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瞧见幼卿眼底的恓惶与恐惧,萧鹤川心疼不已,他环住了幼卿的身子,温声哄着她,“等那边的事一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幼卿自然明白自己不能去留下他,甚至也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分心,她吸了吸鼻子,对着萧鹤川开口,“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担心老太太,我会好好照顾她,好好在她膝下尽孝。”
“我的乖媳妇。”萧鹤川笑了,在幼卿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亲吻。
“九叔,”幼卿满是不舍与眷恋的看着他,“为了我,你一定要保重你自己,哪怕,哪怕是残了瘸了瞎了……”
“赶紧给我打住,”萧鹤川斥了一声,“你这小白眼狼,就不能盼我点好?”
幼卿不说话了,萧鹤川看见了她眼中的水光,他伸出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花,俯身吻住了她。
萧鹤川很快离开了督军府,看着他的背影,幼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空旷了下来。
她依然会去医院上班,回来后除了在东苑照顾老太太,偶尔得了些空闲便会陪着萧文悦照顾宝宝,两个孩子都很健康,他们吃胖了,长高了,像一对开心果似的,这两个孩子在哪,哪里便充满了欢笑声。
幼卿蹲着身子,为平平擦了擦小嘴,看着孩子肉嘟嘟的小脸,幼卿笑容温柔,忍不住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亲。
萧文悦走了过来,与幼卿一起逗了一会儿女儿,而后让乳母将孩子抱去吃水果。
“幼卿,”萧文悦与幼卿一道在花园中的长椅上坐下。
“大姐姐,怎么了?”见萧文悦似乎有些心事,幼卿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有话您直接说就是。”
“前两天大姑姑来了,她和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她走后,爹将我喊到了书房,他说……岳家已经准备南迁了。”
“南迁?”幼卿念着这两字,“他们要去哪?”
“他们准备去香.江。”萧文悦说出了一个地名,“听姑姑的意思,等到了香.江看看情势,若情势不好,他们可能就从香.江出国了。”
“爹爹的意思,是要我将这两个孩子也带着,和姑姑一起走。”
“那你是怎么想的?”幼卿问。
“我肯定是不想走,我晓得爹爹这样做也是存了心思要把大哥逼回来,可大哥有大哥的志向,我不赞成爹爹的做法。”萧文悦说完,向着幼卿看去,“九叔和大哥,五弟,六弟他们都在和东洋人作战,我总觉得,我若是走了,就像是背叛了他们一样。”
“没有,大姐姐,你不要这样想,萧伯伯也只是想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那么幼卿,你会和我一起去香.江吗?”萧文悦轻声问。
幼卿当下就是摇了摇头,“我要等他回来。”
“他若不回来,那我就去找他。”幼卿想起了丈夫,眼中浮起一股柔情,“我虽然不能拿枪,但我可以拿手术刀,他在前线打仗,我可以在后方救人。”
“幼卿,你真是了不起,”萧文悦的眼睛里露出歆羡之色,“你和大嫂一样,在我们这个时代,为千千万万的女性都做出了榜样。”
幼卿有些赧然,反而宽慰起了萧文悦,“大姐姐,你不要想太多,在战争面前我们职责不同,分工不同,作为母亲抚育好后代,同样是尽了自己的责任啊,若没有你,大哥和大嫂也不能这般安心的去为国奔忙。”
“嗯。”萧文悦心里轻松了许多,微笑着与幼卿点了点头。
“娘,我要去申城了。”
幼卿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进了主楼,与庞氏道别。
“去找老九吗?”庞氏正在翻看着账本,这几年因着萧鹤川执意抵抗东洋人,萧家的军费花如流水,如今的督军府几乎已成了一个空架子。
“嗯。”
庞氏有些气闷的扔下了账本,“老九为了和东洋人打仗,打得萧家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当初还不如分了家各过各的,省得都让他拿去填这个窟窿。”
幼卿听了这话只觉得震惊不已,“娘,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死亡吗?你知道东洋人杀了我们多少人吗?”
庞氏蹙了蹙眉,向着幼卿看去。
幼卿有些悲凉的看着母亲,刀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疼。
“九叔和那么多人豁出命去打仗,他们为了什么,为的是这把刀不要再落在我们身上啊!”
“你在训斥我吗?”庞氏忍无可忍,她站了起来,对着幼卿斥道,“你是用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些话?九弟媳吗?”
幼卿眼中的光黯了,她摇摇头,有些苦涩的开口,“我不应该来这。如果不是老太太,我不会再踏入萧家一步,我知道您不想认我,”说到这幼卿抬头迎上了庞氏的视线,“可是娘,出生又是我可以选择的吗?若是可以……我也情愿不去做你们的孩子。”
幼卿说完转身离开了主楼,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拜别了老太太,塌上了前往华东的列车,她几乎不顾一切,只想陪在他身边,生也好,死也好,都陪在他身边。
申城。
萧鹤川回到指挥部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有些疲倦,推开.房门,却见里面坐着一道温婉的身影,瞧见他回来,那道身影上前抱住了他。
“九叔。”幼卿长长的舒了口气。
萧鹤川揽住她的腰,他久久都没有出声,只这么抱着她。
幼卿有些奇怪的抬起头,不安的看着他。
“怎么了?”萧鹤川问。
“你不骂我吗,骂我胡闹,让人把我送走……”
“骂你做什么,”萧鹤川微微笑了,他的眼中满是怜惜之色,轻轻抚上她的发顶,“你只是想和我在一起。”
“嗯,所以你永远都不要赶我走,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包括战争,包括死亡。
“好。”萧鹤川的声音有些发涩,他点点头,“我再不会送走你。”
一语言毕,他扣紧了幼卿的腰,将她所有的话都是吞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