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迪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田玉英果然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她要当面谢谢这位她一生之中的恩人。
宋子期提供的地址,让萧雨迪彻底蒙圈,七拐八拐的街巷,她的车根本进不去。没办法,只好靠步行寻找了。
站在破旧的帐篷前,萧雨迪忍不住掩鼻。这周围的环境简直让人类无法生存,这个田玉英真是个怪人,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偏偏住在这个垃圾遍地,污水横流的地方。
试探着掀开门帘,里面却没有人。帐篷里的摆设与外面的环境简直是云泥之别。浆洗的干干净净的被褥、整理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这个帐篷就是一个温馨的家。
正在萧雨迪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声稚嫩的童音:“阿姨,你找谁?”
萧雨迪闻声回头,正看见田玉英拉着三个小男孩走了过来。她面带笑容,指了指田玉英:“我就找她。”
萧雨迪疾走几步,朝着田玉英迎了上去,热情地伸出双手,田玉英轻轻一侧身,避过了她的手:“事情我已经跟可欣说明白了,你来还有什么事情?”
萧雨迪尴尬地收回双手,在衣服上摩挲了几下:“田大姐,您真是个大好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今天来,就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感谢之情。”
“谢就不必了,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可欣。”
田玉英语调虽然竭力保持平静,内心却波涛起伏,养育二十多年的女儿,她一想起来,一颗心就被扯得生疼。
“那是自然,毕竟可欣是我的亲骨肉,我不会亏待她的。不过,大姐,您这也太艰苦了吧?”
田玉英随着萧雨迪的目光环顾四周,用手将额前的碎发拢了拢,淡然答道:“对我来说,环境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情。跟这些孩子在一起,我每天过得很充实,这就够了。”
萧雨迪撇了撇嘴,随即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调整面部表情,冲着田玉英说:“大姐,我有一个建议,我的企业每年都在做公益。不如,今年我就赞助这几个孩子吧。这样既帮了他们,也给您解决了困难。你也好安心回家养老了。”
田玉英自然听出了萧雨迪的弦外之音,她在京城一天,萧雨迪的心就不会落地。可是,眼前这几个孩子是她舍不得离开的原因。
虽然她相信萧雨迪一定会出钱资助这些孩子,但是,孩子们缺失的不仅仅是金钱的资助,更主要的是缺乏关爱和照顾。
还没等田玉英表态,三小只已经紧紧围住田玉英,虎视眈眈瞪着萧雨迪,如临大敌:“我们不需要你资助,我们有田奶奶就够了。”
田玉英心里骤然一暖,多懂事的孩子呀!她照顾孩子们这几天,发现他们个个都乖巧懂事,只要她吩咐一遍的事情,孩子们都不需要她重复第二遍。
她洗衣服,孩子们打水;她整理被褥,孩子们扫地;她做饭,孩子们早就把碗筷摆放在桌子上。这么懂事的孩子,谁能舍得离开他们。
“孩子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孩子们。至于资助,我看暂时不必了,我现在身体还行,抚养他们三个尽管清苦,却还可以保证温饱。”
田玉英的拒绝在萧雨迪的意料之中,她吞吞吐吐,还是把隐藏在心的担忧讲了出来:“主要,主要是怕可欣再回来找您,这样一来,她肯定不会认我。”
田玉英凝视着萧雨迪,这个女人,虽然自私,却也是一腔拳拳母亲之心,罢了,既已成全,就成全到底吧!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可欣找到我的。”
得到了田玉英如此的承诺,萧雨迪算是彻底放心了。她假意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田玉英望着萧雨迪仍不失窈窕的身影朝前走去,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萧雨迪仿佛有了心灵感应,猛然回头,恰巧看到泪如雨下,她蓦然心里一酸,站定身形,冲着田玉英深深地鞠了一躬。
“孩子们,走,准备搬家!”
田玉英用袖子匆忙抹了一把满脸泪水,拉着三小只躬身走进帐篷。
“我请你吃火锅?”
黄子君歪着脑袋冲着黎可欣几乎是乞怜的可怜模样,并没有让黎可欣的眉头舒展,她摇了摇头。
“哎呦,小姑奶奶,你究竟要闹哪样吗?我求求你了,说句话好不好?一句,就一句!哪怕是骂我都行!”
