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天和苦卞来到堂屋中,俊城已经在灵牌前面双膝着地,跪下来给灵牌前的香炉中插上香。
旁边的那位妇人却是一副手脚无措的模样。
看她这幅样子落天也猜到了,定然是她未曾料到俊城会对自己丈夫的灵牌行如此大礼,因此方才觉得有些意外,也许在两人来到之前她还试图阻止过俊城的动作。
俊城上玩了香,便起身离开。
今日三人给出的说法乃是身为城家少爷的俊城前来祭拜亡者,但是既然是同来之人,而且在这妇人看来,无疑是俊城的身份最高,剩下的两人,苦卞多半是被她当作了什么侍卫,而落天的身份她也绝对不会猜到。
因此为了配合俊城,落天也不得不上前祭拜。
有了俊城之前的那样大礼,落天也不好太过敷衍了事,而且平心而论,因为自己曾遭到过刺客暗杀,因此对于这城里的百姓无故遭遇横祸,落天也是颇为同情。
当下为死者献礼,落天的心中也并不如何排斥,只是在插上香的时候,落天随意朝着那灵牌上看了看,将那上面所刻的字瞧了个清楚。
素女夫承谭之排位
灵牌上的字句简单无比,只不过是明了了亡者姓名而已。
只是这灵牌稍微有些不同,一般灵牌均只会有亡者姓名在其上,但是这幅灵牌上却另有了一个名字。
而且这分明是亡者妻子的名字。
落天心中诧异,但是却也不好多言。
毕竟此乃别人家中之事,也许这位妇人与丈夫情深意厚,自愿如此。那么自己一个外人多次多言就更加不合适了。
落天推开了些,身后的苦卞也走上前去祭拜。
他是下人身份,但是落天也并不介怀什么,而俊城更是无心对苦卞要求什么规矩,当下苦卞就直接在他二人先行跪拜过的布垫上跪下行礼,一样上了三炷香。
落天注意到了苦卞的视线,虽然只是在那灵牌上一扫而过,快如雀鸟飞掠,但是苦卞却绝对已经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间。
素女。
这样一个并无多少喜庆之意,也不觉花鸟鲜活之感的名字,想来便是这位妇人的名字了。
虽说这名字看来有些不寻常,但是在落天看来,却与眼前这位妇人极为合称。
自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否则难免有嫌弃之意,尽管其心中并不做这般想法。
妇人身形瘦削,但看面上却也并不是皮包骨一般的没有丝毫肉感,相反,此前在后面屋中,因为身上溅了茶水而与这妇人短短靠近的时候,虽然未曾有过肌肤接触,但是落天却感觉的到这妇人并非那种仿如病中之人一般的瘦弱。
虽然身子看起来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稍微纤细些,但是恐怕是因为骨骼细小,因此女子皮下虽然有些肉脂,但也不显丰腴。
反而是给人一种薄薄细雨之下,绽放身姿的一朵清丽小花一般。
虽然身上的衣着简陋,但是若真要用心去看,也能发觉这妇人身上自有的女人魅力,以她这幅娇弱身材而言,可算是颇有风韵了,即便是寻常稍有容颜的女子与她相比,也是要差上一些。
此前接过妇人递过来的毛巾的时候,落天便注意到,这女子皮肤白晢,莫说此前在山家湾和善城周围那些村中所见到的农妇,即便是在诸如天城,豪城这样的大城市中,也少有女子比得上。
除此之外,给落天留下印象的便是这女子那双手。
那并不是太难见的手,虽然肤色白晢,以至于能看到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但是却全无那种大家闺秀,名门小姐的无力之感,反而看起来便像是习惯了做活的一双手,灵活有力。
而且那时候落天还注意到妇人受伤有这些细小的擦痕,貌似是被如沉重石块一般的东西擦过而至的,可想这女子平日里绝非养尊处优之人。
虽然生得一副惹人怜爱的容颜,但是女子也尽力操持家务,为丈夫分担忧愁,如此一想,实在是一位好女人。
而在女子头上,白色粗布遮掩不住的鬓角,几缕乌黑发亮的头发垂下,更是衬得妇人的若雪肌肤。
那一身粗布麻衣之下的白色素衣穿在她身上,竟然显得格外的具有美感,配合女子虽然纤细但是不失魅力的身段,便是一些大小姐身着华服也及不上女子的美丽。
素女这样的名字,似乎除她之外再无更合适之人。
落天稍微摇了摇头,将脑中思绪除开,苦卞也已经行完礼数走回了落天身后。
按此说来,既然所要办的事情已经做好,三人便应当离去了。
如果再待得久,莫说素女会不知如何招呼,就连周围的人也会有看法。
毕竟此时已经是夜晚城中百姓都歇息的时候了,而这间屋中不光有灯火,还有外来男子在此。
虽说俊城乃是城家的少爷,但是毕竟素女如今是寡妇身份,实在不宜在此久留。
这点道理落天自然是清楚的,当下便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然而俊城却丝毫没有与素女告辞的模样,反而是在堂屋中大步的走起来,直到绕着这屋子转了两圈方才停下。
他这番举动让落天着实不解,就连边上的苦卞也是眼皮低垂,一副静思模样,多半也是在揣摩俊城的用意。
他自然不会以为俊城是闲来无事想要活动活动身子,先不说这一天下来俊城恐怕已经疲惫得不行,哪来的力气来做这无谓的活动,就是其有心如此,在这屋中走开也未免太过怪异。
素女的视线也追着俊城移动,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转了两圈,待俊城停下后,素女不由得抬起一只手来轻轻的抚上额头,似乎是有些晕了。
落天忍不住正要开口问俊城到底想干什么,忽然俊城对着素女开口说话了。
“夫人,既然你心中牵挂丈夫,一时不愿来我城家做事,我也不强求于你,只是你丈夫多年来也是我们崖城的居民,如今横遭不幸,且容我对他的遗孀稍微表示一下关照。这是我身为城家族长之子的本分,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素女抬起头来看着俊城,似乎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俊城看着她,眼中透出恳切。
“这间屋子地处太过偏僻,夫人一个女子之身,在此生活多有不便之处,考虑到如今城中情况,请容我为夫人安排一间好些的住房,夫人切莫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