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武二十六年, 仲秋时节,**盛开,朵朵漂亮,次第不同。
这等时候李烨从校场结束一天的骑射课业。他归来时, 他在御花园里摘几枝花带回昭阳宫, 他要献给母后做插瓶。
“暖意染秋风, 香阵赋京都。天一共此色, 人间醉玲珑。策马驰万里,骑射闻京都。凭生男儿志,边塞建大功。”
李烨手摘秋菊, 一时举起也做出一首赋秋菊的小诗。
对于李烨而言,他此时兴起,就觉得等回去后进书房里画一幅秋菊图, 再把小诗给录写上去。也可谓自己书房里留存的作品。
好不好先不提,这等作品等将来回忆赏玩之时,彼时也能忆起此时的好心情。
“好。”一道叫好声响起。
李烨转身, 他就见到两个行来的少女, 还有跟在少女们身后的宫人。
对于这二位少女李烨不陌生。一位是宋家表姐,一位是钱家表妹。
“原来是宋家姐姐, 钱家妹妹。”李烨笑道:“你二位也来赏菊吧。本王便不打扰二位姐姐妹妹赏秋景。”
话罢, 李烨准备告辞离开。
“楚王殿下, 不是您打扰,应该我和钱家妹妹打扰了。”宋明月赶紧说话道。
“宋家姐姐的话在理, 是我等打扰楚王殿下的兴致。”钱清婉也忙回了话。
“无妨, 不论谁打扰谁, 这都不要紧。我等乃是亲戚,赏秋景图一乐, 此御花园美景,谁欣赏都一样。若无赏,这花好开遍,又岂不是浪费掉。那样太可惜了。”李烨笑一笑。这一番解释后,他真没有心情久留。
于是李烨客气的告辞离开。宋明月、钱清婉只能福礼恭敬楚王的远去。
待楚王李烨的背影瞧不见后,宋明月、钱清婉二人方才回身。
二人一同瞧一眼御花园的秋景,此时二人四目相对。
宋明月说道:“楚王也说不可辜负这等良辰美景,钱家妹妹,我等便一起游玩一番。待会儿也是摘几枝秋菊归去,也要献给皇太后娘娘以图长辈们一乐。”
宋明月有此提议,钱清婉当然不会拒绝。
昭阳宫。
贾祤见着归来的长子,瞧着儿子巴巴献直的几枝**。贾祤笑道:“你有心,母后欢喜。”
“烨儿,此刻你从校场归来,肯定练习骑射也是闹一身的汗。快去沐浴一番,待换一身衣裳再来正殿。彼时你也陪母后和你弟弟一起用晚膳。”贾祤叮嘱话道。
李烨听着母后的叮嘱,他一一应下。
待李烨告退离开后,贾祤瞧着儿子特意摘的秋菊,朵朵开的如银盘大小。真的漂亮,同时也是开得艳如满月。
贾祤心里高兴,儿子时时念着亲娘,这当娘的心里满足,那等成就感就甭提了。
“烨儿孝顺。”贾祤的眼中,长子就是孝顺有嘉。她心里真满意这般的孩子。越是满意,贾祤心里就越加的坚定,她要送儿子去磨砺一番。
宫廷之内,看着建得富贵堂皇,其时也不过一个放大的笼子。在这等地方长大的皇子,那锦衣玉食的养大。
这等情况下养出来的只会是温室里的花朵。
没有风霜雪雨,哪能长出参天大树。
偏偏枕边人已经说了烨儿是嫡长子,这注定要继承李氏的万里江山,这是社稷礼法选定的东宫储君。
贾祤为着儿子的前程,她也得狠一狠心。
不说什么大义,说是替黎庶挣出路。未来的储君不能是一个不识民间疾苦之辈。
便是为着孩子好,也得让孩子知道创业不容易,守业也挺难。
贾祤的心中就一条底线,她的嫡长子李烨怎么遭也得做一个守成之君。不求多利害,只求不败了家业。
当然老李家的家业,在如今家天下的情况一看,这等社稷江山就是祖宗家业嘛。
贾祤一提拿着秋菊赏玩,一边也起身拿了小剪子。这会儿她准备修剪一二,好好的摘了瓶。
此时女史搁贾祤的眼中禀话,当然讲了楚王在御花园里撞上表姐表妹的戏码。
“女史,本宫没记错的话,烨儿在宫廷之内巧遇着宋家大姑娘和钱家大姑娘的时候不老少了。”贾祤说道。
