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夫人理解错了对象, 在她眼中这一桩姚锦娘和外甥贾烨的婚事没问题。只不过不合乎礼法,应该在姚锦娘的姐姐和兄弟们订下婚约后,再是议定姚锦娘的婚事。
姚爵爷当然也听懂夫人的意思。他回道:“夫人,你理解错了我的说法。”
“啊。”姚家夫人不解, 她哪里又理解错了。
“夫君, 这是哪里不对?”姚家夫人的脸上全是疑惑神情。
姚爵爷说道:“烨儿要娶的不是锦娘, 是明娘。”
“啊。”这一回姚家夫人更震惊, 她说道:“烨儿比锦娘的年岁都小,比着明娘年岁差的更多。这不成的。”
“夫人。”姚爵爷的神色严肃起来,他说道:“这一桩婚事, 府上只有欢喜接受的道理。”
“为夫也是不久才知道,烨儿不是我家的外甥。”姚爵爷感慨一回,哪料想, 外甥不是外甥,这倒成了女婿。
“烨儿不是您的外甥,那他是谁?”姚家夫人这时候有一点闹不懂, 谁家冒充了夫君的外甥, 夫君还不恼。
“此事说来话长。”姚爵爷这时候真感慨,他道:“烨儿的真正身份高贵, 乃当今皇上和皇后的嫡长子楚王殿下。”
姚家夫人一听完这话, 她当场惊住。姚家夫人的神情里有不敢相信。
谁家太无聊, 还是把儿子丢去别人家,还是套着马甲。
姚家夫人可能曾经想不到, 目前就有现成的例子。皇家就是这般的无聊。堂堂楚王殿下在姚府上当然一段日子的姚家外甥。
“为夫去京都述职, 得皇上恩典交代这一门婚事。皇上之意, 明示姚府莫要急着给明娘定亲,稍后会有圣旨正式降下。”姚爵爷把事情简单的讲一讲。
姚家夫人听完这等话, 她挺沉默。她已经替长女明娘挑好亲事,也打算跟夫君提一提。
如今看来一切不必提,皇上的意思,还是跟夫君交代过。这事情可谓是不可更改。
楚王多尊贵的人,这等人未来做她的女婿。
姚家夫人一面替女儿高兴,那将来能嫁去皇家这等天下间最尊贵的地方。另一面又替女儿担忧,女儿年岁比楚王大太多。更甚者说,嫁进皇家富贵至极,却也是不能多指着娘家做主帮衬什么。
娘家哪里能帮衬上?
皇家的儿媳便是受了委屈,也只有往肚子里吞的道理。没得讲出来,讲出来世人也只会让守了所谓的‘规矩’。
“这一门皇家太高了,府上攀附着,这来得太突然。”姚家夫人说出自己的感受。
“莫说夫人你觉得太突然,我也觉得太突然。”姚爵爷跟姚家夫人是一样的看法。
“可天家的皇恩浩**,皇上有命令,府上只能叩谢降恩的道理。”姚爵爷指着自己,他道:“我打小父母早去,妹妹还被卖掉。若不是被皇家收养,靠着皇上给的无上恩典,岂有我的今日,又岂能寻到妹妹一家,还给妹夫一份前程。”姚爵爷的眼中,皇家待他不薄。
更甚者一点说,姚爵爷认为自己就是吃皇家粮长大。
如果不是皇家的恩德,他长不大,他指不定就是不明不白死在哪一个角落里。
知恩图报,这一个世人认的道理。姚爵爷也认。
姚家夫人听着姚爵爷的话后,她也沉默下来。
世道的规矩摆那儿,皇家当初花在姚爵爷身上的每一粒粮食就是恩德,活命的恩德。
姚爵爷报皇恩,不止为着所谓的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更多的也是心底真感恩。
当然这一份感恩,也确实有着皇家的天然位阶压制。毕竟替皇家抗活,多少人想干,那还不一定有门路呢。
宇宙的尽头是考编。在这一个时代里,最经典的活法就是吃上皇粮。
