖。眉西幽幽道。
这么多年,就没遇上一个这样的?
眉西想了一会:好象没有,他们都喜欢用身体和嘴巴表达对我的疼爱。说着,眉西就哏哏地笑了。
怎么听,芦荻都觉那笑声里有种掩藏不住的凄凉,便转移话题说:我妈妈的职业是老师,一会她就过来了。
眉西瞥了她一眼:好了,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就不需要你叮嘱了,我知道你妈妈是老师,对下一代要求很严格,放心啦,等她来了,我会很乖的。
芦荻捏捏她细腻的脸:鬼东西。
房间收拾好了,眉西看看客厅觉得还缺束花,便要下去买,芦荻说算了,是我妈,又不是什么客人。
眉西笑嘻嘻说:就因是你妈才要插一束花呢,我们要给她一种我们很热爱生活的感觉,这样她才能放心让你和我住在一起呀。
妈妈是和眉西一起回来的。
见眉西一手抱着花一手挽着妈妈进来,芦荻愣了一下说:咦——
眉西欢天喜地把花插进花瓶,招呼芦荻:快给阿姨倒茶,还愣着做什么?
芦荻撇了一下嘴巴:好象是你妈不是我妈,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妈妈不说话,挎着包挨间房子看,眉西大声说:你总是讲阿姨的故事,我早就和阿姨有神交了,在楼下,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眉西诡秘地眨眨眼睛,示意芦荻不要揭穿她的谎言,趴过来小声说:你说过阿姨要来,她在楼下东张西望,我一猜,肯定就是了。又大声说:除了你,谁有这么优雅的妈妈呀。
芦荻的指头在她额头上剜了一下。
妈妈显然听出了眉西的刻意奉承,虽然见过太多人生的风雨,但,甜言蜜语谁都是爱的。她转回来坐下,用威严的目光看着芦荻:说吧,怎么偷偷搬出来的?
你会骂我的。
我骂你做什么?
我不想变成大胖子,你不知道嘉浩的妈妈,简直拿我当猪养,恨不能一顿饭喂我吞下一头牛,自从嘉浩走了,往我饭碗里捡菜,看着我吃饭就成了她最大的乐趣,我可不想变成肥婆。芦荻撅着嘴,知妈妈肯定不会同情自己,天下所有母亲都把孩子身上的赘肉视为幸福快乐的标志。
果然,妈妈狠狠剜了她一眼:就因为这个你搬出来住?
是啊。芦荻捏着手指小声说。
怎么不回家住?
这不是怕你多心吗?
你以为现在我就不多心了?
人家没想到你会知道吗……
有因为婆婆对媳妇不好搬出来住的,我头一次听说因为婆婆待儿媳妇太好儿媳妇搬出来住的,你这样,会伤她心的,知道吗?
她知道了?芦荻担心地看着妈妈。
她不知道我能知道吗?妈妈有点生气。你抽时间回去解释一下吧,我可不想你还没结婚就和婆婆之间有了误会。
芦荻恩了一声,说:对不起,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妈妈看了看眉西,眉西很乖顺地笑了一下,嘴巴跟抹蜜样地叫了声阿姨。
妈妈踟躇了一下,又看看芦荻:要不,你搬回家住吧,免得你婆婆误会你。
不待芦荻做答,眉西就凑过来,偎在妈妈身边,做伤心乞求状说:阿姨,不是芦荻自己要出来住的,是我求她来陪我的,我胆小,一个人住这里我会怕得睡不着觉,如果你担心她婆婆会误解,我陪芦荻去解释一下好了。
见妈妈盯着脚不放,眉西飞快地把脚缩进裙子里,芦荻偷偷笑了一下,想眉西千准备万收敛,自己就愣是忘记了告诉她,妈妈最讨厌在脚趾上涂豆蔻,在妈妈的感觉只有轻浮的女子才把指甲什么的搞得花里胡哨。
评判女子的轻浮,每人都有不同的衡量标志。
妈妈的就是指甲上的豆蔻,暧昧妖娆,像精心为男人们准备的垂钓诱饵。
芦荻见状,就指着眉西脚上的豆蔻跟妈妈说:妈,漂亮吧,眉西的脚趾是她男朋友的后花园,他的业余爱好就是给眉西画指甲。
妈妈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起身说:抽时间回去和嘉浩的母亲解释一下,别让人家端着一片好心还在忐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眉西抢着说改天和芦荻一起去。
