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武二十六年, 仲冬来临,黄钟之月。又是一场雪后,天空放晴。
东都,金县子爵府。
天光微亮, 校场上已经传来锣鼓号角的声音。一阵的马蹄声响起。
“嘿嘿。”呼喝声, 再有阵阵整齐的喊声。
又过去一阵子后, 号角声传来, 然后动静与阵仗才是小下来。
对于金县子爵府的下人们而言,这一切都习惯了。
府上的爵爷以军法治家,家里的小爷们打小就要习武练骑射。这等看家吃饭的本领, 小爷们就得练会练好,那得练得跟吃饭呼吸一样的容易。
金县子爵府的当家人姚爵爷出生羽林卫,乃当今皇帝的心腹之人。
姚爵爷有一妻二妾, 嫡妻生下二子一女。比较可惜是嫡长子没养大,早年夭折掉。
姚爵爷膝下嫡长女姚明娘年九岁,嫡次子姚演七岁。庶三子姚淮七岁, 比嫡兄小两个月。庶次女姚锦娘七岁, 比嫡兄小三个月。
朝食前,姚家的一众兄弟姐妹去嫡母那儿请安。
姚家夫人见着满屋的儿女, 她心情不错。这会儿便是受了小辈的请安, 又留了小辈子一起用朝食。
至于姚淮的生母白小娘, 姚锦娘的生母贺小娘,这两个姚爵爷的妾室也早早来姚家夫人的院里请安, 此时得着姚家夫人的吩咐去隔壁的偏屋用朝食。
朝食后, 姚家夫人不留了嫡子庶子, 由得他们继续去习武骑射。
姚家夫人留了嫡女庶女,还是问一问女儿家的功课。
女儿家的功课简单, 左右不过学一学女红针织。再跟着姚家夫人管一管府上的内务。
对于姚家夫人而言,一天空闲时分也可能去参加一些聚会,她当然要带着女儿们一起露脸。这等时候也是姚家夫人风风光光的时候。
这一日,就在姚家夫人准备领着两个女儿去参加赏梅宴时。
下人赶回府上,消息从前院传到后宅。
姚家夫人得着丫鬟的报信。
“夫人,前面爵爷身边的石头回来报信,爵爷要回府了,大概再有两刻钟的时辰到家。”丫鬟一报信,姚家夫人当然没心情去参加什么聚会。
于是姚家夫人就唤了陪嫁嬷嬷,让嬷嬷去跟举办赏梅宴的主家致歉一回。
对于姚家夫人而言,还是见一见夫君要紧。
姚爵爷是武将,他一家到头在家的时候屈指可数。可谓是忙碌在外,宅??里全是女眷和儿女们。
这一回姚爵爷归来,姚家夫人还挺高兴的。
“嬷嬷,赶紧去知会演儿、淮儿一声,让他们也来迎一迎父亲。”姚家夫人跟嬷嬷吩咐道。
“诺。”嬷嬷应一声。
此时姚家夫人身边的两个女儿陪在一旁。嫡长女姚明娘说道:“母亲,您不必着急,等着弟弟们一到,我们一起去迎了父亲就是。”
“父亲归来,不光母亲高兴,我们兄弟姐妹也一样高兴。”对于姚明娘而言,她的印象里就是父亲常年不在家。
可父亲的形象在姚明娘的心底还是伟岸,因为这一个家撑起来的脊梁就是父亲。
姚家的荣华富贵全是系于父亲一身。父亲安在,家族兴旺。父亲就像是整个姚家的定海神针。
“对,对。”姚家夫人拉起长女姚明娘的手,她笑道:“你们父亲归来,我高兴,你们兄弟姐妹也一样高兴。难得一家人团圆的聚一聚。这等机会多难寻。”
这边姚家夫人和女儿们说说话。不过一小会儿后,姚演、姚淮兄弟也回来一趟。
此时见着儿女们聚齐,姚家夫人领着一众儿女去大院门处候着。
