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捕快道:“都是肉。”
陆羡之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明白过来他们话里的意思。
刘县丞多问了一句。
“所以他们家送出去的大多都是肉?”
陆羡之道:“想想也是。本来定州这边就很难种出那么多的菜。大多数都得靠从外面带进来的吧。”
小张蹲在一边撕着肉,说:“但是吧,这肉肯定也不是我们关内的。我们关内的肉没有这么……嗯,怎么说呢,就是吃一口就知道是关外的野味。”
陆羡之诧异地咬了一口。
之觉得一股特别的劲道在自己的身体内传开,他吃了两口,忽然顿住了。
这肉显然不是风干或者冻干后长时间保存过的。
外面看着有点柴,但实际上里面的肉吃上去还有点新鲜的嫩滑,他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这野味,应该是刚杀不久的。”
几个人同时一顿。
刘县丞看看这灰蒙蒙的天,道:“不可能吧……”
程捕快机灵道:“要查吗?”
陆羡之和他对视,片刻后问:“有没有问题?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另想办法。”
程捕快地嘴角缓缓地勾起,朝陆羡之竖了个拇指,指指自己再指指小张,说:“看我们哥俩的本事,大人您和刘县丞先回去吧,免得多引他们注意力。”
祁玉珍坐在窗前,往外面探看了一眼。
发现一直蹲在对面雪地里的一行人消失了踪影,她赶紧站起来往外面多看了一会。
背后的男人小声问:“怎么了?”
祁玉珍说:“诶,怎么走了?”
背后男人也惊诧地上来,跟她一起扒在窗户上往外面看。只见外头一片白茫茫雪地,原来在那边的人已经一个不落地全部没了踪影。
男人松了口气,说:“发现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走了吧。”
祁玉珍道:“帮里上面的人传话过来了,说这个渡安县的县令眼睛毒得很,脑子也很灵光,谁知道能让他看出点什么。最近还是别让他们给我们送东西过来了。”
男人深沉地吐了口旱烟,不大耐烦地说:“要我说怕什么?这地头又不是渡安,老子还真不信他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就算他能闹,我们这种天大地大,老子吃饭最大的地方,他也拿我们没办法。”
祁玉珍白了他一眼,说:“你们男人脑子想的就是太简单。你以为他就是自己干的事情吗?他背后要是没有人给他撑腰,指使他做这些事。他能胆子那么大?前几天连定州军的将军都亲自过来看他。这人背后只怕是不简单。”
男人想了许久,把旱烟倒扣下去,说:“这些也不是我们这种屁民该想的事吧。哎,上面的人还说什么了吗?怎么好端端地他们会盯到我们头上。”
祁玉珍说:“前两天听说他们去找了媒婆,我就感觉不对了。幸亏姐姐和我关系好,提醒了我一下。”
男人哼了一声,说:“那媒婆靠谱吗?当年温……那个事,你不是说都是她给你出的主意吗?”
祁玉珍道:“知道的人都已经没了,不会查到我们头上的。”
男人脸色忽然不大好了,他似是提醒似的,说:“你可别忘了,我们也是知道的人。”
祁玉珍听得心烦,索性把手上的活计扔到了一边,说:“那你说怎么办?”
男人说:“早年的时候我就说了,不如远走高飞。那些事,只不过是没人压得住地头蛇,不敢翻而已。要是出来个胆子大的有能耐的,早晚会出事。你看,报应来了吧。”
祁玉珍道:“什么叫报应来了。我们现在有事吗?你这人怎么就那么大点胆子,当初捏着我脖子,非要我嫁你的那股劲呢?”
男人嗨了一声,说:“说什么呢,这能比吗?再说了,我不是怕死。只是……”
祁玉珍等着他把话说下去,但男人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后面的话全部都消失了。
“只是什么?”她歪着头问。
男人斜了她一眼。
祁玉珍是他从关外捡回来的,不知她从哪来的,也不知道她从前是做什么的。但男人第一眼看到她的眼神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绝对不是寻常关外在草原上骑马奔走嬉闹的普通外族姑娘。
她浑身上下都像一匹凶狠的雌狼。
把她带回来这么多年前过去了,她身上的那股锐气终于被生活掩盖掉了,时常也会表现出来一点小女儿神态。
那种风味,不是一般男人扛得住的。
男人起来,走在祁玉珍边上,伸手把人带进怀里,一边亲昵地亲着她的耳垂一边喃喃地念着她的名。
祁玉珍有点晃神,窝在男人的臂弯里任由他折腾自己。
半晌,门上传来了敲门声。
“娘,有消息传过来了,您出来看看吗?”
