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远大喝道:“这一纸状子乃是你海家长辈所出,我只是主持公道,将你绳之于法,你却在这里含血喷人,咆哮公堂,海祥云,你休要仗了别人的气势,似你这种顽劣根性,根本不需要什么重审,便该直接将你斩首示众!”
堂下的百姓听着江致远的话,不由的一片哗然。顿时乱做了一团。乔巡抚心中大怒,猛的一拍惊堂木,怒喝道:“放肆!江致远,本府在此,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本府的话。威胁海祥云,你意欲何为!”
江致远看到乔巡抚大发雷霆,微微收敛了一下,退回自己的座位,狠狠地瞪了海祥云和余雅蓝一眼,想着下一步的对策。
乔巡抚只气的呼吸急促。路师爷赶紧的奉上一杯热茶,乔巡抚慢慢的饮下,方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胡千方轻轻上前,拱拱手道:“巡抚大人,请给海祥云一个公道吧。”
乔巡抚点点头,猛拍惊堂木,厉声道:“来人,将原告海陈氏带上来。”余雅蓝愣了一下,看着大堂门口,二太太款款的走了进来,方才明白原来二太太娘家姓陈的。
二太太走到堂前,万福道:“民妇海陈氏见过巡抚大人,知县大人。”乔巡抚点点头,缓声道:“海陈氏,你起来罢。”
海陈氏立刻微笑道:“多谢大人。”乔巡抚看看海陈氏,关于她的传说,乔巡抚也听说过一些,心里总是猜疑着,这海家二太太究竟是何种人物,竟然能够将海家鼎鼎大名的族长迷的神魂颠倒,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只见这二太太,一张瘦小的瓜子脸,粉白的官粉不知道涂了多少,越发显得面皮雪白,蛾眉修的细细的,略显轻佻,鼻梁露骨,一张樱桃小口又涂的厚厚的胭脂,乌黑的秀发松松的挽在脑后。
再看身上,一件绣花的嫩绿夹袄,下面一条洒花的玫红裙子,年逾四十的年纪,身材却如风中弱柳,婀娜多姿。二太太望着乔巡抚不错眼的打量着她,脸色微微扭捏了一下,眼神却是放出兴奋的光芒。
她一张小口,微微张开,欲说还休的娇羞摸样,乔巡抚不由的咽了一下口水,声音立刻缓和了许多:“海陈氏,你状告海祥云,可有人证物证?”
“巡抚大人,当初这杨妈妈将房契地契交予奴家的时候,她的丫鬟金玲可是在旁边看着的,如今这金玲却不知道下落,巡抚大人,这叫奴家去哪里再找人证呢?奴家只是一个柔弱女子……”
二老爷在旁边听着二太太如此扭捏作态,只气的老脸涨得血一样通红,指着二太太说不出话来。
乔巡抚绕有兴趣的望着二太太,呵呵一笑“哦?这样说来,二太太是没有人证了?”二太太立刻点点头,一边柔情似水的望着乔巡抚。
乔巡抚点点头,又问道:“物证可有?”二太太连忙从自己袖中将那两张纸掏出来,路师爷走下来,接过那两张纸,恭敬的递到乔巡抚的面前。乔巡抚接过去,看了一眼,向着海祥云道:“二太太这里有你家的房契地契,你有何话可说?”
海祥云拱手道:“大人,这个,希望大人能请草民的大哥胡却进来。”
乔巡抚沉思了一下,点头道:“可以,让他进来吧。”
立刻衙役大声的传话下去:“传胡却……”胡却站在衙门口,听着衙役的喊声,不敢怠慢,立刻拨开人群,挤进来道:“大人,草民胡却见过大人。”
“胡却,你这位兄弟叫你过来作证,你可有什么有力证据?”乔巡抚看看斯斯文文的胡却,心里不由的想到离家出走的乔文,心里疼了一下,对着胡却的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胡却微微一笑,对着乔巡抚拱手道:“大人,您的手里有二太太的一张房契地契,草民们都不曾见过。”
二太太立刻说道:“你们从前见过。还骗我说我拿的是假的!”
胡却摇摇头道:“二太太,并不是我们骗您,我手里有这样的房契地契不下于十张,皆在杨妈妈的房间内搜出,巡抚大人,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么咱们是不是要把房子土地分成十分呢?”
乔巡抚微微一愣,不由得问道:“胡却,你这话是何意思?”
胡却拱手上前,朗声道:“回大人,似二太太手中这样的房契地契,乃是杨妈妈自己假造,故意的放出风声,从中捞一些好处,真的房契地契,却仍在海少爷的家中,所以这卖房卖地之说,实为杨妈妈这个奴才私自敛财,而旁人贪财,才会惹下如此的事端,说来说去,这源头却要追究到杨妈妈的身上。请大人明鉴!”
