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目睽睽下,许哲拖行着疲惫的身躯,几乎是用尽全力的一跃终于跳出了战场。
什么话也没再说,径直的来到了自己的战马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将力量全用光了的关系,许哲尝试了几次才踏着马镫翻上了马背。
他低垂着头,血还顺着许哲的下巴滴落着,在白色的马背流下了鲜红的斑点。
此刻所有人忘记了刚才静世劫的华丽与霸道,记忆起这个男人,就在刚才挑战了宛如神灵的哪吒并且还活了下来。他并不是想像中的完胜,也是在拿生命进行着赌博,看看许哲的模样,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更像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可即便是这样的模样,许哲的身影也让许多人的心底瑟瑟发抖。
所以,在许哲离开的一路没有一人再敢立于他的身前,士兵们默默地让出了一条通往军营大门的道路,供那匹驼着许哲的白马缓缓地向着大门走去。
此刻可以发现,那众多本对许哲充满恨意的目光现在已经温暖了起来,一些人的眼中竟出现了一丝敬重与钦佩。
因为许哲的表现,和众人所认识的大商军队并不一样。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大商便是恃强凌弱的代表,他们将战斗看成是戏弄对手的游戏,在狞笑中结束弱小者的生命。
不过许哲呢?面对着强大的哪吒,他表现出的东西是让这些弱小者怦然心动的东西。在大家看来,许哲真的好耀眼,用那平凡者的姿态挑战强大的哪吒,在他的目光中永远看不到认输,看不到妥协。哪怕真的快要死去,也要反抗到最后一刻。
一点异样的情感开始在这西周的军营中扩散开来,过去了今天,西周的士兵们都知道了,在大商的部队中也有值得敬重的人存在。
目光回到困兽之笼的战场内,被推开的哪吒颤抖的走回了子涯的身边,那紧握的拳头都在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大人,为什么……”哪吒只问到了这里,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了,因为他害怕自己继续说下去会对敬爱的子涯说出可怕的话来。哪吒在极力地控制着,即便心中宛如爆炸般的难受,他也努力地压制着。
“算了吧哪吒,在你答应和他一战的时候,你已经输掉了……”看着许哲离去的背影消失在了人海中,子涯那平静的面容才露出了委屈的模样,猛然身体一倾,要不是反应迅速差点便要摔倒在地上了。
“大人?!”看着子涯如此的模样,哪吒都愣住了,好像心里什么东西被撼动了一样。
“哪吒,你该学会长大的……在这纷争的战场,天赋当然是战士重要的财富,可这些却并非最重要的……有时候,一种意识可以改变许多的东西……这便是刚才姜来用来攻击你的最后杀招……”子涯话语之间,吸气凝神,用一只苍老的手掌举对向了天空,由其掌心中飞出了那颗刚才许哲凝聚的银白光团,跳动的柔和旋律远比许哲凝聚的来得更慢。
没有任何的征兆,只见子涯向一侧漆黑的天空挥舞着手臂,发光的光团仿佛化为了加速的炮弹,倾斜笔直的冲向了不远处一座山峰。接着,发生的一切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化为小白点一样的光团接触了那山峰的腰部,就像迅速膨胀的太阳,白色的点瞬间扩大,吞没了整个山峰的顶端。然后,当那巨大的“银白太阳”消失之后,刚才还在那里的山峰也只剩下了半截,留下了一个光滑凹面的痕迹,证明着一切都不是他人的幻觉。
安静的摧毁过程,也让所有人的心安静不下来了……所有人大概都在假设着这样一种结果,假设刚才子涯没有出手阻拦,当那银白的光团在这里爆炸时,偌大的西周军营到底还会剩下点什么……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输的……”虽然事实已经那么的明显,哪吒依旧不愿意认输,“哪怕他的攻击真得很强,可有混天绫和乾坤圈化为的铠甲保护,他还是杀不了我。”
“哪吒,你错了……刚才的他才没想过用这种方式使用好不容易超凝聚得来的天地土之灵……”子涯叹息的摇着头,作为承受了许哲那全力一击的人,他最具有发言权,“姜来用的是直接攻击生物灵元的招式……”
“空灵劲?!”哪吒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一个熟悉的词语。