这可谓是世人眼中的通天大道。底层的命,卖谁最突然拿着泼天的富贵。当然是皇家。
皇家可谓是最出得起价钱的存在。
“夫君,我只担忧明娘真能讨了楚王殿下的欢心吗?”姚家夫人有担忧,她说道:“明娘比楚王大太多。”
“夫人,你不必担忧。皇上圣旨降下,那就是给明娘的护身符。”自古以来,皇帝赐婚那就没有被推翻的道理。姚爵爷相信凭着他家长女的聪慧美貌,将来必能要楚王跟前有一席之地。
姚爵爷和姚家夫人商量一番后,这结果早注定。这一桩婚事当然得欢喜的接受。
“夫人,这事情我与你讲一讲,你得有心里准备。等着圣旨降下后,你也要跟明娘安抚一番。明娘在你我眼中顶顶好,可想做稳了楚王妃的位置,明娘还要学的东西怕也不少。”姚爵爷跟枕边人又忍不住叮嘱话道。
姚爵爷述述叨叨这般多,其时还是他压抑太久。
有些话旁人不能久,可跟枕边人不同。他能讲一讲。
姚家夫人当然知道夫君的心思,夫妻二人议一番,各自也是定下心神来。
东都,姚爵爷前脚回府。后脚不过三日,圣旨就下来了。
姚府大喜,特别是姚家大姑娘姚明娘,这一位未来的楚王妃。这妥妥就是东都里最耀眼的明珠。
圣旨降下,皇家也差遣来教导嬷嬷侍候姚明娘这一位未来的楚王妃。
至于姚明娘往日的手帕交,也有人来拜会的。
那当然姚家夫人这儿更是热闹的紧。不光有故旧来拜访。便是各路亲戚一一登门道喜。
便是姚氏族里,那也是热闹起来。族老们觉得出一位楚王妃,这当然是族里的荣耀事情。
特别是楚王还是当今帝后的嫡长子,未来一旦楚王做了皇太子,楚王妃就是妻凭夫贵,这也要做了太子妃。
想一想太子妃的前程,再想一想未来指定能母仪天下的尊贵。
姚氏一族里多少人就盼着到姚明娘这一位楚王妃的跟前磕个头。
至少在楚王妃跟前摆谱的,目前是不会有这等傻子出现在楚王妃跟前。
姚明娘的人生转折在圣旨降下后,就显现了威力。
原来她当金县子爵府的千金时,也可谓东都城里名门淑媛里的佼佼者。
可等着姚明娘得到楚王妃的圣旨认证后,那感觉又不同。
谁到她的跟前都是矮无数头的感觉。特别往昔的手帕交闺蜜们,那也是态度软了太多太多。
倒是妹妹和弟弟们,还是跟往常一样的模样。
这让姚明娘心里就挺安慰。
姚府里,族人们拜会,女眷们至多就给姚明娘磕个头。也没谁敢拉着楚王妃唠嗑。
于是姚明娘想得着亲近,她这儿就挺轻省。可姚家夫人不同,她倒不好拒绝一些亲戚往来。
这一日,姚家夫人陪着长女说说话。母女说体己话,便是打发掉侍候的仆妇丫鬟。
至于宫里差遣来嬷嬷,这等人最认趣,也是早早的告辞离开。
屋内,一片暖意。
屋外,一片雪景。这是冬日里富裕之间的不同之景,一道窗,就像是隔开了一个世界一样。
姚家夫人瞧着长女,她说道:“为娘的怎么也想不想,你如何会有这般的造化。”
“明娘,这些日子可是瞧出不同了。”姚家夫人问道。
“嗯。”姚明娘点头,她回道:“母亲,众人待女儿皆不同。似乎大家伙都默认的矮了身段去。”
“因为你的身份不同了。”姚家夫人瞧着女儿,她的眼中有欣慰,也有心疼。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姚家夫人能做主。她说道:“明娘,将来你要好好儿的过日子。府上一切全由你父亲做主,万事都好,你莫多插手什么,便是你弟弟妹妹的前程,你也不必担忧。有你父亲在,一切都会好好儿的。只要你好,为娘的便是心安,你父亲也会高兴。”
