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内院, 韶书和霁徇中途又拐去园子那边,没再跟着爹爹和阿娘屁股后面继续往前走。
嬿央当时看到了,但那时也只以为姐弟俩是去园子里玩。
倒是没想到再过一会儿, 就见韶书抱着大白菜回来了。霁徇也抱了菜,但相比韶书知道只用手拿着别让白菜的根脏了衣裳,小小的霁徇明显不知道这点,他把大白菜在怀里抱得跟宝贝似的,已经擦了一身的泥。
擦了泥还不止, 还蹒跚的朝她跑来, 高声呼唤阿娘, 是眼看着就要抱着大白菜到她怀里来。
嬿央:“……怎么把白菜拔了?”
韶书也挺宝贝手里的菜的, 毕竟是她自己种的。
她眯眯大眼睛, 乐道:“阿娘,长大了!”
“老了不好吃,我就拔了三颗。”
“我也拔!”霁徇抢话。
抱着有他半个身子大的白菜再次企图到嬿央怀里来。
嬿央这时可不让他靠近,让他好好站那,接着说:“我上回看总共就长了六颗,你不想它们再长了?”
“嗯!”韶书点头,又马上仰头说, “阿娘, 我们晚上吃白菜?”
行啊,既然她想吃。
嬿央看看她手里的白菜, 长的还挺好。
“好,晚上吃白菜。”
夜里,这顿成功吃上了白菜。
霁徇和韶书小时候一样, 不怎么爱吃菜。不过这会儿看着碗里被分到的小白菜,虽然依然不大爱吃, 却也拿勺子挖着吃两口,期间,伴随着他两只手的辅助,成功把菜叶子抓进嘴巴里。
点点头,夸:“好吃。”
又小脸鼓鼓,强调,“我种!”
紧接着,拿小油手又抓起一片绿油油的菜叶,喊着让爹爹阿娘看。
祁长晏目光扫来。
扫到他抓着叶子油乎乎的小手,倒也未嫌弃。孩子确实还小,勺子有时用不稳当,他要抓就抓吧。
“别玩吃食,吃了。”
“好。”霁徇嗷呜一口,把掌心里的菜叶子慢腾腾吃到嘴里。
韶书这时仰头,“爹爹,弟弟种的种子没长。”
早涝死了,又或者当初被他玩泥巴时不知道是不是又挖了出来,嚯嚯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只有她和哥哥种的长了。
祁长晏知道,当初那个架势能长起来才怪了。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呢,霁徇嘟嘟小嘴,探头过来认真说:“姐姐,长了,我种!”
他听到韶书说得没长两个字了。
韶书:“你那块地都没长苗,怎么长大?”
“长了,姐姐。”霁徇说。
韶书耐心,“没有。”
“有。”小霁徇耐心也不少。
嬿央和祁长晏:“……”
最终是两人打断了孩子们执着的话,“先用饭,菜都要冷了。”
一句话后,韶书是停了,但霁徇偶尔还是会蹦出两句,但蹦着蹦着没人搭理,又见爹爹阿娘说得是别的,这事被他渐渐遗忘。
……
隔天,霁徇在霁安被武先生教时,凑过去看了看热闹。看完霁安这边,又去韶书那。
但在韶书那待的也没趣,姐姐学东西,都不搭理他,霁徇有点伤心。
嘴巴扁了扁,后来在嬷嬷说书姐学药要专心时,巴巴望了望,被嬷嬷又牵走了。
牵走时他不乐意的一直回头。
李嬷嬷叹气。
但好在小主子没闹,只是之后回主院的路上一直打不起精神。
且这回才走了一半,便踮脚举手,蔫哒哒要李嬷嬷抱。
李嬷嬷哦哦两声,抱着他哄了哄。
估摸小主子是神伤呢,这会儿书姐和安哥都要学东西,可没人有空陪他玩。
一路抱着小主子回到了主院。
回到主院这边,才到屋里看见夫人身影呢,李嬷嬷便觉怀里的小主子往前探了探身子,要夫人抱。
李嬷嬷顺势上前几步,让小主子到夫人怀里去。
嬿央接过,接过之时,怀里才有了肉墩墩的小霁徇呢,便看他小脑袋往她颈里钻了钻,小手又圈了她脖子,黏糊糊喊一声阿娘。
嬿央嗯一声,抱着他拍一拍。
眼神也同时扫了眼他的小脸,接着,就是看向李嬷嬷了。
无声问她是怎么回事,平时一直活泼的小儿子,这会儿倒是一副没精神的黏人样。
李嬷嬷:“小公子想找人玩,但您也知道,书姐和安哥都没空呢,这不……”
没精神了。
嬿央明白了。
明白时,问一问怀里的孩子,“霁徇想找哥哥姐姐玩?”
