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重要吗?与破案有什么关系?”
“很重要。由于金师傅的身份特殊,上头命我尽快破案。但如果我不知晓其中的细节,就会错失某些重要线索,导致抓错凶手,真相不明。”
南阳丰没有答话。
池秋河想了想,接着说:“我之所以来当队长,不为别的,除了保卫龙城百姓的安全,还想查明多年前赵府一案。二十多年过去了,地下的亡魂尚未安息,人间的魔鬼依然逍遥法外。您明白吗?我们必须避免更多的无辜者丧命!”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格外响亮,激动得攥紧了双拳。
还没走的池震天隔着一扇门,听到自己的爱徒隐藏的初衷,内心的执念有所动摇。传承太极拳与守卫龙城相比,后者更为重要。他忽觉心中豁然明朗,笑着走了。
南阳丰也被池秋河的情绪感染,有所动容。
龙城说小也不小,随着时代的发展,外来人口逐渐增多,从几百号人增至上千人,甚至有洋人来这做生意,因此店铺也越开越多。几百年来,一代又一代人住在此地。对这几千人而言,龙城是自己的根,不能轻易断掉,要保护好才行。对老一辈的他们而言,更是如此。
“好吧,事关重大,长话短说。”他终于松了口。
的确,有三分之一诚如金师傅所讲,秘宝由几块玲珑图所组成,每块玲珑图都有暗码,若持有者不知密码,拿到也没用。当年,相传有两块玲珑图流入赵将军的后裔家族中。可不知为何,区区几日,这户人家就得了严重的怪病。一入夜,所有人就摸黑起身,未穿正装和鞋履就出门游走,被一些早已盯上他们的不良门派的武士杀戮。
“整整十条人命啊!在当时轰动了整个龙城,虽有些不良武士逃走了,但我听说,他们镇不住玲珑图的神奇力量,纷纷互相残杀,死状奇惨。而被抓的,全都一口咬掉藏在牙中的毒物自尽。我们之所以追踪金师傅,逼问他秘宝的下落,就是不想当年的事情重演。”
回忆时,南阳丰的脑海中还充斥着一具具嘴巴歪在一边、舌头吐出、死不瞑目的尸体。
“可我在警厅听说,并没有抓住不良武士,而是一些替罪羔羊背了锅。”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当年亲眼看见他们被送上断头台,不然你师父与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活这么多年,早把他们咔嚓一声……”说到此处,他做出被割喉死后的神情。
“我没骗您,但我知道口说无凭您不会相信,日后我会慢慢找到证据给您看。”
池秋河顿了顿,又说:“通过这一年暗中调查,有三件事我很疑惑:世上真有玲珑图这种令人中邪的神秘物吗?赵府的案子是真与玲珑图有关,还是不良武士散播的传言?最后一个……您见过实物图吗?”
“小池,与其问我不足以令你信服,不如去问你师父,他应该很清楚。”
“那倒不必了,您若是不愿意说,那今日暂时到这吧。”
话音刚落,南阳丰似乎松了口气,他方才故作生气状,可能是在掩饰方才差点透露出的事情。此案恐有蹊跷,但池秋河说不上来蹊跷之处。他抬头看看时间,决定先前往安魂所查看尸体。这会儿,新来的法医应该到了。
“来人,将嫌疑人南阳丰暂时关押。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能对他施加任何手段审问。”他一说完,就有四名警员跑进来,但没人敢靠近“嫌疑人”。
“老子自己会走,不用你们动手!”南阳丰冷哼一声,坦然地走在前面。
刚刚走出办公室,池秋河就看见小师妹半坐在窗边,对他笑意盈盈。
“你怎么还在这里?”池秋河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嫌弃。
“等你呀。你要去哪里?我也去。”小师妹长大了,还是爱黏着他。
“我去‘鬼屋’执行任务,你不是警务人员,不能跟去。”
年少时,男孩们去安魂所的后山玩耍,池秋河嫌带着女孩玩不开,就恐吓池遇“安魂所”是“鬼屋”,阴气很重,还有怪物和飘来飘去的灵魂专门抓女孩子。那时候的人都比较迷信,觉得女性阴气重,容易惹来不干净的东西。如今她长大了,早已拆穿池秋河的小心机,但他们私底下还是会顺口将安魂所说成“鬼屋”,仿佛这样说,就能联想起童年的美好时光。
“我不进屋,我就在院子里站着,不会给你惹事。”池遇竖起右手的三根手指担保道。
池秋河摇摇头,这个跟屁虫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他们走过后院,再过一条街,远远望见那座两层楼的黑色木屋,庄重严肃地立在街尾。两人一踏入门槛,就被浓浓的檀香和烧纸钱的气味呛着了。
