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明殿。
白三跪在地上,恭敬道:“已经按照圣上您的吩咐,利用护城河大坝泄洪,重伤了董氏一族的兵力,可以眼下他们依旧人多势众,若是强行攻城,以我们的兵力,恐怕是….”
白三话未说完,抬眼看了一眼大殿上之人。
他是刚刚参加完封后大典,便立刻马不停蹄感到正殿处理政事。
他的脸挡在厚厚的珠帘后面,也是遮不住的苍白,他捂住唇,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头上的珠帘摆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白三知道大人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这段时间,他几乎从来没闭过眼,要不是忙着处理政务,要不就在…..杀人,他需要休息,可是现如今的情况却不允许他休息。
他看着都替大人累,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大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唯有今天封后大典他的气色才看上去好一些。
即便如此履步维艰的境地,他的脸上依旧沉静从容的可怕。
“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京中总还有人有。”白砚运筹帷幄。
“陛下的意思是?”
“京中权贵向来有豢养私兵的习惯,这帮人集合起来也能形成一股力量,虽然不多,但是配合紫鸳铁卫,对付剩下的董氏一族,已经足够了。“
白三不解:”可这些人的我们镇压都来不及,又如何会供兵力为我们所驱使?”
白砚:“明日我会以皇后的名义召集命妇来后宫。”
白三瞬间就明白了上方之人的意思:“是!”
处理完政事,白砚又赶去绮兰所在的朝云殿,去之前,想了想,又唤人抱来了刚刚被册封的太子。
太子还在襁褓之中,是他特地挑选出的孩子,眼睛滴溜圆,像极了绮兰。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婴孩的脸蛋,感受着新的生命在他的手掌中跳动。
怀里的孩子不知为何突然哭闹了起来,一旁的宫女正要上前接过,但是却被白砚挥开。
他无师自通的抱起孩子,轻轻的哼了起来,温柔的不可思议。
怀中的孩子似乎也因为这一番安抚变得安静下来。
白砚的来上浮起一丝为人父的笑意,嘴里轻声说道:“你娘一定会很喜欢你。”
大典结束后,绮兰像是一个木偶般被扶回了宫殿。
她在宫殿内拼命摔着东西,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还有无力。
一群侍人瑟瑟发抖的站在外面,只敢匍匐在地,劝着她:“娘娘莫要生气!莫生气啊!”
绮兰心中的怒火无法发泄出来,她不是生气她是要发疯!
凭什么只让白砚发疯骗她,她就不能发疯?
他真是好样的,为了把她不让她破坏他的计划,乖乖做他的皇后,竟骗她要带着她殉情,让她整日担惊受怕。
“娘娘,陛下跟太子马上就要来了!您莫要再生气啊!”侍人门仍不停劝阻。
绮兰:“让他跟那个野种赶紧滚蛋!”
话音刚落,大殿突然安静了下来,绮兰一回头,便看见那人拖拽着长长的衣摆走了进来。
他显然也听到了绮兰刚刚说的话,但是脸上表情却无丝毫的异样,他一手抱着孩子,一边走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动作轻微的不自然。
他耐心的将东西恢复原位,又抱着孩子走近绮兰,似乎是献宝一样跟她说:“兰兰,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这孩子眼睛是不是像极了你?”
“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你捡到的野种。”绮兰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嫌恶的偏过了头。
他沉默了一会:“你看看他,你一定会喜欢他的,这是我精挑喜欢出来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太子。”
“我给他取名为慕绮,你看好不好?”
绮兰听到这个名字,勉强压抑住怒气,努力心平气和的说道:“白砚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费尽心思欺骗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不喜欢你,甚至是讨厌你,你将我困在这宫殿之中有什么用,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副躯壳罢了。”
“还有你别给我看这个孩子,你想当爹是你的事,他与我毫不相干。”
白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唤人抱走了慕绮。
“你留我在你身边有什么好处呢?我只会坏你事,我作恶多端,心思歹毒,破坏你的称帝之路,不仅巴不得你死,还想鸩杀你恩师,你留我在身边只是无穷无尽的烦恼与烂摊子罢了。”
“跟我在一起,你真的快乐吗?”
