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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以身入局

海棠压枝 上曲 4290 2024-10-18 22:00

  

  ◎今夜就看你救他性命了。◎

  次日大早, 许襄君携辰安便候在她不该出现的朝殿殿庭门外。

  陆陆续续官员上朝,看见他们均是怏然颜面,仿佛她以女子身出现在此处是亵渎朝政。

  辰安怏怏不平露出愠意, 手上特意书的字差点失力握皱。

  看见张宰辅,许襄君只是半步上前, 遥隔人群鞠了一礼, 夏辰安规规矩矩跟了个学生礼。

  他这儿礼刚起势,张宰辅便一步阔在同僚身侧, 结结实实挡住这个礼。

  许襄君自知会如此,心平气静的立在原处。夏辰安被拒得彻底, 倒也不起性, 安安静静站她身旁。

  直站到退朝,逾矩拦谈, 张宰辅却不买面子, 一直拒推, 至终不答应做辰安的老师。

  翌日下朝, 夏明勤再宣许襄君侍疾。

  瞧她进门, 搁了手上折子, 一脸戏笑观她颓丧颜色。

  她徐徐一拜,娇嗔埋怨道:“陛下还特意宣臣妾当面打笑。”

  许襄君本媚骨自成风流溢于, 略微这样嗔怪便让人难耐。

  夏明勤携过她的手:“他本就固执难折, 太子他一手带了十年, 眼下还肯上朝,朕都感到未及欣慰。再想让他收学, 怕是无心。”

  “闻你昨日跪了?”

  昨日许襄君为了求师, 跪叩了, 这是他没想到的。

  许襄君敛眸:“这等名臣若真愿做了辰安老师, 跪了又何妨,只是可惜。”

  满腔叹惋。

  少许愁容染鬓,夏明勤蹭揉她指节。

  瞧觉她分外诚挚,不禁惜她这份真意:“你倒是真心为辰安求老师,那朕书一封,替你这份心说说情。”

  牵着她手往桌旁走。

  目光登时炯炯,许襄君甜笑:“臣妾给您磨墨。”

  先一步用玉匙舀水,牵袖细细磨起墨。

  “小殷勤鬼。”他笑着坐下取笔,铺陈张贡宣,用浮云玉山纸镇压好。

  黎至匆匆进殿看见这幕,着人押至门前的信使挥扯在一旁,并未赶此刻上报几奏。

  抬眸凝思了番她身影。

  究竟怎样境地,她才会更好。

  平珠。

  杀,还是不杀。

  “希望有陛下的陈情,张宰辅能应下教辰安。”许襄君莺啭脆声断了他浊思。

  她的事行完,案上已然转境。

  黎至挥手,带着人速步进去,跪在殿中。

  夏明勤一瞧黎至身后那人半身伤,衣裳浸了半身血,黎至又一脸肃然。跟着绪王周身懔然进殿,行礼在黎至身侧。

  两人余光对上,周遭凌冽滚涌,赫然让人扼息。

  这对仗让夏明勤拧起眉。

  许襄君瞧得局面,适时行退礼:“辰安等臣妾煨的汤,臣妾改日再向陛下讨戒尺。”

  夏明勤听懂,倏然扯笑,宠溺的轻轻挥手:“那襄君先下去,晚些时候朕去瞧你。”

  许襄君应笑作答,还未踏出殿门,身后... ...

  “陛下,绪王着人刺杀太子,太子陈尸在宫门。”

  “父皇,是这个阉人设计害儿臣!”

  许襄君被那两个字刺到,牵唇冷裂抿紧,深深沉口呼吸。

  白衡见人出门,忙将斗篷给她披上:“娘娘,下雪了,今年初雪。”

  她这才仰头瞧见果真下了雪酥,细碎银片,很是好看。

  许襄君伸出手,细雪落在掌心片刻便消失不见。

  “若是有些人能如这雪一样才好。”

  这话没来由,白衡撑起伞害懵懵的:“谁如雪啊娘娘。”

  她紧紧领口:“没谁,我们回去吧。”

  且看今夜是绪王下狱明日再开廷议,还是夏明勤逆心强保绪王。

  这一步步离开踩下的均是惊慌。

  吐息完全不能顺畅。

  回到上宸宫,平珠跟辰安都在,她沉重神色缓下松色来,抚着辰安肩头:“怎么不在皇子所,你父皇可允你回宫了?”

  辰安反噎下,手握住她衣袖。

  “儿臣总觉今晚会出什么事,心下难安,才越了掌事嬷嬷回来。明日儿臣再去向父皇请罪。”

  “你这跟拗旨有何不同?为臣,你先斩后奏逆上。为主,你作榜下效坏了规矩。简直乱纲无法,母妃这就送你回去。”

  顺袖口将他手牵起来。

  辰安身子一顿滞,“儿臣离了母妃数日,想您了。”

  平珠听他声下哀戚,有几分要拦她动作,却又不敢上前。

  小声劝说:“娘娘,要不就容他一日,陛下这般疼爱您,不... ...不会苛责辰安的。”

  话却没什么底气。

  她的疼爱究竟是怎么来的,平珠最清楚不过,何必讲出这个。

  许襄君端目看向平珠,颇是厉色:“规矩就是规矩、礼法就是礼法,无人能乱。便是陛下也要按照祖宗规矩、天下民心民意来行。你当古往今来天子的罪己诏都是颁给谁看的!”