“哒哒”马蹄声响起。一阵马队由远而近。
姚家夫人当然不会认错自己男人。姚爵爷在大院门处也是当先下马。
在姚爵爷的身后,还有他的亲信护卫。姚家夫人的目光落在一个少年的身上。他年岁跟姚家夫人的儿子姚演差差不多模样。
“恭迎夫君回府。”姚家夫人盈盈一拜。
“给父亲大人请安。”姚明娘等兄弟姐妹也是向父亲问安见礼。
“哈哈哈……”姚爵爷大笑一回,他摆摆手,笑道:“都起来。”
“夫人,我回来了,这些日子府上也是辛苦夫人。”姚爵爷搀扶起姚家夫人。
人家一对夫妻这时候自然秀一秀恩爱。在场的人瞧着,也跟没瞧见一样。
姚爵爷夫妻说一番后,姚爵爷一指身边的小子,他道:“夫人,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烨儿,快上前见过你舅母。”姚爵爷笑道。
“这是……”姚家夫人挺惊讶。
“夫人,妹妹家的外甥来府上小住一些日子。唉,妹妹也是可怜人。”姚爵爷感慨一回。
姚家夫人嫁进姚家,她当然清楚自己夫君什么情况。
姚爵爷出身羽林卫,这自然是孤儿出身,还是战争孤儿。
这里的孤,指着上头父亲不在,亲辈不存。
可要论了兄弟子妹,彼时的姚爵爷在羽林卫时,那时候身边也没有亲人。
至于妹妹,还是姚爵爷发家后,这才寻到早年被爷奶卖了做别人家童养媳的妹妹。
姚家夫人知道这一位小姑子妹妹,日子过得顶顶不好。
妹妹家的日子好起来,还是姚爵爷发达后,那给妹妹撑腰,也给妹夫一些帮衬。这才是让妹妹家的日子红火起来。
当然姚家是勋贵,这不可能自己下场做商贾。
一些姚家的产业,也是由着这一位妹夫奔波。妹夫妹妹这蹭一蹭姚家光彩,如今也算得富豪起来。
富是自然,贵当然没有。不过有姚爵爷的庇护。这一位姓贾的妹夫倒底还是积赞上一份家业。
“贾烨见过舅母。”半大小子走上前,他向姚家夫人见礼。
“好孩子,不必多礼。”姚家夫人笑着回话后,一指旁边的儿女们。
“烨儿,这是你舅舅的儿女们,也是你的表姐表兄们。”姚家夫人又指贾烨指了人。
“这是你大表姐,这是你二表兄姚演,这是你三表兄姚淮,这是你二表姐。”姚家夫人介绍一下儿女们。
“明娘、演儿、淮儿、锦娘,你们兄弟姐妹也来认识一下表弟。”姚家夫人唤自己的儿女上前认一认妹妹家的外甥。
小辈们相互认识一下。这等时候姚爵爷说道:“认一个脸熟就成,先进府里。”
有姚爵爷的话,一众人往府里去。
姚爵爷、姚家夫人显然有许多话讲。于是姚爵爷吩咐下人把自己给儿女和女眷们备的礼物送去各处。
然后,姚爵爷又让姚家夫人赶紧给外甥备了住处。
接着姚爵爷就笑道:“你们一众小辈去玩耍一会子。”
姚爵爷还让自己儿子们带一带外甥。这时候姚演、姚淮当然是一一应承下来。
至于姚爵爷这里,他当然就赖在正院里。他要跟姚家夫人述一述旧。这夫妻久不见面,也跟干柴烈火一样的热忱着。
姚演、姚淮拉着表弟去校场玩耍。对于姚家儿郎们来说,这天天习武练骑射,这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的正常。
至于学习功课,这真的很少。他们学的兵法里有家传。
