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悬疑 亲爱的推理家(全二册)

第五章 倒退的时光3

  

  第二天,医生告诉希声,经过检测,他身体里并不存在什么抗体能够抵御KA8麻疹病毒。他之所没有感染,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原因——他的免疫能力比沉夏要强。

  方跃和宁家悦忧心忡忡地看着病**高烧不退的沉夏,既担心他,又担心希声。

  “你说,他会去吗?”宁家悦问。

  方跃摇着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时,希声从门外走进来,水珠从他的脸上缓缓滴落,顺着下巴滑入衣领,濡湿了衣衫。眼下,也只有冰冷的水能将他从极度暴躁与愤恨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能让他把不甘和愤怒都压制下去,然后重拾勇气,面对他这辈子最不想面对的一场劫难。

  他的目光在方跃和宁家悦之间来回徘徊了一会儿,牵起一侧唇角:“不要这么紧张,天还没塌呢。家悦,不用担心,但凡有一线希望,我都会把抑制KA8麻疹病毒的解药找出来。本来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成这件事,但幸好我还有你们。”

  “希声,你不必勉强,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能理解。”家悦道。

  希声叹了口气:“家悦,其实说到底,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哥,我不会走上侦探这条路,更不会走到现在这么远。对于我而言,他不仅是亲人,还是我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我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会倒,会离我而去。我害怕,害怕见到这样的他。仅仅是站在门外我都用尽了力气,我还怎么说服自己带着笑容走进去?我怕自己再也抓不住他。留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还会被无边的恐惧所吞噬,所以我必须做些什么,否则我就真的要崩溃了。”

  方跃逼退回眼里的泪水,举起拳头和他碰了碰:“既然时间宝贵,大家都不要难过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到自己该坚守的岗位去。”他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年中正,“年sir,张倩如是不是和KA8麻疹病毒有关?”

  越是泰山压顶的时候,方跃的魄力和冷静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是的,我们有资料显示,张倩如在同声传译的工作中曾经与BGC的某高层接触过,但是查不到身份,只能确定是她所在公司的客户。我们盯上她没几天,就发生了谋杀案,我们怀疑这是她利用这场谋杀在清洗自己与组织的关联,不过沉夏和希声分析出她有隐形男友后,我有了一个新的思路,她杀掉这两个无辜者,目的是不是为了保护背后的这个男人?”

  “好嘛,这下事件又要升级了……”方跃苦涩地摇摇头,“我真觉得BGC是看上我们警局了,怎么就非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犯罪?当然,那对变态的boss 大人Iolite和Ruby,应该早就把沉夏和希声当成了劲敌。”

  希声说:“这么看来,张倩如在地铁上遇到我们绝非巧合,她可能通过组织或其他途径得知沉夏和我参与到警方与BGC的对峙中,所以故意找上了门。”

  “要想逼着张倩如说真话,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啊……”方跃摸着下巴说。

  宁家悦:“行了,我和你先回警局继续手头的工作,抓紧时间找突破口。至于希声,别回家了,就在这里找张床睡一觉。知道你们着急,但也不能不睡觉!尤其是希声,现在沉夏正在昏迷中,我得帮他好好看着你!”

  “OK,OK……”希声举起双手,不敢和她斗嘴,就势在长椅上躺下来,和衣而卧,抓紧时间休息。

  方跃找护士借了毛毯,给他搭在身上。

  晚上,希声见到了疾病控制中心最权威的研究员,一位七十岁高龄的博士后。老先生告诉他:“KA8麻疹病毒是我见过的最凶狠的麻疹病毒,不过,幸运的是,尹沉夏的免疫系统还在工作,他现在还在发高烧对不对?这是好事,虽然高烧让他很痛苦,意识也开始混乱,但这至少说明他身体里的细胞都在铆足了力气抵抗入侵者!小伙子是好样的,他的身体底子也不错,我想他是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在我们的药物辅助下,他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只不过退烧过程会比普通病人缓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阻止他的病情恶化,并减轻他的痛苦。这两天红字研究所那边的几位教授已经和我们取得了联系,他们明天就能到,到时候我们专家会诊,争取拿出一个有效的治疗方案来!”