送走妈妈,眉西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把十个脚趾胡乱拧着说:嘿,你撒谎的技术也满娴熟么。
芦荻说:切,收拾一下陪我回去一趟,记住啊,就按照你糊弄我妈妈的那套话说,说你是我朋友,自己住害得夜里睡不着,我是被你磨得没办法了才和她撒谎搬来陪你一阵的。
眉西白了她一眼:得了吧,你教我撒谎?简直就像良民教小偷怎样破门。
下午,芦荻就带眉西一起回家了,母亲好象哭过,眼有点红,眉西把谎撒得天花乱坠,很快就把母亲哄得咧着嘴笑了,絮叨着说这样啊,这样啊,就让小芦陪你住到嘉浩回来吧,说着去拎起菜篮子要去买菜做饭给她们吃,为了哄她高兴,芦荻也眉西丢了个眼色,陪母亲买回菜,在厨房打着下手,眉西不时蹿过来捏点东西吃,消除了疑虑的母亲喜笑颜开,时不时问眉西这菜可是好吃?
哄人是眉西的拿手好戏,做一副饿狼样子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呢。
芦荻悄悄说马屁精。
吃饭时,母亲忽然想起陈鲁,想问芦荻有没有见到他,又想,还是算了,别找事,最好是没见到,芦荻见母亲犹疑不决,就问怎么了。
母亲推说想起了嘉浩,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饭后,陪母亲聊了一会,就回去了,路上眉西笑着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搬出来了,嘿,这老太太肯定不知道现在的城市女孩子哪个不是恨不能瘦成排骨?不过,我倒很羡慕你,如果我未来的婆婆像她这样疼我,就是她儿子是个王八蛋我也要跟他过一辈子。
芦荻就笑说:是不是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哪里呀,人和人不一样,我这辈子的理想是寻找温暖,你的理想是追求美丽和爱情。
一刹那,芦荻就找不到话说,是的,人就是这样,生命中最缺的便是最渴望得到的,如她,自小被温暖包围着,就把温暖当做了最平常的事,对于眉西,这却成了比爱情还要致命的**。
2
周一,天气很好,窗外的连翘黄成了一片烁烁的金子,想着再过6个月仲嘉浩就回来了,芦荻就美得不成,每当想他的时候,就会抬头看看少年宫门外,想他跨着单车望着这边的样子,心里,就吹过了一片呼啦啦的春风。
当她抬眼,忽见门外站了一人,穿着雪白的运动装一脚踏在台阶上在做压腿呢,她笑了一下,压腿似乎是老年人的锻炼项目,很少见年轻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练呢,遂多看了两眼,越看越是觉得眼热,觉得这人眼熟的要命,又一时想不起来。
出门时,还在脑海里急急搜索,在哪里见过着人?
正想着,就见那人跳过来,拦在面前,春风满面地叫她:芦荻。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表情便哗啦一声,唤开了记忆的大门,芦荻张大了嘴巴,说:陈鲁——!竟然是你?我们都以为你被美国的金发美女掠去做丈夫了呢。
陈鲁挠了挠头说:倒是,我差点成全了金发美女的,可,后来一想不对头呀,我娶了金发美女咱国内不就要有个黑发美女赋闲放单了么,我哪能浪费咱们中国的人力资源?要爱国呀,我就回来了。
芦荻打了他一下:少来贫嘴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一放下行李,还没倒过时差就跑去找你,结果,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没成想芦荻变成了仲太太。
芦荻知他是开玩笑,想在饭桌上,母亲欲言又止的神态,便心下明白了以下,遂瞪了他一眼:玩笑不许胡乱开啊,去家里找我了?
