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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就正有道

海棠压枝 上曲 4957 2024-10-18 22:00

  

  ◎你在殿外可有窥探殿内?◎

  掐算太子行到流放路程过半, 许襄君遣白衡找去了辰安身边的送盛松来。

  两柱香后,盛松进门观她慎色,自觉走近屈身附耳过去。

  许襄君压声:“叫他遣人去丰源钱庄, 找掌柜取封信笺,快马加鞭给夏昭瑄送去。好生将人掩着护送回城, 余剩下的他知道怎么做。”

  盛松塌眉, 遵了‘是’便启步出门,末了在许襄君目光下他顿住身形, 乖顺回来跪下。

  “娘娘可要嘱咐信笺不可拆?”

  许襄君瞧他两眼,盛松从第一面开始便是行事谨慎极算利弊之人。

  摇头:“不必。”

  盛松明了, 起身将退, 动作被她叫停:“这段时间在辰安身边如何。”

  他晦眸,身子往下塌了两分:“殿下生性颖异、心思周全、深谋远略, 也......”

  “也?”许襄君闻他变色, 疑声问:“怎么。”

  “也......情薄杀伐。”他慢慢道:“今晨陛下诏了殿下去御前考校学问, 结束时问了殿下, 顶撞天家颜面的人该不该杀。殿下......”盛松压低神色, “殿下说该杀。”

  一旁听清的白衡身子犯怵失惊, 目光迅速掠过茫然惊惧。

  ‘该杀’这两个字,怎么都不该从一个七岁孩童口中说出。

  许襄君拧拧神色, 不算太意外, 只是眸中浊色重:“他本就在皇权下长大, 怎会容忍天家颜面被人冲撞。他就是皇权法制。”

  夏辰安论礼法冷情起来,怕比之夏明勤过之而不及。

  上位者情感太多容易被左右, 不利国、不利政、不利臣民。

  夏辰安这样, 正好为君。

  “陛下, 论得是谁。”她看向盛松。

  心里有个人, 可她希望盛松能给另一个无所谓答案都好。

  他掐眉不知如何开口,小心翼翼端看她神意,咬定牙:“黎常侍。”

  果然。

  她明白夏明勤为何问辰安这个问题了,倏然笑笑:“辰安答得好,想必陛下满意。”

  “是。”这话答得脊背发凉。

  他是知道这两人什么关系,许襄君此刻的莞尔漫笑他没看懂,更不理解什么叫‘答得好’。

  这松松三个字决定的是一条活生生人命,还是他的性命。

  盛松压下不明神色,规矩佝颈。

  “陛下可还有说什么。”

  “有谈到娘娘。”余光入眸,她霞姿月韵当真世上无二,盛松不自然敛屏气息。

  许襄君来了兴致,眸底掺着玩味倾了颈子打算好听一翻。

  门外此刻响起长明声音:“宸妃娘娘,陛下有旨。”

  她敛眸正肩,起身,白衡忙走近将她身上衣裙理整齐顺。

  许襄君温声提前预知般:“将本宫日常惯的物件收拾收拾。”

  白衡懵然:“什么?”

  眼前身影飘动,许襄君已然动身去了院子。

  长明瞧见她,笑得很是谄媚。

  生怕她多走几步累着,自己忙几步凑近:“陛下有旨,请娘娘到御前侍疾。”

  谄笑:“如今宫内能伴在陛下身边的只有娘娘一人。”

  这是何等殊荣已然从长明语气中闻个明白。

  夏明勤问了政,夏辰安答得他满意,故有此一行。

  也是想让前朝诸臣公将绪王视野转换下,毕竟他不久前在廷议咬嚼太子谋逆,眼下他病中,视线过多积压在绪王身上,容易出不必要非议。

  这是绪王要被立储,意料之中的大势所趋。

  多时不见,夏明勤神态明显掺拌些许萎靡,眼中精光也能窥到强撑之意,像是一夜之间便颓老。

  许襄君漠然挑眸,对此熟视不睹。

  接连御前侍疾几日,她除了伺候日常,夜间侧榻陪着警醒照顾夏明勤身子,人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殿内,从不多语多行。

  乖巧娴静的立正夏明勤眼中。

  这日夏明勤下朝回来,握住桌前许襄君倾茶的手,轻轻摩玩:“你静了许多,没同辰安那时活泼,朕这处让你不安心?”

