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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去衣受刑

海棠压枝 上曲 4582 2024-10-18 22:00

  

  ◎去了他体面。◎

  “锁了几日, 没东西好好招待你,随意坐吧。”许襄君携手将顾元菱带进门。

  她回头粲然一笑:“主座还是擦过的,为了你。”

  顾元菱望着主座被拂拭得干净, 手旁斟了新茶。意图泯然,她登时顿身。

  许襄君一下脱了手, 回头。

  顾元菱拧着神, 失容萧索:“你的上座我坐不起... ...”

  许襄君拂裙利落朝她跪下,叩首再直起身。

  看着顾元菱复杂神色, 她不避讳:“清谈会上诸多贵门学子对你著文颇多赞词,听闻皆为你留了书?求你将此物借给黎至一用, 护他一护。”

  贵士学子, 鸿儒硕学又是来日国士,这些人可谓珍贵。

  若他们开口言语, 必然有一二分颜面。

  顾元菱瞧她, 心口舒畅了下, 又拧起颜色。

  忿然不悦:“我不受你的礼。”拂袖便走。

  许襄君狼狈膝行一步, 拽住她裙角, 急急启唇:“你说过他朝有难你会救他的。”

  顾元菱被拉停身形。

  回眸垂她, 许襄君狼狈万状焦灼模样依然清雅脱俗,她素白颜色倒更淑静不凡。

  顾元菱挪目, 挺着颈:“我救他是我救。你这样一跪, 将功劳折去大半, 到头来他还心心念念是你受屈,那我算什么。”

  掸开许襄君指尖, 毅然转身。

  ... ...

  那清缈身姿似莲, 许襄君朝她叩谢:“多谢此时你未出手阻扰, 弃了背主。”

  这话显得顾元菱性凉, 才踏出门的身形便僵住。

  少顷,她转过身,幽幽灯火中看着许襄君:“我从未有过什么背主,你们之间胜者胜、败者败。”

  “明日黎至被反咬一口,你不得好死也未可知。其间端看你们两派自己心算,你们恩怨与我何干,我既不沾你、也不理她。”

  “当年劝你忘仇,是我思虑不周,出口轻狂。你说得对,不出刀,便不会自伤,诸般后果皆是自选。你谢我真是谢的好生奇怪。”

  顾元菱出门,不知为何在门前驻足,仰头于天,喉嗓半噎:“你们都好生奇怪。”

  夏明勤手持康灯、佘御医呈报诸多张画押证词,怫然低喝:“确切了?”

  他难信自己是折损在这种不入流且可耻的手段下,以致身子亏折数年、或来日崩在这上头。

  康灯踟蹰不语,看向佘御医。

  佘御医叩拜:“验过也审过了,诸位娘娘每逢侍寝便会用这种惨了毒香料、口脂。本就量不大,故而她们也就是偶有心悸,积累到陛下身上便重了。”

  夏明勤掩面失色,胸腔急剧起伏、久久无法平息。

  刺疼又胀涩,难言滋味不可言状。

  康灯瞧陛下青面危赫,迎着惊怕接着呈报:“各位娘娘说这些都是秦贵仪手上换买。秦贵仪家乃香料皇商,又兼西域往来贡货,她说是让家里偷藏了宫内供给卖给她们,只是为多赚些银子。查了账簿,每年却有半数银两会放回家中。”

  “有些娘娘是因与她同期入宫,有些是因秦贵仪家掌皇商,知晓手中诸多贵物,喜爱这等不易得的贡品,才与她手中年年购买。这些物什名贵,故而只舍得在侍寝时用。”

  “但诸位娘娘都不知道此二物有毒。”

  “... ...”夏明勤一掌握紧扶手,面目黧黑,其糅了不少凶戾。

  闷喘几口他忽然醒过神,尖锐挑向康灯:“这些是七年前和近些年襄君下帖拜进宫得吧,她那处可查了?有无异处。”

  康灯面露难色:“搜了,上宸宫目前没有这些物件,但娘娘这些年都有笔钱财出宫,出宫询案的宫人还未回。此案涉及颇重,一共涉了除去宸妃娘娘外十一位位娘娘,奴才只能先来呈报。”

