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他用了一生才爱上她可她...)
有计划就是不一样, 这几天冷峻就按照他的无用小知识小本子来做运动,虽然不用戴小雨衣让他几番要控制不住自己,但还是用强大的自制力, 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只为能一举两得, 种对儿双胞胎出来。
过了一个月, 陈思雨果然没来月经。
冷峻举着只硕大的沙瓤西红柿正在吃, 看爱人翻着日历数日子,比她还紧张:“怀上了吧?”
陈思雨掐指算了一下:“月经过了一周还没来, 应该是。”
冷峻转身就把西红柿扔进了垃圾桶,嘴里那口都吐了,用卫生纸包起来扔了。
“那么甜的沙瓤西红柿, 你扔了它干嘛, 多浪费啊。”陈思雨问。
冷峻擦着手,语气淡淡:“吃到虫了。”
其实并非吃到虫了, 而是他听一个生了双胞胎的战友提过, 说他特别爱吃西红柿, 每天最少三个, 生孩子时生了两对儿双生子, 皆是龙凤胎。
在陈思雨看不到的地方, 冷峻已经默默吃了五年西红柿,再也吃不动了。
他没那么贪心, 也不想妻子受二茬苦,只要一对儿,一对儿就够了。
新手爸爸按理该手足无措的, 更何况冷峻都32岁了,冷梅无法生育, 梅霜和冷兵也都急着想抱个孙子,所以陈思雨估计冷峻会很激动。
说不定还会阻止她上班,已经准备了一大堆说服丈夫的话。
但冷峻既已经盼了好几年,而且周围战友全有孩子了,这就是一场有准备的仗,相比同为新手的陈思雨,他反而镇静得多。
掏出无用小知识笔记本,他说:“据说在45天内是最容易流产的,你要不想上班咱就请假,要还想继续上班,以后每天早晚我接送你。”
“还是上班吧,明年十一是咱建国25周年,肯定有献礼题材的芭蕾,不管能不能选得上,我都得准备节目。”陈思雨说。
冷峻也不说别的,出院子,推出自行车就放气。
正好今儿梅霜来帮这小俩口送点东西,进门看儿子趴地上在给自行车放气,说:“别人都是打气,好好的自行车,你放气干嘛?”
“这自行车气压太高了,骑着容易颠,放小点骑着稳。”冷峻说。
陈思雨还不想让婆婆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想过了三个月再说,生怕丈夫要嚷嚷出来。
不过冷峻在谈对象的时候就是满分男朋友,这方面当然不会让妻子有顾虑,所以虽然老妈来了,他也很激动,但愣是没跟老妈分享这个好消息。
而且往年新兵入伍的军训因为有补贴,他都是让给何新松,但今年当仁不让的,他自己拿下来了,这样,在爱人怀孕的最初两个月,他就可以在本部工作,给陈思雨做饭吃,照料她了。
俩人虽然都是新手,但年龄和经验摆在那儿,所以前三个月过得很顺利,陈思雨照常上班,照常练功,形体也没有任何变化。
三个月时俩人申请了一个B超,这样就可以看看孩子的模样了。
去打B超时正好碰上何新松在给小苗护士送饭,既是战友又是搭档,他最了解冷峻的心思了,嗓门大的跟啥似的:“小苗,快去跟医生打个招呼,看咱们冷队家是不是怀了个双胞胎,最好再看看孩子是男是女。”
小苗护士上下打量陈思雨:“你都三个月了,咋一点没胖,也没肚子?”又说:“你是为了身材刻意节食了吧,冷司令俩口子知道了,怕会不高兴吧。”
何新松趁势说起个人来:“高大光爱人原来就是太瘦了,总流产,后来婆婆给做饭吃,顿顿猪蹄红烧肉,不但自己长胖了,生的儿子足足八斤重,思雨同志,女同志怀孕了营养必须跟得上,赶紧吃,争取体重涨到一百八。”
小苗护士翻白眼:“不要太瘦就行了,涨到一百八,疯了吧,你知不知道苏爱党妊娠期糖尿病,生孩子时差点就一尸两命?”