  “太好了,谢谢您!如果有进一步的好消息,您一定要及时通知我!”希声看到了希望,神色总算没那么紧绷了,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回到市局,投入到下一步的调查当中。

  而悠姐在得知沉夏感染上KA8麻疹病毒后,对希声保证:“我以自己的这张脸起誓,一定帮你们在那堆证物里找到新的线索出来!”

  希声感激地对她点了点头。

  “有事做了,张倩如的表姨到了!”方跃说道。

  希声立刻跟随他走进会客室,沙发上那位神态端庄、举手投足有着几分贵妇气息的女人就是张倩如的表姨,周毓。

  方跃亲手给她倒了一杯咖啡,示意希声关上门。

  “周女士,场面话我们也不说了,相信你也不想听。事情是这样的,张倩如涉嫌谋杀她的好友林华与方琴,虽然她现在还不愿意承认,但我们搜集到的各种证据显示,她的嫌疑最大。我知道您很疼爱张倩如,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她一味隐瞒是没有用的,反而会吃更多的苦,不如您劝劝她,对我们说实话。”方跃一开场,就打起了直球。

  周毓略显慌张的抠了抠指甲,问:“你们这么肯定倩如杀了人?不会的,如果你们认定是她杀了人,还把我接来做什么?”

  希声默然对方跃挑了下眉头——哟,不容易对付啊。

  方跃微笑着对周毓说:“周女士,我们也不愿意相信张倩如杀了人,但现在的证据真的对她非常不利,你不是不清楚她和林华、方琴之间的关系,根据我们对案发现场的分析,这一定是熟人作案,而他们又吊死在张倩如居住的地方,怎么看都难以摆脱嫌疑。问题是,我们觉得她的精神状况出了点问题,对于有些事实交代得不清不楚,这让我们非常困扰……”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一下,轻叹道,“老实说吧,她的杀人动机很模糊,对案发前后的行为的记忆也有些混乱。我们请您来,也是想让您帮忙判断一下,她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和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

  周毓瞬时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会儿问:“我想见见倩如那孩子,不知道……”

  方跃干脆地回答:“这当然可以,但我希望您能先回答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关系到张倩如是否具有杀人动机,并且是否在本案上存有故意隐瞒的嫌疑。”

  周毓对着咖啡叹了口气:“好吧,你问。”

  “您对李亦偳了解多少?您知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八九年前就已经死了,可怜他尸体过了这么多年才被人发现。”方跃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周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说道:“李亦偳既然你们都查到了,我想,我再隐瞒也没有什么用了。他是倩如大学时的男朋友,说起来,当时我并不喜欢那个孩子,他长得有些过于清秀了,我是个传统的人,总觉得他那种长相的男孩子靠不住,所以花了好长时间劝说倩如和他分手,但她坚持不肯,还说大学一毕业就要和他结婚,谁知道不久之后就出事了……”

  方跃坐直了身子:“出了什么事?”

  周毓陈述道:“倩如说,李亦偳忽然变得对她特别好,比过去更加体贴了不说,还总是给她买礼物。我就问她,这不是好事吗?倩如却告诉我,李亦偳的性格不是那样的,他比较内敛,对人再好也习惯了放在心里,不轻易表露,但那段时间却好像是故意想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感情很好似的。过了一段时间,她又说,觉得李亦偳像换了一个人,她简直都不认识了。”

  “这是在李亦偳失踪之前发生的?”