白砚面无表情:“你先招惹我的。”
绮兰:“是,没错,我花心肤浅,水性杨花,当初招惹你其实也不过是看上了你的皮相,牢房之中与你欢好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彻底放下了对你的所有执念,你懂吗?”
感受到对面越来越可怕的视线,绮兰仍旧是顶着压力说了下去:“我不是想招惹你,我就是想睡你。我见到一个好看的男人便心痒难耐,不管是不是你,只是恰好是你而已。”
他蓦然一笑,突然玩味道:“你凭什么认为随意招惹我之后可以全身而退,这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是要有代价的。”
那仿佛犹如千斤般令人窒息的视线陡然消失,他的手突然摸上绮兰的脖颈,声音低沉嘶哑,如同蛇信子:“你以为我在骗你,可有些话,我是认真的。”
轻的不能再轻的杀意弥漫,灰色的眼底一片荒芜,他仿佛被剥脱了所有的情感,如同一个死人一样看着她,绮兰确实自己从中看不到任何生意。
恐慌后知后觉的袭来,绮兰立刻噤声,她又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现在变得有多疯,他说要拉自己一起死的时候,话语里可没有半点开玩笑之意,她后悔起自己说的这一番话来。
她知道白砚对他的容忍度很高,即使她多次在他的底线上蹦跶他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她数次都玩的过火,导致这个人已经有些疯了。
她向来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以前的白砚她不害怕,可是如今的白砚却令她莫名感到害怕了起来,因为她是真的感觉到他想拉着她一起死。
她一步步紧逼试探,终于换来了这样的结果,绮兰万般后悔。
他捏住她的下巴,带有占有欲的吻上她的双唇,直到一双唇变得红肿不堪。
中途外面的侍人过来上膳食,他也不曾停住动作,他的手四处游弋,让绮兰几乎快要爆炸。
一直到释放的时候,他身上的衣物依旧十分的完整,眼角眉梢也透露出一种凉薄的冰冷,绮兰顿时便心凉了三分。
他是一次不顾绮兰的需求,随意的索取,像一个不知道满足的野兽一样,到最后绮兰的嗓子已经嘶哑的发不出声音,她全程被迫背对着他,膝盖也磨出了些许红痕。
事毕后,她终究是没忍住,抱着膝盖呜呜的哭出了声,觉得一切都好像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
白砚拿出药:“哭什么,做我的皇后不开心吗?这世间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成为这世间最珍贵的女子。”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绮兰的膝盖,但是却被绮兰猛的推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脸色惨白了一瞬。
“你不想知道柳琴的消息了吗?”
绮兰抬起头,立刻道:“你什么时候放了他?”
白砚半跪在她面前,摸上她的膝盖,开始给她上药:“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明日我便放了他。”
“我知道你与他有些旧情。”说这话的时候他握住药瓶的手紧了紧,他看向她,语气平平:“可如今,你已经是皇后了,见了他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心里都清楚。”
很快上好了药膏,清清凉凉的药膏敷在膝盖上很快就褪去了红意。
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对着自己。
樱红的唇快要被咬出血,眼角还有未曾干掉的晶莹。
白砚强行让她的牙齿松开,那一双嫣红的唇这才得到了解脱:“明天我不能陪你,你自己去,但是我会派人跟你一起。”
他又替她整理好衣物,轻松的一把把她抱到桌前,盛了一碗饭给她,“吃饭。”
绮兰顺手抹去眼角的泪,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眼睛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越吃眼泪流的越汹涌,他像是看不过去,夺过她手里的碗,一口一口的开始喂她。
绮兰一顿饭吃的如同嚼蜡,眼泪就没停过,
“我问你,如果当初让你再选一次,你会选则跟祁墨成亲吗?”