“皇后娘娘哪能记错。楚王殿下在御花园巧遇二位表姑娘十次。去两宫皇太后处请安时,次次也能碰上二位表姑娘。零零碎碎的,可谓是楚王殿下天天都能见着二位表姑娘。”司马女史恭敬的回道。
“哦,这搁着民间一传,也算是青梅竹马吧。”贾祤嘴里说的淡然,可她的眼眸子里全是不开心。
对于贾祤而言,这等表姐表妹的巴结着围在她的嫡长子身边。这让贾祤不高兴。
小郎李烨的年岁还小,这课业不努力,可谓是少壮不上进,老大徒然伤悲。
“皇后娘娘,可要阻止。”司马女史在皇后眼前侍候这般些年,如今也看懂得皇后娘娘的眼色。
“两宫皇太后的懿旨,特意接了娘家侄孙女进宫小住。本宫阻拦什么,没得让两宫皇太后不开心。”贾祤嘴里说的客客气气。
在心里,贾祤已经打定主意,赶紧的送儿子去磨砺。
儿子一走,两宫皇太后想留侄孙女在宫廷里住多久,那就住久。
昭阳宫的后殿,李烨暂时跟亲娘住一座宫殿。
当然他也清楚,待来年,他就要搬离昭阳宫。他长大了,也要住进皇子所。
当然更可能,还是会进住东宫。李烨年六岁半,待来年的佛诞节就年满七岁。
李烨如今学业功课门门多得夸赞。可他不敢骄傲,因为他就是提前学习一下,哪里又能跟早早进学的八哥相比较。
八哥比他大,年岁大在很多时候也是优势。
当然李烨也挺自信,他觉得等自己年岁越大,那学会的东西也越多。
立嫡立长,国朝礼法。李烨如今的身份就是父皇的嫡长子。东宫储君,舍他其谁?
沐浴一番,换一身衣裳。
李烨没有急着去母后那里,他还展开画卷,把秋菊图画好,再录上赋秋菊的小诗一首。
此时此刻的李烨心情不错。把秋菊图的画卷收好,仔细搁在博古架上后。
李烨再往昭阳宫的正殿去,他去陪一陪母后,再逗一逗小皇弟。
等李烨到了昭阳宫时,他就见到母后在逗着小皇弟。
七个月大的皇十二子会爬,他瞧着哥哥来了,他就招招手,一幅求抱抱的模样。
李烨这一个当哥哥,如今也当出兄长的滋味来。李烨走上去,他就抱起弟弟。
“母后,弟弟长胖了。”掂一掂份量,李烨给出答案。
谁让李烨天天练武,他这掂重可准得很。
贾祤听着长子的话,她笑道:“小孩子当然要越来越沉。要不然光长个头,不添重量,那哪里成。”
“也对。”李烨同意母后的话。
李烨还陪着小皇弟一起玩耍。他一边逗着弟弟爬,一边乐呵呵的跟母后说道:“母后,我真盼着弟弟快点长大。到时候我就能教导他念书,带他一起习武骑射。这爬着多无趣,还是骑大马更有意思。”
在李烨的眼中,骑马才是人生乐事。
听着长子的话,贾祤捂嘴笑道:“好,好,等你弟弟长大了,就把他交给你教导。”
“母后可等着瞧瞧,就看烨儿将来如何教导弟弟。”贾祤表示什么兄弟情深,还得长兄如父。
这当过兄长,也当过爹,将来长子待弟弟的感情才会真诚又深厚。
当然对于李烨这一个做兄长的也不吃亏。在弟弟身上实习一下做爹的经验。
等着真当爹时,那养能经验已经蹭蹭的加满。到时候就是当爹熟手,经验丰富。
这一日,昭阳宫的晚膳不错。
当然贾祤和李烨是一道用晚膳。至于皇十二子也是吃一些辅食,这一位小皇子如今是又吃奶,又吃辅食。
对于皇十二子而言,食物的多样性还是必需要保证的。
晚膳后,消食时。
贾祤打发嬷嬷抱着皇十二子玩耍会子,尔后就让皇十二子早早去睡觉。
贾祤留下长子说说体己话,侍候的宫人们也打扰出去。
母子二人谈心,李烨准备洗耳恭听母后教诲。
“母后,您这般神神秘秘,可有什么大事情跟儿臣讲?”李烨心有猜测的问话道。
“我儿聪慧,确实有大事要跟你商量一番。”在贾祤的眼中从来没有把长子当一位小郎,她的眼中,长子注定要挑起大担子。于是贾祤一直把长子当一位成年人对待。
“母后正位中宫,你也顺利成章的升一格。如今烨儿乃是你父皇的嫡长子。按着礼法,立嫡立长,烨儿就是大夏的储君不二人选。”贾祤的目光盯着长子,她问道:“储君之位,重于泰山。烨儿会退一步,不敢担起大业的重担吗?”