  周毓:“是的,倩如那段日子变得很忧虑,认为李亦偳变了,身上有种说不清的古怪,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看她心情不好,就又趁机劝说她和他分手,她说会考虑清楚,可一个星期后她突然有一天跑回家来哭着对我说,她要马上和他分手!跟着,还对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

  “倩如说,他不是他了,他真的不是他了,这太可怕了!可他为什么对自己比他对自己还要好?那话有些绕,但我记得应该是这样……”周毓说完,喝了口咖啡。

  方跃一脸困窘地向希声求助,抬眼对他努嘴——什么意思?他啊他的,你听懂了吗?

  希声想了想,对他摇了摇头。

  张倩如当时所说的他,都是代指李亦偳吗?

  “那后来呢,李亦偳就失踪了?”方跃觉得周毓的话让自己更迷糊了。

  周毓点点头:“是的,李亦偳失踪了。倩如是在几天后听说的,她当时没有表现得很伤心,我以为她真的放下了,就没有多问,可谁知道……”

  周毓面色怪异地说:“倩如也跟着失踪了。”

  “什么?!”希声和方跃都是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张倩如从来没有提起过,当地警方也没有记录。

  “她确实是失踪了,但当时在放假,只有我知道她失踪了,我死去的前夫有个同学就是警察,我直接找他报了案,不过这件事一直以来没有别人知道。因为……倩如十天之后就回来了,没有受伤,身体健康,但她就是不肯说这十天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只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却一点也听不懂。后来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她可能患有妄想症,又像是暴躁型抑郁症,让她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上学前才总算恢复到正常。”

  张倩如失踪的这十天很关键——会不会和李亦偳的死有关?

  希声这时对周毓轻点了下头,问:“那您之后就没有再问过她,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周毓摇了下头说:“我很后悔,在李亦偳失踪之后没有多给她一点关怀,事后当然也问过,但她每次都不肯说,表现得很抗拒,我也就不忍心再问了……”

  看来,想要知道当年李亦偳死亡的真相,以及张倩如在失踪的十天时间里发生过什么,还是要从张倩如那里下手。

  谈完后,方跃派人把周毓送到局里的招待所,并答应这两天就安排她和张倩如见面,随后和希声一起去了鉴证科。

  悠姐取下口罩,对他俩说:“重新检验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眼见着方跃和希声的神情沮丧,转了转音调,笑道:“不过,最终还是让我找到了!”

  希声哭笑不得:“悠姐,我莫非曾经得罪过你?好悠姐,快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吧,现在的我可是风一吹就能倒呀……”

  悠姐笑道:“我当然是万分想推倒你啦,不过为了亲爱的沉夏着想,还是放过你了!跟我过来,给你们看看显微镜下的东西!”

  方跃和希声同时挤过去,悠姐一手扒开一个,“急什么,一个个看!这是我的火眼金睛在那根染血的麻绳上找到的,看得出来是什么吗?好吧,就知道你们看不出来,这是皮屑!而我们还在这一丁点的皮屑上找到了另外一样东西,你们猜是什么?”

  方跃:“大姐大,您别在这个时候卖弄技术了行不?”

  悠姐撇嘴道:“是非常小,非常小的,一厘米直径都没有的……皮下脂肪!”

  “真的?!”这意味着什么,这个证据绝对能够一锤定音。

  “你已经检测了DNA对不对?”方跃笑着拍桌子,“他爷爷的,终于套牢了!”

  悠姐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仪器,也露出一个舒畅的笑容,说:“刚取样完毕,已经放进去了,等着吧,结果就快出来了!”

  “好,我们就在这等着,结果一出来,就再次提审张倩如!”方跃已经对她恨得牙根痒痒。

  希声坐在长凳上,紧盯着手表,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双手在摩擦中变得干燥,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有些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希声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沉夏的号码。

  “哥?哥!是你吗?”他不敢相信他在这个时候醒了。

  沉夏虚弱地“嗯”了一声,声音虚弱:“我好累啊,流了很多汗,晚上……给我带点换洗衣服来吧。”

  “好,你……医生让你打的电话?”希声走神地想,如果不需要住无菌房,自己晚上是不是可以去陪床?