祁玉珍陡然惊醒,坐起来的时候,旁边的男人翻了个身,企图把她带回去。她皱着眉,说:“有事。我去就好了,你先睡着。”
男人抱着她纤细的腰温存了一会,睁开眼说:“有什么动静记得先来找我,让儿子给你顶着。”
祁玉珍嗯了一声。
出门的时候,祁贤笑看着她,说:“您和爹感情还是那么好,以后给我娶一个像您这样的媳妇呗。”
祁玉珍推了他一把,说:“少贫嘴。等这边事情完了之后,爹娘就带你出关。住关外了,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了。”
祁贤愣了下,说:“要出关吗?我倒觉得这里挺好。”
祁玉珍说:“前面还说想要跟娘这样的媳妇呢,立刻就反悔。你这个性子啊,一点都不像你爹。”
祁贤笑笑,带着祁玉珍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来了个马车,我看着那架势不像是以前过来的人,娘,最近总觉得不是很太平,我们是不是要小心些?”
祁玉珍看了他一眼,心说,蝙蝠帮的事情她也没跟祁贤说,平时有帮里的人过来,她都一概当谈生意的跟他说,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别担心,出事了,玉泉这边有何大人在。”她低声含糊地回他,心想,若这孩子真的知道了什么,就当自己故意误解了他的意思吧。
祁贤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娘……”
祁玉珍已经跨出大门,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几个人愣了一下。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着狐毛厚披风,带着狐毛帽子的外族男子,回头的时候喊了一声,露出了一张五官深刻的精致脸庞。
“罗吉天,我来看你了。”
祁玉珍一怔,有些晃神地走过去,一直走到那男人附近。
“祁延朱大人……?”
身后的两个护卫亮出了弯刀,被祁延朱拦住,说:“别乱动,她的身份不是你们能动的。”
两个护卫将信将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祁延朱走过来,端详了她许久,道:“很多年前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在了,一直没出来找你,没想过你还活着……后来听人说,你在这边。想着万一暴露了你的身份让你太危险,也不好。”
祁玉珍微微弯腰,说:“罗吉天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我叫祁玉珍,有夫有子。”
祁延朱往她背后看了一眼,笑着说:“啊,真的有点让人难以相信。怎么样?过得还不错嘛?”
祁玉珍笑得腼腆,说:“还不错,贤儿过来,给延朱大人请安。”
祁贤走过去,毕恭毕敬地给祁延朱行礼,然后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祁延朱看。
站在后面的那两个护卫蠢蠢欲动,不留痕迹地想上来动手。却听祁延朱笑着说:“这模样和神态,像极了你。看这年纪也不小了,日后要不要跟我去关外?”
祁玉珍此时已经没有了初见时候惊诧的神色,仿佛家常似的随意说道:“我是想让他出去见见世面……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祁贤道:“娘,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喜欢在关内,我想学何大人他们,如果有机会去看看帝京。”
祁玉珍脸色微变。
“住口!”
祁延朱道:“罗吉天,别这样。孩子总有自己的想法,他说的没错,帝京确实比关外繁华多了,年轻人肯定会喜欢那,我也喜欢。”
祁玉珍道:“哎,延朱大人,我打算等这边再稳定一些,就搬去关外。这定州事情太多了。”
祁延朱道:“确实太多了,蝙蝠帮最近也有些自身难保。我就是怕你出事,才过来看看你。你记住,若是有什么变故,什么都不要管,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当年没有保护你,是我的错。”
“……”祁玉珍眼底闪过一点疑惑,片刻后又说:“延朱大人,过去就算了。而且要不是当初,我也见不到我家那口子。现在已经很好了,您让蝙蝠帮这么照顾我们。我们很知足了。对了,您怎么会来定州?是……”
祁延朱道:“是作为部落的使者过来的。现在我无权无势,不过就是一个随他们用的弃子而已,能保你们一时便是一时。”
祁玉珍:“使者?做什么的。”
祁延朱道:“谈通商的,若是谈成,日后你们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祁贤似乎听到这个很高兴。
“真的吗?那我娘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哎,我早就说了,大盛不是这么小气的国度,我娘总觉得我心里向着外人。”
祁玉珍没脾气了。
“你进去,没事别给我出来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