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大人,微微一捋颌下的胡须,听着胡千方的话,着实的受用,俗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此时看来,果然是真理。
胡千方微微一笑,话题一转道:“便是从前李大人在这里之时,判案处理事务,又哪一件不是在大人的指导之下,方才将咱们广州治理的井井有条呢。”
“只是,却想不到,新换了县令不到七天,便制造出这令人发指的血案,大人,虽然有人不将您放在眼里,只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您还能坐视不理吗?”
巡抚大人摇摇头道:“胡老爷,您的这一番赞扬,我虽然有些承过了,却是事实也如此,只是,本大人虽然官拜五品,这广州城内,却也是受着父母官的管理,我若是插手此事,只怕又被人说着夺权了。”
海大富立刻站起来说道:“巡抚大人,谁不知道,这广州城里,是先有您巡抚大人坐镇,方才有县令升堂问案,那案子还不是由着大人您最后批示,如今这样的案子,正是因为咱们百姓都瞧不下去了,所以才迫不得已的站出来,大人,此案一旦定夺,只怕以后这广州城里,再无清白可言,再无仁义可表了,大人,这广州城,便要毁了啊,大人,您在这里任官三年了,您如何忍心瞧着在您的管理之下,繁荣似锦的广州城陷入那种妄顶之灾啊。”说到这里,海大富扑通一下,双膝跪倒,膝行上前,哭泣道:“大人,请您出面吧。”
那边胡千方,并着几位海府老爷,也是一齐上前跪倒在地,齐齐叩头哀声道:“巡抚大人,救救这广州城,救救这城里无辜的百姓吧!”
巡抚大人猛然一叹,赶紧站起身来,搀扶那些长老们,一边说道:“众位长老,快快请起,这件事,原是我不想过问,既然县令已经不将我这个顶头上司当上司,我也想隐身入门,不再多问,但是既然众位申明大义,我却无法袖手旁观,众位长老,明日己时,我便在县衙开堂重审,众位长老,明日请准时到来!”
余雅蓝听着胡千方的话,一夜不曾合眼,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难过。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起来,坐在梳妆镜前,怜香看了看她的黑眼圈,不由轻声的问道:“小姐,您昨夜没有睡好?”
余雅蓝点点头:“我想来想去,总是认为这原本就是一件冤案,凭什么我们就要受这样的委屈,弄得家破人伤的。”
怜香摇摇头道:“小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民与官斗不起啊,既然巡抚大人同意重审案子,您就不要再多想了,现在时辰还早,您再休息一会儿吧。”
余雅蓝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也睡不着了。锦儿现在哪里了?”
“长老太太瞧着喜欢,让莫嫂抱过去了。”怜香微微一笑道:“咱们这锦儿小姐,真是招人疼,瞧到长老太太第一眼,便咧开小嘴笑,把老太太高兴得什么似的,又是拿银子给见面礼,又是要奖赏莫嫂的。”
余雅蓝也是一笑:“老太太瞧着喜欢便好。你去瞧瞧少爷那边,可起来了,叫少爷不要多想了。”
“小姐,您只会劝别人,自己再不能放下一点。”怜香摇摇头,慢慢的出去了。
那边海祥云也早已经起来,看到怜香进来,连忙的说道:“你来的正好,我们这洗漱过了,正要过去瞧蓝姐儿呢,可起来了?”
“小姐一大早便起来了,看她的脸色,睡夜想是一宿没合眼呢。”怜香一边上前,帮着海祥云将热毛巾拧好,一边递上去,轻声的说道。
“也难为她了,自嫁给我,府里的事,从来就没有断过,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来,只是我却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江大人,让他下得这般的狠手!”
怜香心里咯噔着一下,想说什么,想想,又没有说出来,或许这也是自己多虑了吧。江致远总不会因为没有娶到小姐,而这样极端的报复海祥云和余雅蓝的吧?
海祥云揩着余雅蓝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众位长老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杨长老看看这一对金童玉女,不由摇头道:“大家瞧瞧,海少爷与海少奶奶,神仙一样的人物,如何能做出那令人不耻之事?”
众人打量着他们俩个,连连点头道:“杨长老说的极是,这县令也太欺人了。今日一定要讨回个公道来。”
海祥云望了一眼余雅蓝,余雅蓝轻轻的点点头,两个人立刻齐齐跪倒在众人的面前,嗵嗵嗵的磕了三个响头,海祥云方才说道:“众位伯伯叔叔,海祥云真不知道有何德何能,让众位伯伯叔叔如此的高看,祥云现在虽然一无所有,只是再也不会忘了众位的恩情。”
杨长老赶紧的过来,将他们两个搀扶起来,叹道:“海少爷,莫要再说这样客气的话,您的为人处事,咱们都看在眼里,若是像您这样的好人,再遭劫难,那便是天理不公了,放心吧,您的一切,我们都要替您讨回来!”