“母亲,你说这些做什么。”姚明娘说道:“父亲是英雄,他自然顶天立地的撑起姚氏一族。莫说族中全是敬佩父亲的族人。便是女儿也敬佩父亲。”
“至于说女儿好好儿的,母亲,若非父亲乃是堂堂勋贵,女儿又岂能被皇家点中,点选为楚王妃。”姚明娘没被什么好前景冲昏头脑。
姚明娘自然知道自己的前程如何来,不过是父亲的功爵在此,她只不过是女凭父贵,仗父上位。
“是啊,你这孩子也是细心的。”姚家夫人与女儿坐与一处,她小声的说道:“为娘的总有担忧,就怕你将来苦着自己。”
“母亲,女儿会努力过好日子,不让亲人们替女儿担忧。”姚明娘倒是信心不错的样子。
瞧着女儿意气丰发的样子,姚家夫人说道:“也是,你跟楚王殿下一定能相处好。”
“女儿一定全心的支持楚王殿下。女儿会尽力做好楚王殿下的贤内助。”姚明娘能保证的就这些。
她想做一个合格的皇家儿媳。这般做法,既然是为着姚氏的体面,更是为了自己。
一个贤内助,也便是这一个时代教给名门淑媛们的框架。在内,合乎礼法。逾越,便是罪过。
姚明娘为着姚氏的名声清誉,她也会担起自己的责任。
谁让姚明娘在家里时,她是长姐,亦是被弟弟妹妹全心的信赖。这是感情,也是寄托。
“为娘的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姚家夫人点头。
“明娘,楚王殿下为人,你也是清楚的。他真的挺好。”姚家夫人又感慨一回。
姚明娘抬头,她望着母亲,她问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打小在东都长大,姚明娘哪里见过什么楚王,什么皇子。
姚家夫人也不含糊,她讲道:“前面在府上居住,打着你姑母侄号的表弟贾烨,他不是你的嫡亲表弟,他的真正身份乃是当今帝后的嫡长子楚王殿下。”
“……”姚明娘沉默片刻。
对于贾烨的印象,相处时间久了,姚明娘哪怕因着男女之别,也与表弟相处的机会不是特别的多。
但是见过面,一起冬猎过,一起夏猎过。还一起打过马球,一起练习过骑射。
要说一点不了解,那也是骗人的。可搁姚明娘心里,她对于贾烨这一位表弟的看法一直是当亲弟一样对待。
眼下听着亲娘戳破贾烨的身份,不是表弟,乃是皇子,这一位皇子还是她未来的夫婿。
这感觉怪怪的。至少姚明娘这般觉得。
“楚王人挺好的。”良久后,姚明娘也只能这般讲一讲。
不管她的感觉如何,既然圣旨降下,世人眼中她是楚王妃。姚明娘当然就要坐稳这一个身份。
世人要求的楚王妃是什么模样,姚明娘自然不会退让认输半分。
皇家的体面不能丢,姚府的名声不能丢。姚明娘也想做一个让皇上皇后满意的儿媳妇。
至于是不是让未来的夫君满意?
姚明娘又想到曾经唤过“表弟”的贾烨,其时他是一个性情不错的儿郎。
至少印象是正面的,姚明娘如今还是在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
东都的一切是热闹的。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皇帝降下圣旨后,可谓是一时激起千层浪。
长寿宫、长乐宫的不高兴,那肉眼可见。
这等情况下,贾祤成了灭火队员。两宫皇太后不敢摆脸色给皇帝瞧一瞧,摆给皇后瞧一瞧还是可以的。
贾祤当然是装傻,反正一切三二五,全推到皇帝身上。一问就是圣明不过天子。
莫不成谁还敢说,天子不圣明?