那边二太太立刻叫道:“大人,现不要听他的一派胡言,他们是一伙的,赖着咱们家的房子,土地不肯还,还要在这里狡辩。大人,那杨妈妈早都化成灰了,如今他们说什么都成啊。”
乔巡抚听着,点点头道:“是啊,胡却,二太太说的也是道理啊。现在可是死无对证了。”
胡却想了想,立刻抬起头来说道:“咱们还有人证!”
“哦?”乔巡抚一捋胡须,诧异道:“人证?这个人证不能是你们府里的人啊,否则说出来的证词是不能做数的。”
“大人,这个人,乃是杨家村的牛四,他是村人,跟海府里再没有半点的关系,而是跟着杨妈妈有很密切的关系。”
“带牛四上来!”乔巡抚立刻叫道。
牛四正在衙门外,他本是不愿意来,无奈杨家村的那些愣头青,他看着就害怕,只好等在衙门外,看着杨运星等人对他怒目而视。
那边衙内高呼牛四,这边杨运星对着牛四晃了晃拳头道:“大老爷问你话,只管照实说,若是有半句的隐瞒,小心我这拳头再不饶你!”
牛四连连点头道:“星哥,星哥,您放心,小的再不会乱嚼舌头的。”说着话,那边衙役走出来,喝道:“谁是牛四,大老爷叫呢,快点,不要耽误时间!”
牛四赶紧的过来,一迭声的答应着:“小人在,小人在……”一边紧跟在衙役的后面,小心翼翼的来至大堂之上。
乔巡抚看着牛四,眉头一皱,这个人,生得倒也相貌堂堂,只是一眼望去,却总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他想了想,却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不耐烦的挥挥手道:“牛四,你可知道本府叫你过来,有何事?”
牛四赶紧的跪倒在地,嗵嗵的磕了几个头,殷勤的说道:“是,是,大人叫小人过来,是为海少爷做证人的。”
乔巡抚点点头:“不错,你很明白,你可说说,这房契地契是怎么一回事?”
牛四又磕了一个头道:“大人,这件事,小人再不敢隐瞒,那时,杨妈妈还活着的时候,跟小人相好,那一日,她回家来,告诉我,她拿了海家的房契地契,想偷偷给卖掉,给她的儿子娶媳妇,我想了想,就劝她,这是海少爷的房子,虽然现在少爷信任你,却不能保证你一辈子都是主事的妈妈啊,你还是不要这样的做。”
“杨妈妈却不愿意,只说儿子杨运财长大了,不学好,那说的媳妇倩儿又出落得一朵花样,如果没有钱,只怕倩儿就跑了,所以,她硬要卖,我说,这样吧,卖了,以后说不准海少爷就会想起来,不如咱们造几张假的房契地契,然后将这些假的卖给那些家中有钱,又不急着要房子土地的大户人家,他们一时半时也不会发现是真是假的,所以,小人就找人模仿了这房契地契,那二太太手中拿的,确实是假的,小人认得清清楚楚的。”
堂上的人听着牛四的话,却都摇了摇头,海祥云此时心中又恨又气,这个杨妈妈,自己一片诚心,她竟然这样的对待自己!
江致远听着牛四的话,冷哼一声道:“你说这些话,谁又知道你是不是海祥云花钱雇来的帮手呢!”
牛四听着江致远这样说,立刻跳起来,冲着江致远嚎道:“你这种人,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牛四虽然将钱看得重,再不会因为钱而去故意的伤害别人,你以为每个人都如你一样!”
“放肆!”江致远没想到牛四竟然这样的无礼,气得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迭声的叫道:“来人,来人,将这个刁民,拉出去,重重的打!”
衙役们听着江致远的话,有几个立刻就要上前,衙役老王赶紧的在后面拉了他们一下,悄声道:“巡抚大人还在!”那几个人,立刻反醒过来,犹豫的站在那里,江致远喊了半天,却没有人站起来,他顿时觉得面子上再也下不来,立刻指着衙役们叫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莫不成看到比本县官大的,便夹了尾巴不成,你们不打,我来打!”
说着话,江致远立刻离座过来,顺手夺过衙役手中的棍子,狠狠的就在打在牛四的身上,那边乔巡抚再也忍不住了,猛拍你惊堂木,大声的喝道:“江致远,你可还将我这个巡抚放在眼里!”
“大人,正因为我尊重大人,所以才要亲自的教训这个刁民,若是不好好的教训他,只怕他将大人也不放在眼里啊。”江致远说着,又抡起棍子,牛四一边躲,一边叫道:“我对巡抚大人的尊重不是放在眼里,而是真真正正的放在心里,谁像你这种人,还当父母官,瞧你那残暴的样子,你就是一个暴官!”
