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栖霞湖边。
云妙和上官衡带着小虎哥出来春游,这小家伙如今已经四五岁了,虽然生得面目俊美得不象话,却是野性十足,整日里撩猫逗狗,爬高上低,将别院各处给祸害个遍。
比如说是把上官衡书房里的新做好的制件弄坏了,却扔到云妙的静室里意图栽赃啊,或是把玄儿看守的药园药草拔了喂他养的小动物啊,还振振有词地说是那些小兔子爱吃。
云妙给气得不轻,这倒霉孩子啊,上百年份的灵草,别说小兔子了,就是你老娘我,也爱吃的好伐?
自有了这小虎哥,钱夫人也开始在别院里长住,偶而回南乡公府一趟,也跟有人赶似的不过略住一两日便心急火撩的回别院看孙子,也懒得理上官寿那些姨娘庶子的破烂事了,爱争争去,反正也没多少油水留下。
南乡公府这些年支应贵妃和三皇子,大笔的银钱都填进了无底洞,结果贵妃这一系日渐失势,上官家的投资都打了水漂,连每日用度都快要有困难了,钱夫人自己手上有大笔的嫁妆,也就不在乎那仨瓜俩枣的了,倒是那些个人时常来讨好钱夫人,想捞些好处,钱夫人心中只是冷笑而已。
这两日钱夫人回了上官府,没了保护伞的小虎哥兀自淘气,偷跑进了娘的静室,在墙角拣了一粒小药丸就要往嘴里放,被云妙及时抓住,挨了好一顿打屁股。
小虎哥是个不爱哭的,屁股遭殃也不哭天喊地,只是用那乌黑晶亮的大眼睛怯怯地瞅着大人,那眼中的水花晃啊晃的,看得上官衡很是心疼。
见小虎哥晚饭都吃得不多,上官衡这便提议带着宝贝儿子出来散散心。
春日的湖面水位略低,水色清淡,微凉的风吹过,带着微微湿润的水气拂在面上,很是舒畅。
湖边的草甸子也都绿透了,厚厚起伏的大片草叶看着好象铺着巨大的绿毯子。
小两口刚刚放开小虎哥的小手,就见这小子欢叫一声,在草甸子上撒欢跑起来。
望着儿子欢快的笑脸,这小两口也是相视一笑。在草地上坐下,肩并着肩,面朝着乱跑的小虎哥,一边看着这疯小子,一边说着话。
“子平,我想去看看师父。”
如今师父也八十高龄了吧,好多年没有见了呢。
上官衡微微思忖了下,道,“咱们一起去吧。”
早就答应过小妙,要陪她游遍天下的。
云妙唇角微微扬起,把头靠在上官衡肩上,甜蜜地嗯了一声。
上官衡也搂紧了云妙。两个人早已是老夫老妻,那相互的默契已经无须多余的言语。
某个滚得一身绿汁,满头大汗的小娃煞风景地冲上前来,直叫道,“娘亲娘亲,放小雪出来玩。”叫得那个亲热劲,完全忘记了昨日被打屁屁那凄惨的光景了。
云妙一把揪住了小虎哥,小虎哥还以为又要被打屁屁,浑身的肉紧了一下,不过见娘亲自袖中取了帕子,温柔地帮自己擦汗,便放松了下来,冲着老娘讨好地灿然一笑。
云妙松了手,自腰间袋子里放出正打瞌睡的小雪,小雪揉揉眼睛,见了小虎哥,发出吱的一声叫,几下就跳到了小虎哥的头顶上,逗得小家伙咭咭直笑。
“娘亲,我带着小雪去那边玩一会儿。”
小雪翻个白眼,本灵兽已经是三阶了,还用你这个小屁孩子带着么,本灵兽是瞧着你这娃看着还算有趣,才勉为其难地陪你玩一会的。
云妙挥挥手,瞧着小雪作鬼脸的模样,就知道小雪又在暗自得意了。
一娃一猴呼啸着朝草地边上的花丛中跑去。
上官衡有些担心花丛中会有什么蛇虫鼠蚁之类,云妙却不在乎地笑道,“没事,有小雪看着呢。”
三阶灵兽要是搞不定些蛇鼠,那也太给灵兽界丢人了吧。
小虎哥揪了一朵花握在手上,却被小雪一把夺了去,小虎哥大叫着去抢,小雪跳上跳下的就是不给小虎哥抓到。小虎哥呼哧呼哧地认真地追着跑,那小身板仿佛有无限精力,不知疲倦一般。
小雪悠然地东跳西窜,一边还想,主人生的这个娃筋骨倒还不错,可惜没有灵根啊。
只听扑嗵一声,小雪回头一瞧,见小虎哥被地上的草根绊了下,跌了个狗啃泥。
小雪一蹦老高,在半空中笑得直打跌,小样儿,才学会走路没几天就不看路乱跑,看看摔了吧?哇哈哈哈…
地上的小家伙知道小雪是在笑话自己,小脸一红,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小雪停下了嘲笑的动作,背着两只爪子在身后,踱到了小虎哥身边,伸出毛绒绒的尾巴尖去挠小家伙的脖子,小虎哥啊地大叫一声,活龙翻身,跟小雪在地上打闹起来。一人一猴好不热闹。
这谁家的孩子?如此活泛?