哪怕是两宫皇太后也不会这般说法,要知道皇太后的荣耀,来源就是天子。
没谁傻的挖自己的根基。至少两宫皇太后不会。
昭阳宫。
贾祤这会儿又得着长寿宫的宫人传话。然后,贾祤去一趟长寿宫。
钱太后一见着问安的贾祤,她笑道:“免礼。”
“皇后,快落坐。”钱太后语气挺客气。便是要摆脸子,钱太后也不可能直接摆给皇后瞧的。那摆的脸子,更多的时候还是指桑骂槐。
贾祤这会儿在长寿宫的花厅里落了坐。她问道:“母后唤儿媳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单刀直入,贾祤也不虚应事情。免得担忧钱太后的时间。
钱太后笑道:“且不急,皇后先吃一吃。瞧瞧可合了心意。”
钱太后让吃茶,这一回贾祤没拒绝。毕竟钱太后的态度挺热忱的模样,贾祤没得做什么恶客。
“母后这的茶好。”贾祤端起盏茶,小饮一口后,就是夸一回话。当然也不过是场面话。
“皇后喜欢就好。”钱太后一指给贾祤送茶的小姑娘,她笑道:“皇后,你也不陌生,这茶还是哀家的侄孙女清婉亲自沏的。”
“哦。”贾祤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姑娘身上。
“伯府的千金有这般手艺,真是怒火灵巧呢。”贾祤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一位钱伯府的钱清婉。
其时早发现,前面就是装着不想发现。对于钱清婉进宫为什么?
贾祤又不是不知道。可贾祤一点没有接受的意思。
她的儿子李烨才多大?
这等小郎的年纪,还是多用心学业,多用心习武学本事的好。
早恋,在贾祤的眼中没有好收场。至于李烨和姚明娘的婚事,在贾祤的眼中更像是皇帝想收揽了羽林卫和铁林卫的人心。
皇子妃,那从来不止是身份。这背后的东西就挺重要。
就像是当初李茂鼎这一位皇长子娶的嫡妻,还有李茂眺这一位皇次子娶的嫡妻,那出身勋贵,这背后全是皇家的衡量。
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皇家也是讲着利益与立场。
不过如今瞧着钱清婉的出现,贾祤也知道,钱太后原来可能替侄孙女想谋一谋楚王妃。
现在嘛,可能就是退一步,人家想着楚王侧妃也行吧?
至于是不是贾祤自做多情,真不怨贾祤这般想。
实在是瞧一瞧钱太后的态度,这真不乐意,又何必巴巴领了人进宫廷里。
宫廷的大门在哪儿,没有太后的意思,贾祤这一位皇后可不会想着宫廷里添什么小姑娘。
这不是添乱子嘛。
“清婉还小,如今茶艺还不算多好。皇后,你就谬赞了。”钱太后笑道。
“清婉,还不赶紧给皇后问安。”钱太后说道。
钱清婉此时上前给贾祤这一位皇后恭敬问安。
贾祤笑着让对方起身,她顺势搁下手中的茶盏。又是从头上取下一支步摇。
“本宫遇上清婉,一眼就瞧着你是一个好的。好孩子,劳你进宫侍候母后,母后跟有你这么一个开心果,母后的心情必定是日日好上几分。这是好事情。”贾祤夸一回钱清婉。然后又赠了一支步摇。
钱清婉的目光望一眼皇太后,见着钱太后颔首,她方才谢恩收下贾祤赠的一支步摇。
来一趟长寿宫,贾祤和钱太后客套一番后。
钱清婉就像一个工具人,上场一回,然后退场。
钱太后这会儿才是进入正题,她问道:“太久不见烨儿,皇后,你可是打算跟天子提一提,总要接了烨儿回宫廷。烨儿可是你的嫡长子,这不正式进学,不挑了侍候伴当,未免也太薄待了堂堂的皇子亲王。”
钱太后这话说的,这时候把李烨接回来。表弟表姐的见面多容易。
“母后,您是知道皇上,皇上做的决断万没有儿媳插手的道理。”贾祤继续一推三二五。
贾祤怎么可能逆了皇帝的心思。何况这也是贾祤的本意。