江致远乃是一介书生,追了两圈,再追不上牛四,反倒被牛四气得呼呼直喘,他扶着棍子站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那些衙役们叫道:“反了你们了,你们成心看着本县出丑,好,好……”
乔巡抚看着江致远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缓和口气,高声的说道:“江大人,不要与一个百姓计较,快坐下罢,赶紧的将案子审完。”
江致远哼了一声,重新坐在椅子上,待到脑子中冷静下来,才恍然觉得自己中了他们的引诱之计,他现在看什么都是一肚子的怒气,此次海祥云反而倒冷静了下来,冷眼看着自己出丑,再不能这样下去了,江致远想着,冷笑一声,望向了一脸镇定的海祥云,心中暗暗说道:“海祥云,还没有结束呢,你等着吧。”
余雅蓝站在一边,瞧着江致远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一阵的酸楚,从前的江致远,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羞涩的神态,那斯文的举止,如何竟然沦为在大堂之上,抡着棍子到处追打百姓的残暴县令?想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头,内心一阵阵的叹息。
江致远转眼之余,突然看到余雅蓝的摇头,面上带着一幅似乎鄙夷的神态,江致远的内心更加的愤怒了。
余雅蓝,当初你弃我不顾,你宁可选择眼前这个海祥云,让我这堂堂的县令娶了一个庶出的女子,让我的颜面丢尽,如今又看我的笑话,一切皆是因为你,余雅蓝,这个耻辱,我一定要讨回来!
江致远这样想着,一双眼睛似乎又要喷出火来,他恨恨的坐在椅子上,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大堂之上的形势。
大堂之上,黑压压的百姓在那里交头接耳。便是随着海祥云过来的那些老爷们,也都是恨恨的瞪着江致远,江致远又看看那些从前唯唯诺诺的衙役们,此刻也是低着头,或者望着一边,竟然不敢跟他的目光对视。
江致远冷笑一声,自己尚且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你们这些势利小人,真的以为有巡府撑腰,就可以小人得志吗!哈哈,马上就让你们都知道我江致远的厉害。到时你们不一个个的叩头求饶。我江字便倒着写!
乔巡府望望大家,拍了拍惊堂木,顿时窃窃私语安静了下去,二太太立刻上前,娇滴滴的说道“大人啊,这……这一定是祥云买通了这个人,做的假证。”
乔巡府摆摆手,这时二老爷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过来,冲着二太太那张粉嫩的脸蛋“啪”的就是一个霹雳般的耳光。二太太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顿时懵在那里,大堂之上的众人也不由得愣住了,没有想到一向老实怯弱的二老爷竟然会如此暴戾。
半晌二太太才反应过来,“啊”的尖叫着就冲向了二老爷。二老爷猝不及防,被二太太一头撞上,后退了好几步,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
海祥云眉头微皱,连忙过来就要搀扶起二老爷,二太太却是不依不饶的嚎哭道:“你们伯伯侄子的一起来欺负我这个妇道人家,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一边哭着,一边便往乔巡府这边凑过来。
江致远坐在大堂一侧,冷笑着望着这一出。此时二太太走近了乔巡府,眼看着就要登上台阶,来到乔巡府的身边。乔巡府脸色一变,立刻低喝道:“放肆,这是你上来的地方吗!来人,拖了下去!”
二太太原以为乔巡府会护着她,却没有料到,乔巡府会突然变了脸色,她心里一慌,连忙的就往下走,却不料心中恐慌,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扑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那边海祥云将二老爷搀扶起来,眼看着二太太跌倒在地,心里犹豫要不要过去搀扶,二老爷却是一把冲过去,心疼的搀扶起二太太,一迭声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摔到哪里没有?”
二太太踮着脚,捂着腰,哎呦哎呦的叫着。二老爷赶紧的弯下身子,慌不迭的为她揉。搓。堂前上堂下的众人看着他们的样子,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
乔巡府也是忍不住,指着二老爷,二太太道:“你们真是一对活宝,得了得了,二老爷,赶紧的扶着你的太太回去吧,回家好好的教导教导,以后做事情不要贪便宜,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少做些罢。”
二老爷脸色尴尬,,二太太此时也是心中羞愧,听着巡府大人的话,赶紧的施了礼,一瘸一拐的下堂去了。
江致远只冷冷的坐在一边看着热闹,却不料,峰回路转,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一幕。情形似乎对他非常的不利。
乔巡府看着原告下堂,微微摇摇头,望着堂下的百姓朗声道:“诸位乡亲,这件案子,原只为海祥云平冤,本府却也不想再弄得腥风血雨,所以能宽则容,大家以为如何?”
堂下的百姓立刻齐齐跪倒,高声道:“巡府大人仁慈,百姓有福,大人英明。”乔巡府呵呵一笑,心中极是欣喜。
江致远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开始不安的看着衙门外,时辰已近午时,皇上的钦差为何还不到来?
大堂之上,突然出了二太太这件事,紧张的气氛立刻缓解了许多,乔巡府此时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想着自己这件事也是要付许多的责任,如果不是自己见色起意,如果又能任着江致远凶残到现在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
余雅蓝固然秀色可餐,自己府里的那些太太,姨娘,又何曾不是国色天香,若不是因为自己的沉迷美色,唯一的儿子又何至于离家出走?想到这里,乔巡府不由的叹了一声,缓缓起身,就要结束这场无中生有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