去了,两个家都去了。
你看,你这一找,给我找麻烦了不是。
怎么了,是不是知道有帅哥找你,你先生差点开了醋厂把你淹死。陈鲁玩笑着问。
什么呀,你可没我家先生帅,他在英国还没回来呢。
陈鲁哦了一声,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怅然,两人边聊边走,见芦荻一根一根地曲着手指算什么,就打断她说:不用数,我们5年没见了。
芦荻一想,可不是嘛,陈鲁大三那年就考去了波士顿,就再也没见,便问他:你还记得盛美吗?
陈鲁说记得啊,不就是坐在第一排,有一头黄黄的头发的小女孩?
我去年在街上遇见她了,聊了一会,她说起了你,其实她是爱你的。
陈鲁做惊讶状说:她爱我?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她说起你的时候,眼里有泪,是暗恋吧。
陈鲁又哦了一声,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子:女孩子真是奇怪,爱上一个人宁肯告诉好朋友也不告诉被爱者让他自豪一下,改天,我给她打电话去。
被感动了?要娶她?
什么呀,我想证实一下这个传言然后自豪一下。
她快结婚了,如果你不想娶她就别打电话了,会打乱她现在的生活的。
陈鲁没说话,一路上踢踢打打,芦荻知他是给嘴过年的调侃,若是盛美就在眼前,他一定循规蹈矩得像快木头,连个玩笑都开不利落,他不是那种轻易招惹女孩子的男子,从来都不是。
又说了一些高中时的傻事,两人都乐得很什么似的,陈鲁忽然一本正经说:芦荻,你知道咱们班有多少男孩子暗恋你吗?
芦荻说:不知道啊,我晚熟,不解风情呢。
嘿,幸亏你不解风情,不然咱们学校的升学率肯定要受到影响。
怎么说?
美女放电,让男生无心向学么。
得了吧,不会你也暗恋过我吧?
怎么不会?我是最一往情深的那个,这不,我回来之后第一件是就是来找你。陈鲁半开着玩笑说。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回来有什么计划么?芦荻赶快转移话题,怕说深了没法收场,两人都是尴尬。
恩,在市中心医院的胸外科。
不觉天就黑了,陈鲁说在美国这些年,每每一想起劈柴院的锅贴,嘴巴就直流哈喇子,提议一起去吃。
芦荻这才想起,和眉西约好了晚上一起去泰山路吃韩国料理,就说:平时,大家总说物是人非,说起劈柴院的锅贴,可是人是物非了,这些年,劈柴院的生意很寥落,那家最负盛名的锅贴店早就没踪影了,所以,即使你回来了也只能在梦里吃了。
两人站在街上,说起锅贴店哪个在脑袋后梳一只马尾巴戴着一只巨大金戒指的老板,还有他流言多多的老婆,她总是坐在高高的柜台里,望着进进出出的客人,把一张画得恰似京剧青衣脸谱的大白脸笑得媚眼生风,末了,芦荻说:还是让锅贴在记忆里香着吧,今天晚上我带你去泰山路吃韩国料理,泰山路是近几年刚刚兴起的烧烤一条街。
陈鲁说不想吃,就想有个熟悉人陪着,在熟悉的老街上走走,有面目亲切的店子就进去坐一会。
芦荻只好如实说和眉西约好了,说不准她现在正守着一桌子料理望眼欲穿呢,说着,就用央求的眼神看着他说:去吧,眉西是个率真的好姑娘。
陈鲁点了点头,拦了车,往泰山路去。
这家韩国料理店杂青岛算是比较有名的,开了几家连锁,整个店子的装修都是用原木板贴起来的,墙上缀满了小星星样的灯泡,在人造绿叶间一闪一闪的,像公园夏夜的萤火虫。
一进门,芦荻的手机就响起来没完,是眉西的,芦荻按断了,没接,直接绕大屏风后,哈了一声,守着满桌子料理的眉西忿忿道:在路上被人劫了色还是怎么了?我都快饿死了。
芦荻嘿嘿笑着把陈鲁拉过来说:是被人劫了,不过,我告诉他等我的女朋友比我漂亮,这不,他就转移目标打算劫你了。
眉西狐疑地看了看陈鲁,对在身落座的芦荻悄悄说:新欢?
