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卫青在乱葬岗寻了整整三日, 近乎徒手把乱葬岗翻了个遍,甚至派人把方圆数公里内的杂草堆拨开,看看有没有被野狗吃剩的骨头。
若是遇上新鲜的、带着血渍的腿骨或是臂骨, 他会伏在泥泞的雨地里, 颤抖着鲜血淋漓的双手, 一寸又一寸比骨头的长度。
近乎疯魔的执着和数日的不眠不休, 极度虚脱的他累倒了, 也没找到苏霓儿的尸身。
累倒的陆卫青被禁卫军抬回皇宫,醒来已是七日后。
岁月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停滞, 朝堂之事更不会因为“皇上抱恙”耽搁半日。
尚未举行的登基事宜草草结束, 即便陆卫青不到场, 也能“千呼百应的礼成”。
陆卫青正式成为新帝。
殷娘携陆府的家丁择日搬入皇宫。
殷娘贵为太后,住在仁寿宫;陆卫青则住在养心殿。
登基后的陆卫青似乎活过来了,似乎精神了, 似乎忘记了曾一度让他癫狂的“皇太孙妃”。
他勤于政事, 天不亮就起,处理完朝政又马不停蹄赶往宫外体察民情,时常忙至夜深才回宫,甚至整宿整宿不合眼, 在承乾殿批阅奏折。
百官说他是民之福,百姓赞他心系天下。
只有近侍清袂和宿期会望着他忙碌且淡漠的背影, 急得直叹气,然后转身就跑, 跑到宫人看不见的地方, 将手中的佩剑狠狠刺入宫墙。
他真的太忙了。
忙到来不及休憩、来不及用膳、来不及在意日渐消瘦的身子。
他迷恋上了饮酒。
只要闲下来, 他会手持一壶桃花酿,独自一人去往空****的景阳宫。
他会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一句话不说,看无人打理的杂草疯长至他的半腰、看墙头繁盛的蔷薇花在秋日下日渐凋零。
若是遇上一只呱噪的蛐蛐或是树上冲着他叽叽喳喳的雀儿,他能凝视许久。
幽邃的眸不知晕着什么情愫,时而是少年的懵懂,时而是历尽千帆的怅然,望着望着便笑了。
笑了,便仓皇地转身,逃似地离去。
离去,也只是投入繁忙的政事当中。
这日,承乾殿上,百官齐聚,国辅大人提出后宫不可长期虚设,绵延子嗣乃国之重任。
龙椅上的陆卫青懒懒地抬眸。
昨晚没合眼,现下他有些困倦了,听闻国辅大人的话,犀利的视线轻飘飘地一瞥。
“依先生之见,学生当如何?”
被问话的国辅大人倒不吭声了,安静地站在最前排的左侧,气定神闲地等着什么。
几位老臣适时地站出来,提议——“国辅大人府上的陈木莲小姐端庄有礼,又是跟皇上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实乃皇后的最佳人选。”
陆卫青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着,用一种狭长又不确定的语调问起。
“......陈木莲?”
几位老臣:“正是!”
陆卫青唇侧的笑意更大,深邃眸光扫过殿内的诸位臣子,“众爱卿怎么看?”
起初只是部分老臣和国辅大人的拥戴者表示附议,观望的人见形势不对,不得不加入“附议”的行列。
——“臣附议!”“臣也附议!”
陆卫青琥珀色的眸闪过瘆人的寒芒,却是一瞬,很快被他掩下。
他的语气冰冷,一如他矜骄的眉宇和冷淡的神色,叫人猜不透他此刻心底的想法。
“此事重大,容朕先和无上皇、太后商量再做决定。”
无上皇指的是陆卫青的皇爷爷,虽已退位不问政事,却尤为关心孙子的人生大事。
不多时,朝会散去,百官纷纷向陈国辅表示庆和。
消息传到仁寿宫的时候,太后殷娘气得不轻。
殷娘一巴掌拍在黄花梨桌案上。
——“我缨儿五七刚过,那老贼就想让他女儿取而代之,简直可恶!”