“儿臣能担大业。”李烨承诺道。
对于哪一个男儿而言,不,应该对于李烨这一位小郎而言,他也有自己的志向。
替父皇分忧,正位礼法上的东宫储君,李烨当然是舍我其谁。
他敢为天下先。
“好,我儿有这等志气,母后欣慰。”贾祤很高兴。
“我儿乃你父皇嫡长子,你若说一声不敢担大业,母后真要失望的。到时候不止母后失望,你父皇更会伤心一场。”贾祤讲事实,摆道理。
嫡长子不证位储君,这于谁都会是一场灾难。
对于朝堂而言,也会惹出礼法上的乱子。
对于皇家而言,那也是乱了纲常。
对于民间黎庶,上层不稳,下面也会起动**的。
“好,好,好。”贾祤又连赞三声好。
贾祤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她说道:“不过烨儿想担起大业,你父皇之意,温室养不出参天大树。你还要经历一翻的磨砺。可谓是玉不琢不成器。真金尚要火锻,你也要去吃一遭的苦头才成。”
“烨儿,你怕吃苦吗?”贾祤问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李烨肯定的回道:“儿臣不怕。”
“既然烨儿如此讲,母后也不当溺爱孩子的人。母后盼我儿学成归来。到时候你就能多替你父皇分忧解难。”贾祤继续夸了话。
这一回贾祤是寻着角度,从上往下,从左往右,从以前到如今,从各个角度的夸一夸孩子。
这把李烨都夸得不好意思。
越是如此,李烨越是让自己坚定态度。他就去吃一吃母后口中的苦楚。他要做一位合格的皇太子,他不能像大哥一样让父皇伤心一场。
对于废太子李茂鼎,李烨的印象便是父皇伤心了,大哥不中用。
为何李烨的立场站在皇帝这一边,这当然是亲疏远近。
打小皇帝就疼爱李烨这一位皇子,父子感情好。李烨的立场和感情倾向,这当然就是不言而喻的道理。
昭阳宫里,贾祤向长子透露了未来的一些规划。李烨也是信心满满,他就想挑战一下自己。
长寿宫。
钱清婉回去后,她陪着钱太后说话时。
钱太后还问了一点小事。
“清婉觉得楚王如何?”钱太后留着钱清婉,钱太后还是问一问钱清婉的态度。
对于钱清婉而言,能进宫廷,这是府上的期盼。
在府里时,爹娘也与她谈了心,祖父祖母也是多加期许。便是姐妹们谁又不是瞧她满眼的羡慕。
钱清婉可谓是带着家人的期盼进了宫廷里。
一进宫廷,姑祖母照顾,姑祖母心疼。在长寿宫的日子,钱清婉过得挺顺心。
对于楚王,要论有什么感情。这怎么可能。
钱清婉跟楚王同岁,她一个小姑娘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
只是家人的期许,姐妹的羡慕,这让小姑娘也是迷糊的想进步。她就想满足家人们的愿望。
至于她自己什么想法。钱清婉也不懂,不过她知道的,就是她不讨厌楚王。
在钱清婉的印象里,她见过的男子小郎也不多。不过是父亲和兄弟们。
在钱清婉的眼中,英俊好看的楚王当然就成为一位惹人眼的小郎君。
“楚王气度好,听人讲读书习武还样样拔尖,这般的楚王谁都说好。清婉也觉得挺好。”钱清婉回话道。
