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几乎可以立即判定,赵杰就在谢希伟的手里,就在老家面馆。
他立刻让刘悦带着谢希伟的相片再去找阎东辉确认,然后开着车和山峰一起去抓捕谢希伟。带着深深的愤怒和愧疚,江流车开得很快,恨不能立刻就把谢希伟抓捕归案。
山峰坐在副驾不断拨打谢希伟的电话:“老谢不接电话了。”
江流皱眉,刚要说什么,电话响了,是刘悦。
闫东辉看了谢希伟的照片,基本确定就是那个年轻人。
听到这个消息,江流心里更恨了,他打开警灯吸上车顶,狠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到了老家面馆,车还没有停稳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惊呼和尖叫。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又激动又害怕。两人快步奔跑过去,拨开人群一看,地上躺着浑身是血的赵杰。
江流顿时发蒙,狠狠地骂了一句:“操!”
山峰赶紧扶起赵杰,试了一下他的呼吸。
“赵杰,谢希伟呢?”
赵杰此时已经面色苍白,呼吸微弱,浑身是血。他的右手已经没了。
江流抄起电话,冲着那头狂喊:“救护车!快!”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送走了赵杰。
围观群众的好奇心被激到了最大,恨不能立刻就冲进面馆一看究竟。
罗成指挥警察们拦住了围观群众,让他们和面馆保持距离。
山峰和江流进入老家面馆的后院,后院门口,一摊血迹漫延而去。后门虚掩,山峰伸出手慢慢推门,江流紧随其后。
打开地窖门,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冲了上来,里面光线很暗,借着日光,山峰缓缓走下楼梯。越往下走,空气越发污浊,血腥味也越重。
江流打开了随身带着的手电筒,环顾四周,看到满地都是大片的血迹。角落那边血迹最重,留着一只断手,上面紧紧拴着一截嵌入墙里的铁链。山峰摸到了电源开关,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江流回身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全家福”,他凑近一看,发现竟是一张拼凑而成的照片。
这个相片非常诡异,让他忍不住喊了一句:“山峰!”
山峰转头看过去,顿时愣住,“全家福”上有一张他小时候的相片。看着这张相片、这张全家福,他顿时明白了心中所有的疑惑。
江流看他脸色煞白,在旁边轻轻地喊了一声:“山峰?”
山峰缓缓转头看着他,声音干涩地说了一句:“我……可能是他的弟弟……”
江流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山峰。
山峰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地面的,等他冷静下来,罗成已经带着人下地窖拍照取证了。
老家面馆周围一群围观的居民,正在纷纷议论,他们正在讨论谢希伟和赵杰到底谁是凶手。
山峰失落地坐在面馆门口,看着警员们出出进进。他不想回忆,可是记忆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就是在这里,成年后的他和谢希伟第一次见面,当时,谢希伟就认出了他。还看着他说:变化大哟。当时的他真的以为谢希伟是在说巫江变化大。
还是在这里,谢希伟告诉他:我以前那个家,死光了,就剩一个弟弟,下落不明,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
山峰闭上了眼睛,他想起在峡谷,问谢希伟的那句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你弟弟?”
“快了,快了……”
谢希伟一直都在暗示他。那个弟弟就是他,最后一个人就是他。
江流走了过来:“走吧,回警局再说。”
山峰睁开眼睛:“他一直都在提示我。”
江流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中不忍,加上也根本不相信他会是谢希伟的弟弟。
“一个照片而已。你是警察,他是凶手,他就是想蒙蔽你。”
山峰苦笑:“如果我真是他弟弟呢?”
江流愣了一下,坐了下来:“你要是他弟弟,他为什么不早点认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干什么?而且照你那个逻辑推断,他知道你来巫江就应该动手了吧?”
山峰感到了一种被愚弄的痛苦:“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就看到他了,看到他杀了小白鸽,他为什么不动手,他为什么把我送回家?这二十年,他为什么不联系我?我到巫江的第一天,他就认出了我,他为什么不说,他在等什么?”
江流看他痛苦,心里也难受起来:“你冷静冷静,他最后一次和你钓鱼,暗示过什么吗?”
山峰顿了顿:“他说要带他弟弟回家。”
“家在哪儿?”