还旧爱呢。芦荻打了她的手一下,见陈鲁有点讷讷的尴尬,就说:我的高中同学陈鲁,刚从波士顿回来的正宗海龟,喏,这位是我的同居密友,号称万人迷的眉西小姐。
眉西皱了皱眉头道:这世道真奇怪了,多少女孩把睫毛都挽到额头上去了绕世界找海龟也找不到一片龟甲,你身边怎么全是海龟?
芦荻瞥了她一眼,说:去,叫服务生把火打开。
一个高高瘦瘦的服务生过来拧开火,在料理锅里加了些油,就走开了,油在锅底下慢慢滑开,芦荻展开生菜叶子,问陈鲁能不能吃得惯。
陈鲁就笑着说他在美国期间曾在一家韩国料理店打工,天天吃韩国料理吃得自己做梦都在卷菜叶子。陈鲁是个略有些拘谨的男子,还好,眉西天生就是自来熟,加上韩国料理吃起来比较热闹,饭桌上很快就言来语去地融洽起来。
陈鲁见芦荻把饭包做得张牙舞爪,就拿起一片生菜离展在接碟里,叫她道:你们这哪里是吃包饭,分明是菜叶子裹米饭,看我。
说着,就把料理样样数数在菜叶上摆好,从侧面卷了一下,又从下放,把菜叶一折,跟芦荻说:这样一卷,吃的时候菜汁就不会漏掉了。
把卷好的饭包递给芦荻:喏,把教学样品吃掉吧。
眉西看得眼热,就撇着漂亮嘴巴说:切,打着示范饭包做法的幌子包给芦荻吃,要包给她就明目张胆地包嘛,我又不是她未婚夫,不会醋你们的。
眉西虽然嘴里这样说,心还,还是酸溜溜的,年龄相当的两女子面对一男子,当其中一个受到了特殊关照,即使不是吃醋,心下也会不舒服的,女人的天性就是恨不能天下男人谁都不爱独钟自己。
芦荻一听,忙把饭包塞给他:这就给你,心里舒服了吧。
眉西不领情,把饭包一推说:你们两个的恩爱产物,我吃不得,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着,自己动手,按陈鲁的示范做了个完美的饭包,大口大口地吃,好似要解掉什么气一样。
芦荻就和陈鲁尴尬地笑笑,期间,陈鲁像大哥一样关照两人吃东西,眉西不时拿眼神偷偷溜他,恍恍惚惚的就给吃多了东西,出了料理店才觉得胃有些疼,便跟芦荻说去旁边药店买消食片吃。
芦荻陪她一起进去,眉西瞅了一眼站在街上的陈鲁,神秘兮兮问:是不是旧日相好?
芦荻推了她一下:拜托,除了男女之间那点破事,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我怎么不想,还想了我一个人睡觉害怕,等你的未婚夫回来,谁陪我?