“既然觉得好,清婉就讨了楚王的喜欢吧。”钱太后在侄孙女的手背上轻轻拍一拍。
钱太后在鼓励,对于钱太后而言,这一招老套。
可招老不老,这不重要。关键在于能不能成功。事情成了,招再老套那也无妨什么。
长寿宫里,钱太后在给钱清婉鼓励。
长乐宫里,宋太后也听着宋明月说一说近况。
宋太后对于这一位侄孙女还是颇喜爱。也因为如此,宋太后盼着亲上加亲。
对于姑祖母的心意,宋明月当然也知道。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此世道的礼法。当然也就是富贵人过守着这等规矩。普通的黎庶就不在意。
因为黎庶小民的生活里,活着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宋明月已经七岁半,对于男女之事当然也不懂。
可对于家里的期盼,对于姑祖母的期盼,宋明月瞧得清楚。
对于宋明月而言,楚王前程远大,她当然也盼着讨好楚王。
“明月,你是一个聪慧的孩子。你注定有一个好前程。”宋太后跟侄孙女说道。
“明月如今一切皆好,全是因为姑祖母您心疼明月。”宋明月当然是讨着宋太后的心意。
此时的宋明月陪着宋太后聊一些趣事。总之宋太后乐意听什么,宋明月当然就讲什么。
小姑娘好看又嘴甜,宋太后越看越欢喜。她就想要这般的小姑娘做孙媳。
宋太后当然也鼓励一番宋明月,宋明月当时就是害羞的模样。
宋太后一瞧,还是乐得笑出声。
长乐宫里,一时间就是欢声笑语。
宏武二十六年,仲秋下旬。
这一日,晚膳后,帝辇至昭阳宫。贾祤迎了帝王的到来。
李恒倒是态度随意,他执起皇后的手,帝后二人一道进殿内。
进殿后,贾祤与皇帝落坐。此时贾祤给皇帝呈上一盏羹汤。贾祤陪着皇帝一起品一品。
又是闲谈之间,李烨就说起一桩事情。
“朕差钦天监合了小十二的生辰八字。如今已经替他圈中一个名字。”李恒话罢,他搁下小盏。
李恒伸出食指,他在桌上轻轻写下一个字。
“煜,光明。朕盼着我们的小十二将来有一个光明未来。祤娘觉得如何?”李恒的目光落在贾祤身上。
贾祤也搁下小盏,她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她回道:“李煜,好名字。我与恒郎此心相同,都盼着煜儿将来也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
帝后二人说妥了皇十二子的名字。李恒又笑道:“那朕准备早早替煜儿册立爵位,祤娘又觉得如何?”
“皇上,如今烨儿还没要去磨砺一翻呢。煜儿册封爵位早了一点。不若待烨儿被您正式册立为继承人,您到时候给烨儿煜儿兄弟一起册封,这般不使人嚼什么舌根子的坏话。恒郎,这般可好?”
贾祤的眼中,小十一是亲儿子,小十二一样是亲儿子。
就因为这是亲儿子,贾祤才不会给旁人离间他们兄弟的机会。
小十一是嫡长子,龙椅就一把。等名位一定,小十二的前程至多一个藩王。
贾祤当然就想着一同册封,这兄弟二人将来长大了还能传为佳话。
可若是小十二册封爵位在前,万一等小十二长大了,那有人在耳边嘀咕什么呢?