“水里,江水里。”
江流愣了,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想说什么来宽慰山峰,但什么都说不出来,说什么都觉得不太对劲。过了一会,山峰忽然站起来要回警局。江流还是想让他先回去休息,毕竟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轮到谁头上,谁都会受不了。
但山峰拒绝了,他要回警局。再没有进一步确认之前,他不能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所打到。那样也太可笑了。那样和二十年前仓皇离开又有什么区别?
回到警局,在ICU病房内的赵杰也醒了,但很虚弱。在确认自己是在医院后,他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了。想到在地窖的经历,他几乎都要吐了出来。
右手是他自己锯掉的,锯子是石磊给的。他也不知道石磊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他甚至都不认识这个人。
只是看到石磊盯着地窖里的那张全家福,露出了悲伤的神情。石磊是来找谢希伟的。赵杰看着眼前穿着警服的刘悦,眼神中透露出信任和安全感。
刘悦关切地看着他:“你现在可以说话吗?”
看他点了点头,又问:“关于谢甜甜的案子,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赵杰看向刘悦,沉默许久,缓缓开口。到了这一步,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真是个苦命的母亲,前半生被浑蛋丈夫毁了,后半生又被杀人犯儿子毁了。赵杰曾经想过,一定要好好地孝顺母亲。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妈在吗?”
罗成以为他要拖延时间,立刻警告他:“赵杰,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你……”
刘悦拉了拉罗成,阻止他说下去。
转头看着赵杰:“赵杰,你妈刚走,这不方便一直有人。”
赵杰一言不发,看着天花板,眼角淌着泪。
刘悦又说了一句:“你妈为你的事一直没合眼,她身体什么样,你比我们清楚。”
赵杰心中刺痛,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会杀人,更不会结婚:“我会判死刑吗?”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那些已经死了的人还没有真相。”
赵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急促地喘着气:“是我,是我杀了甜甜。”
想到那个夜晚,赵杰的心还是忍不住地抽痛。恋爱的时候,他已经发现谢甜甜的脾气不好,任性、自私,但恋爱中的人都是盲目的,他还是结婚了。
母亲虽然不太满意这个儿媳妇,但也没有横加干涉。现在想想,如果母亲强硬一点,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赵杰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明明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却非要找理由去怪别人。
谢甜甜一结婚,就把母亲赶了出来,他很生气,但却不敢做什么。因为谢甜甜很凶,很会使用暴力来让他屈服。很丢人,但他却忍下来了,他以为忍了就会没事。
母亲虽然恨谢甜甜,但为了他也忍了。最后的爆发,是因为母亲生病,做完手术,出于感谢他请主刀医生吃了顿饭,回家晚了。
回家的时候他就很忐忑,尽管一进门就赔礼道歉,各种做小伏低,但谢甜甜还是发了火。开始只是胡搅蛮缠,赵杰忍了。
后来谢甜甜越说越过分,甚至诅咒母亲去死,说她是个老不死的。赵杰蓄积已久的憋屈终于爆发了,他掐住谢甜甜的脖子,越来越用力。
谢甜甜彻底断了气。回忆这些,赵杰已经泪流满面。他很后悔、非常后悔。
罗成在一旁皱着眉头,他不太相信这是意外:“你的意思是这完全是意外是吗?”
赵杰麻木地点点头。
罗成追问:“那你为什么买冰柜?为什么买了一本叫《死亡解剖台》的书?这些都是你在杀死谢甜甜之前做的事。这是预谋不是意外吧?”
赵杰没有回答,而是面目扭曲地不断问道:“我妈呢,我要找我妈,找我妈……”
旁边一直做记录的刘悦问道:“赵杰,谢希伟去哪了?”
赵杰突然一个哆嗦,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尖叫:“我不知道,他是疯子!他们一家都是疯子,疯爹疯闺女,比亲生的还可怕!”
刘悦和罗成顿时一惊:“你说什么,谢甜甜不是亲生的?”
“她六岁才跟了谢希伟,就是被那个疯子教坏的!”
刘悦和罗成对视一眼,知道这是重大个线索,起身收拾东西快速离开。
赵杰看着他们的工作,心里越发地慌张,冲着他们背影大吼:“你们干什么去?我会判死刑吗?我会不会判死刑啊?”
吼了很久,他忽然哭了出来。他哭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