宫里如今可不止多一个钱清婉,还多一个宋明月。
钱伯府、宋伯府,这两家外戚打的什么心思。贾祤全是清楚。
就是太清楚了,贾祤不乐意啊。贾祤觉得这一对比,金县子爵的嫡长女就不错。
钱太后听着贾皇后的话,这也不是头一回。这等事情只要一问,贾皇后当然是跟皇帝一条心。
钱太后笑一笑,自然还请皇后继续吃茶。
来长寿宫,贾祤吃一顿好茶。
然后又陪着钱太后聊一聊闲话家常,最后打一套太极才是告辞离开。
等着贾祤离开后,钱太后的目光落在侄孙女的身上。
“清婉,你也瞧见了,皇后不是会忤逆了天子的意思。伯府的心思,如今也应该消散了。”钱太后哪怕有心,也想着拉一把娘家。
可天子无心意结亲,钱太后当然也便是歇了心思。
可钱太后想歇了心思,也要看一看钱伯府里的娘家一大家子是不是乐意歇一歇心思。
钱清婉又被推进宫廷。小姑娘听着姑祖母的话,她的眼框子里有泪水。
小姑娘没哭,她就是也挺委屈。早些年,她在府里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可进了宫廷后,她就成了别人嫌弃的存在。
死皮赖死的留了宫廷,不要了伯府千金的体面。
这等事情岂能不羞人。钱清婉也不想,小姑娘也是要脸的。
可进一趟宫廷,再回一趟家里。一切就不同了。
至少钱清婉感觉到了许多的不同。娘家长辈们的期待,那是沉沉的压在钱清婉的肩膀上。
再度进了宫廷,一切并不是如意的。钱清婉也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唉。”瞧着这般可怜的小姑娘,钱太后也是叹一口气。
这就是长辈们没能耐,尽想着钻营裙带关系。可也不想想,这女儿家掺合在里面多为难。
“好孩子,苦了你。”钱太后招招手,让钱清婉到跟前后,还是伸手抚一下小姑娘的手背,还是安慰一番。
本来忍了泪的钱清婉,一听着钱太后这样的一番话。她一时间忍不住,她就是落了泪来。
小姑娘年纪虽小,模样真的漂亮。她一落泪,也是让人瞧着就怪可怜的。
“瞧瞧,这哭得招人心疼。可惜,你父你母也是没心肝儿的。”钱太后感慨一回。
“不怨父亲母亲,实是家族里也多有难处。”钱清婉能说亲爹亲娘的坏话吗?不能。
依着世道的规矩,千错万错,爹娘不会错。这是孝道。
一个孝字,压在头顶。钱清婉不能反驳了。
钱清婉只能低了头,借着钱太后的话哭一场。
宏武二十七年,冬过。又一年除旧迎新,迎来宏武二十八年。
孟春来临,太簇之月。元宵节后,下旬十七日,皇十二子李煜过了两周岁的生辰。
李煜过生辰,昭阳宫里,贾祤还见着给小儿子送了贺岁礼的宋明娘和钱清婉。
去年的年末,这二位也没有归家,还是留了宫廷里。
对于两宫皇太后的做法,皇帝不反驳,贾祤这一位皇后当然也不会反驳。
虽然两宫皇太后各有理由,也就是骗一骗不知道真实情况的人。
至于贾祤,她当然懂。她就是装着不懂。
至于皇帝,皇帝可能就是不在乎。两宫皇太后想折腾一下,且随她们。
皇十二子李煜的生辰礼很热闹。然后,在次日,皇帝降下圣旨。
昭阳宫的贾祤知道时,她就纳闷儿,皇帝怎么突然给亲侄子赐婚。
原来皇帝还觉得缓一缓呢,如今一赐婚。贾祤就头疼,她当然是头疼了芙蕖宫的丽充仪。
对于丽充仪,原来贾祤还可怜一下对方。远嫁千里万里之外,从草原到中原,这不适应就太可能了。
可对于皇十女的婚事,丽充仪的折腾是摆在明面上。
皇帝什么心思?丽充仪什么心思。这帝妃二人就不是一条心。
丽充仪还来求贾祤,拜托,她不会真当贾祤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贾祤当然不是菩萨,不是一求就灵验。真没那本事。
“女史,差人去请张昭仪来昭阳宫。”贾祤跟身边的司马女史吩咐话道。