这种事何新松哪能知道,但跟爱人拌嘴,他又不想服输,遂说:“思雨同志怀的说不定是双胞胎,那必须多吃,长胖起来。”
“是是是,你们都想着媳妇儿怀孕时要长胖点,可当时你是怎么说我的……哟,你这肚子可真像个西瓜呀,一纹一纹儿的。”小苗护士说。
“你是胖了五十斤,可只胖你自己没胖孩子,生个崽才五斤半。”何新松说。
小苗护士正在吃饭,生气了,筷子敲到了丈夫脑袋上:“你行你自己生去,生个八斤的出来我瞧瞧,我肚子不争气,只能生出五斤的来。”
这俩夫妻叮叮当当在吵架,冷峻则在一边给陈思雨打补丁。
“我看报纸上说过,孕妇不必刻意增胖,只要孩子健康就好。”他说。
听小苗护士说起苏爱党孕期给婆婆生生喂出糖尿病来,他又说:“这事儿我会跟咱妈说的,只要孩子健康,没必要刻意增胖,再说了,咱妈也不会做饭。”
有个不会做饭的婆婆,就不用天天被逼着吃大肘子和猪蹄了。
而要说起妊娠纹,那可是陈思雨最怕的。
虽然有很多芭蕾演员在生完孩子,有妊娠纹的情况下还会登台,女性也不应该因为孕育了孩子有了妊娠纹就自卑。
但她还是特别怕,怕肚皮会变成大西瓜。
这时冷峻摇了摇她的手臂:“不怕,我在报纸上看过这类的新闻,我有法子。”
何新松夫妻还在走廊里吵吵闹闹,陈思雨要进去了,摇丈夫的手,她说:“我不想肚子变西瓜,我可全指望你了。”
这时的冷峻还是很自信的,就好比,他特别自信自己吃了五年西红柿,妻子就一定能怀个双胎一样。
但结果让他有点懵,因为照B超结果看,妻子的肚子里只有一个宝宝。
陈思雨不知道丈夫的小心思,也只想生一个,而且因为体重,身材都没有变化,她一度以为自己没有怀孕,只是例假不调而已,一度紧张的不行。
看到肚子里果然已经有个蝌蚪一样的小东西,当然开心的不行。
冷峻也不是说不开心,而是,他从报纸上摘抄的,战友那儿打听来的,只要多吃西红柿,并且掌握好行房规律,双胎的机率就会特别大。
何新松想拿第一手消息,也一直在等结果。
本来双胞胎的机率就不大,他是想等到结果了,揶揄冷峻几句的。
可等结果一出来,看冷峻满脸失望,就不好揶揄了,反而说:“有一就有二,真想再要一个,等思雨出了月子你再怀一个,就跟我一样,两年抱俩,快得很。”
关于小苗护士才出月子就又怀一个,这是冷峻认为何新松最没品的行为之一,懒得跟他多说。
而他最担忧的事是,他已经承诺过妻子,不会让她生妊娠纹了,可她万一长了呢,那她得多伤心?
且不说冷峻一颗稳稳的心在看到B超的那一颗变成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
从知道陈思雨怀孕开始,冷兵夫妻也成功的闹起矛盾了。
冷兵和梅霜自打复婚后,虽说没有回到当初的浓情蜜意,但夫妻关系良好。
冷兵有他的工作,梅霜没有退休金,就带学生赚钱给自己花,就在总空,也算得上男女平等的典范了,梅霜更是新时代女性的标杆。
但自打知道儿媳妇怀孕后,她就性情大变了。
她倒没有炖猪蹄汤,逼着儿媳妇要吃成个大胖子。
她也没有专门去骚扰儿子儿媳妇,但她要求冷兵破格给冷峻夫妻分房子。
总空家属院就那么大,但人员一直在扩张,原来是营级以上就可以分房,可现在必须正团以上才能分房,冷峻刚好差一点,冷兵觉得没啥,儿媳妇住的又不远,四合院更宽敞。
但梅霜一下就生气了:“级别不够就给他提级别啊,他都32了,这个年龄很多人已经是正团了,就你,为了你自己的名声,刻意压着我儿子,不让他升职。”
冷兵跟梅霜讲道理:“不是我刻意压他,飞行队的军龄是终身制,他们又是专业工种,也无法调任别处,我总不能把上面的领导开了,把团级指标给他吧。”
梅霜说:“那这样,换房子吧,咱们住外头去,把这房子给峻峻住着。”
冷兵说:“按理咱们这房子退职以后就该退的,但因为老领导们都还健在,而且也都是对革命有过贡献的老前辈,所以我一直压着这事儿,但自己不住让小辈们住,这个闸口不能开,我要一开,那帮退了的老领导们就该效仿,自己搬出去,把房子留给孩子们住了,要那样,房子以后就收不回来了。”
梅霜正在给丈夫剥瓜子,连籽带壳砸到了桌子上:“我这辈子有什么事靠过你,指望过你吗,就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了,你可真是没用!”