可家传的就那一套,打小倒背如流。更多的还是继续练武练骑射功夫。
“烨弟,我们打马球吧。”姚演提议。
“二哥说的对,烨弟你新来,我们一起打马球,热热身,闹乎闹乎。”姚淮同意兄长的意思。
“我们一道会不会人太少,这不够热闹?”贾烨问道。
“加上我们如何?”姚锦娘这会儿提议道。
“二妹妹。”姚演瞧一眼开口的妹妹,他的目光落在大姐姚明娘的身上。
“大姐姐,你跟二妹妹也一道打马球?”姚演问道。
“上阵父子兵,姐妹一同心。二妹妹参加,我自然也要参加。”姚明娘笑道。
“好吧。”姚演瞧一眼兄弟姐妹后,他同意了。
男女分两队,小郎们一队,女郎们一队。两边各人数五人。
姚演、姚淮兄弟有伴当,姚演出三个伴当,姚淮出两个伴当,这在场的人数凑足十人。
再分了队伍,姚演、姚淮兄弟那一边留了三个伴当。
贾烨就被姚明娘一争取,这被划到表姐这一边,再加上两位伴当。这队伍人数两边各五人。
在校场之上,两边各五人,此时是交战激烈,一道比划了马球上的争锋。
金县子爵们上,小辈们热闹的打一打马球。
后宅正院里,姚爵爷也和姚家夫人亲亲热热一番后。
夫妻二人沐浴一番,再是换一身衣裳。此时图一个舒服。
姚爵爷还得姚家夫人商量一回事情。
“我得着消息,妹妹又生了一个小子。妹夫还是常年四处跑。唉呀,妹妹就来信求到我跟前,想让烨儿留咱府上,也跟咱学一学本事。将来烨儿就指望我这做舅舅的提拔一下。”姚爵爷说着妹妹的请求。
“妹夫家的指望这是压在外甥的身上。这想靠着外甥改换门庭?”姚家夫人问道。
“早年妹妹吃太多苦,我那时候就想提拔妹夫也不成。妹夫本事太小,年岁大了,人也定型。”姚爵爷感慨一回。
“如今一瞧外甥倒是一个好的。能帮衬一把,我也就打扰托一回。”姚爵爷的意思多明白。
他自然要帮衬一下亲外甥。主要还是妹妹求了话,姚爵爷也不想让妹妹失望。
姚家夫人听懂夫君的意思。她道:“既然夫君同意了,我当然不尽心的道理。外甥身上还流着一半姚家的血脉。”
对于夫君的想法,姚家夫人能理解。当年夫君爹娘早逝。唯一的妹妹被爷奶卖掉,那换来的钱财也是为了治得病的夫君。
唉,这一笔陈年旧帐。夫君心里怕是一直记着。
姚家夫人当然不能让夫君失望。嫁进姚家这些年,姚家夫人是夫贵妻荣。她当然是跟枕边人一条心。
这夫妻二人说一说外甥的事情。姚家夫人又问道:“夫君要府上留多少日子?”
“年前就要回北边,如今就是归来瞧一瞧你们母子几人。”姚爵爷回话道。
如果不是得着妹妹的信,又确实要回来交一趟差。姚爵爷常年是在边关。
当然这去京都交了差,姚爵爷趁着时间也回一趟东都,回来见一见家人。然后他就提奔赴北边。
一听这话,姚家夫人眉头一皱,她说道:“冬日多冷,怎么还要急着赶路。”
“公务要紧。”姚爵爷就简单四字,姚家夫人只能闭嘴。
在公务面前,姚家夫人再心疼夫君,她也做不了朝堂的主意。
当天,贾烨这一位姚爵爷的外甥在金县子爵府安顿下来。
这一天贾烨过得挺快活,跟表兄表姐们一起打马球,一玩耍就是疯玩的一天。
晚间,夕食后。
贾烨在歇息前,他还写了笔记。也是写上一天的快乐。
也便是这等时候,贾烨才会想起他自己的真正身份。