锦衣官靴长身玉立的某人站在不远处的六角亭边,望着那笑得无忧无虑的小娃娃,那小娃娃眉眼似曾相识,身上原本质料很好的小衣袍都被搓成了可怕的颜色。
“王爷,可要属下去将那小童带来问话?”
一边的黑衣人恭敬地问着。
自家王爷瞧着这小娃和猴子打闹,已经有一刻钟之久了啊。
某王爷摇摇头。他只是出来散散心的,就这么瞧着小童嬉戏也很不错,可以暂时忘掉那朝中波涌诡谲的局势,歇息一下劳累的心神。
却不料这轻轻的说话声倒似是被听到了,那只雪白的小猴子仿若有灵性,跳在草地上,扬起小猴头,警觉地盯着两人看。
“小雪,你怎么了?”
虎哥儿也翻过身来,半趴在地,抬起头瞧见了亭边的二人。
嗯,那个穿白衣的人还蛮好看啊,当然了,比起我爹爹来还是差了许多,咦,奇怪,天气又不热,这人怎么拿了把扇子啊?
至于旁边的那个穿着乌漆抹黑的人,长得好丑,虎哥儿自动跳过。这点上虎哥儿也随他亲娘,只爱看漂亮的人物。
“大叔好。”祖母说过,见到大人要打招呼。
小虎哥一骨碌爬起来,小雪噌地一下就跳到了小虎哥肩头,这一人一猴配合得倒是妙。
某个被称为大叔的王爷不由得嘴角一抖,心下唏嘘,不自在地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脸颊。
唉,尤记得当年还是京中四大之首,如今就被小童们唤为大叔这种沧桑的称呼了,真是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啊!
等了半天的小虎哥见这大叔都不理自己,不由得内心鄙视了下。
这大叔好没礼貌啊,哥不理他了。哥回去找香香娘要点心吃去。
某个大叔王爷见这小童翻身就走,不由得一愣,却是远远地跟着他,直到看到小童跟一只小炮仗一般地直窜而下,冲进了湖边一对夫妻的怀中。细一瞧,还是识得的。
原来是上官衡一家。
想到上官衡所居的别院就在附近,某王爷也就释然了。
远远地看着这一家三口,男子俊美如昔,女子清丽无匹,小童天真活泼,外带一只跟精灵一样的小宠物。
某王爷瞧着瞧着,只觉得有些刺眼起来。
虎哥儿的小手被亲娘用雪白的帕子擦得干净,正捏了块桂花香饼子啃着,抬头忽看见某个没礼貌的大叔,便指着某王爷叫道,“爹爹,娘亲,看那个大叔。一直跟着虎哥儿。”
祖母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一种坏人叫做拐子,专门看见了可爱的小娃就要绑走卖掉的,这大叔莫不就是那传说中的拐子?
上官衡抬眼望去,见是好几年都未见过的德王爷,这位主儿想来是近年来保养不力,又劳心费神的,瞧着倒是比当年老了好几岁,看着倒是象三十许的人了,不过还是风采翩然地。
“原来是德王爷。真是巧啊。”
上官衡紧走几步,上前施礼。
云妙当年曾经在宫中见过德王爷一面,不过此时已是全无印象了。
不过听得子平这般说,便也拉着虎哥儿行了一礼,只没有说话。
德王爷虚扶起上官衡,笑道,“果然是巧啊。好久不见,子平还是风采依然啊。”
这世上就有一种人,生来就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上官衡也不过比自己小个两三岁,看他如今遍身清华,容颜依旧俊美如玉,眉目间反而多了几分心想事成,岁月静好的积淀下来的安然悠闲。那位小妻子,虽是半侧了面,却也能看出是更娇美明丽了。
显然上官子平是这几年在别院里陪妻养子,过得悠然如仙。那朝堂中三皇子一系的落败,上官府的衰落,一点都没有影响到面前的这位。
上官衡虽然好久不见德王爷,但那份见着了高位贵人的警觉仍然还在,笑道,“王爷谬赞,好久不见,不如同到那亭中一叙?”
又回头对云妙道,“你先带着虎哥儿回去吧。我与王爷还有话要说。”
德王爷听着这个气呀,至于嘛你小子,防本王跟防狼似的。不就是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娘子么,当谁没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