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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孤儿 刘洋 13357 2024-10-19 05:25

  

  (北京卷·历史试题)

  20. 1521年,德国维登堡的一家作坊印制了很多幅对帧木版画。其中一幅的左侧是基督跪在地上为门徒洗脚;右侧是高高在上的教皇伸出脚让跪在地上的信徒亲吻。这幅画意在()

  A.抨击罗马教廷B.推销“赎罪券”

  C.反对宗教改革D.倡导宗教宽容

  答案:A

  1

  唐纳德这天起得很早,他决定去第五大道那边走走。据说那边有个很大的购物中心,在大火还没有蔓延的时代,那里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区域之一。虽然很可能早已被人搜刮一空,但谁知有没有什么地方被人遗漏掉呢?比如地下仓库之类的。

  而且,唐纳德也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居住地附近,确实找不到什么食物了。昨天一整天,他只找到半块发霉的饼干,在一个地铁站的老鼠窝里。

  他瘦骨嶙峋,身体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但他觉得今天精神还不错,也许是昨天那几只小老鼠为他补充了久违的蛋白质。他拄着一根塑料水管,慢慢挪到了盛水的铝合金罐子旁边。他住在一座废弃的加油站里,取水的地方是附近的一个游泳池。最近雨水很多,游泳池里灌满了水,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层绿色的水藻。

  他喝了口水,在嘴里漱了漱,然后把水咽下去。水里有一股怪味。虽然他已经把水滤了一遍,又用柴火烧开过了,但喝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苦涩的感觉。有一点像茶叶的味道,他感受着唇齿间的余味。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一个从中国来的留学生,很喜欢喝这种独特的东方饮料。他尝试着喝过几次,虽然并不喜欢,但脑子里的印象很深刻。

  周围很安静,没有嘈杂的人声和呼啸而过的车鸣。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表,时针刚好指向最下方。这是唯一还能让他感觉到现代文明的东西,也是丽莎给他的二十岁的生日礼物。以前使用的手机还一直放在屋角的茶几上,但一直没有响过。他每天都试着充电和开机,但屏幕总是漆黑一片。

  大火燃起之前,丽莎和自己赌气去了佛罗里达。混乱发生之后,自己就和她完全失去了联系。也许她被困在某个地方了,又或者早已在大火中丧生?他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子。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省点精力吧,今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加油站出来之后,很长一段路都是空旷的原野。这一带本来就接近城郊,在以前就很冷清,大火之后更是难觅人迹——这也是唐纳德乐意住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人多往往会带来是非,特别是在乱世。

  他花了半个小时才来到最近的一个街区。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一些野猫盘踞。他找到一条长椅,准备稍微休息一下。这条路他走过很多次,这是例行的休整。他喜欢这里的风景——一排枫树整齐地夹在只有十英尺宽的道路旁,路上落满了柔软的黄叶。

  这时,他听到地上的落叶簌簌作响。声音从路的拐角处传来,逐渐靠近。片刻之后,他看到一个小女孩出现在视野中。女孩穿着红色的棉质外套,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手上拿着一根棒棒糖。

  等等,棒棒糖?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前方。

  小女孩不时低头舔一口手上的东西,天哪,那真是一根棒棒糖!

  他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来,大步向小女孩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觉得这样会把小女孩吓跑,于是刻意减慢了步伐,脸上露出微笑的表情,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盯在了那块糖果上。

  可是,他很快就为自己感到了浓浓的羞耻。自己这是在做什么?难道饥饿已经让自己失去理智了吗?他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把从胃里奔涌上来的进食欲望,硬生生地嚼碎了,然后咽下去。

  小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继续悠闲地向前走去。他看着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近,终于和自己擦身而过——那一瞬间,香甜的糖果就在他面前不到一英尺的地方,他几乎忍不住要动手抢了。

  可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女孩长着一头金色的卷发,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可是,就在他神情恍惚的瞬间,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翻过路旁的栅栏,冲着小女孩扑了上去。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小女孩的前面。随后,一股大力袭来,自己那虚弱的身体顿时摔倒在地。