正好冷梅和吴勇来看老丈人,看到梅霜发那么大脾气,也愣住了。
冷兵可不觉得自己于梅霜是无用的,但凡他在家,都是他跟保姆做饭,梅霜的内衣,只要遇上,他也会帮忙洗。
她带的学生天天在家练歌,冷兵虽然嫌吵,可也只会关起门来,不会因此就抱怨梅霜。
虽说是件小事,但到冷兵这个位置上,一点小事造成的后果都是难以估量的。
他这辈子没跟梅霜红过脸,也没吵过架,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吵起来。
但经此一事,难免觉得梅霜太自我,不体贴自己,而且觉得她年龄愈大,反而愈发的俗气了。
而眼看儿媳妇五个月,肚子鼓起来了,梅霜又干了一件叫冷兵无语的事。
正好她有个本院的学生生了孩子,她自告奋勇,帮人家带孩子去了。
还美其名曰,说是要学点经验,以后帮儿媳妇带娃。
要知道,冷梅和冷峻小时候就是保姆带的,那时候的保姆叫奶妈,她为了辗转于前线演出,长期雇着奶妈带娃,自己是连一张尿布都不会换的。
冷兵觉得,既要有孙子了,到时候出点钱,让儿子儿媳雇个保姆就得,她没必要去瞎搀和,别搞不好,万一闹出乱子来。
但梅霜不肯,固执已见,天天往学生家跑,帮着人家带孩子。
冷兵不知道梅霜是怎么了,但他总觉得她在老了之后,渐渐回归了传统女性的那种婆婆妈妈,不再是他所欣赏的,那个独立自强,英姿飒爽的女强人了。
怕她在生了孩子之后要给儿子儿媳妇添乱,他还特意叮嘱冷峻,提前找好保姆,别让梅霜固执已见乱插手。
老妈脾气古怪,嗓门又大,还神经衰弱,有耳鸣的老毛病。
让她带孩子,别孩子带不好,再把自己给带病了。
但一个好保姆难找,高大光家工资开的挺高,全都用退三个了,军院的又只分配给老干部们,冷峻挨家挨户打听,听起来每个保姆似乎都有那么点问题。
墨水厂的张寡妇改嫁了,就嫁在这一片,当然也就不烧锅炉了,正在四处找零工干,一天在街上偶然碰上陈思雨,自我请缨,要给她当保姆。
张寡妇是个生活习惯很好,爱干净的女同志,她跟陈思雨还是老相识,知根知底的,保姆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
当然,虽梅霜依然在热心勃勃的准备着抱孙子,但冷峻父子并没有把她的计划当真,只是怕她又要发脾气,就先瞒着不说,由她胡搞着,打算等孩子出生了,再跟她说不让她带的事,冷兵也准备好了,到时候估计俩人还得再度翻脸。
说不定以梅霜的气性,还会闹着离婚。
但人嘛,亲情不是一纸结婚证书,而是彼此间的孩子,是相互间的依靠,如果梅霜真要闹离婚,冷兵想好了,那就再扯个证儿离一回,过了再哄她。
因为一家人刻意瞒着,陈思雨并不知道家里生出的这些事端。
明年是建国25周年,按惯例,各个剧种都要排献礼剧的,而陈思雨这几年抽功夫,已经把自己的原创作品《血色华章》给重新改编了一遍。
主角就是毛素美姐妹俩,以她俩投身革命为线,以老区为背景,创作了一部长篇芭蕾舞剧,来讲述解放前,那些投身革命,在老区奋斗过的,英雄们的故事。
不出所料,剧本才一报上去,总团的吴团长就亲自杀到总芭来督导工作了。