喜欢他就直说嘛。芦荻揶揄道。
眉西付了钱,取过消食片,掏出两片塞进嘴里:算了吧,说不准人家一直惦记着你呢,我就不去讨那没趣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出来,陈鲁问要不要打车送她们回去,眉西歪着头看天上那轮残破的月亮,芦荻说算了,很近的,溜达回去就行了。
一路上陈鲁和芦荻说的全是高中时的旧人旧事,眉西插不上嘴,就啪啪地嚼口香糖,不时踢一脚被风吹过来的废塑料袋什么的,有几次,被缠在了鞋子上,就一脚踩了一脚抽出来,狠狠地去踢那不肯发声的塑料袋。
芦荻知道她心里有些不快。
她只要不快,就会找东西发狠,前阵,她被一客户以习惯了西方礼仪为借口体面地性骚扰了一下,又不好当众发作,回家后就踢碎了一只漂亮的垃圾桶,砸坏了一只水晶烟灰缸。
到了楼下,芦荻指了指窗子,跟陈鲁说了哪扇是她和眉西的,欢迎他经常前来骚扰,其实,说这句话,是为眉西说的,偷偷扫了她一眼,她依旧嚼着那快早已没味了的口香糖,斜着眼看那轮早已被楼群遮住的破月亮。
上楼后,眉西懒懒问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芦荻说随便。
眉西换上拖鞋,脱下衣服**身体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就钻进卫生间去了,芦荻打开电脑,看仲嘉浩的邮件,刚回完邮件,眉西就洗完出来了,湿漉漉的头搭在肩上,也不肯套睡衣,就那么站在芦荻身后,拿着她的手,一个一个点开邮件看,沐浴露的香味很浓郁,芦荻转身打了她一下:把我当帅哥引诱啊。
眉西不语,一声不响地继续看邮件,看到心满意足了才替她退出信箱说:这么痴情啊,都一天两三个邮件呢。
芦荻笑了笑:那当然。
眉西懒懒地坐在椅子扶手上,看着她,怅然说:是啊,有的女人,让人一看天生就是要娶回去做老婆的,譬如你,有的女人,男人只肯把她当情人待,譬如我。
谁说?如果我是男人,就一定娶你,其实你这样的女人最适合当老婆了,因为你渴望温暖啊,特知道惜福,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类,只要待你好些,你会恨不能把自己烘成点心喂给老公吃。
眉西说:去去……你这是表扬我啊,还是说我命特贱,还给点阳光就灿烂呢,你以为我太阳花啊。
3
陈鲁经常过来找芦荻,大多,眉西也在,芦荻能看出来,只要陈鲁一来,眉西就摇身一变,像乖乖的布娃娃一样坐在沙发的一端,眼神柔柔地听他们说话,很少插嘴,或者是不声不响的削了水果递给两个人,若是到了饭点,会主动到厨房烧菜,每每这时,芦荻就会拽着陈鲁一起下厨房搭个帮手,笑吟吟地看着手忙脚乱的眉西,语有所指说:哪个男人若是娶了我们眉西才是天下最最幸福的人呢,一手好菜一张美面一条好身材一副好心肝一肚子好脾气。
说得眉西折回身来那水淋淋的手打她:给我做征婚广告你也下点本钱去中央电视台做啊,在这里做谁听得见。
芦荻笑着跳出去说当然有人听见了。拿眼偷偷看陈鲁,就见他的脸红得像刚上市的红萝卜,表情讪讪的。
眉西握着铲子在锅上翻飞,好象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入眼。
芦荻知道眉西的心思,心想,反正陈鲁亦无女友,不如,成全了这对孤男寡女,遂陈鲁来了后,便时常找个借口下楼,直到陈鲁一遍遍打电话催才肯回。
这样的游戏玩了多次,效果并不大,倒是眉西脸上,渐见怨色。
一次, 陈鲁走后,芦荻悄悄问她:有进展没?
眉西瞪着眼睛,做莫名其妙状说:什么进展呀?
别装傻,我是问你和陈鲁。芦荻盯着她的眼睛。
人家是冲着你来的,喜欢上我怎么能彰显对你的一往情深。眉西爱搭不理地去开电视。你的仲嘉浩我没见过,但是,我觉得陈鲁真的不错,是个适合做结婚对象的男人,你不觉得他是爱你的吗?
是啦,所以我才给你们制造机会,说真的,陈鲁这人不错,在学校里就是著名的阳光哥哥,不过,他情商成熟比较晚,连女孩子喜欢他都感觉不出来,才落得直到现在还孤家寡人的结局,从上学是他对我就这样,这是哥们般的友谊不是爱情,要是我对他有感觉,就不会有仲嘉浩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冲他放电得了,我帮你推波助澜。
眉西摇了摇头:我觉得他对我没兴趣。
怎么说?