霁徇点头。
点了头就扁嘴,小手抓着嬿央衣裳,“阿娘,哥哥姐姐不玩。”
都不理他,他喊哥哥姐姐两人也就含糊应一应他。
嬿央拍拍他。
“嗯,那霁徇和阿娘玩?”毕竟韶书和霁安这会儿真没时间,不可能让两人放下东西就为了过来陪他玩。
“上回祖母给了霁徇好大一箱子的东西是不是?”
“阿娘让嬷嬷去拿来,我们数数有多少,好不好?”
“好~”
有嬿央陪着玩了好一会儿,霁徇早就不扁嘴了,但他变得格外黏嬿央了,黏到祁长晏都回来了,还哒哒哒的在房里跑,哪也不去。
当然,现在祁长晏回来了,他同样也黏祁长晏。
他才进屋小霁徇就抱了他的腿。
抱了他的腿,过会儿在爹爹坐下时,又挤到爹爹两腿中间,靠着爹爹的腿玩。
他手上的鲁班锁就摆在祁长晏的大腿上,一边靠着,一边把祁长晏的腿当桌子,把鲁班锁在上面拿过来,又拿过去。
感受着腿上不轻不重的触感,祁长晏垂眸看看他。
没制止,已经听嬿央说了他下午精神不好的事,那就纵他一会儿也无妨。
这会儿任由小儿站在他长腿中间玩闹,他的目光偏向嬿央,和嬿央说话。
说着时,偶尔小儿用鲁班锁碰到他腹上了,便捉一捉他的小手,又瞥他一眼,让他乖些。
霁徇乖一会儿。
乖了一会儿,放了手里的鲁班锁,踮踮脚,想爬到爹爹腿上坐着。
祁长晏觉得他有点太闹腾了。
可后来,掐了他小胳肢窝,倒是把他抱到腿上来坐着。继而,仍和嬿央说话。
霁徇仰头望望说话的爹爹和阿娘。
望了一会儿,低头玩自己的衣裳,衣裳上系了个绳结。
但玩了会儿他就觉得玩腻了,也在爹爹怀里坐腻了,便又往边上爬一爬,打算爬到矮几另一头的阿娘那去。
祁长晏没阻止他爬动。
他没阻止,霁徇却忽然觉得自己被人一抱腾了空,同时,又听到爹爹喊嬷嬷。
霁徇:“……”眨巴眨巴眼睛。
好在脑子猛然一快,小脚扑腾一下,“爹爹,不,不跟嬷嬷出去。”
祁长晏:“没让你跟嬷嬷出去。”
说的是没让他出去,但接着的一句话意思却压根是差不离的,男人说:“哥哥和姐姐这会儿都学完了,你现在去找他们,哥哥姐姐能腾出时间和你玩。”
“去吧。”
不等霁徇脑子反应过来说话,祁长晏朝着李嬷嬷又一声。继而未等霁徇懵懵的反应过来,已让嬷嬷牵着他往外走。
待小儿消失在屋里了,他抚抚腿上被他弄褶了的衣裳。
嬿央望他,“觉得霁徇闹腾?”
祁长晏是有点觉得霁徇闹腾,更关键的是,他这会儿想安静的待会儿。刚刚霁徇虽没哼哼的时不时出声支吾什么,但爬来爬去的也不安生。
笑一笑,未说什么,只偏眸看向她。这一看,嬿央知道什么意思了,轻轻笑哼了他一下。
祁长晏弯唇。
稍后,到用膳时间,霁徇已经玩欢了,但不是和韶书还有霁安玩欢的,而是霁徇自己在园子里玩欢了。
傍晚这会儿低飞的蜻蜓好多,他拿小网扑颠颠的追蜻蜓玩。
……
七月份,下旬时候,嬿央得到来信,信上父亲说已经收到京里的信,八月初便起程回京。
这让她很高兴,不禁和祁长晏说:“爹爹阿娘要回了,就在下月。”
祁长晏:“岳父岳母来信了?”
“嗯。”
“你看。”又说。
祁长晏看一眼。
不过他看过,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嬿央这会儿还未发现,是后来都把霁徇哄睡了,到了榻上他突然出声,才知他从看了信后心里倒是一直捂着一件事。
这时她还未偏头看过去呢,已听他越过她肩,在她旁边问:“届时是不是又要回去一趟?”
嬿央:“……”
说实话,她自己都还没想过这事呢,他却已经问了。眼睛笑了,侧侧肩膀,翻身对向他。
男人顺势揽揽她,“是不是?”
嬿央对他冒了一声是。
祁长晏揽着她的手这时便不由得抚了抚她的颈。
嬿央往他这边的枕头枕了枕,枕得他伸手揽住她背了,看着他问:“不想我回去?”
祁长晏也看着她。
她说呢?