一部完整版的《血色华章》,被定为了明年的歌舞献礼剧,不但要在全国公演,而且还要在明年国庆时的外交答谢宴会上演出。
手底下有强人,吴团长脸上有光,但眼看陈思雨的孕肚一天天隆起来,又无比的头疼,公演可以让别人跳,但外交答谢宴上的演出,各个建交国家的大使馆工作人员都会出席,大首长们也会出席,陈思雨要不上,团里那帮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们怕是挑不起大梁来。
陈思雨觉得没问题,因为她的预产期是七月,等到十月,她已经生完孩子三个月了,她所知道的,真正优秀的芭蕾演员,有生完孩子三个月就登台的。
当然,一生完孩子就要为了恢复体形而锻炼,会很辛苦。
但芭蕾是陈思雨的职业,也是她的爱好,为芭蕾付出辛劳,她甘之如饴。
为了以防万一,她这次也带了两个B角,一个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宋小玉,另一个则是目前全团最优秀的芭蕾苗子,肖雪。
自打由陈思雨一手把握后,总芭的风气就变的很好了,尤其她在孕期持续不辍的锻炼,也影响到了一帮姑娘,团里事非少,姑娘们练的也很勤。
肖雪和宋小玉肯定也会想,要是老师登不了台,换她俩上该多好。
不过只要她俩不相互挤兑,不起坏心,能良性竞争,陈思雨就很欣慰了。
关于妊娠纹,陈思雨虽然怕,但因为工作太忙,反而没有太关注。
他是从报纸上摘抄的小窍门,比如说,每天坚持给妻子的肚皮涂十五块钱一瓶的柠檬润肤蜜,再比如要每天帮她按摩肚皮,以及做饭时要炖一些带胶质的食物,为此,冷峻还专门买了花胶,海参,牛蹄筋等食物来炖,给妻子补营养。
但会不会有效果,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一开始,冷峻是不但信小偏方,还信报纸的,但突然有一天,他从报纸上看到一条,说孕妇的腹部不宜多做按摩,因为经常按摩,会增加婴儿脐绕颈的机率,而脐绕颈,是有可能让孩子缺氧,并窒息的。
这时已经孕八月了,吓的冷峻拉着陈思雨,赶紧去医院打了个B超。
但饶是如此,冷峻也给吓了个半死。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要想生个双胞胎,作为母亲有多辛苦,有多么的不容易了。
转眼孩子就要出生了。
因为是算好的预产期,冷峻给自己请了半个月的假,准备值完这个夜班就安心回家,陪妻子待产的,但孩子偏偏就在这天晚上发动了。
而等冷峻从训练场骑着摩托车赶到医院时,陈思雨已经进产房了。
冷家人全都在。
“这么快?”冷峻问老妈。
梅霜也觉得纳闷儿:“当初我生你姐,光疼就足足疼了两天,思雨倒好,才说觉得疼,刚进医院,医生就说能生了。”又说:“快了好啊,少挨些疼。”
冷梅看弟弟风尘仆仆的,说:“你先坐着歇会儿吧,虽说已经发动了,但我问过医生,少则一半个小时,多则一晚上的都有。”
妻子去生孩子了,冷峻哪还坐得住。
正好这时产室门开,护士抱了个襁褓出来,他立刻迎上去就要抱。
“儿子,七斤六两。”护士说着,问:“你是乔玉的家属?”
