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注视着铺了一地的素描画:女性、男性、身体部位、面具人。她思考着:如果是女性杀手,她们通常在体力上并不占有优势,所以她们往往会使用更加省力,巧妙的方法来制服被害人。苏糖在面具人的画上写了“操控者”三个字。
如果面具人驯化了林肖,他只需要遥控林肖为他捕捉“猎物”即可。假定,这个驯化者真的是安妮,那安妮就需要机会接触林肖,囚禁林肖,可安妮也是在彭哲接手Forever的时候才随着他一起回国发展的,没错,林肖也是在那时候突然失踪的……苏糖在另外一张白纸上分别写下了安妮、林肖两个名字,她要把安妮的时间线和林肖的时间线进行比对。
“不过当年,江诣说他父亲的公司接到了一个订单,问我想不想试一试,还能赚一笔外快。所以这幅《绚烂》可能是我此生唯一正式画过的作品了。”
苏糖想起了安妮的话,于是在安妮的时间线上添加了完成《绚烂》的时间。
“后来林肖也来医院找我,他开始向我勒索,他说他需要钱。我就给了他钱。”“搞定了林肖,我终于代替江诣去了法国。”
苏糖想起了彭哲告诉他的过往细节,于是在林肖的时间线上添加了“勒索”的时间。
苏糖脑子转着,她想起了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点:林肖买下了401和402两套旧居。
安妮画了楚洛定制的油画,楚洛被杀,江诣被撞死,林肖勒索彭哲,林肖买下两套房,对了,还有,邻居莲文若失踪。苏糖写下了同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
苏糖在两套房的位置画了一个问号:林肖买下两套房,真的是为了偷窥我吗?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去监控一个人,还要时隔八九年以后才去杀她?监控,不是为了猎杀……苏糖无法自抑地想起了《遗憾之泪》,她内心的直觉告诉她,林肖的窥探也许不是他本意,而是来自背后操纵者。
“是安妮,真正想要窥探我的人是安妮。”苏糖没办法不那么想。
利用林肖来实施窥探的操作,再把影像传给远在法国的安妮,在技术上,也不是不能实现。
“我总觉得他有心事,但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感觉特别吸引我。” “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或者在某个角度盯着我。”
莲文若录音笔中叙述的细节也跳入到苏糖的脑海之中。
“莲文若对彭哲有好感,又觉得失踪之前,有人跟踪她。既然安妮能窥探我,她也可以注意到莲文若。”苏糖写下了“情敌”二字,还画了一个问号。
“不对!时间上不吻合!安妮是在彭哲去了法国之后才渐渐识别出他不是江诣,他是彭哲,才爱上了气质完全不同的彭哲。在那之前,她怎么可能视我或莲文若为情敌呢!”
苏糖叨叨咕咕,就像自己在给自己摆条件,讲道理。
“你怎么知道,安妮一定没有把你当成情敌呢?就如同,现在的彭哲怎么能知道,当年的安妮一定没喜欢过当年的江诣呢?”老沈的声音响起,像是神一般的启示。
苏糖回头:“你这屋子这么安静,你的膛音又响亮,真是神一样吓人一跳。”
“这里,好像是我家啊!”老沈走了过来,一左一右两只手各端着两碗面,每碗面上还摆着一双筷子。
苏糖毫不客气地从老沈手里拽过一碗面,拎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小王子,我就是来甜你的糖。”
“牛奶糖,我就是来爱你的王子。”
一边吃面,一边回忆,苏糖想起了第一次邂逅江诣的情景。苏糖甜蜜地笑了一下,面就打结一样,吞进喉咙,把苏糖噎了一下。
“春心**汤啊,又想起什么了?”老沈盘腿坐在地板上,和苏糖面对面吃着面。
“彭哲和江诣两个人很早之前就有过身份的互换。如果牛奶糖时期,江诣确实对我一见钟情,他就会把美好的记忆打包带着回去法国。安妮要真是也喜欢江诣,她也许真会发现我,把我想成情敌呢。”苏糖说得一本正经,突然面也不吃了,脸色不好起来:“彭哲说,安妮不喜欢总是撩拨她的江诣,这江诣难不成是见一个爱一个?既去撩安妮,又对我有好感?”
老沈一口面差点没喷出来:“只有你们女人,才会想这么无聊的问题吧!”
“虽然无聊,但这些确实在情理上,说不通。这就证明了,至少在楚洛被害之后那段时间,不是安妮指使林肖来窥探我!”苏糖反击得很有力。
“你不能凡事都从感情角度出发,抛开那部《遗憾之泪》的电影背景,抛开爱情的视角,也许安妮致使林肖窥探你,还有其他意图。”老沈拽过纸巾擦着刚才嘴边的面。
“嗯。”苏糖点头。“客观点说,安妮有两个途径知道我,一是通过江诣;二是通过画那幅《绚烂》。”
“总之,安妮能够接触到你的信息,这是事实。而且,越是杀人方法怪异的凶手,往往杀人的动机也十分诡异。对于安妮,我们肯定还有更多的‘功课’要做。”老沈放下碗,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然后递到了苏糖眼前:“这是之前查‘遗憾之泪’时,我们搜集到的信息,你可以研究研究。”
苏糖接过文件袋,放在身边。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相对,吃完了各自碗中的面。
离开老沈的家,又是傍晚的时间了,苏糖开着车,拨通了给彭哲的电话。
“老公,今晚还要加班吗?”苏糖问。
“是啊,布展的事情肯定要盯着,不过,今天应该可以比前几天早点到家。”彭哲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苏糖还听到了安妮的声音“真要把主导位置的画作换成《绚烂》?”