是祁墨,不是白砚。
殿中许久不曾有回话。
第二日,朝廷命妇都奉皇后娘娘的诏谕入宫,绮兰反而在侍人的掩饰下,悄无声息的去了宫门口。
诸多朝廷命妇坐在宴席上,翘首以盼皇后娘娘的出现,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这位新的皇后娘娘的出现。
人群不由得出现了骚乱。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皇后娘娘把他们召集在此,却迟迟不出现,难免让人不容多想。
但是谁也不敢主动开这个口,生怕触了霉头,最近宫中血腥不断,朝中之人人心惶惶。
宋沉渔却与在场所有人的想法不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场中央,声音不卑不亢:“民女奉皇后娘娘之命,入宫赴宴,敢问各位掌事,为何娘娘还不出现?”
在场之人纷纷安静了下来,看向朝云殿的掌事,等待着一个回复。
许久,朝云殿的掌事答道:“娘娘感染了风寒,不便露面,若是宋姑娘不介意,可以同奴进内房去见娘娘。”
于是宋沉渔便跟随着掌事一同入了朝云殿,宋沉渔看向高位上,却看到了一个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只是匆匆一眼,却惊的宋沉渔连忙跪下,高呼三声千岁。
对了,他现在已经是陛下了,最近朝中充满了他的流言。
宋沉渔偷偷抽出余光,打量着高位上之人,他的半张脸隐在阴暗之中,浑身气度天成,不怒自威。
她一见到他便将皇后娘娘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反而起一件对自己而言更为重要的事情,她见上方的人不说话,于是主动开了口:“原来不想陛下在这里。”
白砚不曾与绮兰一起去送柳琴离开,他不去看,那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两个人在一起,一看便想起她为了柳琴而放弃他的场景。
想到这里,他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宋沉渔耐心的等待着上方之人的回话。
外面布满了他的天罗地网,他们根本不可能逃掉。
她与他纠缠这么久,早就应该放下了对柳琴的执念才对,而且柳琴现在断腿残臂,她定然也应该是瞧不上的。
不管她对他心意如何,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他们身边的羁绊更深,是柳琴远远比不上的。
她随身的跟着的线人也会告知他近日发生的一切。
他闭了闭眼,竭力咽下去心中的焦灼。
杯中茶凉,他却举杯一直未饮尽。
宋沉渔虽然听父亲大致说过一些新帝上位做过的事情,但始终是未曾亲眼所见。
前方不过是跟以前一样冷淡沉默的俊美青年,像是一切都没有变。
宋沉渔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复,于是壮起胆子:“斗胆问陛下,听说您不顾朝中反对,立了您的平民夫人为后,可您是否还有一丝丝记得两年前为您牺牲的轻衣殿下?”
上方之人长久不回话。
宋沉渔又问道:“还望陛下解答。”
话音刚落,上方之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面,而后起身离去,步子又快又急,宋沉渔还没来得及追久不见了身影。
柳琴坐在轮椅上,双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他的双膝上铺盖着薄毯,一只衣袖空****的。
他的眼中平淡,似乎早就丧失了曾经的光,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但是却像是过了数年,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惊艳绝伦的温柔青年。
绮兰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滚滚落下。
“琴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柳琴面容平静的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神色温柔:“不要难过,跟你没有关系。”
绮兰又抬起头看着他:“你过的好不好?”
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在废话,她无力的看向他。
柳琴微笑,他恍惚了一段时间,而后又说道:“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看到你好便好了。”
他看着绮兰身上的华服,声音有些恍若隔世:“你当了皇后了?”
绮兰的双眼噙着泪:“我永远是你的兰儿。”
他突然用剩下的一只手捂住眼睛:“不是了,一切都变了。”
他原本以为他们可以相守一生,却没想到,白砚的出现剥夺了他的一切希望。
他看向绮兰,嘴唇也在颤抖:“你爱他吗?”
