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生活所迫,没几人敢夜里拉客去西区。武馆前的林间小道实在太过幽暗,凡是壮着胆子拉客的车夫,走到那段路也会不自觉地降速,担惊受怕地张望。
“专心拉你的车,别左顾右盼。”南颂雪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车夫脑后响起。
“是……”车夫被吓得心跳差点漏了一拍。
“只盯着前方的路直冲,就会忘记所有害怕,就能快速达到目的地。”她鼓舞道。
“是……”车夫的声音颤抖,头上的汗流过脖子,浸湿他的衣裳。
今夜有些奇怪,这条路仿佛看不到尽头,走了许久也没能看见武馆的屋顶。
南颂雪渐渐有些不安,风扬起发丝的那一刻,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林间一定有人,且来者不善。但她仍直视前方,故作一副放松的状态。直到前方有人挡住了他们的路。
那人蒙着面,额前垂一缕发丝,眼神和他手中那柄滴着血液的剑一样无情。
他尚未开口,车夫已吓得眼睛瞪直,将车一丢:“小……小姐,保……保重!”
话音未落,车夫已经逃进林间,剩下两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彼此。
“好大的胆子,敢在我们武林一带挡我的道!”南颂雪走出车,厉声道。
到底是名门正派子弟,气势绝不能弱。气势一弱,敌人更得寸进尺。
“可惜你只是个挂名的雷火门弟子,没有任何武力。”那人嘲笑道。
“看来阁下不打算比武,而是来寻仇的。”南颂雪冷眼道。
“你不必担心,就算你死了,不光你师父,你同事池秋河也会为你报仇。”
对方冷冷淡淡的语气,让人越听越恼火,但南颂雪更恼火自己可能干不掉眼前的狂徒。而眼下案子就快水落石出,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这未免也太巧了,办那么多案件,她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尤其是有预谋的巧合!
她突然直视对方的眉眼,道:“你就是杀死庄雅的凶手!”
那人一愣,却不上当,喝道:“说什么鬼话,老子现在要杀的是你,看招!”
剑远远刺来的时候,南颂雪跑到黄包车后,借车身躲过一招。那人用力过猛,直接从黄包车上飞过,没注意“唰唰”两声的同时,数把飞刀从南颂雪的衣袖中飞出。
一道皮开肉绽的声音传来,那人诧异地捂住伤口,看见手上的血液那一刻,似在说自己小看了她。这一回,他谨慎许多,没再轻易出手,而是细细打量双手背在身后的女子。
“现已交过手,阁下还不报上名来?”
“判官,阴曹地府的判官,一听这名就该知道,今晚你的命,我收了!”
“我不曾记得,师父的仇家有这号人物。”
淡淡的一句话传入那人的耳中,被误解成她瞧不起他。
他怒道:“小毛孩,这些年丢下你师父远走,又常年不涉江湖事,别说不知本尊,就连你自家的事也理不清吧!南飞凤可比你强多了,脱离雷火门,照样在江湖混得风生水起!”
南飞凤?这个名字好久没听到过了,久得恍如隔世。
多年过去,雷火门仍没人敢提及这个名字。她曾是自己最敬佩的师姐,在自己远赴海外留学期间,与师父断绝师徒关系。师姐大她三岁,比她早一年进入雷火门,两人情如姐妹。
但说来心寒,多年深厚的感情,却从没收到过师姐捎来一封信。她决绝得像另一个人。而今,自己竟在陌生人口中,听到了她的消息。
南颂雪心底一阵发凉,但看见判官的嘴脸,心中忽地燃起怒火,骂道:“关你何事!有闲情管别人家事,不如先管管自己的嘴!若是管不住,我帮你缝上!”
她说完仰头大笑,笑声令人头皮发麻。此刻的她已不是冷艳法医,而是“敌若犯我,我绝不轻饶”的雷火门弟子。只见她两缕纱袖一甩,数枚银针飞舞而出。
判官面露一丝惊讶,没想到这女子深藏不露,表面上弱不禁风,不勤学绝门功夫,但关键时刻还是有几招护身的伎俩。只不过,他判官行走江湖多年不是吃素的,银针再快、再多到眼花缭乱,碰上他手中的剑,也只能甘拜下风,齐齐反弹插入两旁的树干上。
趁对手挡银针的间隙,南颂雪打开随身携带的烟花筒,朝夜空发射求助暗号。“哗”的一声,雷火标志的图案浮现夜空。她笑了笑,武馆离这儿不太远,师父很快就能到场。
判官看到图案,丝毫不惧,反而笑得很大声:“小毛孩,这点伎俩就想吓住我?我特意打听过,你师父今夜不在武馆,否则我选此地灭你口,岂不是自讨没趣?”
“那可不一定,有人就喜欢高调作风,越是明目张胆,他越高兴。我师父虽不在家,但其他武行的师父见了,也不会冷眼旁观:这是他们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撒野!”
南颂雪底气十足,继续推测:“你算准了这一点,因此故意不杀我,让我发出求救信号,好吸引他们来。没准儿,你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
“不愧是雷火门的接班人,有两把刷子!”判官对她另眼相看,大笑两声,“既然你已识破我的诡计,那我就不客气了!”
短短一段路,南颂雪眼前浮现多重身影,晃得她眼花缭乱。判官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她身后,一手扼住她的两腮,另一只手将她反锁着动弹不得。
美人昂起头,恶狠狠地瞪住他,满脸写着绝不屈服。虽双手背在身后不好动,但她还是运用内力使出数枚银针。幸庆的是,这回扎进了判官的双膝,使其无法挪动脚步。
“别动,你一动,就会加快毒攻内脏的速度。”
判官不以为然,偏要动,偏要站起来,可他才动了一下就发觉自己在冒冷汗,意识到自己的危机,松开挟住她的双手,避她几米远。这一避,更觉自己的双腿要僵住。
“说我小毛孩,你也挺不听话啊,现在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双腿发麻了?”
判官抬头直视她,那怨毒的眼神,一下子让南颂雪打了个寒颤。即便如此,她仍没有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要看一看这判官到底是谁,与自己的师父是否真有仇怨。
她快速奔去伸手揭开面纱,判官却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一退再退。
“你到底是谁?”她不死心,步步逼近,几番险些见到对方真容。
“小毛孩,你再靠近一步,休怪我断你后路!”判官扶住脑袋,开始觉得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