  沉夏咳嗽了一声,叹气:“消毒了好几遍呢……对了,案子有进展了吗?”

  就在这时,悠姐对希声他们喊道:“兄弟们,结果出来了!张倩如就是杀人凶手!”

  半小时后,张倩如再次被提审。

  方跃拿过椅子,面对面与她坐着,轻笑道:“张倩如,你表姨来了。”

  “哦,来就来了吧。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是白费功夫。”张倩如面色无波,似乎毫不在意。

  “她知道的的确不多,但至少,她知道李亦偳,知道你在他失踪之后也跟着失踪了十来天。张倩如,你为什么要杀死林华和方琴?”希声故意坐在了门口,挡住了她看向门外的目光。

  而事实上,今天他们进来后,没有关上房门。

  希声想要给她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强烈落差,门是敞开的,象征着自由,但他坐在了门口遮挡住她的视线,象征着阻碍,这意味着就算出口近在咫尺,她也走不过去。

  张倩如快速地瞄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我说过了,林华和方琴不是我杀的。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方跃不准备再她绕圈子:“时间宝贵,你最好马上招认!张倩如,不如把你双手的手掌摊开来给我们看看?”

  张倩如的肩膀些微抖动一下,踌躇了半天,不得不在方跃眼神的催促下摊开了手掌。

  她的右手掌心处,有一个细小的伤疤。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她的生命线上有这么一道疤。

  方跃冷笑一声,把文件夹扔到她的眼前,“看看吧,这就是你杀人的证据!你在杀人之前进行过多次的演练和实验,可谁知道那天出了点意外,方琴没等你准备好就死了,你为了将计划进行下去,只好将错就错提前实施了计划。也就是那个时候,你在使用麻绳将他们两个人挂在梧桐树上时,不小心磨破了手掌心,留下了这个证据。”

  张倩如一脸的震惊。

  希声皱起眉头,张倩如居然没有慌乱,她又要开始演戏了吗?

  “我……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说!我记不起来,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不,我没有杀人!但是这证据……难道说……是我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杀了他们?”张倩如声音颤抖,崩溃地把脸偏到一边。

  “别装了!”方跃讥讽地看着她,“跟我们玩太极,你还太嫩了点!如果不是你杀的人,你说,那根麻绳上怎么会有你的皮屑和皮下脂肪?!”

  张倩如把手伸进头发里,疯狂地抓挠,眼神不停地闪烁着,辩解道:“你们不是说,我有一个隐形男友吗?一定是他,是他嫁祸给我的!当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真是我杀了人,那……那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我是被他控制了,又或者是催眠?他人呢……你们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吗?”

  希声勾起冷笑,问道:“你的男友,怎么问我们要?他在哪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男友,是你们说有,我才相信的呀!”张倩如现在的反应,宛若一个精神失常的人。

  “李亦偳为什么失踪,可以跟我们说说吗?”希声这次没有回答,而是改变了话锋。

  张倩如困惑地摇头:“我们分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是个好男人,对我很好很好的,我原本打算要和他过一辈子,可是……”

  “可是什么?”

  “他……他……”张倩如蓦地停顿下来,神色里透出一丝狠意,“我不能再和他一起了,他说,他不是属于我的。”

  希声思索着,又问:“是不是你杀了李亦偳?”

  “不,不是我!我那么爱他,他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怎么舍得杀了他!我爱他,甚至超过了爱自己……”张倩如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抹阴霾和悲痛。

  希声停顿下来,让小警员给倒了杯白开水拿过来,放在了张倩如手边。

  “你说你‘原本’打算一辈子爱他的,他是你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那么在后来呢?你爱上的第二个男人是谁?”