“诺。”司马女史应下差遣。
待司马女史去传话,这会儿离开殿内后。贾祤就在思考,罢罢,且待丽充仪上门。
到时候有张昭仪当嘴替,一些她不太方便讲的话,张昭仪可以替她讲一讲。
搁贾祤本心,她也不想坏了面子情份。哪怕是装,贾皇后还要脸。
延年宫。
张昭仪得着昭阳宫的递话,她当然不会耽搁,马上坐了辇去一趟昭阳宫。
对于张昭仪而言,皇后相召,顶顶就是最要紧的事情。
昭阳宫。
张昭仪来的不巧,她一来就在殿外遇上丽充仪。二人一见面,总得打一个招呼。然后还是一道来给贾皇后问安。
昭阳宫的正殿里,贾祤见着张昭仪和丽充仪一起问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二位先落坐吧。”贾祤摆摆手,示意二位妃嫔皆落坐。
张昭仪、丽充仪二人谢恩后,方是一一落坐。宫人送上茶果点心,贾祤客气的请二人尝一尝。
张昭仪脾气不错,这会儿当昭阳宫就是坐客地一样。她真拿起茶盏,还是吃一吃茶。
丽充仪没心思吃什么茶。丽充仪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听着皇上降给小公主赐婚。这一桩婚事可不可以……”丽充仪似乎有一点迟疑,最后她还是一咬牙,说道:“暂时拒绝。”
张昭仪正吃茶,一听丽充仪的话,她“扑哧”一声,茶没忍住的喷了出来。
贾祤忙道:“昭仪,你仔细一点,没咳呛着。”
本来没事儿,一听皇后这话,张昭仪真就捂嘴大咳起来。场面一下子冲淡了丽充仪的胆大发言。
等着张昭仪不咳了。这会儿张昭仪的目光落在丽充仪身上。
张昭仪说道:“丽充仪,你在皇后娘娘跟前失仪了。岂敢说出拒绝圣旨的话,这是不要脑袋吗?”
“抗旨不尊,死罪矣。死则死矣,当祸其族,真大不孝。”张昭仪扣帽子,一顶一顶的往丽充仪的脑袋上戴着。
丽充仪又不傻,一听张昭仪的话,她愣在当场。
一直到贾祤说道:“丽充仪,莫怪昭仪吓唬你。这等话不被人拿来宣扬就是小事。可一旦传扬开,这就是罪名。”
“丽充仪,你往后谨慎一些为好。这一回,本宫就当没听着你说过。昭仪性子好,也会原谅你一回的胆大失言。”贾祤的目光落在张昭仪身上。
“昭仪,你的意思呢?”贾祤对张昭仪问道。
“皇后娘娘宽仁。您乐意原谅丽充仪的失礼。一旦有您在皇上跟前替丽充仪说话,这一回的事情丽充仪可平安渡过。可下一回呢?丽充仪不改了性子,万万不成的。”张昭仪还是嚷嚷一回。
“娘娘,臣妾觉得您太宽仁,怎么也应该让丽充仪涨一涨记性,莫敢再犯才对。”张昭仪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等时候,当一个丑角,她也拿手的很。
至少在丽充仪的眼中,皇后很善良,张昭仪真讨厌。
可事情的真相就是贾皇后也不怎么善良,她不过是要脸。
张昭仪同样不善良,不过张昭仪针对一下丽充仪,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也是替皇后挡一挡丽充仪的纠缠。
张昭仪的话句句冲着丽充仪去,那就是当了冲锋的棋子。当捧哏的,当然得合着上位者的心意。
至少皇后的心意,张昭仪也得着暗示的。
如今当然不会错调子。
“罢,昭仪的话也有道理。”贾祤这一回点头同意。
“丽充仪,你便回芙蕖宫抄了宫规,仔细的抄十遍。多抄一点,记了心上。莫要再犯了错处。”贾祤觉得让丽充仪抄一抄宫规,就当洗一洗脑子。
脑子是一个好东西,抗旨这等事情没谁直接干。
真莽,这胆儿太大太肥。
凭着丽充仪的娘家投靠大夏,丽充仪这等人物就应该有一点当棋子的领悟才对。
好好的吉祥物棋子不当,这跟皇帝对着干,这底气哪儿来的?