  来人踉跄着退后了几步。那是一个干瘦的白人青年,他狠狠地瞪了唐纳德一眼,骂了几句脏话。

  小女孩站在一旁,也不跑走,笑嘻嘻地看着摔倒在地的唐纳德。

  唐纳德想爬起来,可是身体像散了架一样,怎么也控制不住。

  青年没再理他,继续靠近那个小女孩,死死地盯着那根棒棒糖。那小女孩仿佛毫不害怕,舔了一口手上的棒棒糖,极大地刺激着青年的食欲。

  唐纳德突然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事情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这种感觉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就在青年来到小女孩身旁,准备动手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战抖了起来。接着,他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抽搐着翻起了白眼。

  唐纳德这时才看清,小女孩的左手拿着一根黑色的手电筒似的短棍。

  电击棒!他突然反应过来。

  可是,她为什么会有电击棒?新的困惑出现在他的心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根电击棒竟然有电?

  难道说,城里已经恢复供电了?想到这里,身上的痛楚似乎瞬间消失了,他顿时充满了活力。

  2

  “你要进城吗?”小女孩开口问道。

  他爬了起来,但并没回答小女孩的问题,反而犹豫着问:“城里已经来电了?”

  “没有啊。”小女孩一脸天真地回答道。

  失望重新将他俘获。

  “你要进城的话,我可以顺路载你。”

  他很长时间没有明白过来这话中的含义。载我?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女孩已经自顾自地走出了一段距离。他连忙跟了上去,磕磕巴巴地问:“你……不会还有车吧?”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前,接着拐进了一个废弃小屋的车库里。唐纳德跟着她从半遮掩的卷帘门下钻进去,只见小女孩已经骑在一辆川崎小型摩托上了。她右手拧动油门,伴随着一阵短促的轰鸣声,灼热的尾气猛地从排气管里冲了出来。

  “上来吧!”她看了唐纳德一眼,对方犹豫着想问点什么,可是她再次催动油门,发出一声更响亮的轰鸣。唐纳德最终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问,坐上了摩托的后座。这种小型车的后座对唐纳德来说有点狭窄,此刻他像是夹在两片面包间的红肠。

  摩托在空旷的道路上一路飞驰。在迎面而来的大风中,唐纳德有点恍惚。他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古怪事,疑虑在心里就像散不开的浓雾一样。终于,他忍不住问道:“你还没有驾照吧?”

  他挑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没有。”小女孩回答得很干脆,“你担心我的车技?”说完,她猛地压下车身,高速冲过了前方的弯道。

  唐纳德吓了一跳,赶紧闭嘴,牢牢抓着身下的握把。他很难把小女孩飙车的样子和刚才那天真的模样重合起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呢,抑或两个都是?

  突然间,唐纳德的身体猛地向一旁倾去,险些从车上摔下来。小女孩把车身甩了九十度,在急刹之下停了下来。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座由废弃垃圾堆成的小山——扭曲变形的车壳、长满铁锈的空调外机、用途不明的铝合金架子、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甚至还有沾满污泥的毛绒玩具。

  公路被完全堵住了。

  小女孩皱着眉,“奇怪,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这时,有人从垃圾堆后钻出来。随后,更多的人从四周钻了出来,把两人围在了中间。这些人的手臂上有着风格相似的青色文身,看上去是一伙的。来者不善啊,唐纳德嘀咕道,他大概猜到是什么东西把这些人吸引过来了——在这个快速衰退的社会里,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飞驰,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把车留下,滚!”一个看似头领的人大喊道。

  唐纳德偷偷下车,想赶紧溜走,却被小女孩一把抓住了衣袖。

  “别这么听话嘛。”小女孩笑了笑,“这么多人想欺负我,你难道不应该保护我吗?”