李烨,堂堂皇十一子,他这一位皇子亲王化名贾烨。如今成为金县子爵姚爵爷的外甥。
为着磨去父皇嘴里的一身娇娇之气。在被父皇安排了新身份,姚爵爷的外甥之前。
李烨还去一趟铁林卫,他在里面小住一段日子。
在铁林卫里,李烨见到许多跟他年纪相当的少年。这些少年们全是孤儿,全是被皇家收养的孩子。
在这里李烨成长不少,当然吃的苦头也不少。
却也是在铁林卫里,李烨成长许多。因为苦头瞧着是一回事,真自己体会一番又是另外一回事。
等着从铁林卫离开后,李烨的身份转换,他就成为贾烨。
其时,姚爵爷的外甥真名叫贾大郎。贾大郎就是爹娘叫的名字,至于大名是没有的。
贾家人想不想送大儿子来姚家,也想。就是如今被李烨这一位楚王借用一下。
至于贾烨这一个名字,在贾家人的信里,这便是给贾大郎取的大名。
其时也是方便一下李烨这一位楚王,这换了母姓,名字不必更改,也便是一个一听入耳时绝对不会记错的化名。
在姚家撒欢的过了一日。对于金县子爵府的日子,李烨觉得挺快乐。
不,如今应该叫贾烨,贾烨觉得挺快乐有趣。
次日。
天未亮,便是有下人来催促贾烨起身。
跟在宫廷之内时做楚王不一样。在金县子爵府,一切就得贾烨自己动手。
早早起来,也没是温习什么学业早课。而是练武。
对于勋贵人家的子弟,只要有上进心就得勤练武艺,那是一日不练习就手脚生硬。
天天练,日日练,绝对不能偷懒。
这一日,天上下起雪花来。
哪怕下雪,这金县子爵府的小爷们按着时辰一样起身,一样练武。
贾烨当然就得随大流。往常在宫廷时的早课也换成习武。
等着习武结束,又是练了骑射。金县子爵府的校场上,顶着雪也得练一练骑射功夫。
贾烨觉得身冷,那握弓箭的手更冷。哪怕戴着皮手套,还是指尖感受着刺骨的寒意。
然后,在现实面前,贾烨就发现他的骑射功夫比着姚演姚淮兄弟,他差得太远。
这时候的贾烨有一点懂得,以前在宫廷之时听母后说过的话。
他不能拿自己的兴趣去比较别人的专业性。
他只是爱好,别人是靠着吃饭的手艺,比不得,比不得。
朝食。
姚家兄弟姐妹聚集在后宅正院,六岁的贾烨当然也一起。
瞧着姚家热闹的朝食,这等气氛贾烨很喜欢。
就像是在金粟宫,昭阳宫时一样,他陪着母后和弟弟一起用饭。多热闹,气氛也欢欢喜喜。
朝食后。
天上的雪似乎小了。慢慢的归平静。
这一日,贾烨吃了一回苦头。
真苦头,不是假把式。
金县子爵府是兵法治家。姚爵爷虽然是一位朝廷新贵,可对于子嗣们的教养还是抓得很紧。
富贵日子过着。就像着朝食之时,贾烨瞧着爵府里的日子,那过得不比宫廷里的差哪里。
这瞧着也是红红火火的富贵人,吃的精致美味,这样样都是仔细又繁杂。
可等着午饭之时,贾烨就见识到姚爵爷一回来,这考校一下儿子们的情况。
午饭之时,这是姚家兄弟们的忆苦思甜。
苦,也是莫名其妙,而是让这一兄弟尝一尝军中大头兵的伙食。
有泡了醋的杂粮饼子,那老醋味,那酸爽。
贾烨跟姚家兄弟一起嚼在嘴里时,真是味同嚼蜡。
“烨儿,你父母有心,想催你上进。舅舅也瞧过你的骑射,挺不错的,也不比你表兄们差多少。如今也让你吃一吃军中的伙食。知晓往后去了兵营里讨前程,这等伙食就要习惯了。”姚爵爷打量着外甥,他就乐呵呵。