“说到底,不过想更加方便操控我儿罢了!实在卑鄙!”
殷娘越想越气,越想心口越疼,恨不能立即找个相熟的人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她给何妈妈使了个眼色。
何妈妈当即说太后疲乏了,要休憩休憩,让伺候的婢女都下去,等到大殿内再无外人时,走到一面壁柜前,旋转一个不起眼的小青花瓷瓶。
壁柜就在仁寿宫的大殿前厅,高高的一面,奢华又典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瓷瓶。
有些瓷瓶上插着当季绚烂的花儿,是宫女们晨间踏着露水踩来的。
秋风拂过,满殿的清雅花香。
若是不细看,不会发现壁柜的后方别有洞天。
随着何妈妈的旋转,壁柜翻转,露出后方一条不长的暗道,能并排通行两人。
殷娘一人进了暗道,留何妈妈在外头守候。
此条暗道已有多年,在仁寿宫修建初期便已存在,是皇家不可与外人提及的秘密,只有历任太后知晓。
暗道的另一头,连接着一座别致的小院子,算不得奢华,却是应有尽有。
小院子就在仁寿宫内,掩映在高高的宫墙和百年大树下,仿若远离纷争和勾心斗角的世外桃源。
远远的,一个在屋顶上摘紫葡萄的少女瞧见殷娘,笑着朝殷娘招手,又从木梯上爬下来,将臂弯上挂着的半篮葡萄放在石桌上,挽着裙摆奔向殷娘。
——“娘!”
少女正是诈死的苏霓儿。
在苏霓儿感到自个“大限将至”时,殷娘和狗子陪她演了灵堂里的那出戏。
殷娘给苏霓儿服了假死药。
原本打算下葬的时候将苏霓儿转移走,恰好陆卫青要将苏霓儿的“尸体”扔到乱葬岗,于是殷娘和狗子将计就计,帮苏霓儿瞒天过海。
一个月过去,当初瘦得脱相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的,粉颊上有肉了,暗淡的眸子也有了破碎的星光,再不是当初一蹶不振的病秧子。
殷娘:“慢些!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毛毛躁躁的,没个规矩!屋顶多高啊,爬上去摔下来了怎么办?”
苏霓儿笑着挽上殷娘的胳膊,扶着殷娘坐到石凳上。
“女儿不觉得可惜了么?反正葡萄熟了,喂我和喂鸟儿没区别!”
苏霓儿将刚摘下来的葡萄放在清水里反复搓洗,用一个精美的漆盘装了,又挑了颗又黑又大的,往殷娘嘴里塞。
“娘,您尝尝,甜着呢!”
殷娘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的甜,入喉全是鲜美的果汁儿,再多的烦心事也忘到九霄云外。
殷娘瞧了眼孤单的小院子,捉了苏霓儿的手,心疼道。
“一个人住着可还习惯?要不,娘把青衣唤过来?她人老实,不会乱讲的。”
苏霓儿赶紧摆手,勾了一串葡萄,也没剥皮,举得高些,仰头就是一口。
“别,青衣胆小,会被吓着的!这儿好得很,多自在啊,女儿特别喜欢,您就别操心了,”
殷娘拍了拍苏霓儿的手,哽咽道。
“这些年委屈你了。是娘不好,娘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让你受苦了。”
当初,在陆卫青提前登基的事确定后,苏霓儿便决定“离开”他,早早做起了谋划。
她找到殷娘,将一切毫无保留地告知对方。
包括她就是陆卫青苦苦寻找多年的苏霓儿、八年前重生后对陆卫青残忍报复的过往;
也包括前世她和陆卫青青梅竹马的相守相依,自然也有入宫后她遭受的流言蜚语和凄凄结局。
起初殷娘不信,可是一想到那么小的孩子“特意提醒”陆卫青,就由不得殷娘不信。
若不是苏霓儿当年的提醒,陆卫青不会临时改变决定、不会用死囚将殷娘从牢狱中换出来、更不会那么早就看清国辅大人的真面目。
而且,正因为苏霓儿八年前的提醒,太子才侥幸躲过国辅大人暗地里的追杀,从巴蜀逃离。
虽是如今太子不知下落,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得知前因后果的殷娘,除了心疼两个孩子纠缠不休的缘分外,也终于明白为何缨儿执意要离开、离开筠儿。
缨儿被伤得太深了,恨意过于执着。
她无法敞开心扉接受筠儿、接受筠儿的好、接受重来一次的情谊。
殷娘作为母亲,除了成全儿女,再想不到旁的法子能留下缨儿啊!