反正不是贾祤给的。
丽充仪这会儿眼睛红通通的,她不懂,怎么一下子就被扣了帽子,还张昭仪说坏话,又被皇后罚了。
“皇后娘娘,我没有想抗旨不遵。”丽充仪替自己辩解。
“丽充仪,你既然不敢抗指不遵。皇上赐婚,你就应该欢喜的叩谢天恩才对。”张昭仪补充话道。
这真是补一刀。丽充仪咬了牙,她说道:“皇后娘娘明明当初答应的,说您会帮忙的。”
“小公主的婚事,不能这般早定下。”丽充仪还是说了自己的心思。
贾祤瞧着丽充仪的态度坚定。她说道:“本宫替你跟皇上讲过,可皇上乃天子,天子一言而定乾坤。本宫做不得皇上的主。丽充仪,你有本事,你便去求皇上即可。”
贾祤也神烦,她说道:“至于当初本宫答应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本宫只是替你向皇上求一求话。本宫做了,问心无愧。至于承诺,本宫给不起。”
拜托,她是皇后,她又不是有求必应的神仙。
就是神仙也没有求了就必需要答应做到的能耐啊。
“就是,丽充仪你不过是看皇后娘娘心善,你这就是求到娘娘跟前。有本事,你去求皇上。抗旨不遵,多大的罪名。你倒是赖到皇后娘娘这儿。真是不要脸皮。”张昭仪越说还越气的模样。
丽充仪要反驳,不过张昭仪才不给丽充仪机会。
张昭仪又是巴巴的讲一堆话。这连连开口就是为了堵一堵丽充仪的嘴。
结果显而易见,丽充仪这里带着失望的离开昭阳宫。
来一趟,没达成丽充仪想要的一切。她是失落的很。
等着丽充仪离开后,贾祤跟身边的女史说道:“让人盯着丽充仪,看她是回了芙蕖宫,还是去了泰和宫方向?”
贾祤一声交代,司徒女史应下话,然后告退离开殿内。
等司徒女史离开后,张昭仪才说道:“皇后娘娘,丽充仪没那般胆大吧?她还真敢去打扰了皇上。这莫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
张昭仪有一点不敢相信,这丽充仪不会真傻了吧。跟皇帝讨价还价,她以后,她是谁?
宫廷内苑的妃嫔们,在张昭仪瞧来最应该认清的就是自己的身份。
在皇帝眼中,美人一点也不重要。不识轻重,这真的就容易替自己挖坑,还可能是埋了自己。
“本宫瞧着丽充仪的眼眸子里还有火气。”贾祤说道:“至于丽充仪如何做法,本宫不评价,且随了个人的缘分。”
贾祤懒得多管了,丽充仪这一个人的脑子转不过弯弯。
皇帝的旨意,丽充仪不赞同,这丽充仪未免太高估自己。
反正贾祤不想管,这等事情随缘。人设这东西,太不了就不立了。
贾祤才不会帮衬丽充仪。她没吃饱了撑得。
“就是本宫也奇怪,丽充仪打从生了小公主后,这性情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贾祤在想,这莫不成真是一孕傻三年。
不能吧,不能吧。难不成那什么上一辈子科学研究的是真事?
一怀孕后,妇人的脑子真的被改变,真降维,降脑了?
如果真如此,这为了生孩子还真是牺牲良多啊。
就是一般人可能是正面的,就为着给孩子一个层滤镜。
到丽充仪这儿,这纯粹变成降智商了?