“很像,不过并不是……”单手捂着腹部,看子涯的脸色竟已苍白了起来,显示着他已受伤的事实,“至少空灵劲无法做到,控制如此当量的灵气准确的攻击敌人的灵元……”
子涯述说的是承认姜来比自己的优越部分,可以说要不是有轩辕做依托,外加上自身擅长吸收他人之灵,曾经也吸收过九尾的灵动,否则子涯的下场也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如果是这样,应该更不能让他轻易离开的……”突然,走到战场边缘的杨戬严肃的建议着,“那家伙太危险,尤其是作为敌对方。尽全力的消耗敌人实力,也是战术的其中之一。如果你愿意,我想我可以代劳解决这个问题。”
杨戬的意思是,她从不嫌弃背后插刀这样卑鄙的工作,只要她认为有必要,就可以去做了。
“办不到的……”轻轻地摇着头,子涯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奇怪的青年格外的投缘,也觉得自己格外的了解他所想表达的东西,“他的眼神没有一刻是松懈的眼神,在这个乱世,没有天赋的他是那么恐惧着死亡。所以,当谁想夺取他性命的时刻,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反抗。准确的说,我并不想你,或者任何人因为为了杀九尾以外的他人付出生命。”
“大人……”子涯的话让杨戬不由的心底一暖,不过同时,杨戬已明白,在子涯的心中,姜来已经拥有了一个很高的定位……
回去的路上,许哲都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全身的经脉如同断裂般的疼痛着,左手手骨的粉碎性骨折,在由超凝聚带来的副作用面前简直算不上什么。
强大的灵动流过普通人类的身体会有怎样的结果?就像海啸般的灵动会冲击人类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血管。不管身体承受不承受得了,灵动都不会间断的在躯体中高速循环。
许哲该庆幸,天并没有替换他这种已经承受过了一次次极限考验的身体,虽然没有自身强大灵做依托,还是拥有常人难以比拟的扩展性。使得许哲现在只觉得自己像废人一样的全身无力,五脏皆伤,但还勉强算是活着。
九尾一次仿佛恶作剧式的任务,等于是要了许哲大半条的性命。此刻连许哲自己都开始有些担心,继续呆在大商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了。
不过现在,伴随着天空中的繁星,跨坐于马背之上的许哲没有太多的力气是思考这些东西,近乎废掉的身躯现在需要的只有休息。夜晚的平原到处散播的便是平静与孤独,这样的环境不适合独自行走,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因为不论是山贼或者猛兽,甚至是妖怪都是极其致命的存在。
可惜许哲似乎忘记了这样的规则,低垂着头坐于马背上的他,目光变得空洞与呆滞,相当于睁着双眼的昏睡了过去。
许哲身下的战马是匹好马,此马名为“赤雪”,本为秦淮的珍藏坐骑,骁勇善战且通得人性。绝对的忠诚与勇敢,众多的战争使得它也见多了大世面,即便是在妖魔横行的战场之上,赤雪也不会有丝毫的惊吓表现,永远比任何人类的战士更加沉着。
正因为有这样好马的存在,许哲才能毫不担心迷路的事情发生,即便许哲没有做出任何的指令,马儿还是自然沿着走过的路向着朝歌的方向行走着。途中,赤雪也会跟随着许哲的呼吸使得步伐更加的轻柔缓慢,生怕震落了那在自己背上打瞌睡的主人。
就这样安静的行走着,空气中弥漫的绿草野花香,让人格外的心情舒畅。偶尔围绕着草丛飞舞的萤火虫们,也如平地上舞动的星星。煞是好看。
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不过这样祥和的旅途并没有保持上多久,一个异样的马蹄之声由许哲的身后传来。虽并不急促,却也有着追赶之意。
赤雪战马迅速的觉察,长长的仰天鸣叫,只为唤醒自己的主人,但许哲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睁着双眼休息着躯体。
没有过多大一会儿,一匹黝黑的战马来到了赤雪的身边,硕大的马身宛如野牛般健壮,马身健壮的肌肉比赤雪更加的发达。而黑马阴森的眼神,证明着它不光是匹上等的战马,更是嗜杀成性的狂暴坐骑。能够驾驭这种界于动物和怪物之间的坐骑,它的主人也绝非善类。
只见在那黝黑的马背之上,平静坐立着一位模样清秀的青年。那清秀的脸庞配上一头雪白的短发,显得格外的张扬?