  “陛下,该如何处置?”手上东西都是确凿过的罪证。

  夏明勤扼息,直觉双目昏花、头闷脑眩。

  狠力掐掐额角,厉声:“赐酒,她们贴身近侍一律择处秘密杖死,宫内外涉及此事就地诛戮,两族下狱。”

  康灯叩旨,怯生生问:“那宸妃娘娘... ...是否要等宫外询案宫人回来再述。”

  夏明勤大吸口气浅思,一副深恶痛绝戾色:“十一位弑君全从她手中入宫,你说她无辜否。”

  康灯忙屈颈:“奴才不知。”

  “这都几日了,庭内还没将她与太子的事查明?”

  康灯低声:“掌案的侍人这两日就该呈报了,听闻那位叫苑笙... ...”反应过来陛下不记得是谁,当即换口,“那日想在殿上自伤自证的宫人,还是在监内自戕了,衣裳用血表迹是宸妃娘娘... ...”

  “还有... ...”

  “誓死不反口?”夏明勤历经昨夜,此刻正头疼得厉害,那诸多供词他实不想一一听诉。

  宫内外此次惊闹数百人之多,一件累一件实在积伤。皇后至时还在含元殿外素衣替太子跪罪,如何劝扶人都不愿离去,头没法不疼。

  眼下能去一件便是一件。

  夏明勤罢手:“正好前朝也让处置她,此事又同她这样紧密,十一位之多,便不是她全权设计,怕也少不了她点末,不必等宫外人述了。照宰执、中邑侯、安德伯他们所求的,赐绫吧。”

  “将她罪行新列传述出去,用此把太子案件先压一压,等太子这几日醒了再论屯兵这案。”

  说到屯兵,夏明勤不免大呼口气,却被梗塞反噎得人心绪恍惚。

  “让黎至去将绪王稳住,昨夜四十余位伏谏的大臣让他想法子清退,不退就去制狱歇歇。近日真是... ...”

  他大喘,胸间实在难凝气,康灯忙起身递了盏温茶。

  一边服侍,紧紧额角边细问:“晋王年纪尚小,该如何讲明... ...”

  夏明勤咽了茶:“什么如何,为母的品行不端引诱冤害储君、戕杀妃嫔、又涉害弑君,这一桩桩没合辄全族便是恩典。如实告了,狱中那些也绞了,莫留下个他日嘴碎的。”

  整个上宸宫无一幸免。

  康灯敛息,想到宫门前直谏大臣、殿外跪罪的皇后娘娘、陛下被下几年毒坏了身子,这些... ...

  “是,奴才这就去办。”

  “只是陛下,让晋王殿下再见娘娘一眼吗。”

  康灯自觉自己不该这样问,只是宸妃娘娘在宫内与世无争、常日里都是爱笑模样,促使他道了句本不该的忌语。

  夏明勤愣了愣,皱眉半响后:“不必。”

  康灯接旨,跪退。

  行到门口,黎至正进门,两人视线浅错。

  黎至抬手止住了康灯出殿步子,他缓缓抬头看向御座,掀衣正要跪。

  夏明勤不悦,讳莫如深涌下嗓子,试图用言语钉住黎至此行:“出去领两板子,此事不该你置喙,你从不涉后宫,今日如常便好。”

  话下警告浅显易懂,他若执意必将承受天子之怒。

  接下来夏明勤还要用人,黎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纰漏,叫前朝人握了柄,来时用不顺手。

  黎至依旧膝头点地,手牢牢紧着康灯小臂。

  另一只手举起一叠供词:“陛下,宸妃娘娘无辜,奴才... ...”

  夏明勤赤目,顺手一盏子砸下去,飞瓷散在殿中各处,生将话给他塞上。

  戾斥:“康灯,你去。”

  这是夏明勤给黎至的一次机会,望他将机就机见好就收。

  夏明勤忿忿俯看,黎至臂膀用力扯住康灯身形。

  “陛下,奴才查清了,宸妃娘娘受冤被人陷害,诸多证据奴才理了,且宫外尚未回消息,万不可草率定罪,晋王还小... ...”