  张倩如握着水杯的手突然狠狠一颤。

  希声立即追问:“你爱上的第二个男人是谁?你原本爱的是李亦偳,为什么却不爱了?你和他分手,是因为你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背叛了他对不对?”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背叛他,我没有!”张倩如惊恐地瞪大眼,不断地重复着“我没有”这三个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希声继续对她施压:“你说谎!你已经不爱他了,在你遇上另外一个男人之后,你就背叛了他!李亦偳死得真无辜啊,他是因为你才失踪的,因为你才被杀了对吗?我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你,是不是你害死了他!”

  一直深埋在泥土下的那双眼睛,终于缓慢地睁开了,从黑暗的地狱里扒开了一条细细的裂缝,透过重重雾障,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带着所有的不甘与怨恨。

  张倩如蓦然尖叫,挥舞着胳膊,面色变得狰狞而恐惧,最后紧紧抱紧着脑袋,失控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杀了他,是他杀了他!”

  希声淡淡地“哦”了一声,露出一抹微笑。

  方跃急忙问:“他杀了他?你说的第一个‘他’究竟是谁?”

  希声盯着张倩如的眼睛,略带嘲讽地说:“杀了李亦偳的他一定很珍视你吧?他比李亦偳更有魅力,更吸引你吗?还是对你更好?即使他杀了李亦偳,你也选择站在他那一边,不愿说出他的名字。”

  两行清泪瞬时从张倩如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桌子上。

  看到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希声放缓了语速,降低了语调,用沉稳温柔的声音抚慰她:“我相信你并不想背叛李亦偳,你不是故意移情别的男人。他在临死前一定知道你一直爱着他,对吗?而且,就在不久前,你帮他报了仇……所以他不会怪你的,对吗?”

  方跃的眉头瞬时拧了几道弯——喂,你这是在诱导啊!

  “亦偳不会怪我的,对,他不会的……”张倩如胡乱抹掉脸上的泪,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柔美的笑意,神经质般的询问:“他真的不会怪我了?我……”

  “是的,你不用再活在内疚和自责里了……那不是你的错,是他杀了他,不是你。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他究竟是谁,我们可以帮你联系他。他和李亦偳之间的恩怨总该有个了结,而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应该好好休息,这些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让他去坟前道歉,你就不用再夹在他们之间为难了,对不对?”希声的语调又是一转,轻柔的劝说道。

  张倩如慢慢地勾起了嘴角,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你说得对。如果他对他认错、请罪,我就不会为难了!是Iolite,是他杀了亦偳。”

  方跃一怔,胳膊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那不是李亦偳的英文名吗?”

  “以前是,但亦偳死了之后,这个名字就是他的了,属于他了,他说他很喜欢……”张倩如温柔如水地笑着,“我也觉得Iolite这个名字更适合他,他很绅士,懂得好多东西,眼睛就像堇青石那么迷人、耀眼,他那么完美和优秀,教我读书时还特别地有耐心。”

  “他和李亦偳长得很像,是吗?”希声问。

  张倩如道:“是啊。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很像,很神奇是不是?但Iolite其实是个混血儿,眼眸是蓝色的,五官就像雕刻出来一般,他说这段相遇是上帝给予他们的一种恩赐。”

  方跃握紧了拳头——狗屁的恩赐,Iolite根本就是对她洗了脑!

  希声还在小心翼翼地控制张倩如的情绪:“既然Iolite对你这么好,那他肯定送过礼物给你,想一想,他最近送过什么来吗?”

  张倩如幸福地笑了,回答道:“有的,一个粉蓝色的雪花球,很漂亮的,我很喜欢!”

  希声的瞳孔猛然一缩——原来如此。

  “那他平时是怎么和你联系的?”

  就在这时,张倩如的表情突然变了,一把推开希声疯狂的喊叫:“完了,完了!我没有听他的话,他来了,他就要来找我了!怎么办……啊,啊!我就要死了,要死了!”