  唐纳德脸色涨红,他很想说“还不是你自己惹的麻烦”,可是又觉得有点心虚,毕竟她开车是为了送自己进城。不过,他还是觉得这小女孩太高调了,不仅敢在人前拿出食物,而且还在大马路上肆无忌惮地骑车飞驰。这些行为在以前或许不算什么,可搁到现在无疑是自讨苦吃。

  见两人没有下车的打算,人群爆发出一阵不满的叫嚣。那头领骂了一句,然后大踏步地走了上来。这时,小女孩突然拧动油门,朝头领猛冲过去。后者似乎并没料到小女孩还敢反抗,为求自保赶紧让路,在目送他俩向外冲去的同时,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大声招呼着手下把车拦下来。

  数十人朝着车行的方向扑了过去,不要命似的。摩托车猛地打了个急弯,掠过人群的包围线。可是没走几步,又迎面扑来一批新的阻拦者。这一次,小女孩似乎没有转弯的打算,她加大油门,径直向着人群冲去。

  “坐稳了!”

  唐纳德连忙抓紧握把。车子猛地撞开人墙,留下一片惊呼和怒喝。两个后视镜的金属杆都弯折了九十度,宛如骨折。

  前面的路被堵住了,车子只好沿着来路返回。

  “或许我们可以从别的路上绕过去,我知道一条……”

  “来不及了,”小女孩打断了唐纳德的话,“后面也被堵了。”

  唐纳德偏过头向前看去,前方果然又出现了一群阻拦者。“怎么这么多人?”他眼前的人群可比刚才密集多了,一眼望去,大概有不下一百人。

  就在这时,后方的追兵也快赶到了。可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冲上来抢夺车辆,而是忌惮地停在了距离前方人群大约三十米的地方。现在,两拨人把摩托车围在中央,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看来他们不是一伙人啊!”唐纳德这才反应过来。

  “当然不是。后面这伙人少的是马塔家族,他们在大火燃起之前就是本地最大的黑帮,现在趁着混乱大肆扩张地盘。前面的则是大名鼎鼎的3K党,最近也在积极地把势力延伸到这里来——听说现在加拿大的大部分地区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唐纳德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女孩,他突然对今天的决定后悔起来。也许,自己今天压根儿就不应该出门。看看,始终做老好人的自己,竟然也有被两大黑帮包夹的一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而且,这位小妞,到底是何方神圣?

  3

  “看来,阿木是真的回去了!”陈松一回到宿舍就大声嚷嚷道,带着显而易见的羡慕之情。古河此刻正靠在床头,看着一本封面发黄的《安德的游戏》,听见这话后立刻抬起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两天学校颇不平静,或者说,非常动**。前几天的旋转减速事件发生后,学生们多少已经觉察到学校有古怪,虽然学校用“地震”的拙劣借口糊弄了过去,但到底有多少人真的相信,就不得而知了。在这样人心不定的状况下,随着索罗的到来,一场古怪至极的“高考”也提前拉开了帷幕。

  在高考进行期间,每天上午仍在正常上课,下午则是自习时间,大部分人利用这段时间查阅各种资料,试图破解那道高深莫测的高考题。但凡有了点什么灵感之后,便把解答写在卷子上,提交到教务处去。听说,教务处新设了一个特别的试卷评审小组,一个叫孙元一的人是小组的首席评审,负责对提交的试卷进行初步审查。孙元一看上去挺和善,很多人都见过他。此人年纪虽然不大,可不太爱说话,偶尔会去教师食堂吃饭,最爱点的菜是山药排骨瓦罐汤。有人猜他是江西的,但听口音又像是四川人。

  大部分提交的试卷在第二天就会被退回来,上面划着一个大大的红叉,但是没有任何批注,到底错在哪里也不知道。好在这次高考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学生可以多次提交答案,所以,没答对题的人并不会绝望,最多有些失望罢了。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就算提交,多半只是打算试一试,所以看到试卷被退,倒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然而事情的转折点如暗礁一般出现了。阿木突然提交了自己的试卷,上面没写任何计算过程,仅仅写着那个莫名其妙的数字——“32.7”。其实他在拿到试卷的第一天就得出了这个答案,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写计算过程,索性把过程空着,只填上答案就交了卷。很多人,包括同宿舍的古河和陈松都觉得这事挺荒唐的,断言这卷子第二天铁定会被退回来。