那也太负面效果。贾祤想一想,她都要在心里同情一回丽充仪。一旦等脑子清醒后,没灌水了漫盖了,这会不会有一点绝望。
张昭仪这会儿陪着贾祤继续说一说话,然后,外面就有新消息回报。
时间过去不算特别久。
贾祤就听到明确的答案,丽充仪去泰和宫求皇帝了。
呜呼,贾祤这一回真被惊住。丽充仪,她真敢。
“丽充仪疯了。”张昭仪也被惊一回。
搁宏武帝一朝,两宫皇太后非必要,那都不会踏足泰和宫。
更不肖说宫廷内苑的妃嫔们,便是皇后也不去泰和宫。
至少没天大的事情,宫廷内苑的女眷们是不会踏足泰和宫。
泰和宫那什么地方?
一般妃嫔去了,太就容易踩住皇帝的底线。
“可能是豁出去了。”贾祤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泰和宫,御书房。
李恒在批奏本,他听到卫谨的禀话后,皇帝还是沉默片刻。
想了想,李恒说道:“让索卓罗罗氏回芙蕖宫。朕不想见她。”
泰和宫里见妃嫔,李恒从不干这样的事情。
如果来的是皇后,那又不同。李恒总会给嫡妻体面。
可索卓罗罗氏在泰和宫拜见,在李恒眼中,这就是不尊礼法,不识规矩为何物。
可想一想皇十女,李恒还是给丽充仪留了体面。至少没说什么难听的,只是让丽充仪自己留一点脸,自己离开。
可皇帝不见,这已经就说明问题。
至少这是李恒给妃嫔的默契。皇帝给脸,你就得端好。
卫谨得着皇帝的吩咐,恭敬的退下。去了外面后,卫谨自然交代一回皇帝的话。
见着丽充仪不开窍的样子。卫谨心里也替自己哀嚎一声。
这等傻的,这真是晦气。卫谨只能躬声说道:“丽充仪,还请您早些离开。莫让奴婢为难。”
卫谨办事情,当然一颗替皇帝考虑。至于得罪不得罪妃嫔?
卫谨真不在意。他一辈子的前程在皇帝身上。这些妃嫔又不是皇后娘娘,这得罪了,还敢怎么滴?
丽充仪装着听不见卫谨的话。丽充仪继续的跪着。她就想见一见皇帝。
出月子后,在皇十女的满月宴上,丽充仪也是风光一回。
皇帝也给了丽充仪体面。然后,丽充仪当时就讲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当时是沉默,皇帝没说什么。丽充仪当然就以为皇帝默认。虽然其后,皇帝没有再踏足了芙蕖宫。
丽充仪生了皇十女,她失宠了。
比起芙蕖宫的良美人、婉美人,丽充仪膝下有皇十女。就是失宠,宫廷里的妃嫔们也不敢小瞧。
不给僧面给佛面,皇十女是皇家公主。有这一位公主在,丽充仪怎么也是后半辈子有一个依靠在。
皇帝对于生育有皇子皇女的妃嫔,这表面上的体面,还是从来给足的。就是贾皇后那里也会给皇子皇女的生母们十分体面。
然后,丽充仪这一回当然是在昭阳宫受一回挫折,她没有被打倒,她还越挫越勇。
“丽充仪,您这般做法,真是让奴婢也没法子了。”卫谨一脸的为难。然后,卫谨就是挥一挥手。
“你等赶紧的请丽充仪回芙蕖宫去。皇上吩咐的意思,可不敢有片刻的耽搁。真办砸了,咱家就削了你等的皮。快。”这一回卫谨是手一挥,走出来四个嬷嬷。
五大三粗的嬷嬷走上前就请丽充仪离开,当然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架起丽充仪离开的泰和宫。
一直回到宫廷的内苑里,丽充仪才被嬷嬷又架着上了辇。可谓是有着泰和宫的卫谨公公吩咐。丽充仪乐意得离开,不乐意就得被请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