  希声和方跃对视一眼,立即制服住她,铐住她的手,企图让她冷静下来。然而几分钟过去了,张倩如的情绪更加糟糕,他们不得已喊来宁家悦,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

  “那个雪花球呢?”希声问。

  方跃很快吩咐属下把雪花球从证物室拿了过来,“这东西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有,它和张倩如记事本上为什么有着相同的味道,那个浅浅的污渍到底是什么?”

  “嗯,我也觉得里头肯定有东西,以Iolite变态的性格,他控制一个人,一定有别的目的……”希声把雪花球放在桌子上,拿出一个放大镜仔细查看起来。

  可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东西都只是一个雪花球。

  方跃倒了杯茶给他:“一个雪花球里能藏什么东西?除非要他要藏的东西是透明的,否则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吗?”

  “透明?你太聪明了方跃!”希声立即跑出门外,找来一个盆,装满水端了回来。

  他轻轻地把雪花球浸入到了水盆里,不大一会儿,雪花球变得不一样了。原来,这个雪花球的外壁是双层的,里面的一层极薄,在普通光线下看不大出来,放在水里改变了折射角度,这才显现了出来。

  “两层外壁之间,好像有一圈**?”方跃猜测道,“会是什么呢?”

  希声握着雪花球的手猛然颤抖起来,瞪大了眼眸看着方跃,不敢确定地说:“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层**会不会就是……KA8麻疹病毒的……解药?”

  “你,你说什么?!”

  “我不确定,必须要让专业人士进行检验。Iolite如果真的把解药放在这个雪花球里,又为什么要送给张倩如?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变态的想法我们哪里猜得到?总之,先拿去鉴证科,看悠姐她们有没有办法把这些**给弄出来吧。”方跃胸口起伏得厉害,查个案子好像坐过山车似的,太刺激了。

  悠姐收到雪花球,用工具折腾了半天,皱眉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开它,那个叫什么Iolite的,手下都是群什么人哪,为什么非要整出一个机关?”

  这个雪花球不一般,自然不能像拆普通雪花球那样打开。悠姐琢磨了半天,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说:“注意到里头的小雪人了么?它头顶有东西和底座连在一起,我打开盖子,说不定会触动到什么装置……那个,能不能叫拆弹组的人……来一趟?”

  方跃有点晕:“这还能是个炸药不成?”

  悠姐点点头又摇摇头:“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炸弹,但是,我有种古怪的感觉,脚底板凉飕飕的,不排除一下不安心啊。”

  方跃也不敢托大,通知了拆弹组,那边派来一个名叫小寇的男生,长得白白净净,娃娃脸,有三年的拆弹经验。

  小寇把雪花球检查了一遍,面色惊异地问他们:“这东西,你们哪里搞到的?它可以来回颠倒,说明这里面的**没什么问题,但是这底座确实有些问题,貌似连着什么,只要一揭开,就会牵动一些部件,但是光从外表上看,我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炸弹。但如果是,爆炸效果应该不大,因为这里空间太小了,想安装威力大的炸弹,没可能。顶多是里面的小雪人里装着什么东西,能和盖子下的弹出的化学物品融合在一起,产生化学反应,从而引起爆炸。”

  也就是说不至于伤人,但足以毁掉整个球体。

  希声的声音激动起来:“一定是解药!Iolite是故意的,他故意把这个东西送给张倩如,因为知道我们肯定会找到这个东西,发现这里面装着解药,但我们偏偏取不出来——该死的!”

  方跃深锁眉头,让小寇把雪花球拿回组里研究研究,看他们能不能想出办法,在不打开盖子的方法下,把两个外壁之间的**抽出来。

  他安慰希声:“不一定就是解药,你想啊,BGC好不容易散播出去的病毒,留下解药干什么?我反而认为,Iolite设计了这个东西,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扰乱我们的心神。”

  希声顿时被方跃的冷水泼醒了:“这一次,我不得不说,你比我冷静。可是Iolite为什么会挑中张倩如?”