“演儿,淮儿,给你们表弟示范一下,快点吃饼子。这饼子是好粮食。真是困难时,吃草都没得嫌弃。”姚爵爷是真卧冰爬雪过。战场上有得吃,那就莫要嫌弃。
真是兵粮紧张的时候,啥不可以入口。
姚演、姚淮兄弟一听亲爹的话,那嚼饼子的动作加快。
贾烨一瞧,他也学起来。就像这一位“舅舅”所说。在战场上没得挑刺的。有得吃,那就是福气。
可这饼子真的不好吃。小郎打出生后,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在铁林卫里,也不过拿着这等似乎泡过醋的饼子,还是珍藏过好几日。这又凉又硬,又酸爽的饼吃在嘴里,这嘴难受,喉咙难受,到胃里后,胃也顶得慌。
不过贾烨还是认真的吃着醋饼。在他想来,别人家吃得,他当然也吃得。
好不好,坏不坏,这不要紧。总之别人能遭的苦,他也能趟一遭才成。
因为好好坏坏,自己的亲生经历总是不同的。雾里看花,花不清。但是自己身体尝过的酸甜苦辣,那却会记得一清二楚。
“喝点水。”姚爵爷说道。
等着一个小郎把醋饼吃了,姚爵爷笑着提点。
在三个小郎喝点热水后,姚爵爷又道:“今日领你们去冬猎。”
听着挑爵爷的话,姚演、姚淮兄弟就高兴的欢呼。
贾烨也挑眉,他也跟着高兴起来。对于牵狗骑马去冬猎,这在野外当然也受罪。
可瞧一瞧姚演、姚淮兄弟的高兴,贾烨就懂了,冬猎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就像放飞小鸟,外面的世界有别样的精彩。
冬猎,这里面当然有学问。对于姚爵爷而言,他这一位老手把学到身上的本事教给小辈们,这就是长辈的责任。
对于外甥贾烨,姚爵爷也用心。他就把对妹妹的愧疚,这全部的撒到外甥的身上。
东都,贾烨在金县子爵府里,他的日子过得顺顺利利,一切按着进程在划动。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昭阳宫,贾祤这儿也有客人。除着延年宫的张昭仪外,还有皇五女住了金盏宫的生母马婕妤,皇六女一样住了金盏宫的生母柳婕妤。
“马妹妹,柳妹妹,五儿和六儿的婚事,也要你们多上心一下。”贾祤的目光落在二位婕妤身上。
“来年五儿和六儿就及笄,奉恩伯府和承恩伯府可等着迎了当家主母。”贾祤如今是皇后,在她晋位之前皇长女、皇次女、皇三女、皇四女已经出嫁。
这前面四位轮不着贾祤操心,彼时的她不过是一介区区的贵妃。
如今就不成,贾祤成为中宫,按着礼法公主们也成为贾祤的女儿。她这一位做嫡母的中宫皇后就得管一管公主的出嫁事宜。
“也恭喜二位婕妤妹妹,这是添得贵婿。”贾祤笑着夸先一回话后,她又道:“关于公主府,还有五儿和六儿的婚礼嫁妆,本宫虽然也安排下去。到底就怕哪儿不合了五儿六儿姐妹二人的心意。二位婕妤妹妹是公主的生母,你二位就操心一些,也跟公主问一问。哪一处不妥,哪一处不满意尽管跟昭阳宫递话。本宫盼着五儿六儿出嫁后,那是和和美美,百年顺心,万事如意。”贾祤的目光落在二位婕妤身上。