  不料,这种理所当然的推测竟然落空了!阿木的试卷不仅没有被退回,而且在提交后的第三天,孙元一还亲自赶到教室,把正在上课的阿木叫了出去。这也是众人最后一次见到阿木。那天,阿木没再回到教室,晚上也没回宿舍。宿舍的另外三人都猜测,这可能是跟他提交的试卷有关。

  “不会真让那小子给蒙对了吧?”陈松感叹道。

  文仔说很有可能,也许他现在已经搭乘小型飞艇回地球了。陈松急得跳起来说,要是这样可不得了,大家策划半天没能实现的事情,倒让阿木这小子轻易完成了。文仔说,这也只是个推测,说不定阿木还跟那个孙元一待在一起,讨论这道题的答案呢!

  陈松不甘地说:“这事得调查清楚,要不然心里不踏实。”接下来几天,陈松真就走上了“侦探”之路。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一天早上,陈松鬼鬼祟祟地关上宿舍门,小声说,“几天前,有一艘小型飞船离开了停泊点。这是后勤部的一个老师告诉我的。”

  “行啊,你小子人脉够广的,连后勤部里都有认识的人。”文仔刚好从洗漱间里出来,手里拿着牙刷和水杯。

  “嗨,其实这人我们都认识,”陈松挤眉弄眼地说,“他就是李老师。”

  “李翊军?”

  “对,他现在被调到后勤部了。听他说啊,那艘飞艇是私自离港的,走的时候直接绕过了控制系统,是逃走后才被监控和雷达反馈数据发现的。”

  “所以……你认为阿木乘坐那艘飞艇走了?”古河插嘴问。

  “监控都拍到啦!而且,不止阿木,乘坐那飞艇的一共有两个人,还有一个你们猜是谁?”

  “谁?”

  “索罗!就是那个美国人!”

  “他也回去了?”文仔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说他不管这边的高考了?”沉吟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还是说,‘263计划’已经完成了?!”

  “这个我不知道。”陈松说着招了招手,让文仔和古河靠近他的旁边,再次放低了声音,“还有一个大八卦,你们绝对想不到。”

  “有屁快放!”文仔笑骂道。

  “嘿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陈松挠了挠头,“你们还记得郭凯吗?”

  “当然记得啊!”突然听到这名字,让古河有些诧异,“怎么,他也被抓回来了?”

  自那次“地震”后,郭凯就消失了。地震那天重新开始上课时,班上的同学和老师们突然找不到郭凯了。宿舍里没有人,看监控也没有发现他的行踪。古河和文仔猜测,他应该是趁乱逃跑了。他一直很想离开学校,以前的项圈风波也是他带头抗议的。不过,古河他们已经知道学校在太空站里,所以对郭凯的逃跑深表同情,发现真相后被抓回来是迟早的事。

  现在,文仔听陈松提到郭凯的名字,立刻猜测他被抓回来了。

  “他确实回来了,我今天在食堂碰到他了。而且,他还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

  古河和文仔都“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那个索罗根本就不是教育部的人,他和‘263计划’也完全没有关系!这个计划中的高考本来要在一个月以后,等所有的课程结束后,才开始执行的,而且,计划实施者应该是赵校长。但索罗不知怎么混进了太空站,竟然囚禁了赵校长,还在某个集团董事的帮助下控制了学校,提前启动了高考。”

  难怪上周的校会上没有看到赵校长的人影,古河想。在古河的印象中,那是个很古板的老头儿,而且对校会上的升旗仪式特别看重,每次都会到场,带头唱国歌。

  “现在呢?”