在他的注视下,绮兰缓缓的摇摇头。
他那双暗淡的眼睛里似乎重新注入了力量,那一丝丝的奢望不可抑制的溢出来:“那你…..跟我走吗?”
绮兰的眼睛里涌出来眼泪,哽咽道:“我想的。”
“可是我不能。”
“就像现在我想抱你,可是我也不能。”她像是被一身的华服束缚在了原地,只有眼泪自由的涌出。
身后的宫人离她有一段距离,看不见她的脸,却能看到她的肩膀耸动。
“琴哥哥,我真的和怀念我们以前的日子!我讨厌皇宫,讨厌这里。”
绮兰泣不成声:“他说若是我愿意当皇后,他就放你走,我已经这么不自由了,但我希望你可以出去。”
柳琴也控制不住眼底闪烁:“如果我出来是这种代价的话,我宁愿不出来。”
“琴哥哥,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自由,也希望你快乐,回首这半生,我对不起你良多,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绮兰的眼泪珠子像是掉了线的珍珠,脸上戚戚然。
柳琴:“不要说对不起我,我不要你为我做这些,若是因为我被困于此,我还不如就这么死了!”
柳琴脸上神情不似作伪。
绮兰咬住嘴唇:“琴哥哥,你信不信我,我能出去的。”
柳琴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当真?”
绮兰坚定的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她知道身后的宫人看着这一切,会如实禀告给白砚,再多的,她也不能多说。
“琴哥哥,请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他痛心道。
绮兰终究是没忍住,上前抱住了柳琴,她压低了声音:“琴哥哥,我会帮你报仇的。”
她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背,手指轻轻划过。
在二人背后不远的高楼之上,身着黑色长服的帝王一脸冷峻,他拿起盘中的弓箭,瞄准了轮椅上的人。
弓越拉越满,他的神情也越来越冷戾。
直到整张弓完全蓄满力道。
一旁的宫人被白砚身上的血腥之气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弓箭蓄势待发,他也瞄准了轮椅上的人,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讽笑。
突然,远处的绮兰突然捂着脸哭泣着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一步。
白砚手上的箭迟迟未曾脱手,他的嘴角微微下垂,原本瞄准的眼神
也逐渐挪开,跟随着绮兰的背影一路。
直到弓弦割破了手指,疼痛让他眉间一皱,他缓缓松开弓箭。
他拿起一旁的白帕子,随意的擦了擦指间的血,而后又不在意的扔掉。
“陛下!”一旁的侍人见状惊道。
白砚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绮兰正在往回走,但是却突然被人牵住手腕。
他捏住她的下巴尖,打量着她的脸:“哭什么?”
绮兰抽抽嗒嗒的,扭过头去,不看他。
他执拗的偏过她的头,逼迫她看着她。
“回答我。”
“关你什么事?”
“你为他而流泪?”他凝神。
“是又如何?”绮兰冷笑出声。
白砚看似平静的又问:“你刚刚是不是动了跟他走的念头?”
绮兰嘲讽的看着他:“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他捏住她下巴的手突然变得大力,一字一句:“你做梦!”
绮兰突然爆发:“我就是想跟琴哥哥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再问我多少遍我都只会跟柳琴走,绝对不会选你!”绮兰几乎是哭着吼出来。
白砚蓦然后退几步,大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丝仓惶还有癫狂。
他笑着笑着就突然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就好像止不住了一般,急促的咳出了血。
可他不顾咳出的血,只是捏住了绮兰的后颈:“罗绮兰,你这辈子死了跟别人的心,你死都是我的。”
“虽然柳琴走了,可我杀他,就跟杀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你喜欢谁,我就杀谁,你要么心里没有人,要么只能有我!”
他的双眼通红,失去了所有的从容与冷静,流露出让人心惊的偏执与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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