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兰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想着白天的事情。
也记不清数了多少只羊,最后那些羊最后汇聚成一个身影。
绮兰蓦然起身,又穿好衣服,出门一路走到白日里去过的街上。
商铺都已经关门,大街上空无一人。
那个身影也不在。
绮兰原地停留了一会,咬紧了嘴唇,低低道:“这可不怪我,我来找过你的。”
说罢突然转身,却被眼前地上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白天出现过的人躺在地上,浑身是伤,形容狼狈。
他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从不曾叫她看到过他浑身是伤的样子。
他出身清贵出尘,姿容甚美,不管走到哪,都是是人群无法忽视的亮眼。
可眼前的人却十分狼狈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绮兰声音干巴巴的:“你是谁?”
地上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捂住腹部,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你不说话,我就走了。”
依旧没人回她,可绮兰的脚步却迟迟没有离开。
过了会,她咬牙蹲下,将地上脏兮兮的人扶了起来。
看上去十分高大的人却轻的跟一把骨头一样,绮兰甚至不需花多少力气。
身上的人发现了她,开始挣扎了起来。
绮兰低声叫道:“你再挣扎我可就不管你了!”
身上的人又安静了下来。
等回到了家,屋内的李掌柜被绮兰的动静惊醒出门,便看见了绮兰扶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乞丐身上臭的熏天,脏的要命,弄脏了老板的衣服,可老板好像一点也不嫌弃。
李掌柜捂住嘴,压抑住惊呼:“这谁啊?”
绮兰并未回答,只是吩咐:“去准备些热水,还有伤药。”
她一路把人扶到房里,撑着下巴盯着他看了半晌。
此刻的他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糕点,完全不顾及形象疯狂的往嘴里塞东西。
绮兰突然试探的开口:“白砚?”
身边的人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绮兰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就换了一只手继续吃东西,直到嘴里塞满了食物,再也塞不下。
他吃得太急突然呛住了,狠狠的咳了一身声,桂花糕也咳的到处是。
绮兰轻轻的顺着他的背,帮助他缓过来,她看向他的压身也充满了复杂。
那个人绝不会如此窘迫。
这时候李掌柜准备好了热水,绮兰对他说:去洗澡,洗完再吃。”
他不理会绮兰,换了另外一只手继续往嘴里塞。
“你先去洗澡,洗完了澡还有更多的好吃的。”
他听懂了她的话,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吃的,慢吞吞的走到浴桶前。
“自己能洗吗?”绮兰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
“你先洗,有需要叫我。”绮兰说完便出了门。
家里没有男子的衣物,绮兰就给他找了一件宽松的女子的衣裙,还从厨房寻了些
吃食。
再次进门时,房间里水雾渺渺,他伏在浴桶之中,绮兰只看得到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绮兰突然一瞬间的怔忡,像是过了经年那般久。
回过神来后,她把衣物放在一旁的桌上:“把这个换上。”
“我不穿那个。”他拒绝道。
“你原来的衣服我已经扔了,你不穿的话就只能光着。”
话说完,浴桶里的人就突然起身。
绮兰下意识闭眼,可刚刚高大修长的躯体却停留在了脑海之中。
他直愣愣的跨过了浴桶,来到绮兰的面前,也没有任何羞耻之意,他又重复的说了一句:“我不穿。”?
绮兰感受到他离自己近,下意识便转过身:“眼下没有别的衣服,你先穿这个将就,过两天我带你买新的去。”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反应,绮兰便自作主张的拿起一块干巾,而后闭着眼摸索着替他擦了干净。
他全程一动不动,任由绮兰擦了个干净。
绮兰睁开一丝眼缝,找到衣服,又开始摸索着替他穿了起来。
屋子里只有换衣服的絮絮的声音,替他完全穿好,绮兰这才睁眼——
污秽洗干净后,露出白的发光的那张脸,黑发顺滑的吹落,他抿唇不言,嘴角弧度透露出几丝冷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可他此刻却穿着滑稽可笑的女装,手腕跟腿都漏出一大截,还能看得到一截满是伤痕的皮肤。
是他,却又不是。
绮兰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牵住他的手一同到了榻边。
她又伸手凑到他的胸前,正准备解他的衣服,手却被他紧紧攥住,力道大的吓人,她的手都快要断了。
以前他抓她时候用的最大的力道也不如现在的十分之一。
绮兰忍着痛:“你受了伤,我给你上药,上了药才能好。”
他这才缓缓松开。