  “现在当然没事啦。听说校长大发雷霆,全校搜寻索罗的踪迹。后来才发现了他早已坐上那艘飞艇,悄悄逃走了。”

  “那现在怎么办……高考还继续吗?”在得知阿木的确切消息后,古河突然想起了高考的事。

  “唉,谁知道呢?”陈松叹了口气,“真羡慕阿木那小子啊!”

  4

  “小贝里,我们又见面了。”说话的人下巴突出,像一个钩子。他骑在一头高大的栗色公马上,眯眼看着马塔家族的得力干将。

  贝里看到骑在马上的斯蒂尔,显得有些意外。自从年初占领了加拿大首都渥太华后,3K党已经开始向南边拓展了,在新墨西哥州和亚利桑那州都建立了基地。斯蒂尔是南向扩展的头目,因为毒品生意,跟马塔家族硬碰了好几次,双方各有死伤。可贝里没想到,连抢劫一个小妞的车都能碰到他。

  “人是我们先盯上的。”贝里试探地说道,他可不想惹毛了斯蒂尔,毕竟此人极其凶残,下手狠辣无比。

  “人你们可以带走,我只要车。”斯蒂尔冷冷地说。

  贝里暗骂一声,谁都知道车才是重点。自从大火蔓延开之后,能用的电器设备越来越少。近一个月来,尚能使用的电器已经是凤毛麟角,在黑市上更是被炒到了天价。据贝里估算,这小妞的车至少能值一百公斤好货,里面的电机够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可看着对面那几倍于己方的人手,贝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琢磨着怎么撂下狠话后撤走。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对方的身后,竟然又出现了一大群陌生人——这些人穿着黑色的制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斯蒂尔本以为是马塔家族的援兵,紧张了片刻,可看见贝里那疑惑的眼神,立刻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掉过马头,让手下做好警戒。终于,这队人马在斯蒂尔前方不到十米处停了下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最中间。

  “干什么?干什么?”他一手摸着腰间的枪套,一手夹着雪茄,大声嚷嚷道,“无法无天了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想拦路抢劫不成?”

  贝里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来者何人。这人叫奥布莱恩,本是一个小镇的治安官,大火蔓延后,原有的政府体系受到冲击,他立刻纠结了一批警员,组成一个几十人的武装团伙,对外仍然自称警察,干的事儿却和土匪差不多。很多时候,他们甚至比黑帮团伙还要凶狠。

  “警察先生,这位老兄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贝里冲着奥布莱恩打趣道。

  “我知道,这位斯蒂尔先生可是风头正健啊!”奥布莱恩不以为意地说,“戴奇咖啡厅的那个大案子是你们做的吧?跟我回警局录个口供呗。”

  “滚!”斯蒂尔皱着眉头,沉声呵斥道。他从不把警察放在眼里,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了。

  奥布莱恩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哎呀,忘了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你还不知道吧——政府军已经打下邻近的达拉斯,下一步就是我们农夫支市了。”

  其实他很早就通过熟人介绍,攀上了政府军这座靠山,可惜政府军之前太不争气,胜果寥寥,他这个攀附者也颜面无光,所以从不曾对外提起过。可最近几个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政府军的火力突然变得凶猛起来,一口气收复了不少失地。他已经听到了一些来自军队的风声,虽然传言略显夸张,但总体是可信的。所以,当他得知这个小女孩被困之后,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这绝对是一个极好的表现机会。

  这个女孩的身份不简单啊。

  “哼,政府军又如何?在北边还不是被我们追得到处跑!”奥布莱恩的语气仍然充满了轻蔑。

  “那是以前,你这阵子还没跟他们交过手吧?况且,”奥布莱恩看向小女孩,挤出一个虚伪而热情的笑容,“有些人,可不是你们招惹得起的。”

  斯蒂尔冷笑了一声,不再搭理这个匪气十足的警察。半年前,他和政府军在蒙大拿交手过一两次。印象中战力有限,很多士兵离开了自动化武器就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怎么作战了。他从不相信政府军能卷土重来,从现在的局势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北美大陆都不会有什么政府了。