另有个男的挤了上来:“是我是我,我才是乔玉的家属。”
合着这是别人家的孩子,护士把襁褓递给那男的:“恭喜,儿子,七斤六两。”
冷兵夫妻皆在踮脚看,就见那男的抱着襁褓,仿佛抱着个皇冠似的,骄傲溢于言表:“前面已经三个了,可算追到儿子了。”
那男人抱着孩子乐颠颠的走了,跟的婆婆,姑子啥的也走了。
不一会儿,护士忽而跑了出来,转眼,喊了一帮医生又冲进了产室。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但从医生们的表情中,冷峻嗅到一丝紧张。
片刻后门再开,一个产妇被推出来了,围了三四个医生,冷峻又凑了上去,护士一看就说:“你让开,乔玉,乔玉的家属呢,你们只要孩子,不要产妇的吗?”
“护士,我冷,冷!”产妇在哆嗦。
冷峻一看,这女同志身上压着两床被子了,反问:“同志,你为什么冷?”
“乔玉的家属呢,产妇大出血,要转手术室,人呢?”医生急的连连大叫:“你们怎么能只抱孩子不管大人呢,家属快来,产妇大出血啦!”
走廊上呼啦啦出来一帮人,嚷嚷了半天,又全消失了。
然后就又是漫长的等待。
终于,门又被开,护士问:“陈思雨的家属在吗?”
冷峻看她怀里有襁褓,但没有抱,先问:“我爱人怎么样了?”
护士说:“你先抱着孩子呀,恭喜你,女儿,五斤六两,产妇还得剥胎盘呢,得再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如果没有刚才那个大出血的产妇,冷峻虽然也知道生孩子危险,也怕,但不会有那么深的恐惧感。
他经历过长达两年的飞行实战,无数次死里逃生,长期对于危机的训练让他即使怕,也能从容应对。
但在看过刚才那个产妇后,一种扑天盖地的恐惧朝着冷峻袭来。
它太平常,也太突然了,他从刚才就一直在假设,万一妻子出事了呢,这种危机,它不像战争中一样,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是可防可控,可自救的。
生产,出血,那是冷峻无法控制的,人因为未知而恐惧,因为恐惧而慌张。
在妻子的整个孕期,虽然也有过各种各样的小担心,但一直认为一切皆在自己掌握中的冷峻终于在这一刻,从思维到意识整个儿崩掉了。
护士在递孩子,他却抬不起手来接。
护士理解错了:“同志,您该不会重男轻女,听说是女儿就不高兴了吧。”
陈思雨是总空名人,冷峻是她爱人,大家都认识。
这对夫妻在大家眼中可是羡慕的对象。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合着冷峻居然也是个重男轻女的?
梅霜也不知道儿子怎么了,但她是早就做好准备要带孩子的,所以抢着从护士手里接过了孩子:“来让奶奶瞧瞧,咱的小宝贝儿长啥样子?”
人们于孩子的期待感,只是一种于未知事物的好奇。
那个小家伙,要到出生以后才能跟大家建立感情。
冷梅也迫不及待想看看孩子,但看到吴勇也往上凑,忙一把推开了:“一边去,你这浑身的烟味儿,小心熏着孩子。”
冷兵原来不抽烟,但从上回离婚后就有了烟瘾,最近跟梅霜闹的不愉快,俩人又分室而居,就又染上烟瘾了,本来也想看看孩子的,可一听冷梅这也说,也就不往前凑了。
于一个儿女皆三十多却没有孩子的家庭来说,一个小宝贝儿有多珍贵呢。
她是醒着的,没有哭,哼唧的声音弱弱的,小小的。
可恰是那种婴儿奶兮兮的哼声,就会惹得人们想团着她,看着她。
梅霜抱着孩子已经回病房了,冷峻还站在门口,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产室的门再度开了,这回肯定是陈思雨,她一头长发披散在枕头上,两弯柳眉下一双眼睛沉沉闭着。
冷峻一把扶上床沿,深深喘了口气,问:“你冷吗?”