黄子君徒劳地噘嘴、撒娇、做鬼脸。无奈黎可欣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她轻叹了一口气,冲着黄子君说:“子君,你歇歇吧,我真的没心情。”
一大朵乌云瞬间将灿烂的太阳遮盖起来,天黑沉沉的,大树被狂风刮的东倒西歪的,路上的行人趔趄着脚步匆匆赶路,一场大雨在酝酿之中。
黎可欣忧郁的目光掠过窗外,朝着远处望去。那一顶破败的帐篷,如何能够遮挡来势汹汹的暴风雨呀!
黎可欣抓起身边的一把伞,旋风一般冲出门去。在狂风中站立半晌,才打到一辆车,喘息未定,黎可欣说明目的地,催着司机快点开车。
没驶出多远,豆大的雨滴就砸在车上,大雨倾盆,瞬间眼前被雨帘覆盖,一片模糊。
司机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黎可欣虽然知道此刻行车需要小心慢行,可是,一想到暴风雨中的母亲,她还是忍不住催促起来。
“姑娘,这雨太大了,甭说跑快,就是减速慢行,我还害怕哪里有坑洼陷进去呢!”
司机略略有些不悦,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以安全为代价吧?
“师傅,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危险,可是,我妈妈还在那里,她一定很危险,所以我才着急的。”
看着黎可欣一脸诚恳,司机心软了,孩子的拳拳孝心,他可得成全。她轻咬嘴唇,认真观察了一下路面,车头一扭,拐进了一条胡同里。
幸亏师傅路熟,七拐八绕地终于到了帐篷前。黎可欣朝着司机深深鞠了一躬,风一般冲进了风雨中飘摇的帐篷。
“妈!”
黎可欣身上脸上都是雨水,顾不得擦一把,她睁大眼睛,在四处漏雨的帐篷里,搜寻着母亲的身影。
帐篷里静悄悄的,既没有母亲慈祥的笑脸,也没有三小只可爱的叽喳,只能听见雨滴滴滴答答急促下落的声音。
黎可欣掀开帘子,冲进雨幕之中,一边四处寻找,一边呼喊:“妈,你在哪里?妈,我是可欣,我来看你来了。”
雨声咆哮,将黎可欣逐渐微弱的呼喊压在风雨之中,黎可欣筋疲力尽地蹲在原地,任凭雨水兜头盖脸地浇在自己身上。
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被急促的雨水很快冲刷干净。黎可欣的一颗心被硕大的雨滴击打的支离破碎。
“妈,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黎可欣嘴里喃喃地嘟囔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宋子期这一天的眼皮始终在不停地跳,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他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可欣这两天情绪波动太大,他实在心疼。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欣如何能够单独扛下来呀?
不行,我得去找找阿姨,让她不要对可欣态度如此斩钉截铁,她真的受不了!
宋子期出门的时候,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让他心头一惊。风雨飘摇,那顶帐篷如何能够安身?宋子期脚下油门加大,车闪电一样疾驰而去。
顾不得打伞,宋子期快步跑进帐篷。空无一人的帐篷,更让他心惊不已:这么大的雨,阿姨和三个孩子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宋子期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四下张望,果然,不远处,有一个人匍匐在地。
“阿姨,阿姨!”
宋子期急声呼喊,朝着那个人跑过去。宋子期蹲下身子,轻轻将地上的人转过身子,惊讶地发现,地上的人不是可欣的妈妈,而是可欣!
“可欣,你醒醒,醒醒啊!”
宋子期摇晃着双眼紧闭的黎可欣,焦急万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欣为什么会昏倒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宋子期抱起满是泥泞的黎可欣,拼命朝着自己的车跑去。
“可欣,可欣,醒醒,醒醒啊!”
将黎可欣放在车的后排,宋子期掐了她的人中,片刻工夫,黎可欣悠悠醒来。
她惊慌失措的眼神扫视着车顶,待到辨认出宋子期的时候,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子期紧紧搂住浑身冰冷的黎可欣,心中愧悔不已。黎可欣一双无神的眼睛望向窗外,声音虚无:“我妈,不见了。我妈,不要我了。”
宋子期被她绝望的语气说的肝肠寸断,紧紧抱着她,轻声安慰:“可欣,不会的,不会的。”
黎可欣伸出手,虚妄地指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滑落在车窗上,一如黎可欣脸上不曾停歇的泪水:“子期,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宋子期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的可欣心中的痛只有他能够体会:“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成为孤儿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