我觉得他看我的目光里没有温度,完全是同僚看同僚的眼神。眉西怅怅说。
等改天我帮你试探一下他,不过,你若真的和陈鲁恋爱了,你必须和你的闲置资源男人了断,像陈鲁这么忠厚的人,我可不允许你欺骗人家纯真的感情。
眉西踢了她一脚:那闲置资源都多久没来了?
芦荻哦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状说:呀,原来你早就做好善后工作时刻准备着了?
眉西咬着唇瞪她:我就是早有蓄谋,怎么样?
说着,两个小女人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笑做一团。
4
事情和预先设计的有些出入,天气倒是一天天热了起来,可眉西和陈鲁的感情却始终停留在不温不火的刻度上,眉西都渐然见蔫了,芦荻看在眼里,心下发急,便单独约了陈鲁去茶吧,想探探他口风。
一进茶吧,陈鲁就笑着说:今天怎么没带尾巴?
芦荻知他指的是眉西,只是抿着唇笑,招手叫了服务生,叫了一壶崂山绿茶,一位小姐过来问要不要茶艺表演,芦荻摆了摆手,兀自给陈鲁筛了茶,推过去说:品一下,崂山绿茶这家最正宗,很多都是冒牌货呢。
陈鲁抿了一口,往腾椅上一靠,说:今天就是请我喝茶?
难道我请你到茶楼来吃饭啊?芦荻笑。
陈鲁也笑了一下,继续品茶,二楼有丝竹演奏,袅袅的乐声似是从二楼跌落下来,在空气中缭绕不散。
陈鲁仰着头,惬意地长舒一口气说:悠闲的时光真好啊,一上班面对的都是愁眉苦脸的患者,还有患者家属的抱怨,好象他们挂了号你就必须保证把病人治好,否则就是辜负了医生的天职,咳,如果医生有这能量,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整天祈祷上帝了。
我的工作不也是这样么,家长们把孩子送来学舞蹈,看他们冬站寒风夏立酷暑,我就想啊,那么多孩子学舞蹈,可能成为杨丽萍的有几个,他们充其量也就是在晚会上跳个集体舞,做片某个明星的绿叶,给他们伴伴舞,在电视上连个特写镜头都没有……所以,很多事,不能深想,一深想就觉得特没意思,整个人生不就像一场好无意义的赛跑吗?
陈鲁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看着她笑:到底是做老师的,给我上课来了?
我哪敢给海龟上课?芦荻扬了扬下巴:在美国的几年,感情上一直守身若玉?
陈鲁怔了一会:我去美国,不是去谈恋爱的。
恋爱可以算留学副业嘛。芦荻吃吃地笑着,把茶杯在手里转来转去的,几枚茶叶,针尖样立在澄澈的茶水里:知道吗?茶的这种姿势叫刀光剑影。
陈鲁没应她,半天才说:芦荻,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对结婚不感兴趣。
现在好象很多人对结婚没兴趣,但是,对结婚没兴趣不等于对爱情没兴趣,有多少人一边嚷嚷着坚决不结婚一边热火朝天地谈恋爱啊。
虽然我能冷静地用手术刀拉开病人的身体,但是,让我对一个女孩子说我只想和你谈恋爱不能和你结婚,我做不到。陈鲁眼里藏着淡淡的感伤。
芦荻本想旁敲侧击一下他对眉西的感觉,见说到感情他便意兴阑珊,也就收了口,随便扯了些话题,捎带着把眉西不动声色地表扬了一顿,看他反应。
还好,陈鲁接茬说:小姑娘顶不错,很会照顾人的。
那是自然,标准的贤妻料子。
陈鲁就玩笑说:说着说着你怎么就像一推销员了?
听得出这话是他在回避这问题,芦荻识趣地收了口,陈鲁又问了问仲嘉浩什么时候回来,由他负责给接风,把全班的男生都招来陪酒,一定把他给灌醉了:他娶了我们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哪能这么轻巧地饶他过去?