  夏明勤提手拂了手旁,小案耸摇,声色俱厉:“你个阉人也想像宫门前的朝臣要君?你们一个个是要犯上谋逆,眼中全然无天子、礼法是吗!”

  “好,朕成全你。”

  他抬手支使:“康灯,拖到殿前行五十杖。”

  “你若还能张口,朕听你一言。”雷嗔电怒忿恚,殿内死寂一片,好似无人呼吸。

  黎至胸腔蓦然压得难动,咬着口气撑在此,只是五十杖,尚能受。

  康灯点头,朝外宣刑。

  五十杖人就是个死,刑中熬不熬的过难说。明眼这境地今日是张不了口,明日能不能活端看圣心。

  门外刑卫已然准备好了,黎至叩谢,被人带下去瞬间。

  夏明勤张口:“去了他体面。”

  康灯听见人也是倏然抬眸,又匆匆将惊色压下。

  去衣受刑。

  陛下明知他曾致仕,自小明君子就礼教,如今去衣比打在身上还狠。

  偌大殿前赤身受刑... ...黎至两耳顿空,浑身骤僵,头脑里搅成一团不成形。

  他费力抿抿唇,涩口涸嗓艰难地跪下叩了头,字字艰难:“奴才谢恩。”

  人被押到殿外,日头高悬,热气笼身,黎至却呼吸不畅,颈侧青筋爆裂,如堕冰窟周身寒凉。

  袖中手一直绞着里衣,神色苍白悚惧,满身冷汗侵体,不过尔顺便湿了半幅衣衫。

  直到有人上前解他革带,他倏然惊怕地叩住那人的手,那侍卫也惊了下,身负皇命不敢松手。

  两人僵持半息,这人启唇:“还请常侍松手,此乃圣旨。”

  “我等殿前曾受过您照拂,一会儿... ...一会行杖快些、轻些。”

  黎至赤红着双目,手发抖,跟着整个人颤起来。

  这身子带给他的不耻,此刻翻搅剖解开来,将他整个捂死气断声吞,犹如地坼天崩... ...他闭了闭目,狠狠握了对方手后松开。

  难看地牵唇,嗓子急涌,却什么都出不了口。

  那侍卫快速将他外袍剥下,抬手钩住他裤带,黎至猛地骨颤肉惊地绷紧浑身,手上供词握得更紧,却又不敢过于用力,怕一会儿陛下看不清。

  侍卫正要拽开他身上最后体面,一张素绸落他身上,那侍卫也被一支金钗逼退开。

  惊惧不已身子突闻耳边声:“陛下,宸妃姐姐乃受人冤屈,请陛下一阅。”

  他手上的供词被人取走,这些乃是襄君性命,他本能一握不愿轻易失手。

  她一愣,回眸见他满额冷汗,素隽五官染痛,衣衫未褪尽,却湿了大半身,一身狼狈清冷执罔。

  顾元菱轻声:“松手,本宫替你呈。”

  手带了带力,指腹正巧撞上他指尖,顾元菱心下一**,退开半步,这叠供词便落在她手中。

  低头瞧见他松了手,顾元菱又是一脸喜怒无色的清淡。

  那侍卫绕开她金钗又向黎至走近,顾元菱站在殿外高喝:“陛下,此素绸上写满贵士学子对臣妾著书的评述,上京清流之言如今覆在黎常侍身上,您用得了刑吗。”

  夏明勤艴然不悦,一拍掌案,赫然大怒:“你们一个个皆是圣贤掌了舆情,敢要君到天子眼前,你们眼中还有国君没有!”

  殿内外一片伏首。

  顾元菱跪着高举手中供词:“可若天家冤案陛下都置之不理,宫门外伏阙的大臣又能得到陛下什么清断,他日臣民又能得到朝廷什么。”

  “还请陛下一阅,还宸妃姐姐清白。”

  夏明勤从殿外一喝:“你该死!”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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