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萧鹤川一把拉开了她,“是谁把你送来的?”
“萧鹤川……”
“这里还在打仗,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萧鹤川几乎是低吼出了这句话。
幼卿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水汽,她没有再上前,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萧鹤川见她红了眼睛,心里顿时浮起一股疼惜,他一把揽过她的身子,将幼卿紧紧地抱在怀里,“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幼卿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将脸庞埋在他的胸膛,无声的回抱住了他。
“你听话,你不能待在这里。”萧鹤川抚上她的发丝,与她哑声低语。
“我不会待在这里的,我只是途径这里,所以想着来看看你。”幼卿抬眸看向他,心中浮起万千不舍。
“你还要去哪?”萧鹤川皱起了眉。
“你跟我来。”幼卿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进了屋,就见屋里还坐着一个十分干练的女子,是戚淑文。
看见萧鹤川,戚淑文很快站了起来,“九叔。”
“你是淑文?”萧鹤川以前从侄儿那里看过戚淑文的相片。
“是我,九叔,对不住,是我陪着幼卿来探望您,她……”戚淑文说到这向着幼卿看了一眼,“她实在是太牵挂您。”
萧鹤川没有出声,在他心底的确是不赞同戚淑文与幼卿两人的做法,这兵荒马乱的,两个女人家乱跑什么?她们能把孩子带好,能把自己顾好就成。他与戚家交好,自然也晓得戚淑文不是一般女子,大名鼎鼎的戚家二小姐,将门虎女,十二岁会骑马,十四岁会放枪,十八岁就在北江女学生中带头剪起了短发,二十岁时更是因为与父亲政见不合,不愿生活在军阀家庭,直接离开了戚家堡。
这样的姑娘能嫁给他那温文儒雅的侄儿,却是他从未想过的,萧鹤川虽然一向赞同女性去读书,去工作,甚至认为她们可以和男性一样在商界政界拼杀,但现在是打仗,她们就应该待在安全的地方。
“淑文,我知道你有能耐,我不会,也没心思去管你们的事,但是幼卿,你们不要把她拖进去。”萧鹤川神情严肃,对着戚淑文直接开口。
“好,九叔,我明白了。”戚淑文是聪明人,萧鹤川一句话足以让她明白了他的立场。
“萧鹤川……”幼卿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别说话。”萧鹤川看了她一眼,“我什么事都能由着你,但这件事不行。”
戚淑文似乎也猜到萧鹤川会有此反应,倒也没太多的失望,她也没有待太久,平安将幼卿送到了萧鹤川身边,很快便离开了。
“淑文姐姐和我说过,他们很需要我这样的医生。”幼卿有些不解的向着丈夫看去,“立场真的这样重要吗?我不懂那些,我只知道你们都在为国做事啊。”
“咱们不去说这些,幼卿,我只想你平安,”萧鹤川握住了她的手。
“你太大男子主义了。”幼卿小声嘀咕。
“你怎么说我都行,”萧鹤川的黑眸中是十分认真的神色,“若是太平年代,你想当女总统我都会全力支持你,但你现在要听我的话。”
“那你不要再把我送走,我陪着你,我也可以去战地医院,只要在打仗就会需要医生,我会包扎,会治外伤,我在申城的医院还做过简单的外科手术,萧鹤川,你不要再让我离开你。”
萧鹤川听着幼卿的祈求,只觉得心如针扎,他什么也没说,只无声的将她抱紧。
战事的空隙中,是一段十分难得的平静。
萧鹤川牵着幼卿的手去看了长城。
“冷不冷?”萧鹤川解开自己的军装外套,将幼卿护在了怀里,为她挡住北风。
幼卿轻轻摇了摇头,她看着远方的景色,这样美的地方,却要经受炮火的摧残。
“九叔。”她轻声喊他。
“嗯?”
“我好久都没在报纸上看过古北口战事的新闻,你们打赢了吗?”幼卿小声问道。
萧鹤川先是沉默,而后他慢慢笑了,“打不赢冲上去也要咬上两口。”
幼卿回眸向着他看去,她看见萧鹤川的眼睛红了,“东洋人的土旦克开过来,我们没有武器,战士们在身上绑上一圈手榴弹去炸土旦克,他们的身体就是我们的武器。”
幼卿听着他这句话,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你无法想象我们的战士有多么英勇,”萧鹤川伸出手抚上了城墙,“他们还很年轻,有好些都还没娶媳妇,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粉身碎骨。”
“我是他们的长官,可我却没有办法,我情愿是我自己,”萧鹤川的声音低哑的厉害,他慢慢的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重复着说着那句话,“我情愿是我自己。”
幼卿心疼的厉害,只紧紧地抱住了他,她不停的抚着他的后背,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声的去安慰着他。
幼卿并不能留在萧鹤川身边,当晚,她被萧鹤川派人送去了后方的医院。
医院里的伤患很多,有士兵被东洋人的手雷炸伤了好几处,血流不止,被送到医院时仍是大喊着杀敌。
有士兵的双腿被炸断,却仍是向着班长要过机枪,继续向着东洋人扫射,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战死在沙场。
还有士兵一直到打完了所有的子弹,只得搬起石块砸向侵略者,最后冲入敌群用刺刀拼杀,正如萧鹤川所说那般,打不赢也要冲上去咬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