  “想不明白。”

  “张倩如智商并不算高,她对Iolite能有多大的用处?”希声很快恢复了平素的果决、冷静,认真思考起来,“对了,林华和方琴那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查出来是属于哪家分行的吗?”

  方跃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我特意让经济犯罪科的同事帮忙查去了,他们处理这种事要比我们要快……”说着,他打了个电话,告诉希声,“查到了!这家分行在张倩如的家乡滕市,看来我们得亲自去一趟了!”

  “好,现在就出发!”希声等不及地说。

  “我说,你也不要太紧张了。开车去还是坐火车或搭飞机,我总得安排一下吧。”方跃拽道。

  希声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瞧。

  方跃无奈道:“得,坐飞机行了吧!我这就订机票。”

  这时,疾病控制中心打来电话,医生的口气很是着急:“沈希声你赶紧过来吧,你哥哥的情况突然恶化!本来刚退了烧,现在突然又烧了起来,像是陷入了梦魇,现在不敢用镇静剂,怕他醒来后病情加重,但又叫不醒他,你或许能……”

  “我马上过去!”希声的心情一下子落到谷底。

  方跃连忙送他出去;“你赶紧去医院!滕市那边我去,有情况立刻通知你!”

  希声面色沉重地点点头,飞奔至停车场,开车赶到疾病控制中心。

  希声在医生的指导下换上隔离服,戴上口罩和手套、帽子,走进无菌室。希声看着氧气罩下,一脸汗水、嘴唇紧咬的沉夏,一时间不知所措。

  “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希声握住他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好热,好热……开水壶,掉了……啊,掉了!”沉夏痛苦地呻吟着,牙齿咬着嘴唇渗出了一层血丝,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双手无措地伸出被子挥舞着,好像要抓什么东西。

  希声准确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开水壶,掉了?他努力在回忆里搜索,很快明白了沉夏是被什么魇住了,赶紧低头在他耳边说:“哥,没事了,开水壶从桌子上摔下来,但被我接住了!我没有被烫到,真的,不信你睁开眼睛看看!”

  小时候,有一次沉夏半夜起来倒水,迷迷糊糊的没有开灯,没看到希声也在厨房里,结果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小心撞倒开水壶,开水壶摔在地上,震碎了内胆,开水和玻璃全溅开来,虽然他们两个都没有被烫到,但希声被一块玻璃割伤了脚。

  沉夏当时非常愧疚,这件事后对希声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好了很多。

  听到他的声音,沉夏的脸上的不安渐渐退了下去。几分钟后,沉夏紧咬着嘴唇的牙齿也松动了,一边皱着眉头,一边睁开了眼。

  “希声……”他嘶哑嗓子宛如干涸的河床。

  “没事了,我在这呢。”希声揉着他的手笑道,“你看看你,做噩梦醒不过来,差点把所有的人都吓死了……”

  “是……是吗?”沉夏醒来之后就对刚刚的噩梦没了印象问,“你怎么来了?我刚才就是想眯一会儿,谁知道周围好热……”

  希声知道他病得难受了,倒过来一杯水过来喂他,慢慢地说:“醒来就好,以后如果觉得热,就想象我在厨房里给你做冰沙好了,记得芒果、葡萄冰沙吗,你每次要吃两大碗的。”

  沉夏有些僵硬地勾起嘴角,挤出一抹笑:“嗯,是啊,明明都是我的,你还总和我抢……”

  “是是,都是你的!”希声无奈地笑了笑。

  沉夏的笑容又大了些。

  “案子怎么样了,张倩如招了吗?”

  希声把案情的进展仔细对他描述了一遍:“你觉得,雪花球里会是解药吗?”

  沉夏叹了口气:“这一次,我赞成方跃的说法。希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我不怕失望,就怕连希望也看不到。”希声淡淡道。

  就在这时,拆弹组的小寇打开电话,告诉他雪花球已经成功拆开,但里面并没有什么解药,只有一封BGC署名的信。

  希声的心猛然从高处落到谷底,因为愤怒,眼睛里爬满了血丝:“信里写了什么?