防范一下总有必要。贾祤也不想让小十二多想,这小儿子想多了,大儿子就要深思熟虑起来。
一旦兄弟阋墙,那就是让外人看笑话。能省一点功夫,还是省一些事情的为好。
“罢,就依祤娘之意。”李恒也是不强求什么。
帝后二人一商量,贾祤就问道:“恒郎,你是同意烨儿去磨砺,您这准备让烨儿去哪一家暴发户一样的新贵家中,还要去见识一下勋贵的奢侈。”
李恒一听这话,他笑道:“这人选挺多,特别是羽林卫和铁林卫里,皇室出了大力,里面立功得爵的人数不少。可要说到奢侈,这就要好好的筛选一二。”
这人选得忠心,这是头一条。
楚王去见识一番,这不是过家家。这可谓投入感情去观察。
在李恒眼中,这人忠心就是最顶顶要紧的一条。
至于奢侈一点,在李恒眼中不算事情。勋贵们躺一躺功劳薄,只要不过份了,皇帝从来就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搏富贵,拿命搏。这不享受一番,这等富贵还怎么彰显皇帝的隆恩厚德。
这时候一提,贾祤就等着皇帝做主便是。
京都之中,暗流涌动。
千里万里之外,象林郡王府里。
落一个男胎后,郡王妃金氏的身子骨就是一日不如一日。
也便是坐小月后,时时念着儿子。加之嫡长子的去逝。这对于金氏的打击若说不大,那指定是假的。
特别是在心腹的医女替金氏诊脉,断定金氏小产伤了胎宫,往后恐怕再难有身孕后。
金氏这心情坏了,人也郁郁寡欢。在这等情况下,金氏自己就把自己憋屈死了。
宏武二十六年,仲秋下旬。象林郡王妃金氏殁了。
关于郡王妃殁了的消息,这当然瞒不住人。于是王府也递了消息往京都去。
同时李茂眺也知道京都的最新消息。贾氏正位中宫,正式的册立大典已经举行过了。
象林郡王府的书房里,看着急京都的来信。
李茂眺的心情很坏。
李茂眺这等时候已经是万念俱灰。或者说当初成婚之前,李茂眺得着母妃宋庶人的提前,他的眼中对于嫡妻好,一定程度上也是想讨好岳丈大人。
这人嘛,只要相久处了,这感情好了。特别有子嗣后,夫妻二人恩恩爱爱。
假戏真做,也未尝不是如此。
“本王还剩些什么?”李茂眺扪心自问,他得到的答案,他自己都觉得不忍直视。
李茂眺没有给京都递什么奏本。便是连郡王妃金氏殁了,这奏本也是象林郡王府的长史递上去。
金氏的身后事,一切按着规矩办。李茂眺就是默默的瞧着,似乎一切不关己身。
等着郡王府长史的奏本递到京都,又是好些日子后。
关于金氏这一个儿媳殁了。李恒知道消息后,他就去一趟长乐宫。
李恒把消息说给生母听,他还讲了一番自己的看法。
“母后一直担忧茂眺,此回再挑人,母后多受累。也不止挑着侍候茂眺的人手,还要挑了能担大任,可以挑起象林郡王府后宅的继妃。茂眺的身边总要有一位嫡妻。”李恒的眼中,当然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
只是心疼归心疼,为着不让世人多想。这挑人选的事情,皇帝不准备插手。一切全由宋太后做主。
皇帝的意思讲明白,宋太后心里有数了。
“天子放心,茂眺的后宅女眷,哀家来盯一盯。茂眺年青气盛,他将来一定会子嗣旺盛。”对于宋太后而言,她可盼着曾孙越多越好。
这些曾孙哪一个都流着宋太后的血脉。
宋太后从来不嫌弃曾孙多。
宋太后有心,李恒也有意,这挑着象林郡王府后宅女眷的事情,这当然就由着宋太后操劳。
“母后也不必着急,茂眺的嫡妻殁了,如今他身边添人一事也要缓缓。总要给金氏一份体面。”这民间还有守妻孝一年。
李恒当然不能让皇次子落人口舌。这继妃一事不急,不急的话,在皇帝眼中也能挑着更多更好的人选。