观此人,高约一米六几,有些矮小,瘦弱的身躯也和战士完全扯不上关系,一身土黄的华丽长袍衫,显示着他贵族的身份。
看看在他的马背之上还驼着许多的行李,应该是刚刚外出归来的游子。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极其怕死与虚荣心极重的家伙,为什么要在这种危险的夜晚独自的行走,有些让人费解……
“壮士,是去朝歌吗?”白发青年微笑地先开口问道,不过死静的许哲并没有给出任何的回答,“真是巧啊,在下正好也是前往朝歌,不介意的话我们同行可否?”
等了半天,依旧没有任何的回答……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真是平静的夜啊,已经好久没回到这片土地了,真有些怀念……”这奇怪的青年似乎很喜欢自说自话,微笑的俯瞰过了整片的平原,由衷地感叹着,“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即便很可能下一刹那这一切都将被毁灭,可此时它依旧能保持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欺骗着在这块土地上所有的生灵,让他们以为死亡距离自己还是格外的遥远……是不是很奇妙的现象啊?”
一旁的许哲依旧没有说话,如同死尸一般安静。
“壮士也是这样认为吧?看来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高兴的笑着,青年似乎是脑袋有点毛病,明明许哲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说,“能在这里遇见壮士真是在下人生一大幸事,为了庆祝我们这个历史性的见面,在下决定为你高歌一曲,以表示我的喜悦之情。”
“你他妈有完没完……滚!”许哲终于说话了,虽然语调是那么的细微,可充分表现着许哲对身边之人的烦躁。
“原来你还有力气骂人,看来你的情况比我想像的要好一点。”收敛起了脸上亲切的微笑,青年的模样变得平静了下来,目光遥望着远方已依稀可见的朝歌城池,“说起来,能独自闯入西周军营,挑战哪吒,发动天地之灵超凝聚,然后还活着骂人的,你还真是强悍的让人无语。强悍的不光是你的力量,胆识与运气也是强得就像老天在偏心的帮你一样。不过你的身体依旧摆脱不了人类躯体的局限,如此重的伤势,无法借助灵力迅速的恢复,估计你是赶不上大商与朝歌最后的决战了。”
“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叫你滚听见了没?”许哲这次特地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只想让这身边打扰自己休息的混蛋离的远一点而已。
“算了,虽然你态度很是恶劣,不过本着你好我也好的原则,还是帮你下好了。”青年无奈地叹息着,突然,那双深邃的瞳孔一下子变成了完全漆黑的色彩,黑的连天黑夜都无法比拟,“不用谢谢我。”
说完,猛然间,就在许哲反应过来之前,无数根纤细银针顷刻插满了许哲的身躯,针尾纤细的黑线如丝般全紧握在青年的手中。
许哲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被针插中的皮肤全是开始变成了黑色,如同中毒了一般。
过去了片刻,许哲终于向着一侧狂吐出了一口暗红之血。
“你玩够了没?!很痛啊!”许哲的骂声比刚才可要浑厚得多,中气十足已无受伤的姿态。挥动着本该废去的左手,也复原的擦掉了由面罩下巴处滴落出的血迹。
“你吸收的可真快。”迅速的十指律动,青年一下将所有的针线收回了衣袖之中,瞳孔也恢复了原来的色彩,“明明我是动用自身之灵辅助你的身体迅速治疗,可你的身体就像贪婪的饿狼一般主动吸取着我的灵气。好在我底子足,不然可要被榨干了。那么,你已经好了,我就先告辞了……”笑着抖动起了马缰,驾驭着黑色战马的青年向着朝歌的方向奔去。
“喂,混蛋,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啊?”看着离开之人的背影,许哲叫喊着,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谢意,大概是感觉不到那家伙有助人为乐的意思在他的行动中吧?
“有机会的,我们马上就会见面的……”青年的声音回**在这荒芜的平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