“有点热,这被子太厚了。”陈思雨说。
不冷,就意味着她没有大出血。
当然了,要有大出血,会有一帮医生往产房里冲的。
“同志你快推呀,产室是无菌环境,我们要关门了!”护士催促说。
但冷峻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护士看来,不抱孩子,不推产妇,冷峻的行为简直可以用无语来形容。
陈思雨看丈夫也觉得奇怪,但她比较了解他,遂轻声问:“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腿软。”冷峻两手扶着床:“你容我缓一下,稍微缓一下。”
“害怕了吧,刚才有个大出血的产妇就在我隔壁,本来我还不会用力,不会生,可突然间隔壁大出血,产妇在哭,医生在叫,我一害怕就生出来了。”陈思雨握过丈夫的手:“不怕,咱可幸运了,快推我回去吧,我要看看我的宝宝呢。”
怕死又惜命,还于自己的形体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的陈思雨拼了命生的小宝贝儿,她都还没看清楚长啥样子呢。
……
在没有看到孩子之前,冷峻有过无数幻想,希望能一次生两个,还希望是龙凤胎,他希望一个能继承他的事业,当一名战斗机飞行员,还希望能在个女儿,像陈思雨一样,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但在看到宝宝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的想法非常愚蠢。
那是多么可爱的小宝宝呢?
她通身红红的,闭着眼睛,蜷缩在襁褓里,虽然没有画报里的婴儿好看,但她是那么可爱,当他轻轻抱起她,她睁了一下眼睛,轻轻哼了一声,把脑袋往他这边蜷了蜷,冷峻有一种感觉是,孩子,有这一个就够了,如果有两个,他是无法再把爱给予另一个的。
当然,这才是第一天。
到了第二天,洗了个澡,小家伙特别神奇的,浑身的皮肤就变白了。
在皮肤变白之后,她又可爱了许多。
小婴儿嘛,一天一个样,头一天她一直在睡觉,只有想吃时才哼唧。
第二天她就会睁眼睛了,当她睁开眼睛,她会看爸爸,看妈妈,抱着悠一悠,她就会睡着,但当你停下来,她立刻又会睁开眼睛。
保姆问题,也跟冷峻规划的完全不一样。
张寡妇是会带娃,但她还是老旧的那一套,给婴儿揩粑粑擦屁屁,手上动作甚至都做不到像冷峻一样轻,反而梅霜,毕竟才刚刚学过,包襁褓,换尿布,冲奶粉,做的比冷峻还要顺手。
坐月子,照料新生儿,本就是个饶是你准备再充分,也会人仰马翻的活儿。
当然,隐私什么的就全顾不上了,婴儿一晚上要喂好几次奶,还要换尿布,洗尿布,这些张寡妇全帮不上忙,就得梅霜来。
陈思雨和孩子睡床,梅霜打地铺,冷峻则是只要孩子一有动静就过来帮忙。
于陈思雨来说,这个月子坐的很轻松,夜里虽然吵闹,但她可以不用起来,就可以保证睡眠,休养元气。
但冷峻饶是个成年男人,都累了个够呛,就更甭提已经六十岁的梅霜了。
转眼快满月了,陈思雨被拘在**将近一个月,连澡都没洗过,迫不及待让冷峻烧了水,在洗澡,正好天儿好,梅霜把小宝宝抱到了院子里,在晒太阳。
冷峻跟张寡妇收拾好了饭菜,出到院子里,看老妈轻轻摇着襁褓,脸上有种这辈子,他从来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的,母性的光辉,再一回想,发现这个月子要没有他老妈,他不知道得弄出个什么样的人仰马翻来,遂说:“妈,孩子还没出生时,我原本没想让你带的,我觉得有我,有保姆就够了,但现在回头看,要没有您,这个月子,我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田地,谢谢你。”
梅霜拍着小襁褓,笑着说:“谢什么呀,这是应该的。”
又说:“当初为了能追着你爸跑,为了能跟他经常见面,你和你姐我都是一路带着跑的,雇的奶妈总不尽如人意,你姐身体一直弱,就是在月子里冻着了的原因,给你雇的奶妈是个懒的,换完尿布总是擦不干净,等我发现时,屁股红了一大片,小牛牛的尖儿上都长着好大的湿疹,现在想想,妈心里可真难受。”
冷峻说:“您是为了革命,为了演出,我们能理解您。”
梅霜笑着叹气:“我没那么崇高的觉悟,我投身革命,也只是因为你爸是个革命者的原因。”
再摇摇襁褓,她说:“现在想想可真后悔,我当初该留在后方,该好好享受跟你们相处的光景,该像现在这样,一天一个样儿,看着你们慢慢长大的,可我为了追着你爸跑,让你们姐弟俩吃了那么多的苦,又受了那么多的罪,唉!”