绮兰勾开他的衣裳,便看到了一具遍体斑驳的身体,上面新伤老伤驳杂,有些还在隐隐往外渗着血。
可是他的表情却并无二样,看起来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样。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莫名有些像犬类,带着些警惕还有防备。
绮兰看的暗暗心惊,她拿出药,开始安静的给他上药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绮兰身上的善意,他逐渐变得放松下来,任由绮兰替他擦药。
绮兰看着这满目的伤痕,却忍不住走神。脑子里一时涌过无数片段,手上就没注意稍微用了力了点。
手下的伤口就立刻破痂出血,他转过头,立刻抓住绮兰的手。
晕黄的灯光下眼底像是都红了一圈。
明明是凶狠的眼神却莫名透露出几丝可怜。
“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绮兰抿了抿唇,接下来的动作却更加的认真,也更加的轻柔。
她帮他上完了药,又替他把头发擦干,全程细致小心无比。
他看向绮兰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警惕不信任,变得逐渐信任依赖。
绮兰起身,看样子是要出门,却被他一把拉住。
“不许走。”声音硬邦邦的,但是紧张的深色却透露出他的内心不安。
绮兰的声音柔和下来:“我去看看大福来了没有,马上就回来。”
可他依旧不松手,绮兰没办法,只得陪着他,直到李掌柜在门外喊道,大夫过来了。
大夫急匆匆而来,正待要上前检查,但却被他猛地推开。
他的眼神警惕的看着大夫,浑身透露出野兽一般危险的气息。
大夫竟然一瞬间被吓住不敢上前。
“姑娘这…..”大夫为难的看向绮兰。
绮兰上前,试探的朝他伸出手,见他没有拒绝,于是主动的握住了他的手,捏捏他的掌心以示安抚:“这是给你看病的大夫,你身上有伤,看了病才能好。”
见他眼底的警惕逐渐退去,转头对大夫说:“您再给他看看吧。”
大夫给他把了一下脉搏,又查看了一下全身,“全身皮肉伤居多,五脏六腑也有些不同程度的旧伤,但是这些伤都不是一个同一个时期的,皮肉伤好说,但是这内伤时间已久,加上精神郁结,恐怕是十分难治。”
“能治什么先治吧。”绮兰想了想,又犹豫地问道:“他的脑子没有什么问题吗?”
大夫沉吟一声:“他脑后有些许淤块,像是经过重击,有可能导致失忆或者一些其他的状况。”
原来是失忆了。
听到大夫这样说,绮兰心里说不清是庆幸还是什么。
忙活了大半夜,终于结束了。
出去的时候李掌柜还在外面等她。
“老板,这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绮兰含糊道:“他是我捡回来的,茶楼里不是缺人吗?正好他可以来帮忙。”
李掌柜一脸担忧:“这人来路不明的,万一是个危险人物怎么办?”
绮兰只是道:“你放心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绮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起晚上的药还没吃,于是赶紧吃了一颗。
药瓶变得越来越轻,里面的药也越来越少。
到时候若是药没有了,她能不能扛过寒毒都是问题。
绮兰有些发愁,但是却又没有办法,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的睡意全无,她干脆开始盘算起账目来。
这一算也不知道算了多久,越算越精神,看着那些余额,都是绮兰在这世间安身立命的坚定依靠。
好不容易算完了,绮兰抬头一看,窗外已经天明了。
大家都忙活着准备茶楼开张,李掌柜准备着大堂里的摆弄,彩蝶负责准备今日的茶水,遇雪则是做着今日的茶点。
彩蝶边炒茶边抱怨道:“老板,昨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吵得我一晚上没睡着。”
遇雪顿时附和道:“对对对,我也是,老是听见有声响。”
李掌柜忧心忡忡,对着一切事情的发生心知肚明,但是却并未开口,那人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候客房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几个人齐刷刷看过去,这一看就看呆了眼,遇雪手里的面团都掉了下来。
“好美的姐姐!”遇雪愣愣道。
那人走到绮兰的面前,理直气壮道:“我饿了。”
声音一出,几人惊掉了下巴,竟然是个男子。
李掌柜结结巴巴道:“老板,这便是你昨天捡回来的人?”
“什么?他是老板捡回来的?”遇雪跟彩蝶异口同声道。
绮兰从蒸笼里面拿出刚刚蒸好的茶点放到碗碟递给石见。
“嗯,我见他生的甚好,就捡回来一起帮忙,哦,对了,你们便叫他石见吧。”
李掌柜看向绮兰的眼神充满了钦佩:昨日那般脏污之人,老板竟然能看出美貌。
遇雪见老板将糕点给了石见,不由得大叫:“老板!你怎么能将我刚刚做好的炼乳糕给他呢!这可是留给前排贵客的!总共没几块!”
“换别的送给贵客便是。”
遇雪气鼓鼓的,哼,老板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以往这炼乳糕她想多吃几块,老板都不肯,自己都舍不得吃要留给贵客,却是毫不犹豫给了这个新来的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