  乱世到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角微微翘起。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向小女孩围拢,准备直接动手开抢。

  这时,他觉得眉心有点痒,伸手去挠了挠,突然一束细长的红光从他手臂闪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颗灼热的子弹就洞穿了他的头颅。在他跌落马背的一刹那,他竟然听见了直升机的轰鸣。

  5

  直到直升机将要飞离地面,唐纳德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在大火蔓延之后,自己竟然还能见到这么庞大的、能够正常运作的电子系统。他看着驾驶员前方发着微光的仪表盘,眼睛瞪得滚圆。

  女孩坐在唐纳德的旁边,那辆机车被直升机吊了起来,然后运输回目的地。之前,唐纳德一直在疑惑这辆机车的来历,包括其电力的来源,但跟直升机比起来,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他相信只要跟着这个女孩,一切很快都会得到答案。

  奥布莱恩此刻正趴在窗户旁,谄媚地跟女孩说着什么。可因为机翼的噪音太大,所有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唐纳德不太喜欢这个警察,那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很快,直升机离开了地面,窗外那张扭曲的脸终于消失了。唐纳德向窗外扫过最后一眼,发现那家伙把两只手弯折着抱在胸口,摆出一个诡异的姿势。

  “那家伙跟你嚷嚷什么?”

  “除了让我帮他在爸爸面前说几句好话,还能有什么?”女孩撇了撇嘴,“这家伙想当农夫支市的市长,但我爸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爸是政府军的人?”唐纳德终于忍不住问道。虽然最初就觉得这小姑娘不是普通人,但直到那个“警察”提到政府军时,他才终于有了比较合理的猜测。

  在他的印象中,政府军一直不断打败仗,甚至还听说已经分裂成了几支近乎独立的武装,实力也大为减弱。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代表了秩序和希望,在民间颇有号召力。他猜小女孩的父亲一定在政府军中身居高位,至少是个将军,不然不可能调动如此宝贵的直升机,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不,他可不是军人。”小女孩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不过,所有的政府军现在都听他的。”

  “这不可能。”唐纳德立刻反驳道,“政府军自从一年前分裂后,还没有谁能把他们统合起来。不管你爸爸是谁——就算他是总统——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确实不是总统。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我爸到底是干吗的。通常情况下,他像个商人,有时候又像个探险家,或者是学者。但我可以肯定地说,现在美国的所有政府军,都听从他的指挥。我每天都能见到无数穿着军装的老头儿进出他的办公室,而这些人,从不敢拒绝我爸的要求。”

  小姑娘的话让唐纳德好似在听天方夜谭。他没有反驳,因为他从小女孩的脸上看不到说谎的迹象。他思考着现在得知的一切,想要理出一个头绪来,然而他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发觉让这一切成立的条件,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也许她父亲是某个财团的首领,可在这种乱世,财团早已沦为各种武装力量的砧下之肉,遑论操纵军队了。

  “凭什么呢?”他喃喃地说。

  “当然是凭这个啦!”女孩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黑色的短棒,按下开关,上面顿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电击棒?”他还是无法理解。

  “是电啊!”小女孩被他困惑的神情逗乐了,“在这世界上,爸爸是唯一一个能把电力时代重新带回到他们身边的人。他们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么说……你爸已经破解了停电的秘密?!”唐纳德又惊又喜。

  “大概是吧。反正我爸现在控制的地区,大部分都恢复供电了。”

  太好了!唐纳德简直想要大声欢呼。这真是他近两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自大火蔓延以来,他一度以为从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可现在,他再次看到了希望。

  或许,有一天,他能重新跟丽莎相遇,丽莎甚至会回到他的身边。他握紧拳头,久违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时值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直升机开始缓缓下降。唐纳德这才发现,下方的城市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还有一些霓虹灯在闪烁。他趴在窗户边痴痴地看着这一切,久久无法自拔。