马婕妤忙回话道:“皇后娘娘您替公主们操心及笄之事,又操心出嫁事宜。臣妾心里万分感激。”
“皇后娘娘尽是放心,臣妾一定盯紧公主的嫁妆。哪一处不妥当的,也一定求到皇后娘娘跟前。臣妾最知道皇后娘娘慈爱,待公主是一片心疼。”马婕妤的嘴里当然是夸着皇后。
对于马婕妤而言,她一辈子就盼着皇五女这么一个子嗣。
皇上赐婚,嫁给勋贵,这婚事落在马婕妤这里没什么挑刺儿的。
这可是有一位伯爵府呢,将来外孙一出生就会是奉恩伯府的世子。
富贵的金饭碗还没有出生就端生,不需要再强求什么富贵了。
马婕妤这等态度,柳婕妤也一样,柳婕妤也是温柔的回话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关爱。回去就跟公主讲一讲皇后娘娘的慈爱体贴。真有不妥当的地方,一定求到皇后娘娘跟前。”
二位婕妤一辈子不是多得圣宠,一辈子的指望就是膝下的公主。
此时在皇后跟前也是客客气气,一幅本份模样。
张昭仪在旁边听一听,其时她心里也在羡慕二位婕妤。别看她的位份比着婕妤高。
可二位婕妤有亲生的女儿,便是皇帝百年之后,二位婕妤也可以由着亲闺女接进公主府奉养,以此享一番清福,安养晚年。
张昭仪自己的路就不同,她没得退路。除了巴结好皇后,待皇帝百年之后,也像着长寿宫里的石太妃一样,就捧着未来的皇太后,以求沾一点光彩,也不必去了皇家寺庙里吃斋念佛,一世清灯。
“二位婕妤是实在人。皇后娘娘,臣妾倒是瞧着公主们似生母,都是最懂感恩的人。”张昭仪看得懂皇后的用心。
这等时候当然也是说着场面话,你好我好大家伙。
此时昭阳宫里,一众女眷自然说一说婚嫁之事。
于马婕妤、柳婕妤而言,她们盼一生,如今盼的就是膝下公主出嫁如意,再是生下伯爵府的继承人。
至于旁的,像是帝宠什么,这二位婕妤也是无意争夺。
宏武二十六年,仲冬一过,季冬来临,大吕之月。
长寿宫。
钱太后瞧着侄孙女钱清婉,她越看这孩子越喜欢。
可钱太后喜欢,这在宫廷之内算不得顶顶要紧。
“清婉,一年末尾,哀家也不好继续留里在宫廷里小住。算一算日子,你这也需要出宫归家,准备迎一迎新年的喜庆。”钱太后说道。
钱太后这提话,也是人之常情。一年到头,这不归家总不成的。
“姑祖母,清婉舍不得您。”钱清婉回话道。
“真舍不得,来年你再进宫小住就是。”钱太后笑道。
“那清婉全听姑祖母的。”钱清婉没有拒绝。
对于进宫一趟,娘家人对于宫廷里的期待,钱清婉哪怕是一位小姑娘,她也清楚没成功。
她这进宫廷了,可是楚王殿下不在宫廷里。她来,那就真成了字面上的意思,就进宫陪一陪姑祖母。
长寿宫里。
钱太后跟侄孙女讲了自己的打算。在可心头,钱太后还清楚皇帝的意思。
如果不是为着讨了皇帝的高兴,钱太后是想多留一留侄孙女。
有一个小姑娘在跟前,这瞧着养眼,也是一解闷子。
小姑娘穿得鲜艳明媚,瞧在钱太后的眼中瞧着也舒坦。
可皇帝送走楚王的举动,还是让钱太后心里一声叹息。钱太后觉得皇帝一定是故意的。
长寿宫里,钱太后已经做了决断。
长乐宫里,宋太后见了来请安的皇帝儿子。
宋太后关心的问道:“天子,这临近年节时,烨儿何时回宫?”