同意缨儿炸死,也是殷娘迫不得已的选择!
这些无奈,苏霓儿知道,全都知道。
苏霓儿环着殷娘,在殷娘的肩头软软地蹭。
“娘,谢谢您,谢谢您的成全。”
殷娘吸一口气,将撒娇的苏霓儿推开,故意沉下脸说话。
“咱们事先说好的,娘允许你假死、允许你不和筠儿在一起,也不管你今后嫁不嫁人、嫁于谁,但不许你逃避。伤害过你的人,咱们通通都得讨回来!”
殷娘早早将太后的随身令牌给了苏霓儿、给了苏霓儿最大的自由,只要苏霓儿想出宫,没人拦得了她,禁卫军也不行。
苏霓儿自然听得懂殷娘的话。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忍气吞声的窝囊废。
前世她尚未弄明白的事情,她要查清楚;前世旁人欠她的,她会加倍要回来!
殷娘:“你说你前世死于一场大火。你怎就这般糊涂,把自个烧死了?要烧也得烧狐狸精陈木莲啊!”
苏霓儿想起此事就觉得蹊跷。
当时,她亲眼看着陈木莲深夜入了陆卫青的养心殿。
她悲愤交加、一路尾随,却在蜿蜒的长廊尽头把人给跟丢了。
一想到陈木莲和陆卫青常常在此私会,说不定背着她在寝卧欢I好过无数回,她的心口一阵生疼,看着空****的寝卧就来气。
刚好寝卧里没人、行事方便,她抬手打翻燃着的烛台,对着**的锦被放了把大火。
可是退出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大门从外头锁住了。
她使劲推也推不动、她疯狂地呼喊也没人搭理她,她只好从窗口逃,却被屋顶烧断的木梁砸中,砸在她的左腿上......
苏霓儿低着头,声音小得可怜。
“娘,我发誓,我当时就是气着了,没了理智,想泄愤而已,真没想自杀!”
“你这傻孩子!”殷娘在苏霓儿的额头上使劲戳,“很显然你被设计了。如此浅显的道理,你直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苏霓儿骇然,后背升起一股恶寒,仔细思考一番后,恍然大悟道。
“您是说......”
“娘也不敢肯定,毕竟无凭无据,”殷娘面色凝重,“不过这是宫中常用的把戏,算不得多么高明的手段。你年轻,见过的事少,不怪你沉不住气。”
苏霓儿越想越觉得人心叵测。
前世在宫中,想要她命的人太多了。
觊I觎她夫君的小狐狸精,又何止陈木莲一人?嫌她德不配位的文武百官、文人墨客,多到数不胜数。
究竟,究竟她被困大火是宫人的无心之举?还是背后另有缘由?
苏霓儿想不出来,殷娘自然也没有头绪。
相比前世的仇怨,眼下的危机才是最需要去解决的。
殷娘:“照你所说,前世筠儿两年后才登基。登基后,陈国辅慢慢显出本质。娘觉得,这一天已经提前来了。”
苏霓儿听不懂,殷娘便将今天大殿上的事情说给苏霓儿听。
殷娘:“或许这是陈国辅对筠儿的考验。若是筠儿拒绝了,说明筠儿不可控,并非一个容易操控的傀I儡......”
事实上,陆卫青拒绝陈国辅的撮合已不是一回两回了。
上次在陈木莲的及笄宴上,陆卫青拉出“未婚妻缨儿”,就是明晃晃地宣誓。
想来那个时候,陈国辅已经对陆卫青起了疑心。
苏霓儿:“您是担心......陈国辅会,会......”