  6

  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儿呢?唐纳德回忆起从直升机上下来,踏上这座城市的第一个瞬间。好像从那时开始,这种莫名的不安和异样感就出现了。这个充斥着光明的城市,在被黑暗笼罩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眼和诡异。

  刚开始,这种感觉很模糊,他本以为是离开电力社会了,猛然接触,心里有些不适应。可渐渐地,这种异样感化为了无处不在的微小痕迹,遍布他能看到的每个地方——那是一个他从没有见过的标记,形状类似于一道闪电。这种标记出现在各种电器设备上,接着他看到另外一个异象。

  那是一个姿势——手臂抱胸交叉,上下臂弯折成一个诡异的锐角。当唐纳德一行人离开停机坪时,每个人都恭敬地做出同样的姿势,仿佛这是一种新的礼节。他立刻想起,在直升机起飞前,那个“警察”也做出了同样的姿势。

  他想向小女孩询问情况,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距离。在他们下飞机前,小女孩的保镖就已经在停机坪等候着了。当他们下了飞机后,似乎还有人向小女孩询问他的情况,因为他看到小女孩指着他说了些什么,然后这些人便带着他一起上路了。一路上,他发现这些保镖始终对小女孩表现得恭敬而畏惧。几分钟后,他们穿过了一座高大的门廊,分别上了三辆黑色轿车。唐纳德所在的车开在最后。

  车窗上遮盖着厚重的窗帘。唐纳德想拉开窗帘,看看窗外的景色,身边的壮汉立刻伸手阻止了他。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可是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弯曲手臂,做出那个诡异的姿势。

  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目的地的位置。可为什么呢?唐纳德想。

  车辆行驶了半个小时,唐纳德估计中途还离开过城区,因为有一段路特别颠簸,不像城区那种硬化的水泥路面。下车时,他发现已经置身于一座宏伟的大厅之中了。这大厅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穹顶建筑,内部装饰很简单,但仍给人一种华丽的感觉。地面像镜子般反射出另一个半球,让人隐约觉得自己位于一个庞大球体的球心处。

  “喂,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时,唐纳德才发现,那些保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现在这座大厅里,只有小女孩和自己。

  “这里是?”

  “这里是我爸的办公室。来,我带你去见他。”

  “不用了吧。”他突然变得怯弱起来。

  “不用怕,你是个好人。”小女孩一边说,一边向着一个角落走去,“我爸也是个好人,他把电流重新带回了人间,他乐于帮助那些身处困境的人。更重要的是,你现在不正需要他的帮助吗?”

  唐纳德愣了片刻,接着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似的,激动地说:“对啊,我正需要你们的帮助!”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或许我可以让我爸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想要打个电话!”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那个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

  “好啊。”女孩从身上随手掏出一部手机,递给了唐纳德。

  唐纳德有些惶恐地接过手机,战抖着手指,在屏幕上艰难地拨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号码。在按下拨出键的那一刻,他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

  拨号声响起,可随后便立刻转换成了急促的忙音。唐纳德有些茫然地看着手机,在呼叫自动停止后,他立刻又拨打了一次——仍然是同样的结果。

  “很正常。”小女孩接过手机,看了看,安慰唐纳德道,“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对方的手机应该早就没电了。就算有电,也不一定有信号。”

  唐纳德沉默了半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女孩来到大厅角落的一扇大门前,按下了门铃。等待了片刻,却一直没有开门。“咦,怎么没人?”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还没等人接听便挂断了。过了片刻,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出现在大厅里。见到女孩之后,他立即躬身屈臂,同时对她做出了那个奇怪的姿势。

  “圣女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爸呢?”

  “教主和祭司现在正在郊外,做法求电。”

  “你带我过去。”

  “是!”黑衣男子说完,看了看唐纳德。

  “他也一起去。”小女孩补充道。

  唐纳德不得不放下心里的牵挂,重新回到这荒诞的现实中来。这种超现实的荒诞感,从见到小女孩的那一刻开始萌发,在今天的一系列事情中不断增强,在刚才听到“圣女”“教主”等称谓后,终于达到了一个极致。诡异的姿势,无处不在的图腾,森严的等级制度,隐秘的活动地点,这些不都是官方定义的邪教最常见的特征吗?