  许襄君敛眸,静静言:“今日上朝可觉着辛苦?”

  接手夏明勤褪下来的风氅,“陛下病中,臣妾那般岂不是没心。今日陛下身子可觉着好些。”

  他扯过许襄君,将人怀抱在腿上,额角疲惫地塌抵在许襄君肩头:“尚好。”

  “辰安很聪明,赵太傅今日又在朕面前夸他,说刻苦认真。听闻他下学晚膳后又学到四更天。”

  这话引向太敏感,夏明勤在试探她是否存在帝位非分之想。

  许襄君旁得不提,乖顺绕开话头:“眼下天气愈发冷了,那让惜薪司多拨些炭火过去,若是非要按宫中份例规矩,便将臣妾的拨一半去。臣妾少的这一半,就请陛下继续让臣妾留在身边侍疾,让臣妾蹭讨陛下份例。”

  她巧焉笑兮,娇俏自成。

  夏明勤笑出气声:“你有协理六宫之权,怎么不自己私自办了。有些话讲出来,便要按规矩,这般年纪了怎么还如此实诚。”

  手上不禁揉揉她脑袋,仿佛她还是刚入宫那个需要人捧在手上的小姑娘。

  许襄君顺势握住他袖子:“臣妾是协理权,若握了权行不正私法,贵妃娘娘那里颜面,又以上歪下带坏规矩,折了陛下明清,臣妾担不起。”

  夏明勤将人拢紧:“这么些年,你一如既往这般明事理。侍疾几日,可觉得辛苦。”

  “不觉。只盼陛下身子能好些。”

  她盼望的殷切真诚,可这身子如今是什么情况,夏明勤再清楚不过。

  紧了紧掌中柔荑:“辰安该有个好老师教了,明日朕择位,你可有看中的人。”

  真心给夏辰安找老师,又是真心试探她对朝政是否有所涉猎... ...

  许襄君晦眸,忙道谢,起身给他烹盏茶,心巧嘴乖:“那请陛下赐恩,将张宰辅许给辰安做皇子师吧。”

  掐指接茶的手顿停,夏明勤目光一下如刀剑般锋锐,空中骤起压慑。

  许襄君捧着茶袅娜跪下,颜色透青。

  “你乖顺侍疾几日,就等这?”夏明勤峥嵘狞狞。

  许襄君胸肺间难得挤出口气,委屈垂颗泪,双手捧着茶,几分枉屈:“臣妾求张宰辅不是因他曾是太子太傅,是因为张宰辅为人雅正端直,陛下惜他是皎皎国士,陛下为太子选的人定然无错。”

  “绪王日后定不会容他,还不如陛下将这等人物给了辰安,日后随辰安之藩,也保宰辅晚年无忧。”

  她单手扯扯夏明勤衣袖:“他当初敢在廷议挡下自戕的太子,足见他怜惜太子。臣妾不懂、也不想懂国家时政,但张宰辅这一行,却让臣妾觉着辰安需要这样的老师教导。”

  “臣妾知道求他不对,可论人德、论行性、论才学、论教子苦心,臣妾想逾越天下规矩求这等人去辰安身边,日后......他有人管教,臣妾相隔千里也放心。”

  夏明勤细思一番她的话,冷眸将人从地上扶起,将温掉的茶掀进茶盘中。

  “你可知你求了他,日后你自己该如何过。”

  夏昭瑄是张宰辅一手教养出来的,他曾经太子太傅的身份众人皆知,夏昭瑄虽然不在,可当下未立储。

  夏辰安此刻成了张宰辅学生,朝上难免会有一阵波动。

  但夏明勤已经做好了立绪王为储君想法,这遭便是将秦贵妃跟夏景立得罪透。

  晋王再大些一旦去了藩地,可她在宫内会毫无立锥之地。

  许襄君想也不想,一脸决绝:“臣妾去皇陵,永不回宫。”

  “陛下,臣妾从未宫中翻过错漏,也从未逾矩求过您什么,就将张宰辅赐给辰安做老师吧,辰安认真好学,先前是臣妾耽搁了。”

  袅娜一拜实在好看又叫人心生怜惜,夏明勤沉眸看她。

  这几日立储之心从未瞒她,时时想着她是否安顺,终是他揣测过度。

  她忍痛揪紧他衣袖,几分戚戚:“总要让他日后有所托之人,能护着训着。”

