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龙城被黑夜笼罩。
平日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此时行人也已寥寥无几,洋行、典当铺、糕点铺、胭脂铺等等店铺的大门都已紧闭,只有十字路口的几家歌舞厅和酒楼的大门外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是穿旗袍的富家小姐和穿西洋服的公子哥,或乘坐黄包车,或开洋车而来。
金师傅特意绕过这些地方,拎着一瓶平日不舍得买的好酒,哼着小曲走进另一条街。
他今儿下午赚了不少银元,在一间名曰“吉祥楼”的茶馆里赢得了高朋满座的场面和雷鸣般的欢呼声,就连茶馆的老板和小伙计都诧异,今日竟里里外外被堵得水泄不通。听说有的人专程从上海赶来,只为听他唱这场特殊的大戏。
当地人都知道,金师傅来头不小。他从前是个江湖人士,打小就走南闯北,经历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还见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自古以来,戏曲呈现的形式多样,金师傅偏爱“说唱”。每回他唱戏,都像在讲一个个诡异离奇的故事,常听得人背脊发凉。
包括下午这场戏,他为吸引看官故意放出风声,扬言若不前往绝对是一种极大的损失。
“号外号外,金师傅要讲民国初期流入江湖的传世秘宝‘血玲珑’的秘辛啦。”
一时之间,报童们举着报纸,在大街上喊着这句话,秘宝的消息瞬间席卷龙城。
即使是平日在背后瞧不起戏子的人,也偷偷去了“吉祥楼”想分一杯羹。
这世上,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只是,想分最关键的那杯羹,并非易事儿,有可能会因此丢掉自己的小命。
戏台上鼓声一响,台下的看官们花生也不吃了,腾出手来鼓掌,全神地盯着从后台上来的金师傅。他身穿金色铠甲,背披血红色长袍,头戴尖刺塔状头盔,腰间悬挂一把刻着龙纹的宝剑,沧桑的脸上神情肃穆。
在场的人均疑惑不解,为何金师傅装扮成将军模样登台,莫非与“血玲珑”有关?
他一双虎目随意扫过台下的看官们,不由得心一惊,坐在最前面的不是达官贵族,就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掌门人。大伙儿看似漫不经心,那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目光却透露了,他们都急于知道神秘宝物的来源和下落。
“据说民国初期,有一大军阀叫霓朝天,是袁世凯的手下。他从一个大家族中拿到了一份陵墓图,花重金请大名鼎鼎的江湖术士刘守之前来勘穴。确认位置后,他私自带军队炸开墓,成功盗走了墓内清朝一位公主留下的一些宝物,并意外发现了一份血玲珑图。后来,他为了巴结袁世凯,便把图献给了对方。”
讲到此处,金师傅故意一顿,台下的看官们纷纷注视着他想听下文。
“袁世凯拿到图后十分高兴,当即提拔了霓朝天,还问起血玲珑的来历。但霓朝天根本不知,便邀刘守之讲述血玲珑的来历。”
“相传某位公主诞生之夜,血玲珑从天而降。朝中的李方士说此乃吉兆,公主会庇佑朝廷。随后,血玲珑被藏于宫中的机关室内。在此前擅长夜观星象推演命盘的诸葛天师研究过血玲珑,已将其中的秘密告知皇帝。皇帝非常重视此物,特别吩咐自己的三大心腹守护血玲珑。其中两位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太监总管张公公和诸葛天师,另一位就是……”
金师傅讲到此处,忽地一拍自己的胸膛。
“另一位就是手持军令大权的赵卫国大将军,我这一身装扮就是模仿他。”说着,他脸上莫名生起一丝骄傲,仿佛在讲述自己熟悉的人。
皇帝非常信任这位将军,让他和张公公亲自监督诸葛天师设置五行机关阵和九龙迷宫局,想方设法不让外人靠近,并将破解之法分成四份。他持了两份,张公公和赵将军各持一份,唯有收齐四份玲珑图,方可破解。
然而,没过多久,公主便离奇仙逝。皇帝心痛不已,将血玲珑图与公主一并秘密地下葬。只是不知谁走漏了风声,竟有盗墓者来偷公主墓中的玲珑图。从此,这块图流落于江湖。
虽说袁世凯有了玲珑图,可他从未解开过其中的奥秘。
江湖上有一传言:在他离世后,这块图在当时的一些大家族之中来回流传。然而,得图者却什么也没得到,反而在一个月内全族遭灭,且死法奇特,连当地警察都束手无策。
有人说,血玲珑乃不祥之物。也有人说,找到血玲珑便能开启当年皇帝的陵墓,墓内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和诸葛天师炼制的长生不死药。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如今听闻有三张玲珑图流传到了龙城。”金师傅终于说到了重点。
台下昏昏欲睡的人们听到最后一句,忽然精神抖擞,追问道:“真的吗?有何凭证?”
金师傅却笑笑,指指天空,摇摇头叹道:“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再泄露也。”
就因为这句“天机不可再泄露”,他惹来了麻烦。
看戏结束之后,大部分人都以为是杜撰的故事,陆续结伴散场。可有两个人非常坚信,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尾随金师傅。
夜色中,金师傅越往巷子深处走,越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他不回头,微微用目光和听觉感受那人所在的位置。像在头顶的屋梁上,又像在身后的店铺外。
忽然,他停下脚步,快速回头一看,身后没有人影,屋梁上也没有。空****的街巷,只有萧瑟的风声,呜呜呼呼地告诉他,有人藏在这附近。
“明人不做暗事,仁兄现身吧,找我打听什么事?”原来,金师傅不止一次遇到这种情形了,但这人跟踪如此之久也不现身,恐怕不是好惹的善茬。
话音一落,左右两边的某家店铺的门被打开了,没想到走出来的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