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他无法再狡辩,但他看到南颂雪那一刻,忽然露出险恶的笑容:“那位美丽的法医,你的好消息呢?抽我的血、让我按手印,也没丝毫收获?”
面对嘲讽,南颂雪大方一笑,笑得让对方心中一颤:“那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我把你的个人信息记录归档了。而且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吗?”
吴明冷哼一声:“据我所知,金师傅的致命伤为飞刀所致,你们还在找别的凶手吧,我顶多一个杀人未遂罢了。再说,他那样的人,活着就是一种痛苦。你以为他是你们所认识的金师傅吗?太天真了,你们都被骗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南颂雪摇了摇头,见过太多这样的犯人,一旦知道自己余生都将在牢中煎熬,心底就会生出莫大的恐惧,连带精神世界一同崩溃。
“别胡说八道,我们被骗了什么?”池秋河配合他,佯装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一个人知道太没意思,让我和你们说个真实故事吧。”吴明突然静下来,满脸严肃。
下一秒他开口的姿态,像极了金师傅,还特意采用说唱方式,将故事娓娓道来。
金师傅原来不姓金,他姓赵。没错,他就是赵大将军的后裔,家族没落之后只得一所古宅和外界传说的玲珑图,但连金师傅也没见过那块图。
家族被残杀血洗的那晚,只有年幼的金师傅没有外出。听到家人死前的尖叫声,他害怕得躲在床底不敢动,直到那一大群不良武士离开,他才敢出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打听血玲珑,这个当年害死家族的不祥之物。”
“他打听到了?”池秋河见吴明不继续说下去,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知道。他打听多年,四处奔走,妻儿都不顾了。他心里苦的时候就来喝酒,还老赊账,特别烦人,一喝多酒就提灭门惨案,弄得我至今不敢靠近那座古宅,可他绝口不提秘宝的下落。”吴明说着,神经兮兮地回头看了看,仿佛后面站着金师傅的魂魄。
“你口说无凭,死无对证,我们怎能相信?”南颂雪反驳道。年少时,她也看过金师傅唱戏,他为人和气可亲,绝不是吴明口中的那种渣人。
“他说的,有一部分是真事。”池秋河一开口,大家都奇怪地看向他,却听见他补充道,“上头之所以让我快速破案,是因为金师傅确实是赵大将军的后裔。”
夜幕降临,监仓光线不足,昏暗之中,众人的表情亮了。南颂雪有点儿恍惚,一个认识多年的人,忽然不是自己心中所知的那个人。谎言和伪装似乎到处存在。
最终,吴明承认自己因为金师傅长期赊账又逾期不还而下毒。但此案并没有完全结束,南颂雪和池秋河想抓的那个黑衣人,至今藏于人海之中。
风和日丽的午后,池秋河抱出柜中的古籍,平摊在窗前的木桌上晒太阳。
警察厅位于镇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他的办公室位置极好,可以看清这片区域,因此也可以看见不远处新开的那家名为“天机阁”的书馆。
据说这家书馆收集了天下各类书籍,包含诗歌、散文、小说、宗教哲学,以及少部分不同朝代的古籍孤本。每天前往“天机阁”的百姓都不少,其中去得最多的是青年学子,傍晚时分总能看见结伴成群的学子踏进书馆。
开业几个月以来,这家书馆的老板没有露过面,只有一位馆长打理事务。有趣的是,“天机阁”不仅可以看书、借书、买书,还能听书。每周末晚七点一刻准时开讲,坐镇的说书先生是当地人,自诩“红人”,真名白风光。
池秋河向来对古籍感兴趣,今日正好无大事,又恰逢周六,晚饭过后他便能去寻书了。他不大听人说书,更偏向看书,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看书使人心静,可训练自己的耐心。
时间白驹过隙,他理了理自己的白衫,从办公桌柜子里取出一副书生镜框才出门。
不过走了百步,便来到书馆的门口。
他前脚正要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池队长,这么巧,你也来听评书?”
回头一看,原来是自由人南颂雪。自从局长宣布金师傅一案成功告破,知晓她先进的破案技术之后,局长就像个粉丝般疯狂崇拜,还答应了她很多不合常理的要求,譬如:她的办公室在池秋河的对面,平日无需值班,但每月照发薪水。破案时,池秋河要无条件配合她的工作和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池秋河自然不认同局长的做法,但他区区一个队长,没权反驳上面多位领导的决定。这会儿看见南颂雪,他只能礼貌一笑:“又见面了,不过咱俩的目的不同,我主要是来寻孤本。”
南颂雪听出了话外之意,他是个有疏离心的人,与别人保持着距离,尤其是相处不久的人。她差点翻白眼,自己只不过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又不是要黏着他。
“哦,再见。”她一把挤开他,抢先一步踏进书馆。
对此,池秋河露出书生式的微笑,独自走到存放古籍孤本的区域。
小小的一间听书阁挤满了人,南颂雪的位置在前排。落座的圆桌上,放着一本收集了林徽因的诗作的刊物。同桌女子的手腕上戴着白玉镯,身穿白上衣和黑百褶裙,脚下踏着一双高跟小皮鞋,盯着说书先生的眼睛像发光的湖水。
“你喜欢看林徽因的作品?”南颂雪笑着搭讪。
听到有人发问,女子回过头来,腼腆地笑:“对,我喜欢看她的故事。”
南颂雪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典当行富商施森的爱女施筱敏。
前几天,细问师父入狱的原因,她才知道秘宝一事。
听师父说,近日江湖上又起了两则关于秘宝的传闻。有人说当年有人将一块玲珑图存在施森的当铺,施森鬼迷心窍,将玲珑图占为己有,对外一概否认自己拥有此物。还有人说,那块玲珑图本来就是施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宝物。
至于哪则传闻更为准确,目前无从考证。现在已有很多人暗中关注施家的一切动向,估计施家的典当铺内部和周围都被安插了不少眼线。
而眼前的施筱敏,居然还有闲情来听书,且身旁没有小跟班随身保护,估计是不知自家大事。施森也太溺爱女儿,为了不牵连她,就什么都不告诉她。殊不知,这样更危险。像她这样身份的人,想要一世平安,就得教她在危难之际如何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