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无人打理,草木仍旧猛长。他们撑着黑伞,在一株梨树下肃然起敬,沉默地看着大树冒出来的根。老者蹲下身挖了挖泥土,拍了拍树根。
“大师兄,你们在那边好不好?”老者声音全然不像刚才那般,变得有些嘶哑。
“再等几日,等我们为你们报仇。”他站起身,接过车夫手中的黑伞。
雨势忽然变大,伴随着轰轰雷响。他们忍着情绪,朝梨树深深鞠了一躬。
一道闪电惊现天际,雷声像炸弹爆炸般传播千万里,震耳欲聋。
“今晚是谁在喊冤吗?怎么这么可怕?”墨一被雷声吵醒了,伸手摸床边的水壶,已经喝完了。耐不了口渴,他走出去,瞧见客厅仍亮着灯火,一进门就看见池震天还没睡。
“师父怎么还不休息?在等人吗?”他在他身边坐下来,倒了杯水喝。
“咚咚咚——”池震天听到声响,“来了。”
“我去开门。”墨一伸手敏捷,一溜烟就来到了门口。他探头出去瞧了瞧,这群人全都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登时十分戒备,“来者何人?”
老者从腰间取出一块别致玉佩,沉声道:“我们十八龙神来见池掌门。”
一听到“十八龙神”这响当当的名号,墨一敞开门走出来,却没有邀请他们进去,而是冲他们的人头数了数,疑惑道:“怎么不是十八人?你们是冒牌的?”
“你个笨蛋,我们……”那爱打小报告的龙神出声指责,被老者甩去的目光中断。
“墨一,让他们进来。”里头传来池震天的声音,“还有,把南老怪叫来。”
“请。”墨一恭敬地让开,目送他们进去的背影,还是很疑惑,怎么只有六人?
他回过头,被吓了一跳:“南老……师父,您吓死人啊,我正要去叫您呢!”
南阳丰“嘿嘿”两声,用头示意里面:“你师父声音那么大,我能听不见吗?不对,我应该晚点来。大晚上的,他叫我来就来,岂不是没面子?还扰人清梦!”
墨一忍不住笑起来,推着他往里走:“您还要什么面子哟,快进去吧!”
偏厅灯火通明如昼,紧闭大门的会客室外立着几把黑伞。
“在下十八龙神的龙泉,他们都是我的师弟。”龙泉介绍起身后众人。
介绍到最后一位,南阳丰看了几眼,问道:“你是小纪吧?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纪?”
纪时祤被点到名,连忙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是。我就是您家颂雪的发小纪时祤。相识这么久,首次以龙神身份相见。过去隐瞒这身份乃家师之命,还请见谅。”
“无需见外,只要你是自己人,当谁的弟子都行。荣兄近来可好?”
“家师一切皆好。”纪时祤慢慢坐下来。
“两位掌门,我们此番前来,是奉家师之命,传递一样东西。但……”老者瞧了一眼在座的诸位,“池兄弟和南家妹妹似乎还没到?”
“他们也要来吗?”池震天不知,以为只要自己和南阳丰到就行了。
“是的,师父特地叮嘱,要当着他们的面交付。”老者解释道,“此事关系玲珑图,他们与玲珑图有着深深的联结,应该知道这些。”
两位师父面面相觑,神情有些不自在。
老者有所发觉,问道:“莫不是,他们还不知自己的身世?”
南阳丰点头承认:“我们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详说,不过,颂雪已经知道了。”
“墨一,你又偷听?”池震天打开门,沉声道,“罚你去趟警察厅,把你师兄和颂雪找来。一炷香内没来,明日加时练功。”
墨一真想叫苦,什么都没听到,就要当跑腿受罚,却是一句也不敢回,在池震天点香之前,忙施展轻功迎着风雨而去。
池震天回到自己的座位,平静道:“颂雪知道了,秋河也就知道了。恋人间的坦诚,没有人比他们做得更好。我们无需担心,秋河今夜在龙城,很快就会来。”
纪时祤听着这段话,盯住香炉的白烟,思绪随着白烟飘得很远。
池秋河升了局长之后,对南颂雪依旧有求必应。每每上海出差回来都带手信,两串栀子茉莉花手环,两枚白玉兰胸针,洁白花朵散发沁人心脾的芳香,很讨颂雪欢心。
两人探讨案情仍如往常,但又比以前好了许多。池秋河对自己不专业的事情,会多听专业的南颂雪讲解,不再先入为主,也不施展权威。谈到一致之处,会心一笑。偶有分歧,争论不久便一笑置之。愈发像知己,给予彼此更多尊重与理解。
他愈发心生羡慕。世间大多数人的感情貌合神离,很少人同他们一样懂爱惜爱。
好的爱情,应如花朵,洁白如玉,芳香似兰。反之,会带来消耗,不要也罢。
“咦?”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抬头,看见对方的笑容,“及时雨?你咋在这儿?”
“颂雪,来,给你们介绍下。”南阳丰招呼她坐下,“这位是十八龙神的老龙神,用你们的话叫顶级大佬,名唤龙泉。最早一批的龙神只有他还活着。”
“久仰大名。”南颂雪与龙泉握手,“远道而来辛苦了。”
“纪队长?”池秋河看了看纪时祤,移动目光看向他身旁的人,那个一直下落不明的人现竟在这儿,而且是龙神的身份,“你也在这?”
纪时祤以为在问自己,尴尬地笑着解释:“我说了你们可不要打我,其实我一直是十八龙神的一员,在警察厅是为监视镇长和前局长。家师说要保密,所以没告诉你们。”
“不是你……”池秋河正要指向他旁边的荣言,突然被南颂雪的反应吓得噤声。
“什么?你也是龙神?”她反应激烈,声音破音,责备道,“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二十年的友情,你对我保密?还装作不会武功?别拦我,我不揍他没法原谅!”
“好啦,别演了,这么多人呢。”池秋河淡定地拉住她,又瞥了眼荣言。四目交汇,没有说一句话,却明白不必追问曾经,也不必多道现在了。
“我才没演!”南颂雪气得要爆炸,朝纪时祤比划眼睛,“等下再和你算账!”
“师父,您深夜找我们来,是有要紧的大事吧?”池秋河见惯了大场面,知道这样的场面往往是有大事,表现较为沉稳,又问,“与玲珑图有关?”
池震天微微颔首:“嗯,也与你有关,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不过,现在龙神远道而来应该很疲惫,还是等他们讲完之后,我再告诉你吧。”
“好。”池秋河隐约知道是什么事,但他相信师父,晚点说自有他的原因。
这时,龙泉自怀里掏出三个锦囊,隔空抛给池秋河,道:“家师说,锦囊由你保管,不得随意拆开,所有安排皆在锦囊中,遇见困难时再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