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连谏
二十岁的春末,决绝地要违抗一次宿命笃定,爱上一面之缘的狮子座男子,尽管星座物语狮子座和双子座两相不能适合。
陈家栋,这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语言犀利,举止落拓,做完报告后,轻轻跃下讲台,很快被一拨眼含敬慕的女生包围,她只能,穿过许多脑袋的缝隙,看他,越聚越多的脑袋让她看不见他了,慢慢地,她站在椅子上,还是静静地看,其实很想冲上去,让他在掌心里签上他的名字。
他终于开始向外走,路过她身边时,突兀地仰起头,有些诧异地看她,站住,然后伸出手笑:下来,当心踏歪了椅子伤着自己。
片刻的羞涩木讷之后,握了他的手,跳下来时,身体有些失重,几乎歪在他怀里。
扶她站住后,他继续走,她忽然喊出他的名字:陈家栋,给她签个名好吗?
他转回来:好的。习惯性地掏出笔。
他一直笑吟吟地看她绯红着脸手忙脚乱,却找不到一片可以写字的纸。
末了,她伸出手:签在这里可以吗?
他捏着她的手,陈家栋三个字随着他的龙飞凤舞,异样的幸福感,穿过掌心的神经,一路蔓延到心里,她知道自己,双子座的女孩,天声感情饱满,敏感又讷于表达,像母亲曾说过的,容易受伤的个性。
陈家栋不会知道,因他签在掌心里的名字,很久很久,她没有洗过右手,每天清晨,她用左手洗脸,用毛巾细致地擦拭一下右手的每一根手指,惟恐一不小心,伤到那三个字迹。
那阵子,有些疯狂地翻校报,想知道更多的陈家栋,然,除了他某方面的辉煌业绩,她唯一能查到的是他毕业于她们学校以及生日,出生在七月末梢的狮子座,在十二星座中,最具有勇气和自信,内心充满挑战,和双子座的她,很是截然的性格。
一周后,她望着那三个越来越模糊在掌心里的字,黯然神伤,陈家栋不会看到,甚至他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会知道被一个双子座女生偷偷而无望地爱着。
转瞬间,毕业就来了,虽然讨厌极了北方城市的寒冷,她还是固执地留下,总认为会在某个熙熙攘攘的街头,与他相逢,然后相视一笑,曾深切藏匿在心里的缠绵悱恻,汹涌地冲出来……
浅浅淡淡的四年,他藏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不肯出现。
和其他单身的女子一样,周末,她喜欢在街上流窜,不一样的是心境,别人是看满街时尚飞转,而她,是怕错过了会在某个街隅与他擦肩的相遇。
在一家商场的停车场,车子压了她的脚,其实,完全可以避掉的,她却固执到刻意地等待车轮上来,因为穿过夏天半开的车窗,看见了那张穿梭在夜梦里的脸,尖利的疼让她弯下了身体。他飞快下车,休闲鞋在她的一侧,一如过去相同的干净矫健。
很快就有点恍惚了,脚尖传过细碎的疼,告诉她是真的真的,他在身边。
他弯下腰问:对不起,伤到哪里了?她摇摇头,仰起来的脸,已是泪流满面,泪不是因痛疼而是因渴望终于可及。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漂在寒冷的北方他乡,仅仅只为等待一次这样的相遇,没任何一个星座的人更能像双子座这样敏感而执着于一定一定要看到无望的结局。
他认为她疼得厉害,不由分说扶她上车,去附近的医院。
车子开得很快,风穿过半扇窗子闯进来,卡朋特的歌声像细碎的沙子,轻轻飞扬一如她心。
在医院门口,她说:不疼了,真的不疼了,不必去医院了。
他回头笑:还是让大夫看一下吧,大家都放心。
她一下子想起,有些人是喜欢这样讹诈车主的,或许他以为她也是这样的人吧,心跳跃了一下尴尬,不再说什么。
检查的结果是一根脚趾骨折,做过处理后,医生说休息一阵就会好的。
他扶着她,一跳一跳地上车,像极了小时候玩跳房子游戏,她笑了一下,他也笑。送她回家,在楼下,他忽然弯下腰去说:她背你上去吧。
她说不了不了。脸上有火焰在奔跑。
被他不由分说地驮到背上,体温穿透单薄的体恤衫一直一直辐射到心里,暖啊暖的,脚上的疼就不在了。
她们坐在沙发的两端,隔着很远的距离说话,她忽然说:看你有些面熟?
他说:是吗?
她做努力想的样子:哦,想起来了,你是不是A大学毕业的?
他说:是啊。
她伸开右手:你还去学校做过一次报告,在我右手掌心里签了你的名字。
是么?他眼里,闪过恍惚的感动。
在等待康复的日子里,他每天提着吃的以及成人玩具来看她,他一个一个地拿出玩具教她玩,她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望着她笑:现在你不能自由走动,可以打发寂寞啊。
她的心,酸了一下,他怎可能知道,这些年她一直咬着寂寞,等待遇到他?
两个人之间坐的距离,从沙发的两侧逐渐移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她望着脚上的伤,甚至希望永远的,不要好,寂寞对于她,都是习惯了。他望着她,突兀抓过她的手,指上有坚硬而冰凉的东西,拥挤到手上,待她去看,眼神被刺疼得跳了一下,他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精致地温暖过另一个女子的心里了,于她,却是寒光四射。她忽然想起一个女子说过的一句话:有些时候,爱情只是一个人的等待。
他现在的举止,不过是男人面对**时的砰然心动而已,与爱,应是无关的。
适时地避开他的拥抱时,他有些尴尬的失落,无谓地笑笑算做解嘲:小苊,总感觉你是很亲近的熟悉……
而她别过头去,他怎么会知道,对于她,他岂只是熟悉,简直是致命的致命的向往,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她站起来,说:我已经好了,你看。她一下一下平稳地走给他看,脚趾上尖利的疼还在,她坚持着痛疼神经的脉络把它传到心里,面上不动声色。
她谢了他这些天的照顾,以后就不必了。夜渐渐深了,她说:你该回去了,太太会等急了的。
他轻声说:能不能让我拥抱一下?然后迟迟疑疑张开双臂,她顿了一下,钻进去,用力的,相互拥抱,像要攥进彼此的身体。
挣脱出来后,她拉开门,楼道上感应灯渐次亮起,又渐次熄灭,一如她曾经热烈渴望过的爱情,明明灭灭闪烁而去。
他的脚步彻底消匿,她合上门,眼泪才肯迟迟地落下,**的眼泪,在很多时候,太容易点燃男女间的一些东西,她已失掉了在他面前流泪的权利。
几天后,她回南方,走前收拾东西时,桌上的小玩具,她把它们放进箱子又拿出来,反反复复多次,最终,还是放下了,它们不过是一些牵挂的符号,牵挂都已是要彻底放弃了,带上它们,无有意义,连同他名片,一起放进废纸篓,上面印着通往他声音的一串数字,这一生里,她不可能用到了。
一次看电视,台湾著名主持人陶晶莹在屏幕上傻呵呵说:我是喜欢费翔,但不一定非要拥抱到他呀。
她泪流满面,至少,她拥抱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