剩下的话苏霓儿说不出口,却像是一道惊雷炸在平静的湖面上,撕开所有伪善的面具,将陈国辅对权力的贪I婪和野心全部摆上台面。
事实上,位高权重的陈国辅之所以让退位的无上皇忌惮、让朝中文武百官拥随,不是因为他多么仁德,而是他掌管着边疆的十万大军。
军I权自古以来是上位者最在意的。
若是新帝“不听话”,陈国辅命十万大军压境,逼着陆卫青“退位让贤”,也不是没可能。
殷娘点头:“为今之计,得尽快突破困局,否则你我今日的富贵,如过眼云烟,天下迟早要易主,到时你我都没活日。”
此事,殷娘还得同筠儿从长计议。
想起筠儿,殷娘实在不忍两个孩子如此折磨对方、折磨自己。
殷娘放柔了语调,语气很是不忍。
——“缨儿,你病倒后筠儿是如何待你的,你心底清楚。”
“他虽冷漠,但把最好的都留给你,不管是请御医还是用神仙草,是真心希望你好起来的。”
“至于把你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当时他气疯了,事后也很后悔。”
苏霓儿不说话,殷娘又说,“那日乱葬岗的情景你也看到了,筠儿他......应是记起了前世,同你一样。”
看着儿子在乱葬岗疯魔,殷娘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那琥珀色的眸子空洞得很,仿若她的儿子只剩下一具躯壳。
尤其是回宫后他的表现,看似好得很,却总给她一种难以言明的悲伤的错觉。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殷娘说不上来,更不敢往下想。
苏霓儿正在挑葡萄,闻言动作一顿,浅声道。
“娘,我们说好了,不提我和他之前的事了。”
“可是,缨儿,人总得朝前看,你和筠儿......”
“娘!”
苏霓儿软糯糯地撒娇,大有不愿再说此事的架势。
恰好何妈妈寻过来了,看样子应是有急事,苏霓儿便对何妈妈说,“来啦来啦,我们这就过去!”
殷娘没办法,被苏霓儿拖着入了暗道,一路上直叹气。
原来,是陈木莲来了,说是听闻太后身子不适,特寻了千年人参给太后补身子。
人就在殿外候着。
仁寿殿规矩颇严,不得太后的旨意,无关人等皆不可入殿,便是皇上陆卫青过来,也得通传。
看着陈木莲乖乖巧巧地跪在殿外、一副大家闺秀温顺的模样,苏霓儿的心头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太明白了,明白那副温柔可人的面目下藏着怎样卑劣的心思。
纵是对方装得再无辜,也激不起她的半分怜惜或是好感。
许是意识到苏霓儿的抗拒,殷娘拍了拍苏霓儿的手。
“你且在帘子后方瞧着,瞧着娘怎样收拾她!”
壁柜的旁侧有一方厚重的紫色窗帘,用来遮掩浓烈的日辉或是漆黑的夜色,不掩窗的时候,人藏在帘子后面,不注意看很难被发现。
殷娘坐在贵妃榻上,神色傲居,随意地指向殿外跪着的陈木莲。
“让她进来吧!”
陈木莲领着丫鬟徐徐而入,跪在殷娘面前,温顺地行礼问好:“太后万福!”
殷娘傲慢地仰着下巴,也没让陈木莲起来,只说让她抬头。
殷娘好生打量了一会儿,“哟,这不是陈国辅家里的丫头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多可爱的女娃娃啊,转眼间都这么大了?”
话头一转,又说,“是我记错了么?从前瞧着多水灵的姑娘,怎地长得......如此尖酸刻薄了?”