胡千方“呵呵”一笑,站起来道:“好了,不要再多说这些了,时辰也不早了,杨长老,马车备好了没有,咱们要快点起程了,若是迟了,只怕巡抚大人心里不痛快了。”
“是,是,杨二,马车备好没有?”
外面一迭声的答应着:“老爷,都备好了,各家长老的马车也都准备的停当了,只等老爷们发话了。”
“好,那么,咱们大家就出发吧。”杨长老立刻豪气冲天的一挥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坐上马上车,直向衙门而去。
江致远听着衙役们的回报,说巡抚大人要在今日已时重审海祥云的案子,心里着实的恼火,那日巡抚大人带着大队人马过来向他提人,他心中已经是愤怒不已了,此时,这巡抚大人竟然还要重审,这简直就是不将他这位县令放在眼里,你不就是一个巡抚吗,你虽然顶着五品官员的名声,也不过就是一个虚衔而已,真的以为自己是这广州城的老大了?
江致远恼怒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缃姐儿躲在一边,悄悄的看着江致远的样子,脸色铁青的吓人,她嫁给江致远,从举人至高中第三十四名,她心中甚是得意,只是放官的时候,江致远好好的江苏知府不做,偏要自降官阶,来这广州做什么县令,她实在不能明白,一路上的疑惑,到了广州之后,经历了海祥云的事件,她才渐渐的想清楚了,原来江致远一直忘不掉余牙雅蓝。
江致远望着缃姐儿那怯生生的眼神,不由得眼睛一眯,一道寒光射过来,缃姐儿吓了一跳,赶紧的走到一边,低下头,江致远恨恨的说道:“庶女就是庶女,再上不了席面!”说罢,一拂袖子,愤然而去。
缃姐听着江致远的这一句话,登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原来,原来江致远一直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份,庶女?她永远是姨娘的女儿,永远上不了席面,而余雅蓝不同,她的娘虽然被爹休了,却永远是正妻,她的身份永远是高贵的嫡女,缃姐终于明白了,自己嫁给江致远,爹陪了那么多的嫁妆,江致远用这些嫁妆赶考,放官,却一直都嫌弃自己就是一个庶女,她不过就是一个利用的工具啊。缃姐想到这里,不由得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江致远远远的听着缃姐的哭声,心中一阵的厌恶,不自量力!他想了想,来到书房,今天巡抚就要重审,自己却不能输,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余雅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江致远开始翻海祥云的那宗案子,努力的从中发现破绽出来,看着,看着,江致远不由得冷笑一声:“海祥云,便是有巡抚给你掌腰,此次,你还不死吗!”
已时不到,县衙的门口已经围满了城内的百姓,他们站在那时窃窃私语,有的说道:“我看这次,海公子,应该是无事了,海公子可是一个好人啊。”
“你们知道什么啊,或许是使了银子了,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便是自己府里出事了,还有那几府呢。”
“我认为是冤案,海公子多么和气的一个人。”
“这个谁又能说清楚呢?”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快看,海公子那些人来了。”
顿时,百姓们站成两边,只见余雅蓝偎着海祥云,气泰神闲的慢慢的走过来,那后面,广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慢慢的过来。
百姓们立刻一涌而上,那衙役立刻上前,将他们推开,大声的喝斥道:“不要挤,不要挤,你们这些人,挤着有什么用,快让这些老爷们进去。”
这时候,不知道谁在那里叫了一声:“海公子,海少奶奶,我们相信你们是清白的。”顿时那些百姓就如炸了窝一般的叫道:“对,我们相信你们。”
海祥云看看大家,眼圈红了一下,高声道:“多谢各位乡亲,你们放心吧,我海祥云做事,自认问心无愧!”
这时候,一个小贩扮的人挤了进来,望着余雅蓝道:“海少奶奶,我们再不相信海少爷做了这些坏事,您放心,若是巡抚大人再不能还海少爷的清白,我们这些百姓,一定会帮着你们申冤的。”
余雅蓝望着眼前这个人,恍惚有些面熟,她微笑的点点头:“这位大哥,真是多谢你了。”
“呵呵,只要您那位妹子再不用莲子粥泼我就成了。”那个人立刻笑了起来,余雅蓝这才想起,这个人原来是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时候,只听着大堂之内,一阵的嘈杂,接着,一队身着皂服的衙役从里面跑了出来,个个手拿杀威棍,迅速的将那些百姓拦在一边,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路师爷从里面,慢慢的走出来,望着海祥云等人行了一礼道:“海公子,各位老爷,巡抚大人已经升堂,各位请吧。”
海祥云望着那威严的大堂,想着前几日,自己被屈打成招,那棍棍要命的痛打,那扭曲事实的状纸,那江致远丑恶的嘴脸,一幕幕的在他的眼前闪过,他只觉得心中无限的怒火冒出,手掌不由得握成拳头,紧咬牙关,大踏步走入了大堂之中。
知夫莫若妻,余雅蓝望着海祥云的脸色,看看他似乎要喷出火的眼神,心中也是一阵的愤懑,紧紧的跟在后面,此次她不会再让海祥云独自去面对那残酷的刑罚!