  她都想好也清楚后果,夏明勤也不愿驳了她这惨兮兮模样。

  寒声:“依你,只是他顽固,未必肯。想要人就师,朕的旨意哪够,要看得上辰安才行。”

  “陛下这是应了?”她笑出声,异常欢悦,“陛下写旨便是,明日臣妾带辰安去堵张宰辅下朝。”

  银铃声音清脆,听得夏明勤十分欣快。

  “没规矩。”斥训的话因跟着笑也温厚几分。

  许襄君笑着摇头:“好老师难求,有些没规矩也成。再说,臣妾也只是在陛下面前没规矩。”

  夏明勤一脸宠溺,“倒是你性子自成。侍奉朕五日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后日再来。若讨不成,朕再给辰安重新选个能士也可。”

  她作依依不舍模样,瞋笑:“后日来便是陛下颁旨之时。届时还请陛下亲赐一柄戒尺,赋张宰辅教|徒之责,若日后辰安行法乖僻嚣戾,便是藩王也可只管打。”

  夏明勤见她真动势,挑眸:“依你。”嘴角一直牵着。

  许襄君欢笑着行退礼,像是迫不及待就明日,将张宰辅赌在眼前。

  夏明勤陡然情态谨严,许襄君立马敛神正色,悄悄附到他耳边,小声说:“臣妾知道立储之事不能外传,陛下放心。”

  夏明勤笑笑,一把将人摁进怀中:“襄君怎么能这般乖巧,朕都舍不得你回去了。”

  抬指捏着她下颌,细细小啄口她下颚。

  怕亲在唇上忍不住。

  夏明勤指腹在她下颚流连来去,眸色沉凝,最后晦涩一番后将她松开。

  大方慈悲般笑道:“明日带辰安堵朕的张宰辅吧。”

  手一挥,让她退下。

  许襄君拜礼,规规矩矩从殿内退出。

  一如往常甩了白衡诸人行在僻静路上,才一步踩进僻静宫道,身影便被溶进黑暗中。

  她转身,正好撞到一张宽阔肩上,想也不想抬手拢住那人肩头,脑袋无力砸揉贴上:“抱抱我,我好累。”

  她浑身卸力软在他怀里,黎至弯腰抄了许襄君膝弯,将人抱在怀中。

  久久他才出声:“你为他做的太周全了,其实......也不必。”

  许襄君脑袋顶抵在他颈侧:“你杀的那些朝臣,一部分不也是为辰安清路,你也做了许多。”

  无人希望这天下风雨飘摇:“我以私心爱你、行大逆不道之举,却不能不以国心待天下。”

  万民无辜。

  “他太小。”黎至抿唇,提臂将人抱紧。

  是,辰安太小,本来应该再晚些年才是合适的。

  只是她不想等,不想再久等......许襄君阖目,温溺蹭着黎至心口,“他可以的,你留下的那些朝臣也是可以的。”

  两日一阵无言,心绪皆交杂。

  少顷,黎至缓声:“太子还是两日到城外,陛下明日就该知晓太子抗旨返都。为保太子不能伸冤,绪王今晚势必要动手,我未必拦得住,陛下全盘知晓也未必一定会惩处绪王,故而......”

  许襄君勾住他的手僵滞,“陛下会处置的,只要你保住太子微末口舌。”

  黎至下颚呢蹭:“晋王不在君心、时局内,陛下酌情大局除非不得不......你太周密。”

  许襄君打个哈欠,在他心上掩面,细弱香气萦鼻,一时泛起困来。

  “这几日陛下侧榻我都睡不踏实,可将我累坏了。你在殿外可有窥探殿内?”

  末了笑意压闷。

  黎至提臂紧紧人:“无时无刻。”

  许襄君轻轻笑声,钩着他脖子:“此遭变天切切护住自己,这次违逆圣心让我来。上次你与顾元菱都受了灾,陛下厌你恨她,若不是我让宣邑常在御园哭,她怕是要赐死。”

  许襄君声音浸了寒夜,话声凉凉。

  顾元菱门一关,谁也不牵扯,她当是好清明的心。

  “陛下如今身子不好,行事手腕更重了,他在为绪王铺路。”

  许襄君少谈时政的,黎至声音也沾染了她的寒凉:“我们也做了许多,晋王的路也顺畅,你莫忧心。”

  许襄君音下愈发凄寒:“希望如此。”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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