苏霓儿躲在帘子后方,险些笑出声,不由佩服殷娘转换自如的态度。
但凡前世她能学到殷娘的半分本事,也不至于回回被上门挑衅的莺莺燕燕怼得哭兮兮的。
陈木莲自然也意识到了殷娘言语中的不善,明面上却是不好得罪殷娘的,更不敢和殷娘对着干,毕竟殷娘是她未来的“婆母”,她得仔细伺候着。
陈木莲笑得很是难堪:“兴许,兴许是莲儿今日的妆容不适,污了太后的眼。”
殷娘接过何妈妈递来的茶水,浅浅地抿了一口。
“嗯,不仅是你的妆容不合适,这衣裳啊,也穿得不合适。”
陈木莲诚惶诚恐地抬头,殷娘便指着对方华丽的裳裙说太艳丽了,不符合小姑娘单纯天真的气质,一看就是有心眼的。
“我可没说你啊,”
殷娘面对陈木莲几乎要垮掉的脸,慈爱地笑。
“那些不择手段的狐狸精,最爱打扮妖娆、没个分寸,争来争去的。争什么呢,活人再讨男人欢心,也争不过死人啊!”
陈木莲终于听懂了殷娘的弦外之音。
她本是来送千年人参的,并无恶意,却被对方拐弯抹角地谩骂。
还以为,还以为那个贱女人死了一个月,太后再悲伤也该放下了。
更何况,今个早朝上,她和陆卫青的婚事已被放到明面上。
纵观整个上京,除了她陈木莲,还有谁配得上皇上哥哥?
太后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木莲从小到大不曾受过这般憋屈,眸底含着泪花,心不甘情不愿道,“莲儿谨遵太后教诲。”
殷娘颔首,语气客套了几分,“既是如此,便给我缨儿上三炷香吧!”
大殿的高案上,摆着一个简单的祭拜台,祭拜台有个牌位,是苏霓儿的。
之所以将牌位放在仁寿宫,只因苏霓儿“死前”交待,不入陆家祠堂。
做戏做全套,牌位的下方香火灼灼、轻烟袅袅。
陈木莲怔住了,先不说她从进来到现在一直跪着,膝盖都跪痛了,也不说太后对她的冷嘲热讽。这些她都受得住。
可让她给横刀夺爱的情敌上香,还是搅黄了她的及笄宴、让她颜面尽失的卑鄙小人上香,她气得浑身止不住地抖!
“怎地,不愿意?”
殷娘笑着,“缨儿可是无上皇亲赐的皇太孙妃,按资论辈,那可是仙逝的皇后,还受不得你三跪之礼么?”
说着,殷娘不耐烦地挥手,“去吧!”
何妈妈也送上三炷香,“陈小姐,这边请!”
陈木莲快要气爆了。
太后非但让她给最不待见的人上香,还得行三跪之礼,简直太过分了!
偏生太后说得句句在理,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拒绝,只能不情不愿地接过何妈妈手中的香。
突然,陈木莲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在上香的时候,佯装不慎,打翻那个贱人的牌位!
叫她死后也不得安宁,更不得她的祭拜!!!
说干就干,陈木莲从来不是会计较后果的人,反正不管出了何岔子,父亲陈国辅和干娘贵太妃都会替她兜着。
陈木莲俯身,对着高案上的牌位行礼,却是好似头晕,突然摇摇晃晃的,朝着牌位倒下去。
她所在的位置呀,恰好能倒在牌位上,顺势将牌位掀翻在地。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打在摇晃的陈木莲身上,将陈木莲打在不远处的黄花梨矮凳上,“砰”的一声,矮凳碎成了好几截。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明黄色的身影闪现至高案前,将东倒西歪的牌位扶正了。
来人是新帝陆卫青。
陆卫青修长的手颤抖地抚过牌位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划,又详细地检查过高案周围,确定牌位不会再倒,阴冷的面色适才好了些。
他冷冷地扫过地上哀嚎叫痛的陈木莲,没有多看一眼,而是转身朝殷娘行礼。
“娘,她不配,莫要辱没了缨儿。”
躲在帘子后方的苏霓儿狠狠一怔。
这是她“死后”第一次听到陆卫青提及她的名字,第一次听到陆卫青当众维护她,也是第一次距离陆卫青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