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想死
沈珣抽回手,冷静的拿起了书。
我落空的爪子不舍的捞了捞,碍于他眸光微冷,我不敢霸王硬上弓,只得挪着屁股朝他坐近了些。
沈珣往边上挪。
我瘪嘴:“太傅觉着这样不行,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就说朕的救命之恩你没齿难忘以后都甘愿臣服在朕的身下。”
“……”
沈珣貌似握紧了拳头。
我再挪近。
他再拉开距离。
我皱眉:“这样你还不满意?”太傅他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我牵牵衣摆:“行吧,那你就说你一见着朕你那八十分的大……咳,那什么已经按耐不住了,朕也是可以接受的。”
“长孙婧!”他蓦地站起来冲我低吼了一句。
我没什么心理准备,被他这么一吓,心脏险些从脑门心直接蹦出来,自然也是不爽。
我顺着胸口嚎:“干什么啊!”
沈珣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以目光凌迟我,慢声道:“若将你的脑子放进池子里洗,池子的颜色定会被污染得如同洗了茅房一样。”
“……”我顿了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朕的脑袋有……有……”我气急,又不愿将那关键词汇遂了他的意道出来。
沈珣目的得逞,转头觑了眼天色,凉凉道:“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趁早回宫。”
“朕不。”我嘟囔。
他又侧回头:“臣只是担忧,群臣若是没了皇上的智慧熏陶,他们会……”
“好了好了。”我急忙摆手阻止。他这嘴,再说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制止了他,我头疼的按了半晌脑袋,方才转回了正题:“今日……啧……今日太傅和骠骑大将军范荣是怎么一回事?”
他敛了眸色,并无要回答的意思。
他这人就是如此,唯一话多的时刻,就是一本正经的毒舌别人。
我续道:“范荣戍边有功,手里还握着十万戍边大军一半的虎符。此次他难得回晃都,是经过朕允准的。太傅此时出言嘲讽他,朕的脸面也颇过不去。这让朕怎么处理是好。”
“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
“……”我一哽:“范荣他论官阶,在你之上,以下犯上……”
沈珣还是沉默。
没辙,我只好道:“他到底哪里惹着你了,你随便给朕诌个理由都行。”
话到此处,沈珣甫放低手里的书册,正色睨了睨我:“皇上还是善于隐藏自己的巧思。有些事,早已看透,又何必再问。”
“又是试探。”我皱了皱眉:“范荣兵权在握,确该提防。不过,他为人忠厚老实得很,往上三代也都是对北瞾忠心耿耿的良将,这回,太傅是否担忧得过了?”
沈珣翻书的动作一滞,没有言语。
我故作满面忧色,动作夸张的思虑了良久,还装出什么也没思考得出来的样子,连连叹气:“罢了,此事朕再斟酌斟酌。说到这,朕就不得不提一句,太傅你这死是要作到什么时候?”
“……”
“你看看,上回三省巡抚那案子,要不是朕施压按下,现在你就被充军边塞了。这遭范荣才回来,你也能嘴炮他两句。这满朝上下,就没你还没得罪的人,太傅你是真不怕哪天被人套个麻布袋子,扔街边打死?”
“……”
许久。
沈珣冷冷道:“我,不在乎。”
一听他这话,我心头就窜上股无名怒火:“你不在乎,朕在乎。你是朕的太傅。现在朝中局势不稳,朕若失了你,要如何稳固朝局?十年,不过弹指一瞬。朕还没学得精,你也别想撒手。”
“若十年还不够皇上学成,那皇上便该去聘扫茅房的为太傅了。”
“沈珣,你!”
我气得直锤胸口,他倒是在房中站着怡然自得。我鼻子喘了半晌的气儿,瞅着他那笔直的背影,不禁就想起过往来。
过往多么美好。
过往里,我还是个不怎么知事的小姑娘,他也还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海棠树下浅浅一笑,天雷勾动地火,让我从此沦陷。
那阵儿,他会叫我婧儿,会温柔到极致的给我讲解书中意义。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登基后慢慢改变。
我的小白花太傅不知怎地,慢慢就变成了一朵食人花,简直可怕。
实则,我如今总在他面前示弱,也是有道理的。
还记得我登基后的第二年,沈珣过生辰,我兴致勃勃的亲手给他做了一桌别出心裁的饭菜,还谴了二十八名暗卫在房顶上拿着火折子跳来跳去充当流星,彼时我跟沈珣说,许个愿吧,听说生辰许下的愿望都很灵验。
我就不知道,好端端没事我让沈珣许什么愿,真是自虐。
结果这厮想了一想,张嘴就给我来了句:
“我,想死。”
我当时尚以为他是被我激烈的爱逼得走投无路,或者是被我做的菜吃得人生无望,才产生了这种一点都不积极向上的愿望。
为此,我回头还气馁了好些天。
直到许久以后,我才发现,沈珣这个愿望,还真不是说笑的。
他是真想死。
他开始变着方儿的挑衅得罪朝中各路大臣,但凡别人上书参他让我斩了他,他眼中半点惧色都没有,仿佛砍个头就是回老家探亲一样,看得我脚趾头都抓紧了。
是以,我只能搏一搏,博唯一能牵绊住沈珣的,是我。
只要我无法独自处理朝政,兴许,他就一直陪着我呢。
思绪从遥远的片段里脱离出来,我将视线的焦点聚集在他身上。长吁一口气,我放低姿态道:“太傅。”
“嗯。”
“其余的事,我们今夜暂且不谈了吧。我累得慌。”
他回眸觑我一遭,眼神难得有半点温柔。
我渴望的凝视着他:“不管如何,我今日又救了你一次是真。我好歹是一国之君,为了你,被人当众砸得人事不省,额头上又疼得这般厉害。这事儿你就不说感动,但至少看在我待你的情分上,也当有所表示表示吧?”
沈珣脑袋昂了一昂:“所以?”
“我想要点报答,不多,一点就好。”我说得既诚恳又卑微,甚至还挤了点可怜的泪花花出来。
沈珣到底不忍,眉间微微一动,语气轻缓道:“臣不可能如皇上梦中所想。”
“那是自然的。”我特别正气凛然,“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沈珣默默注视我。
我吞了口口水:“太傅,你听过制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