芦荻啊呸了一声,说:我一定要在仲嘉浩回国前给你找一女友,让她把你管教好了,免得你到时候撒野。
陈鲁把玩着茶杯,意味深长地看着芦荻:我觉得,今天晚上这茶喝得是有主题的,你说没有吗?
呵。芦荻给他筛上茶。
陈鲁擎着茶杯,看茶水淅沥入杯,看芦荻把茶壶放下,慢慢说:我真的不想恋爱,至少近期是的。
暗示我不要费心了?
如果你觉得是,就算是吧。
是不是爱情曾在你的心上留下了暗疾?
没,真的没有,你不要乱猜了。
你知道女人都是比较好奇的。
虽是这样说,芦荻还是岔开了话题,读书时陈鲁就是这样,不温不火到表明态度之后,就坚持得固执,软硬不吃。
胡乱聊了半天,陈鲁看了看腕上的表说:我送你回去把,有点晚了。
出了茶楼,芦荻说我自己打车走吧,不要你送了。
陈鲁就很夸张地看着她说:为什么拒绝我做你的司机呢?
说着,冲旁边一辆车挥了一下手,车子嘀地响了一下,芦荻就笑:跟我炫耀新车?
陈鲁打开车门:是男人就得偶尔放纵一下虚荣,就像去唱歌,哪怕唱得再烂也要唱,嚎完了,心情会清爽一些。
陈鲁的车是辆银灰色的帕萨特,乘坐很舒服的,芦荻坐进去,摸了摸车窗,接了他的话头说:所以呀,无论多么清心寡欲的人都需要谈场恋爱,这样你才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能够相互给予的温暖是多么得亲昵无隙,没有爱情的青春就像一锅忘记了放盐的白菜汤。
陈鲁发动了车子,别过头来笑说:有了爱情就会变成海鲜汤?
然后,就是无语,到了楼下,芦荻问:不上来坐坐?
陈鲁摇了摇头,伸手拉上车门,顺口说了晚安。
眉西还没睡,正在看一档访谈节目,见芦荻回来就挪了挪屁股,拍了拍腾出的一片沙发要她坐下,芦荻先洗了脸,坐过去,两人无声地看节目,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陈鲁是个温暖的男人,他无意间流露的温暖**了眉西,他却是无心向爱。
她从没见眉西像现在这样循规蹈矩,完全乖顺小妇人的形象,她中了陈鲁的毒,陈鲁却不肯为无意间遗漏的毒承担责任。
访谈节目结束了,眉西两眼晶晶了无睡意,侧过脸来问她:去哪儿了?也不带我。
和朋友去喝了会茶。
和陈鲁?
芦荻点了点头。
见芦荻不想多说什么,眉西也闭了嘴,只是,不时用探询的眼神看她一眼。
芦荻觉得有些不自在,知眉西会琢磨自己和陈鲁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聊起她什么的,从陈鲁来时,眉西说话的小心劲,她就知,眉西不想陈鲁知道她的过去。
女子,大约只有在爱上某个人时,才会有意识无意识地把过去的孟浪封存成秘密。想起陈鲁在茶吧里的话,她很想告诉眉西人生不必刻意,还是按照原来的人生轨迹走吧,她说不出,尽管明白结不了善果的爱情不如干脆扼杀在萌芽阶段,自古以来,暗恋是最磨人的事,就是这样还是一波又一波的人前赴后继,暗恋也有暗恋的快乐吧,譬如,她之与曾经的那个小刘老师,不需他明了她的心,不需他以承诺蜜她心,只要他一个笑容无意间与自己的一句话,那快乐就会肆无忌惮地蔓延许多时日。
爱情总是愈挫愈勇,如其中途拦截,不如,让它顺风顺水地自己走到绝境,把那颗不肯死去的心撞得鲜血淋漓,总比鱼鳞碎刮般的漫长折磨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