这声音引起了苏糖的注意。
“老公,那我去看看你吧,这么辛苦,带你喜欢的咖啡去慰问你。”
“好啊,谢谢老婆。”
挂了电话,苏糖转了方向盘,开去了Forever的方向。
到了Forever的艺术大楼,工作的员工也基本上都下班了。她知道avant的画展正在布展阶段,彭哲应该又在大家走了之后,跑到展厅里去找“感觉”了。买了彭哲喜欢喝的黑咖啡,苏糖拎着咖啡就去了展览大厅。
“你的眼光不错,果然,这幅画放在入口的位置,效果很震撼。不过,我担心苏糖她不喜欢这么张扬的状态吧?你还希望她来做个压轴表演,我怕她会拒绝。”彭哲说着。
“自从手术复原之后,Sugar也有很闷吧,接触一下新的工作,能让她的生活丰富一点。说起张杨,她当年可是当着所有媒体人的面狠狠打了你一耳光,可对我们宣传活动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呢。”安妮游说着。
走到门口的位置,苏糖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绚烂》,就像一个重击,震撼了苏糖。由于停下了脚步,苏糖听到了安妮和彭哲的对话,稍微探头,苏糖就看到他们的手里还各自握着一杯咖啡,咖啡的香气满屋四溢。
“老公。”苏糖走进了大厅。
“来了。老婆。”彭哲看到了苏糖手里提着的咖啡,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握着的一杯,十分抱歉地说:“安妮刚收到了从南非邮寄来的咖啡豆,一时没忍住,就……”
“怪我,怪我。江诣说你要送咖啡来,可新豆子的**力太大了,我就煮了一壶,还有一杯,吆喝吗?”安妮微笑,温柔。
一股无明业火蹿了起来。苏糖知道,这只是小事,甚至都不算什么事:不过是安妮在她送咖啡之前先煮了自己的咖啡给彭哲喝嘛。但苏糖却感到了愤怒。
“没关系,味道不一样嘛。也喝喝这杯,画世界的莲姐从印尼新进的豆子,味道很独特。”苏糖也保持着甜美的微笑递咖啡给彭哲。
“不好意思,老婆,我真有点喝不下了……”彭哲略微皱眉。
“噢,那就不要喝了。”苏糖把咖啡放在了展台上。
“不能放这儿,要是洒了,会污染我们的展品。”安妮马上拿开了咖啡纸杯,但她一回头,就看到了苏糖不太好看的脸色。
彭哲发现了苏糖不好的脸色,马上转了话题:“对啊,056号展品怎么没在?”
“那幅作品今天刚到,是画家亲自送来的,我们还谈了创作方向。现在它还在我办公室,不过有点重,你帮我一下?”安妮又马上改口:“Sugar,要不……你帮我,搬一下那幅画?”
“好啊。”苏糖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去安妮的办公室,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一种隐形的不和谐在两人之间蔓延。
“安妮姐,是你提议要把那幅《绚烂》放在主导位置的?”苏糖问安妮。
“我还打算把当年楚洛的案子拿来炒作一下呢。毕竟,案子那么轰动,对我们的展来说,也是最好的话题之一。”安妮斜睨着苏糖,她看出了苏糖的不满。
“你还希望,我在avant的展上做个表演?”
“风流时尚之子的梦中情人,灵感缪斯,Sugar的表演一定会把话题推向劲爆啊!”
两个人已经到了安妮的办公室,那幅056号作品就靠着墙放着,但安妮并没有要直接把画搬走的意图,相反,她走去了自己的书柜,打开来,说着:“朋友从韩国带回来一种新的粉底液,听说粉质细腻,特别好用。送你一瓶。”安妮拿出了粉底,举着。
苏糖只能走过去,接过了那瓶粉底,克制自己的情绪,说了句:“谢谢。”她的眼睛扫到了书柜里的一个本子,这一下就引起了苏糖的注意。手账本的封套是皮质的,上面的图案是三朵铁线莲花。
苏糖手里握着粉底液,却处于了一种纠结的状态。她知道,那封套曾经吓得她跑去求助老沈,后来却被证实是猪皮。安妮也注意到了苏糖的眼神聚焦到了本子上,苏糖想掩饰似乎也有点来不及了。
“那个……那个本子,很漂亮。”苏糖还是问了出来,
“我自己做的,我很喜欢铁线莲。”安妮把本子拿了出来,递给苏糖。
苏糖接过手账本,手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啊。”苏糖翻过手账本一看,才发现,手账本的背面皮套上别着一枚胸针,那熟悉的图案顿时让苏糖紧张起来。
胸针是少了一小块的豹脸,苏糖记得太清楚了,那是彭哲亲手制作的,而且,缺失的那一小块,就是苏糖在黎秋雨的画室里发现的那一小块。
苏糖的指尖被扎出了血,她把指尖放在唇边舔着渗出的血。内心无比慌张,苏糖尽量镇定:“豹脸好像缺失了一块,不是我碰掉的吧?”
“是啊,少了一块,不过是江诣亲手做的,还是值得收藏……”安妮盯着苏糖,露出了一抹胜利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