  虽然恢复了供电,可世界真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吗?他有些担心,就连眼前的小女孩,他看着都似乎变了个样子。

  7

  看见教主的那一刻,唐纳德隐约意识到,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在记忆深处,似乎有一张相似的脸,但具体的背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都听露丝说了,”教主笑着握住唐纳德的手,“你很善良,愿主与你同在!”说完,他双臂弯曲,向唐纳德表示敬意。唐纳德也试着以同样的姿势回敬。他现在才知道,那个小女孩叫露丝,而眼前的这位教主,正是露丝口中的“父亲”。从外貌来看,这位教主不过三十岁上下,或许他并不是露丝的生父?

  此刻,他有一堆问题想询问面前的这位“教主”,但现在显然不合时宜,因为这位教主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只和唐纳德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转过身去,皱眉看着远处那块悬浮着的石碑。

  唐纳德知道那是什么,他的心跳开始莫名地加快了。正是这些从地下冒出来的石碑,开启了漫长的黑暗时代。虽然这些石碑和停电的关系不明,但随着停电区域的蔓延,这些石碑也随之遍布整个地球,两者显然是有关联的。因此,很多人一看到这样的石碑,就痛恨不已,甚至愤而毁之——这当然没什么用,一块石碑毁掉后,很快又有新的石碑在原地出现。另外一些人,包括唐纳德,对这些石碑则感到恐惧,一种未知的恐惧。

  在石碑周围,站着几个黑衣人,以及一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也许是个亚裔。唐纳德好奇地看着那个年轻人。他在干什么呢?只是直直盯着石碑看,什么动作也没有,这就是所谓的“做法”吗?而且,这年轻人也太年轻了吧——虽然唐纳德不能准确判断亚裔人的年龄,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人绝不超过十六岁。

  这个未成年人,竟然就是这个神秘教派的祭司!而且,据唐纳德判断,这位教主对他显然相当重视,甚至可以说是依赖。

  “木哥哥在干什么呢?”小女孩问父亲。

  “他在做题呢。”

  “不是已经做出题目,得到正确答案了吗?”

  “唉,”教主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题目变了!”

  从教主对女儿的解释中,唐纳德终于一点一点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在那石碑上刻着的文字,竟是一道题目,而且,只要在石碑上写下了这道题目的正确答案,石碑不仅会稳稳地降落到地面上,石碑周围一公里范围内,所有的电器也会奇迹般地恢复正常。依靠祭司解答出的正确答案,这位教主逐渐恢复了数个大城市的电力供应,也逐渐建立起绝对的个人权威。

  而现在,他们遇到了一个新的挑战。之前,这附近所有石碑上的题目都是一样的,他们只要把之前得到的结果填在石碑上,就可以顺利地“解放”一片区域。可从昨天开始,这些石碑上的数字全变了。因此,印刻其上的,便成了一道同类型的新题目。而现在,年轻的祭司正为这道新的题目凝神苦思。

  唐纳德对这位祭司的解题过程相当好奇。在他看来,既然是解题,总应该借助纸笔演算一下,即使是心算,也总是要查询一些资料才对。可这位祭司并不这样做,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书籍和资料,手上也没有演算的纸笔。他只是木然地看着石碑,在唐纳德看来,这与其说是在解题,不如说是在发呆。

  而教主虽然也很着急,却并不对这样的解题方式感到诧异。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仿佛对这一切有足够的信心。

  看着这充满自信的眼神,唐纳德突然眼前一亮。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何时见过这位教主了。在多年前爆发的那次金融危机背后,政府调查出这其中有财团操作的迹象。那时,他便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过这张脸。唐纳德依稀记得,因为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那些金融界的大人物似乎也没受到任何制裁,事情便这样不了了之。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唐纳德看着教主的背影,却一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太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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