看着的结果是,把她又搂一楼,让她枕到了他肩上。
嬿央听到了他的心跳。
同时好像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不太分明,但在接着的那一息,已经忍不住笑语,“你知道我许久未见父母了。”
又同时伸手,忍不住碰碰他的下巴,似乎想看男人神情。
祁长晏没让她看到。
对于她说的他当然也知道,所以在信上知道岳父岳母所提归期的那刻,就料定她必然回去一趟。
这时也不是阻止她不想她回去,只是先问了这一声,心里有个底。
未让她看到他神情,却低头拿鼻梁撞一撞她的鼻梁,又吻了下她的唇。
不算重的一吻后,祁长晏问:“打算回去待几日?”
嬿央:“两日。”
“……只两日?”出乎祁长晏的预想,他还以为她会待个七天八天呢。
“没打算多待会儿?”看着她问起。
嬿央笑笑,“爹爹阿娘已经回来了,以后想见方便,这次就不待太长时间了。”
祁长晏:“好。”
说着,低笑亲亲她。
嬿央看着亲完她,男人才离了一些的硬朗轮廓。
不一会儿,忍不住对着他哑笑一声,“高兴?”
祁长晏低低勾了唇。
随后,嬿央这一刻发顶一暖,听到他轻笑一句,“嗯。”
“以为你会回去许久。”
以为许久……
“以为是多久。”嬿央抬眸看看他。
“七天,八天,又或者十天。”她问,他倒也答。
这一句说了后,屋里一时静了下。
静是因为嬿央静了。
祁长晏懒懒摸摸她背,“怎的忽然静了?”
嬿央展颜,展颜后不答他为何静了,反而是笑语,“那我待的久一些?”
祁长晏:“……两天就够了。”
听出她这句是单纯玩乐之语,不是认真,所以他这一声答,倒是配合着像叹气般哑笑。
但真真假假,似是而非,无形中好像还真有一点叹意。又想到底还是远了,一来一回她总是耗上许多天。
嬿央轻声笑了。
不过回去到底还是十几二十天之后的事,现在说为时过早。
至于刚刚为何静了,仅仅是听到他答的时间,随着七,到八,又到十,他那时的语气虽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她却觉得在他所说中竟有种时光格外漫长的感觉。
那么长么?但论起来其实不长的,她和他分开再长的时间也有,曾经是按年论的,嬿央无声一哂。
翌日,嬿央这天上午的事是给父母回信。
写完,把韶书兴起写给父母的还有自己刚刚写的一起叫人寄回岭昌。
岭昌那边收到这封信后,再没来过信了。
反正是下月就要回了,这么短的时间没必要再写信,平白来回浪费时间,别到时嬿央再寄信他们却已经在回程路上了,信封辗转又得追回京的他们去,不知何时才能到手里。
在这些日子里,嬿央则时不时教霁徇喊外祖父,外祖母。
霁徇会说话时是他已经回京城的时候了,且周岁前的一些事他已经有些忘了,对于林父林母,在他脑海中已经毫无印象。
最开始被嬿央教着时,还好奇,“祖父,祖母?”
是不大明白嬿央口中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与平宁公主和镇国公的差别。
嬿央耐心教他,“外祖父是阿娘的爹爹,外祖母是阿娘的阿娘,和祖父祖母是不一样的。”
“回头阿娘带你回去见他们,他们也很疼霁徇。”
“回哪?”霁徇坐在她腿上,仰头疑惑。
“回京里。”
“好。”这个词他熟,他今年回了好几次。
虽有了这个好字,嬿央却知道他仍是对外祖父外祖母这两个词陌生的,便还是教他,顺带借此教他习字写字。
一个外字写下,抱着他认,“外。”
“外……”霁徇跟着学,口齿稍微有点含糊。
“祖。”这是第二个字。
“祖。”
……
女人的声音与清脆的童声一高一低,祁长晏回来时还未进门,已经听到了,也已经从开了的窗户里看到了。
嬿央教习那处离得窗户很近。
祁长晏看到她把霁徇脱了鞋放在桌子上坐着,她边用手扶着,边垂眸握着他的小手一一指认过去,让霁徇一字一句跟着学。
祁长晏进屋走向母子。
走过去时,她先看到了他,看到了,教着霁徇说话的声音是未停的。
女人教着孩童牙牙学语的声音仍然在,是之后霁徇也看到他了,兴奋的弹跳喊了声爹爹,她的声音才停住。
见她轻轻点点小儿笑了笑。
霁徇从桌子一头跑向他这头。
他跑时,嬿央伸手护一护,免得他摔下去。
下一刻,不用她护了,祁长晏已经走到了她身边,霁徇这时再迈一脚,便到了他跟前。
“爹爹,我学字!”
“学了什么?”
“外,外祖父!”
“还有呢?”
“还……”霁徇想一下,不确定的看阿娘,“外祖母?”
“嗯。”嬿央弯了眼。
霁徇:“爹爹,外祖母!”
“对。”祁长晏拍拍他,又夸奖一下,“不错。”
霁徇高兴,高兴的都举手要抱。
祁长晏抱了他,抱了的同时偶尔垂眸,看嬿央继续逗着似的教他,让他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