胡千方,杨长老,海大富等人,也紧紧的跟在后面,向着那高悬着正大光明的大堂走去。
巡抚大人坐在大堂正中,县令江致远坐在大堂侧面,看着海祥云等人进来,巡抚微微点点头,江致远却是立刻眼中冒出冷冷寒光,眼光似有万道利箭,狠狠的射向海祥云。
海祥云看着江致远,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站在那里,心中的愤怒达到了极至,身形微微晃动,余雅蓝看着海祥云太过激动,心中着急,连忙上前,轻轻的一拉海祥云的拳头,悄声的嘱咐道:“相公,稍安勿躁。不要上当了。”
海祥云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余雅蓝的意思,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怒意,冲着堂上巡抚大人双膝跪倒,口中呼道:“草民海祥云见过巡抚大人。”立刻余雅蓝等人也是齐齐跪倒,恭声连连。
巡抚大人微微一捋颌下短须,点头道:“各位请起来吧。”
海祥云刚刚要起身,却听着江致远在一边冷冷的说道:“乔大人,不知道我现在这里,可算官不算?”
乔巡抚微微一皱眉头道:“江大人,你是这广州城的父母官,为何要这样问呢?”
“呵呵,乔大人,既然我是这广州城的父母官,为何这些人见了大人下跪叩首,却对我置若罔闻呢,不知道这藐视父母官,可有什么罪名?”
“这个……”乔巡抚心中一阵的恼怒,对江致远也越发的厌恶了,他望望下面站着的海祥云,余雅蓝等人,挥挥手道:“你们也是的,为何不给江大人下跪叩头呢,快给他叩头罢。”
海祥云听着江致远的话,心中的火立时便要窜出来,那边余雅蓝赶紧的一拉海祥云的手臂,胡千方也是立刻上前,冲着江致远双膝跪倒,口中称道:“江大人,咱们一时忘记,请江大人恕罪。”
江致远却不理睬胡千方,眼睛紧紧的盯着海祥云,脸色一阵的铁青,余雅蓝立刻一拉海祥云,摇了摇头,海祥云无奈,低下头,闭上眼,扑通一声跪倒:“草民海祥云见过江大人。”
江致远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沉声道:“海祥云,你胆子可不小啊。”
海祥云跪在地上,冷冷的说道:“江大人,海祥云愚笨,不明白江大人的意思。”
江致远哼了一声,厉声道:“你到了如此罪孽滔天之罪,本官与巡抚大人心存仁慈,着你回去思过,你却妖言惑众,鼓动这些不。明。真。相。的长老们,为你做什么万民申冤,海祥云,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海祥云抬起头,一双凤目犀利的望向江致远,剑眉倒竖。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余雅蓝心中担心海祥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强压心中的悲愤,膝行几步至巡抚近前,缓缓道:“巡抚大人,今日叫我们夫妻过来,可是要当堂羞辱不成?”
乔巡抚听着江致远的话,心中已经不然,现在看到余雅蓝又如此的责备,不由挥挥手道:“江大人,还不曾开堂审讯,不要如此的咄咄逼人,海祥云,你起来罢。”
江致远心中一惊,暗自对乔巡抚心生记恨。却是脸色不变,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海祥云一眼。
那边海祥云立刻膝行过来,对着乔巡抚叩了一个头,口中称道:“草民多谢巡抚大人。”余雅蓝赶紧过来轻轻的搀扶起海祥云,站立大堂中间。
乔巡抚望望下面黑压压的百姓,微微咳嗽了几声,沉声道:“海祥云,本府接到状纸,告你奸杀丫鬟,逼死奶母,强占房产土地,可有此事?”
海祥云施了一礼,朗声答道:“巡抚大人,草民一向奉公守法,对府中奴仆也是宽容大度,却不知道这状纸从何而来?”
乔巡抚将手中的状纸轻轻一挥道:“路师爷,你拿给海祥云看看。”
路师爷连忙的接过,轻轻的递到海祥云的面前。海祥云微微看了一眼,上面血红的手印触目惊心,海祥云立刻便想道大堂之上,江致远对自己的严刑酷打。海祥云不由的冷笑一声道:“巡抚大人,如此诬陷与我,可有人证物证。”
江致远立刻站起来道:“海祥云,你不要太放肆了,这里是县衙,不是你海府,任由你在这里张狂!”
海祥云冷冷的斜了江致远一眼,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道:“江大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捉至衙门,严刑酷打,如今又在这里编造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身上,江大人,我却不知道,你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为何要跟我这小小的百姓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