“天子放心,此事哀家心里有数。”宋太后表示她万般皆有准备。
既然皇太后心理有数,李恒也能轻省一些。
至于李恒这一位帝王虽然在意皇次子。可很多事情,他不会上手。
或者说皇帝就是故意。在李恒想来,他这一位帝王不多搭理就藩的次子,这便是为他好。
有些时候忽视,何尝不是一种保护。一个已经就藩镇的皇子,再多得京都父皇的器重。
那当初还不如就选为嗣君。既然当初李恒做出决断,如今当然就不能推翻前面的一切。
宏武二十六年,仲秋一过,季秋来临,无射之月。
贾祤是中宫皇后,她的消息一点也不会闭塞。
贾祤当然知道宋太后最近忙碌什么事情。这多番的接见宫外命妇,皇太后想瞧一瞧的不是命妇,而命妇们一道领进宫的闺女。
“母后可真忙碌。长乐宫里最近名门淑媛进宫拜见的人数也添多。”贾祤跟身边的女史说道。
“娘娘,慈乐太后娘娘许是乐意瞧一瞧青春正好的淑媛们。这等美好时节的贵女集聚,长乐宫里多热闹。”女史捡着好听的话讲。
“是啊,确实热闹。”贾祤说道:“本宫就是替金氏有一点不值得。”
这是贾祤真话。金氏的身后事,这才将将过去。
这等时候,金氏的位置就有人待着填补。
瞧瞧皇家的态度,孙媳算什么,这顶顶没有子嗣重要。
皇家不缺着儿媳孙媳的人选,只要上面的人想,这大好的人选排队等候着。
由人到己,从金氏的身上,贾祤看到自己的一缕影子。
想一想元后当年,贾祤不得见,但是也猜测到一二。
当年的元后肯定也是如何风光。可一旦人殁了,又无子嗣。如今宫廷之内,谁还记得宏武帝的元后。
如今贾祤正风光,似乎一片春色无限好。可越是如此,贾祤越觉得有一种如缕薄冰的感觉。
因为站在贾祤现在的位置上,她没得退。或者说她的儿子李烨也没有退路。
进一步,天空活阔,退一步,万丈深渊。
向上的走,哪怕道理荆棘,那也得趟过去。趟过去注定才会有活路可言。趟不过就是为真龙做靶子。
“皇后娘娘,这话……”女史的脸上全是为难。
“本宫知道,这话说不得。真传出去,顶顶成为本宫的错处。”贾祤又不傻。
贾祤笑道:“本宫就在女史跟前讲一讲。莫不成女史还要打了本宫的小报告。”
贾祤的目光似笑非笑。
对于女史的真正身份,皇帝的耳目,贾祤都懂。
可当了皇后,贾祤也需要身边的亲信。
贾祤得试探一下女史的立场如何?
这等小话,女史也打小报告。贾祤就可以寻着机会,就把女史一脚踢开。如今的贾祤有底气干出这等事情。
女史一听皇后的话,女史赶紧低头,她恭顺的回话道:“皇后娘娘,小臣侍候在您的跟前,一直当然依着您的心意办事。万不敢多嘴,在外面咬了舌根子。”女史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这肯定一心一意站在皇后这一边的立场上。
皇后名门出生,世爵世勋。皇后正位中宫,从贵妃到继后,这不得圣心,哪可能爬得上来。
皇后膝下有二位皇子,这将来注定要成为皇太后。
对于宫廷里的女史而言,不论是司徒女史,还是司马女史,二人没有出宫嫁人的打算。
虽然皇后多有示意,也有抚慰。可二人的心意定了。
既然不出宫,皇上也是偏心眼儿皇后。二位女史自然也是一心一意盼着皇后好。
皇后好,她们这等皇后的跟前红人,走出去也是同样的威风八面。
“女史宽心,本宫自然是相信女史。”贾祤宽慰一二。
“本宫说说心底话,那自然就是把女史你们当成腹心。”贾祤也给出自己的态度。
当然这一番吐槽一下,贾祤对于金氏这一个庶子媳妇,她的更多共情那就没有。
只能说活在世间,谁都有自己的不容易。成年人世界,那就是讲着赤果果的丛林法则。
美好存在幻像里。真论现实,现实才不讲什么逻辑,现实有时候比故意更传奇,更魔幻。