  “你过于纵他了,这不该是你能作的,日后... ...你怎么看管他,由着他心绪乱宗坏法吗,他的臣民、他的百姓该怎么办!”

  平珠身子一颤,咬咬唇,斗篷内捏紧袖口。

  “娘娘教训的是。”

  辰安作势要跪,平珠半步踩前想扶他,却在许襄君目下动也不敢动。

  他就这么小小地跪在面前。

  这么僵持一刻,他神色愈发难堪、又渐明白过来。

  清朗着声:“儿臣知错了。”

  许襄君蹲下身,裙子铺散在地上。

  直视他:“母妃不想罚你,但你身为皇室子弟,做任何事都是天下人看着。你要作表率,你没有任性随性的资格,往日没有,今时没有,日后更没有。”

  夏辰安目光如镜:“儿臣明白了。”

  许襄君扶起他,温柔牵起他的手:“那我送你回去。”

  辰安安安静静握着她的手,跟着她的步子,犹如散步样。

  十二月初的第一场雪却有停不下趋势,她接过白衡手上的油纸伞,倾了大半到夏辰安身上。

  没几步被他发现,夏辰安看着她撑伞的手,曳眉:“儿臣日后也给母妃撑伞。”

  这话让她心砰然一炸,紧接停顿几息,缓缓才清目,发现走了大段她不记得的路。

  慢慢悠悠牵唇:“那,我等你给我撑伞的那一日。”

  辰安仰头。

  这声音总有些凉意,也不知是风染的,还是雪浸的,总之夹在凌冽之中,叫他神魂不好受。

  半路,有几位御医匆匆齐往含元殿方向去。

  许襄君敛息,殿内是开始了吗。

  她不禁握紧手,不小心捏疼了夏辰安,他咬着疼只哼了哼。

  “母妃是在担心父皇吗,又是御医去父皇殿中了。”

  她惊惊心,勉强扯唇:“你父皇没事的。”

  黎至会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神思一下便游走,惊恍不定。

  “自从太... ...大哥做了那等逆事流放,父皇身子一直不大好,总是宣御医,还接连数日不能上朝。”

  他顿了顿:“父皇真的能好吗。”

  除了担心夏明勤身体,他有一丝期盼,那种向往帝位的期盼。

  许襄君听闻出来时顿时愣住。

  垂眸瞧他,确认他眼中那种天然争夺意图。

  “你,想些什么呢。”

  “没什么。”

  这等乖巧让那一丝谋逆心深藏。

  仿佛她刚才听岔了。

  她在皇子所给夏辰安整顿寝室,亲手抚过他这些时日用过每一样物件。

  “你读书还到四更?”

  “天凉了,你小心生病。”

  “这几日我有些事情要盛松去办,母妃将人抽走两日可好?”

  虽然他才七岁,但许襄君也有在好好询问他的意见。

  夏辰安从书中抬头:“儿臣会注意身子。盛内侍也同儿臣告了,他将手下的小明子调来了。”

  许襄君动作缓顿,点点头:“好,看书不要太晚。母妃明日便求你父皇让你回上宸宫。”

  “恩,儿臣想回去,不然看不了娘亲手注解的书,这里太多人。”

  她给夏辰安倒盏水:“好。”这么应承下来。

  一路走回去天都黑了,行到半路看见盛松提盏等在殿外。

  瞧见她,忙几步上前。

  许襄君适时挥退白衡,白衡自觉带着人后退一丈远。

  盛松被免了礼,小心敬慎屈颈附耳:“常侍被陛下拿去了制狱。”

  他明明用了最小的声音,却将她震得头昏目晕,许襄君身形一个趔趄,勉强揪住他衣袖站稳身形。

  脊梁在十二月的雪天骤然湿透,急喘半响平息不下来。

  眼中有泪闪烁,却晃**在眼眶不坠。

  制狱。

  那是什么地方无人再比许襄君清楚的地方了,只是她从来不提。

  大多时黎至都会换干净衣裳来见她,可再清爽皂荚下总萦着一股血气,时重、时淡,但不会没有。

  无人活着出制狱是真。

  他身上杖刑未彻底好全,如今这孱弱之身再去这种地方,便是一个时辰也够要他半条命的。

  一阵心慌袭来,差点让她站不稳。

  盛松将袖中的信笺塞入她手。

  他额角跟着急急渗汗:“现下该如何。”

  许襄君将信拆开,速速扫一眼。

  他果然将局完善至此。

  “眼下还能出宫吗?”

  盛松摇头:“怕是出不去宫门了。”

  她恍然扯开嘴角:“是我糊涂,陛下既然打算包庇绪王戕杀兄弟,那黎至自然是要死的。”

  许襄君将袖中今日夏明勤写好的书信递给他。

  “拿着陛下亲笔出宫交给张宰辅,这些你藏好一并递给他手。今夜就看你救他性命了。”

  她双瞳絮泪,握紧盛松衣袖。

  “他救你一命,将你弟弟养护这些年,来年便能科考。万求你看着他如此待你份上... ...”

  盛松收了东西,铿锵道:“奴才定做好。”

  他转身瞬间,许襄君心口都飘忽起来,跟着‘怦怦’没个完。

  她抬头看天,雪又大了,已经能落到眼睛中,让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制狱中,有没有雪地里冷。

  你说过制狱很冷,我当初让你加件衣裳,你今日加了没有。

  黎至,你怎么又以身入局替我清盘了... ...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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