忽而头顶有阴影,冷峻抬头一看,递凳子给他:“爸,坐。”
梅霜看是丈夫来了,笑着把小宝宝递给他看:“整天宝宝宝宝的叫着,还没名字呢,思雨说她老爱嘟嘟着嘴儿吐泡泡,小名就叫嘟嘟,该上户口了,你们父子商量一下,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冷兵没有坐凳子,反而单屈膝,跪到了梅霜面前,仔细打量着妻子的脸。
他们都老了,但梅霜因为瘦,皱纹更深,也更显得老相一点,这一个月子她不但皱纹更多,头发也花白了不少,显然是累坏了。
遥想当年,她刚到老区时才十六岁,说话总是中苏夹杂,一口苏式高音唱腔,绕云直上,用战士们的话形容,听了耳朵都会怀孕。
她有那么多华丽的裙子,每天换一件,跟那片苍凉,昏黄的土地格格不入。
她曾经多么热烈,奔放,大胆的爱过他,追求过他。
为了能跟他见上一面,带着孩子们四处奔波,颠沛流离。
而冷兵跟她结婚,只是因为组织做了思想工作,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妻子,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为革命多孕育几个接班人出来。
他为自己曾经的行为而愧疚,但他以为只要复婚了,一切就又能回到原来。
他也一直在试图弥补,弥补妻子当年给予的,那份深沉的爱。
但直到此刻,直到他听到妻子语气里无尽的遗憾,看到她脸上的皱纹和皱纹里压着的苦楚,他才意识到,她付出的爱意和没有得到回应的遗憾,是他这一生都补偿不了的。
而她,从听说儿媳妇怀孕开始就笨拙的从头开始学带孩子,也是为了补偿吧。
补偿她曾经为了他,而欠着孩子们的。
真是惭愧啊,作为丈夫,妻子心里有那么多的遗憾,可冷兵却一无所知。
甚至就在一个月前,他都还在心里腹诽妻子。
幸好那只是腹诽,所以她不知道,不然她肯定会恨他,恨死他的吧。
冷兵接过小宝贝儿,笑着说:“嘟嘟,会吐泡泡吗,我看看你是怎么吐泡泡的?”
才满月的小宝宝,还不认识爷爷为何物,但也好奇的盯着他看。
抿了抿唇,她突然嘴巴一撇,就在冷兵以为她要哭了而慌乱时,她还真的吐出个口水泡泡来。
“她还真会吐泡泡,是听懂奶奶说的才吐的吧,叫声爷爷我听听。”冷兵说。
梅霜推丈夫的肩膀:“头抬高一点,你口水都要溅我孙女额头上啦。”
“她好香啊,我刷过牙的,我可以亲一下吧?”冷兵问。
梅霜忙把孩子抱了回来:“你又抽烟了吧,味道可真臭,离远点儿!”
“那再给我抱抱吧,我不亲,我就抱一下。”冷兵说着,要伸手。
梅霜给拂开了:“你工作不是忙嘛,快去忙工作吧。”
“给我抱抱吧,就一分钟。”冷兵再说。
梅霜很不情愿的递给丈夫:“就一分钟,哎呀你不是很忙的嘛,忙你的去吧。”
抱着小孙女儿轻轻悠着,冷兵回头再看一眼妻子,她就像护犊子的母鸡一样,浑身炸毛。
这是个从他第一次见就无比艳丽,耀眼的女人,她独立,刚强,满身都是他所钦佩,欣赏的闪光点,他用了一生才爱上她,可他的爱,她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应了!
……
屋子里,陈思雨面对着练功的镜子,正在看自己走样的身材。
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得给嘟嘟喂奶,但也必须恢复形体,登上舞台!
为了感谢原身给予的这副好身材,她必须在答谢宴上,跳一出最完美的《血色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