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暗道这狗日的闪电是不是发母猪疯了,一下在这里一下在那里?满鸟鸟这下恐怕被烤成肯德鸡了!
但是,寄爷和花儿也是肉身,怎么不见他们俩跳起来呢?我扑爬连天蹿过去一看,才发现花儿不知何时已从较浅处爬上了回廊,而寄爷这老家伙虽然一把老骨头,手脚倒很利索,此时正像一块熏干的腊肉挂在回廊外侧哩。事情来得太突然,见多识广的寄爷此时显然也被满鸟鸟的现状吓呆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去水中救浮尸一般的满鸟鸟,两眼睁得像牛卵蛋,嘴巴张得像苕洞,全没有土家梯玛应有的那种风范了。
我抹了把冷汗,双手攀住回廊的栏杆,准备跳下去把满鸟鸟这伙计捞起来。寄爷见状如梦方醒,急赤白脸对我大喊一声,“莫慌,水中可能有电……”而此时,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也渐去渐远,就像楼上一台拖拉机轰隆隆开过。
我行动一滞,脑子却旋转开了,你哄我哟,闪电都停了,水中哪还有电?我又不是没学过物理,这点起码常识应该有吧?不过通常说,小心行得万年船,粗心大意要挨砖,既然寄爷这老家伙发话了,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是有时间,可满鸟鸟没时间啊,这伙计此时正脑袋朝下匍匐在水中,身体周围荡起一圈圈涟漪,其人本身却一动不动,不晓得还在喘气没有?看看满鸟鸟并没有被寄爷想像中的电打得一抽一抽的,我毫不迟疑,咚地一声跳进水里,力拔山兮气盖世般向他扑过去。
世间最远的距离,并不是我离满鸟鸟有多远,而是我扑到离满鸟鸟还有两米不到的地方时,又一道耀眼的闪电从天而降,其速度之快,已经没有词语可以来形容。那闪电尤如一把利剑击在我和满鸟鸟之间,生生拦住了我的去路。闪电刚逝,那震破耳膜的雷声又在耳旁炸响,狗日的,那噪声蛮大的拖拉机又去而复返了!我**的两个蛋蛋被吓得一个劲儿往我腹腔缩,生怕出现三长两短让它们将来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虽然不能控制我那两个兄弟,但我的思维尚算正常,我在第一时间想到,妈那个巴子的,按说这闪电击中水面,水又是导电的,刚刚那摧毁的一击,我怎么就没电击的感觉呢?当然,我此时不可能去想更多,趁闪电刚刚消失,迅捷无比扑到满鸟鸟身边,捞起他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拉着他拼命向浅水处划拉。
还好,在这短短的几十秒钟时间里,雷公电婆并没再次发威,我好不容易把满鸟鸟这百十来斤的躯体拖上了岸。
我正在大口喘气哩,天空骤然一亮,又一道闪电从眼前急逝而过,轰地一声击中回廊上某个背时的东西,一块巨大而乌黑的玩意儿蹦起三丈来高,伴着轰响的雷声咚地一声砸在离我和满鸟鸟不远的水里,激起的浪花浇了我和满鸟鸟满头满身。无意一瞥,看见天空中如烟花般绽放着无数银白的水银珠。
原来那块乌黑的东西居然又是另一个铜鼎的残肢断躯!
我是农村人,对闪电响雷基本习以为常,亲眼看见被闪电击死的人一个都没有,只是偶听传闻某某被雷打死了,生前不孝顺糟蹋粮食之类,或者就是某大树里长有一妖孽招雷击这些虚头八脑的故事,亲身体验实在少得可怜,但此时这几阵雷声却让我心里生出百般的恐惧,倘若确实是雷雨天气也还罢了,偏偏是万里晴空,那太阳还在头顶明晃晃地照着,而且天地间除了雷声之外,又没有其它的声音,这事儿就太不简单了。
此时当然无暇去想其它,趁雷声稍弱,拖起满鸟鸟就走。满鸟鸟这伙计在水中飘了那么半天,居然屁事都没有,此时睁着两只牛卵子眼睛,痴不痴呆不呆地看着我,意思是问我怎么办?
怎么办?跑呗!