金氏殁了,那只能说金氏的心里承受能力不行。
不怪贾祤冷心冷肺。主要是宫廷里的宫人们也罢,还是宫廷之外的黎庶小民也罢。那可怜人多的让人同情,那都同情不过来。
金氏是皇家孙媳,她堂堂郡王妃,只要想得开,好日子享受着。
想一想宫廷内外,富户人家的奴才们。有些低等的粗使,那日子过得更惨。要不然的话,为何都想在主子跟前露点脸,不外乎也想挣一个好生活。
黎庶里,过着冒苦水日子的更多。那可谓不求富贵荣华,因为对于黎庶小民而言,他们都不敢想像什么好日子。
可能对于黎庶小民,活着就消耗尽毕生的心血与能耐。
活着,不求活出人样,但求活着。
那等苦命人一比,金氏就像生活在天堂,生活在蜜罐里。
想一想,活着就拼尽全力的人,他们哪有什么时间去想了心里上的感受。
只有吃饱了,有空闲着功夫的人那才会去追求什么幸福,什么思想,什么灵魂。
底层悲哀就在于没时间去想,没机会去想。想了,那也白想瞎想。
还不如睡觉,梦里瞎都会有。
宏开二十六年,季秋,无射之月的中旬。
昭阳宫,众妃嫔前来请安。
贾祤当皇后,除了掌宫权这一样皇后的份内权柄外。其它的改变倒不算多大。
往常两宫皇太后,长寿宫初一问安,长乐宫十五问安。
两宫皇太后不改变请安日子,贾祤这里当然也不会改会。
对于各宫妃嫔们而言,皇后管宫务天经地义。这头上压着的皇后,也不像贵妃一样名不正言不顺。
皇后管事理事,这可谓是名正言顺。宫廷里的妃嫔们当然要更加小心,可不敢冒了宫规,不然被罚了,谁都得恭敬受领着。
当然于贾祤而言,她就是从金粟宫搬到昭阳宫。然后,请安的日子不变。两宫皇太后做好人,这请安简单。贾祤当然也不能做恶人。
那就拾什么老规矩,还让妃嫔们天天到昭阳宫请安。
那做法不妥当,至少在贾祤眼中就是打两宫皇太后的颜面。
于是贾祤自然是曹随萧规,一旧照旧。
只不过跟前往不一样的,还是有一些不同。就是妃嫔们在皇后跟前的态度,那可谓低如尘埃。
皇后有圣宠,皇后有名份。妃嫔们争不得,不敢争。这些态度贾祤也瞧一个分明。
昭阳宫,正殿内。
各宫妃嫔一一聚齐,贾祤才在宫人们的拥簇下,她步入正殿。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妃嫔们参拜大礼,恭敬问安。
贾祤在主位上落坐,尔后,她摆摆手,说道:“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恩典。”妃嫔们谢过话。
贾祤道:“各位妹妹们,皆请落坐吧。”
妃嫔们又谢一回话,方才一一落坐。
贾祤坐于主位,她扫视一眼下面。人人都是低眉敛目。
贾祤扫视一眼后,她笑道:“今个儿时辰不早了,也便不担忧什么。本宫与妹妹便一道去长乐宫给母后请安。”
“诺。”
“敬听皇后娘娘懿旨。”妃嫔们当然没有人反驳。
于是贾祤提步离开大殿,在殿外,贾祤坐上凤辇,当先于队伍的最前面。一行请安的队伍离开昭阳宫,此时往长乐宫去。
长长的后妃队伍里,一宫主位有辇放舆乘坐。至于一宫主位之下,自然是步行跟随在后面。
长乐宫,贾祤一行人到了后。贾祤这一位皇后和一宫主位们,当然就被长乐宫的嬷嬷请进花厅里。此时可以先吃吃茶,等一等皇太后的到来。
至于其它的小妃嫔,此时就得在殿外候着。对于宋太后的区别对待,贾祤习惯了。
谁让这一个世道就如此,什么都讲一个三六九等。
若不想被人作贱,那就往上爬,爬得越高,头顶上能踩着的人就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