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知你好
酒吧街灯红酒绿，人头攒动。
林梢陪苏沉走了几步，在一溜豪车里，挖出江凉凉暂时借给自己开的奶白色甲壳虫。
苏沉插兜站了会，抬臂将即将跨进车内的林梢拎出来：“就这样报答恩人的？”
林梢打掉苏沉的手，幽幽说道：“我这人不知感恩。”
一句话呛得苏沉眉心起了褶皱，差点又要跳脚。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行，你是大爷。”
林梢迅速扯住他的衣服：“你给老娘走一下，试试。”
苏沉额角一抽，回头狠狠瞪着林梢，开始撸自己袖子，他想和林梢干一架。
林梢松手，跳出去几步，忽地笑了。
灯光下，黑色帽檐下林梢的脸显得很柔和，但她脸色过于苍白，扯开嘴角一笑，眼底瞬间染上蔓延不开的雾气。
苏沉看着那片雾气，手里的动作顿住。
林梢依旧笑着，轻声说：“最近事情有点多，挺累的，我们下次聚吧。下次一定好好陪你玩耍。”
苏沉听闻一愣。
林梢说的轻松平常，略带调侃的语气让苏沉听起来颇不是滋味。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林梢，他想起在南极，当游轮终于停靠在一个安静的海湾，游客有了自由活动时间。林梢脱了衣服，纵身跃入海里的场景。
水温极低，只有几度。林梢穿着白色泳衣在晶蓝的大海里遨游，背景是纯粹蓝的冰山，阳光照耀而下，到处都闪着金光。
林梢挥动双臂，像海里跃起又瞬间跌落的白海豚。
虽然前后不过几分钟，可看得苏沉目瞪口呆。那个勇敢果断、快意恩仇的女人，他想认识。
这才有了后来的那杯冰。
林梢再次拉开车门，人还未坐进去。副驾驶的车门被人先一步拉开，苏沉钻了进去。
“出去。”林梢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无奈道。
“我……人生地不熟，求收留。”苏沉苦着脸，向她求饶。
“放屁。”林梢出声揭穿他，“你和陈瑞认识，自己说的。”
“我离家出走了……现在无家可归。”
林梢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她在思考如何好好‘疼爱’一下此刻胡搅蛮缠的苏沉。
苏沉理所当然摊在座椅上，扭了扭脖子，一副林梢不能把他怎么着的模样。
这次换林梢想撸袖子把苏沉揍一顿。
林梢沉下怒气，冷静说道：“赶紧下车，我没时间陪你玩儿。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开屏等着你呢，是我今天打扰到你的雅兴了。”
苏沉轻蔑一哼：“她们？”
林梢抿嘴等他下文，却半晌不见苏沉继续说下去。
再看过去时，苏沉微眯着眼，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她们？如何？”林梢多嘴问了一句。身边的异性朋友除了江凉凉，就是克里斯汀。一个呆傻纯真，一个红尘妖艳。其他人，她不懂，但她好奇。
围绕在苏沉身边的那些女孩，容貌俱佳，有些甚至气质都很不错。她们喜欢热闹的环境，解放自我的天性。她也没觉得什么，就像她喜欢窝在安静的小屋里，摆弄自己的锉刀一样。
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有差异才多样，多样才丰富。这才是人间。
“她们……离我有点远。”
“怎么就远了，我看离得很近。”林梢讥笑出口。
“呵……”苏沉挪了挪身子，眼睛睁开看向林梢，“你眼力向来不好。只能看到别人想给你看的东西。”
林梢撇嘴：“我也不乐意看。”
“你幸福。”苏沉仰着脖子疲惫靠在座椅上，缓缓开口，“我从南极回来一直就在榕城，一个多月，我没联系你。可你在见到我那一刻，并没有第一时间责备我。你也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缪斯？我来这里干什么？我有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我不知道你是在等我问，还是真的不在乎。可我承认，你这样做，我觉得很舒服。”
林梢脑子转了一圈，苏沉问的这些她不是没想过，但想法转瞬即逝。她认为和朋友相处的方式不是刨根究底，窥探隐私。
苏沉继续说：“可里面那群人会问，去哪了？做什么去了？接下来要去哪？为什么不联系她们了？为什么不送礼物了？”
苏沉话语散漫，抬起双腿想搁到车窗前，林梢一巴掌呼过来：“腿放下来，不是我的车。”
“没事，我明天赔你辆新的。”苏沉笑。
林梢呸了一声：“不拿下来就给我麻溜地滚出去。”
苏沉修长的腿往下一曲，憋屈地挤在不大的空间内，低声抱怨：“这车太小了……”
“我为什么幸福？”林梢吐出‘幸福’这两个字，才发现这个词离自己有些遥远。
苏沉没接话，扭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林梢从未这样被一个男的盯着看过，眼神有些闪躲，极力按下内心的不自然。
这一系列的小变化，苏沉都看在眼里。
过了半晌，苏沉才移开眼，又开始卖惨。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抓着林梢的胳膊开始晃动，边晃边用低沉的声音哀求：“真的，我真的是无家可归了，不然你就收留我一晚吧。”说着竟还扑闪扑闪眨起了眼睛。
林梢瞬间被苏沉的这一举动，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他长得挺好看的，但是他男人啊！还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怎么能这样恶意卖萌呢。
林梢飞快地扯开他的手，身子一缩，想离他远点。
苏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道：“哈哈哈，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就有这么可怕吗？”
林梢没好气瞪他，什么叫见了鬼的样子，简直比见了鬼还恐怖。
这反差感，任谁也受不住。
林梢见苏沉似乎笑得愈发张扬，终于是忍不住正色道：“苏沉，你别闹了，我还有事。”
林梢确实没骗他，林启明的寒腿愈发严重，已经到了无法走远路的地步，偶尔在庭院里散散步，也总是走一会就回去休息了。
林梢着急劝林启明去医院检查，可林启明怎么都不愿意，林梢只好细心照顾。
若不是这次聚会约在晚上，林梢也是不想出门的。
“我没闹，我今晚真的没地方住。”苏沉也没说谎，他今晚确实是住不了家里了，但却是他自己不想回去，磨人的苏冉新正在他家闹腾呢，他才不想回去伺候那个小祖宗。
林梢叹口气，想了想，妥协道：“我家房子挺旧的，你别嫌弃，还有就是我叔公在家，最近生病了，你不能吵。”
苏沉见林梢让步，自然是高兴地直点头。
“放心，我一定安安静静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但是朋友有难我也不能真的不管你，只是，你不能在我家里多待，一晚上可以，待久了，我也做不了主。”林梢很坦诚，老宅是叔公的，说得冷酷一些，她林梢都是寄居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带人回来。
苏沉见她一副小心翼翼左右为难的模样，想着让她为难也是于心不忍，正想着怎么开口，说这是一个玩笑，他再怎么不济，住个酒店也不是很困难。
可话还在嘴边，林梢的车子已经启动。
奶白色的甲壳虫慢慢驶入车流中，苏沉屈着两条腿，看着车窗外的热闹，一瞬间内心竟变得十分平和。
他想起刚刚林梢问他的问题。
他为什么会觉得她幸福？
苏沉只想让她别瞎琢磨，做她自己就很好。
而她的好，有他知道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