对于宋太后而言,太久没有见着李烨这一位皇孙,宋太后还是心心念念。
“母后,朕送了烨儿这一位皇子出去磨砺,这也不打算急着召他回来。放出去,那就散养一番。”在李恒的眼中,儿子李烨的行程才起一个头。
光给李烨安排身份,李恒也是挑了又挑。
这身份安排好了,为了不是雾里看花。李烨的身份,新入住的家庭里没人知道李烨的真正身份。
就像如今的金县子爵府,李恒安排身份时,暗卫伸手。
这说动的是姚爵爷的妹夫。姚爵爷的妹妹真送了儿子到东都。
就是半路上,这姚爵爷的真正外甥跟在亲爹身边。然后,假外甥就带着“亲娘”的信,这去了舅舅家里。
这里面知道李烨身份的人,那就是姚爵爷的妹夫。
可这一位妹夫也是想上进的人,这有暗卫伸手,这一位识趣的很。不光替李烨的身份描补。这有漏洞的地方也填坑了。
在金县子爵府,李烨这一位楚王如今就是顶着姚爵爷外甥的身份,在姚家当着表少爷呢。
莫说这勋贵府里的采风日子,这还有一段日子才结束。
就是勋贵家的表少爷这一个套娃身份一结束后。李恒还给儿子后面安排有行程。
去地主家,去商贾家,去黎庶小民家,这一串一串的行程,最后的收尾可是战场滚一遭,见识一下边地风霜。
不磨砺掉李烨身上的娇娇之气,李恒觉得就不算圆满。
在李恒的打算里,怎么遭也得让儿子在外头至少熬了两年。
“天子,来年烨儿七岁,七岁就是皇子正式进学的年纪。烨儿也不归来?”宋太后惊讶一回。
“朕不召,烨儿就不回来。”李恒给出肯定的答复。宋太后听过皇帝儿子此话后,一时间沉默下来。
“天子,你真舍得。”宋太后只能这般感慨一回。
“有舍有得。”李恒望着生母,他说道:“在朕心里烨儿是认定的皇太子。既然欲承完冕,必担大任,就要磨砺出一幅稳如泰山的性情。玉不琢,不成器。”
李恒是真感慨,他就想着孩子吃一吃苦,将来回京都后来挑一挑储君大任。
储君是国本,李恒已经废过一个皇太子,他不想做第二回 这样的事情。
皇帝总废太子,这才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情。
于是在册立李烨成为储君之前,李恒当然要各方面的考量一下这一个嫡长子。
“罢,哀家也不讨嫌,天子你拿定主意,哀家也不劝了。”宋太后不想当皇帝儿子跟前的讨厌人。
既然皇帝皇后都不介意嫡长子吃苦,宋太后当然只能默认。
宏武二十六年,季冬。
宋太后瞧着钱太后送了侄孙女回府。这事情一出来后,宋太后不乐意。
钱太后送人回去,她这里又怎么好留人。
“长寿宫真会做人,天子不喜的,她巴巴的就奉承上去。”宋太后不高兴的跟身边嬷嬷说话道。
嬷嬷沉默,良久后,才回道:“太后娘娘,您万事随心,自在惬意。皇上多尊重您,您想留了宋姑娘在长乐宫里小住,宫廷里皇上皇后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嬷嬷这话等于废话。骂长寿宫的皇太后,嬷嬷肯定不敢。
连一句重话也不敢。只能敲一敲边鼓,说一说废话。一切还看慈乐皇太后自己的心思。
宋太后说道:“罢,哀家都说自己不当讨嫌人。钱氏做了的事情,哀家又不能真落后面。”
于是宋太后也给宋家递了话,这把宋明月也是送回家去。
钱伯爷这一边府里,钱清婉这一位大姑娘先归家。
伯夫人一瞧着女儿回来,这是关心一回女儿。然后就是打发掉侍候的丫鬟仆妇。
伯夫人跟女儿钱清婉问了宫廷里的情况。一听着楚王早早离开宫廷,听说去外面了。
伯夫人的神色不太好看。她说道:“你姑祖母早先可不是这般的意思,楚王殿下不在,唉,你留在宫廷里,这不是走错一步棋嘛。”
伯夫人的眼中,女儿自然心疼。可为着家族大计,为着儿孙们的前程。当然也是为着女儿自己的大好前程。
伯夫人还是盼着女儿能讨好了楚王殿下。最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哪知钱家人想得美,这现实就是没按着他们的想法走一遭。
“女儿不中用。”钱清婉低头回话道。
“傻孩子。”伯夫人伸手,她轻轻的拍一拍闺女的手。伯夫人说道:“跟你没有关系。”
“如今你回来,你就好好的将养一些日子。在自己家里,这就更加的轻松自在。不像在宫里,你这心里也是处处小心。”伯夫人还是心疼女儿。
事情出来,这改变不了。伯夫人当然也劝着女儿搁开心思。