“谁烧的香和纸钱?我不是说过,不能烧这些东西?”池秋河沉着脸。
右手边跑出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男子,穿改良中山装的黑色警服,微微垂着脑袋,紧张得说话结巴:“报……报告池队长,是是是……”
“纪时祤,别是是是了,快被你急死,到底是谁?”一旁的池遇焦急地问。
她以前去找池秋河时,与这个小警员见过两次面,也见过师兄对下属是何等严格,基本没人敢违抗命令擅自行动。
“是我烧的。”一道明朗的声音从众人身后的停尸房传来。
池秋河转身望去,回答的女子面部轮廓分明,带着一股倔强,淡淡的笑容有一种疏离感。她身着一件黑色真丝修身旗袍,不同于普通人家的改良旗袍,胸前绣着几朵嫣红色的芍药,连着金丝线叶片和银白色的枝桠,显得很立体,为她平添了几分古典韵味。
她站在停尸房的门槛外,扶着门楣的手腕上戴着翡翠玉镯,脚下的缎面高跟鞋边缘被擦破,旁边立着一个皮箱,原本一丝不苟的爱司头有点蓬松凌乱。
这样前卫的装扮,与龙城当地的女性有点相似,又有些不同。不同在于她身上的那份气质,有点张扬,有点大胆,还有点儿过分美丽。
他的眼眸淡淡扫过,不为美色动容,呵斥道:“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这一问,吓得众警员都弯着腰,垂着脑袋。
纪时祤本打算好好介绍自己的发小,没想到恼怒了大队长,顿时也紧张得不敢说话。
只有“罪魁祸首”不怕池秋河,她不仅大大方方地走出来“认罪”,还用特有的港普介绍自己:“您好,我是法医顾问南颂雪,您应该认识。我从小在雷火门习武,几年前在伦敦留学,归来之后一直在九龙就职,半年期间破了五宗谋杀大案,小案不计其数。不好意思,我急着赶过来,还没来得及换上专业制服。”
什么叫你应该认识?这句话似乎有两层意思:一是咱们都是龙城人;二是你们应该从上级领导那里听说过我的大名。池秋河在心中一笑,若是普通女子见到自己,说话都得羞涩几分。这个女子到底是留过洋的知识分子,年纪轻轻,却有股寻常女子身上见不到的自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何烧那些东西?”
“很奇怪吗?人死了,不应该上香和烧点纸钱安抚他们的灵魂吗?池队长向来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浪费时间纠结此事吧?眼下又少了五分钟办案,不如我们先检验下尸体?”
所有警员都在一旁,静静观察池秋河的反应。唯独南颂雪笑着说完后,若无其事地提起皮箱,再次踏进放置尸体的屋内。
夸人,是她擅长的事。而且她知道,人是喜欢被夸奖的动物。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池遇很不喜欢南颂雪的笑容,觉得她每次笑的时候,都在冲自己的师兄抛媚眼,电得他一反平常,被怼成这样都没有不良反应。
屋内,南颂雪已经戴上医用手套开始尸检。
受害者已经死了超过十二小时,其全身出现尸僵,尸斑也已经很明显,按压不褪色。她仔细端详受害者身上的伤口,但除去脖颈明显的致命伤,其他地方都安然无恙。这证明,受害者生前没有打架斗殴。
脖颈的伤口已经溃烂,逐渐成黑紫色,极有可能中了毒。她在雷火门习武不成,但传承了对药物的敏锐性,只要稍稍注意便知。而且,伤口明显是利器所致……
“怎么好像是雷火门飞刀所致?”她惊讶地看向纪时祤,得到确认的回答。
难怪会收到师父的密信,要她尽快回龙城,雷火门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我师父在哪里?他有没有事?”她焦急地问。
“暂时关押了。你放心,没我的命令,没人敢乱来。”池秋河信誓旦旦地说。
南颂雪吁出一口气:“请你现在配合一下我,让你的人先出去,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事,任何人不得妨碍我,包括你。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诬陷雷火门!”
大伙儿听她这气势,就知道她要大干一场了,纷纷退到门外,关闭一扇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