想都不想,架起满鸟鸟找到一个可以上回廊的地方,朝寄爷奔去。寄爷这老家伙早已在我去拖满鸟鸟时,就已蹿上了回廊,此时正朝我们抓脚舞手吼着什么。可惜,他那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与雷声相比,实在是太孱弱了,根本不可相提并论,所以我并未听清他在喊什么,只一个劲儿的没命奔跑。
你说怪不怪?我们一路跑,那一道道闪电就在我们屁股后边紧跟而来,那雷声也一阵紧似一阵,到最后,我倒听不见那雷声了,只感觉耳朵里嗡嗡乱响,眼睛也开始发花,只照着寄爷模糊的影子奔过去。当然,这是下意识的举动,我当时并没想到即使跑到寄爷身边又怎么样了,寄爷虽然贵为梯玛,但与自然界的力量相比,他老人家还不是一样相当于拿起胳膊去挡车?
眼看快跑到寄爷身边了,背后一道刺目的亮光迸起,随着轰隆一声,我感觉脚下忽然一抖,身子也飞到了半空中。等神智稍稍清醒展目一瞥,妈那个巴子,脚下那条弯弯曲曲的回廊居然翘了起来,半截坠入水里,另半截升到空中,成了一座斜桥。寄爷站的那个地方刚好是回廊另一头的断裂处,此时这老伙计正在双臂如风车般划圆,极力想稳住身形,他那背时的八幅罗裙猎猎作响,看起来居然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而我和满鸟鸟处在斜桥之下的三分之一处,差点像倒干柴般向后倒去,幸好那回廊面上雕有奇形怪状的花鸟虫鱼,不是十分光滑,其倾斜度又不是十分的大,我们才不至于滑下去。尽管如此,我还是急忙使了个传说中的千斤坠,接着向前一扑,带得满鸟鸟跟着扑到在斜桥上。
我正想回头看看回廊是怎么断裂的,屁股后面突然冒出一团火花,另一道闪电又来了。我哪里还敢回头,准备撇下满鸟鸟独自去逃命,紧急关头,我还是自然而然地捞起满鸟鸟的手臂,拖着他奋力向斜桥上爬。
满鸟鸟呢?此时当然不敢奢望能好好喘口气,借着我的力道往前一蹦,爬得比我还快,那一道道闪电就在我脚后不时直插下来,那意思是说,格老子的,你们不赶快爬,老子电死你们,嘎嘎……
我当然不敢跟雷公电婆来硬的,虽然这对夫妻并没打死我,但我的胆子几乎快要被他们吓破了,手脚并用爬得比啥子都快。这种场合,动作不麻利只有死路一条,阿弥陀佛!
等我和满鸟鸟爬雪山过草地爬上寄爷所站的地方时,这老家伙却不见了。我心里一突,难道他掉进水中去了,正待俯身去看水中,满鸟鸟却一把扯住我,指着对面朝我狂喊,可惜因为雷声,虽近在咫尺,我仍没听清这伙计在叽咕什么。但是我的眼睛却看见了,寄爷此时正站在那只鸟头的嘴里,旁边站在一个俏生生的人儿——不是覃瓶儿是谁?
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此时都急得满脸苍白,嘴巴也在喊着,跳天舞地,指手划脚,意思是叫我和满鸟鸟赶快跳进鸟嘴躲避。头顶的“拖拉机”仍没停歇的意思,完全把寄爷和覃瓶儿的呼喊声挤得无影无踪!
我对满鸟鸟使劲眨了眨昏黄的眼睛,指指前面,示意他麻溜地跳过去。满鸟鸟意会过来,双手拉住断廊的边缘,双腿蹬在斜面上,身子向后退了退,铆起力气一蹦,肥硕的身子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不是很规则的弧线,飞进鸟嘴中去了,撞得来不及退缩的寄爷和覃瓶儿四脚朝天。
我哪敢耽搁,直接在回廊断裂处直起身来,双腿一曲,迅捷无比的蹿向鸟嘴,落地时又把刚刚翻身坐起的覃瓶儿重重压在身下。
说来也怪了,等我从覃瓶儿身上爬起来,翻身坐起后再看外面,那闪电停了,轰隆隆的“拖拉机”也远去了,强烈的阳光仍是那么炙烈,万事万物仍是那么安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不是那垮塌得不成其形的虎形回廊和身边仍在瑟瑟发抖的同伴,我几乎严重怀疑我刚刚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怪异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