“罢,想是缘分强求不得。清婉,往后就不必再瞎想一些东西。那些全是大人们的想法。不成的,那就是天意。”伯夫人宽慰女儿。
“可……”钱清婉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不可的。”伯夫人说道:“往后你父亲问了,你只道你姑祖母说的。在宫廷里没遇上楚王殿下就是。事情不成,你姑祖母都是不提什么为难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你也应该撩开不多管了。”伯夫人跟女儿吩咐话道。
听着母亲的话,钱清婉连连点头。
伯夫人能想开,这是事情出来,这没法子。
可钱伯爷搁不开。或者说他和儿子回家吃了一点爵禄银子。无官无差遣,没实缺官帽子戴头上,钱伯爷不习惯的很。
只能说曾经权柄在握,那有权利的日子太美好。
钱伯爷过着这等轻闲下来的日子,他遭不住。
不一样的心思,哪怕是同榻而枕的夫妻,这也是期盼不同,这野望也不同。
钱伯爷的府上,因着钱清婉的归来,这有过一点小小的闹腾。
宋伯爷的府上,那当然是一样的情况。毕竟宫廷里的皇太后给了希望,最后没成功。
这要说不让人失落,那怎么可能。
最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有希望,最后却是希望黯然。这才是得而复失,更容易让人颠狂。
如今的钱伯爷、钱世子和宋伯爷、宋世子,这两对爷俩就是这般的情况。
因为期盼过,因为皇太后的暗示而心中野望滋生。
哪料想宫廷之内,这事情由不得皇太后做主。
这结果出来了,这顶顶的遭不住。
京都皇宫,宫廷内苑。
昭阳宫,主殿内。贾祤在逗了小儿子李煜。
十一个月大的孩子,一翻年,这就要过一周岁的生辰。
关于拭儿礼,宫廷里早早安排上。贾祤这里自然在意着小儿子的周岁生辰宴。
对于此事,贾祤心头也埋着事情。这会儿贾祤在走神。
“母,母……”李煜会喊人,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哒。当然也不太清晰。
但是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李煜也是能走两步,更多的时候还是爬啊爬。
小朋友的世界简单,却也开开心心。这会儿李煜拿着拔浪鼓,他一边摇,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几步。
“啪嗒”一声,李煜一个屁股墩。他就坐在小榻。
“母,母。”李煜又在喊。
这话喊醒了贾祤,她抬头,她瞧着小儿子伸开双手。
“来,煜儿,母后抱抱。”贾祤笑道。
瞧着亲娘展开的双手,李煜一下子扔了拔浪鼓,他站起来,他又摇晃着走起来。
然后,李煜是一个飞扑,他一下子扑进亲娘的怀中。
“哈哈……”李煜就高兴的笑起来。他在亲娘的怀里还是拱一拱,就像一个蚕宝宝一样。
“乖孩子,母后的煜儿都会走路了。”贾祤抱着孩子,还是抱一抱,哄一哄。
对于李煜而言,他被母后抱着,还是补母后抱起来摇一摇。
他就觉得在跟大人玩游戏,他也伸开小手,还是搂一搂母后的胳膊。
母子二人又逗趣一会儿,贾祤陪着自己家的小儿子玩耍一番。
就是母子二人逗得热闹时,帝辇来了昭阳宫。
皇帝没让宫人通传,他往昭阳宫的正殿而来。
李恒一进殿,他瞧见的就是嫡妻和小儿子玩耍在一起。
“祤娘,你这般逗煜儿,你也不怕孩子闹哭一场?”李恒问道。
听着皇帝的声音,贾祤抬头,她瞧着走过来的皇帝。贾祤抱起小儿子福一礼,她笑道:“恭请皇上圣安。”
“煜儿给父皇请安。”贾祤摇一摇小儿子的手,还是做一个问安的动作。
李恒一瞧,他也乐了。李恒伸手,他说道:“祤娘,来,让朕抱一抱煜儿。看一看这孩子是不是又胖了?”
皇帝让给孩子,贾祤当然不拒绝。她顺手就把小儿子给到皇帝。
李恒接过小儿子,他抱在手头掂一掂。李恒说道:“煜儿重了一些,确实是胖了一点。”
“小婴儿有肥,这不算胖。皇上,您瞧瞧烨儿就知道,指定就兄弟二人相似。等着年岁渐长,这抽条儿后,那就不是胖,那是正常的很。”贾祤用打趣儿的口吻回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