  “背叛我的人都会死。”

  希声的手指紧攥着,爆出了许多青筋。

  沉夏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安抚道:“虽然里面没有解药,但至少我们已经清楚了,张倩如的举动果然奏效,她引起了Iolite的注意,但她没看到里面的讯息。”

  两人低声议论了一会儿,家悦打来了电话,说:“找到那个隐形男友了!张倩如用她表姨地帐号连续大半年都往一个人的账号里打钱,金额还不少。这人叫关若,是个普通人,没有案底,是学表演的大学生。他好像知道一些事情,而且这人出生医学世家,家里有人会催眠。”

  希声的眼里霎时闪过一道精光,眯起眼睛:“林华是自愿被张倩如吊上树的!现在,带这个关若去和找张倩如对质,我这就回来拆穿她的把戏。”

  审讯室内。

  希声冷漠地坐在关若面前,问道:“关若,表演系大三学生,专业不错,如果能顺利毕业,以后肯定前途无量。怎么样,你还想毕业吗?”

  此刻的他语气轻蔑,眼神不屑,故意拿腔拿调,摆出一副傲慢的模样。

  “我上学上得好好的,当然想毕业啊……”关若好奇又羡慕地上下打量希声,从他的眉梢看到下巴,从下巴看到锁骨,禁不住暗叹了一声:身材真好,长得真美型,还浑身一股子高贵不羁的味道,家里一定条件不错。

  “别到处乱瞄,非礼勿视知道吗?问你话呢,好好回答!”家悦趁机插科打诨,在一边冷笑。

  “是,是!我这不是在乖乖回答你们的问题嘛。”关若苦着一张脸。

  希声把笔记本往他面前一放,播放出审讯张倩如的视频。

  关若瞬时哀嚎道:“就是这个女人,她之前出钱让我帮她演出戏,骗骗家里人,说什么总是被亲戚逼着去相亲,烦不胜烦,就请我配合她演戏,假冒她男友!她,她是杀人犯吗?噢,shit!警官我保证,我绝对不是什么帮凶,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的事情,就是拿钱演戏,其他的什么也不清楚啊。你,你们千万别冤枉我!”

  “不是你干的,你怕什么?说吧,你怎么帮她演的戏?”希声吊起眉梢问。

  关若郁闷的回答:“她让我每天正午一点十分到她住的地方去,洗澡、吃东西、睡午觉,待到第二天中午的这个时间再离开。每个星期去两次,这样持续了好几个月吧……”

  张倩如小区里住的大部分是年过六十的老年人,都有中午午睡的习惯,年轻人白天都出去上班了,门卫也是个两个年纪不小的老头,也常常中午犯困,歪着头在值班室睡觉。果然,张倩如就是摸准了他们小区居民的生活习惯,找了这么个盲点,让关若在这个时间进出,难怪他们一直没有找到见过他的目击者。

  “唷,你挺美的么,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睡人家的……而且,还有钱拿?”家悦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嗓子,语气刻薄。

  关若连忙摆手说:“我也觉得奇怪啊,但是我可没占过她一点便宜,我睡的是沙发,老实着呢!对了,她给我买了漱口杯、牙刷、毛巾,还有男人衣服什么的……一开始我还真以为她是看上我了,找了个这么有创意的法子勾搭我,但过了一个多月,我算是发现了,张倩如那女人脑子有病!不过,她也不像是个没经过人事的女人,不是我自夸,如果她是个老处女,我不会看不出来!”

  “你觉得她真是为了搪塞家里人,才让你演的戏?租男友的女人也不少,可没一个像她这样的吧?如果说要演戏,怎么不带着你去人前演?”希声转了转指缝间的笔,继续问。

  “我也觉得越来越古怪,但有钱赚啊,而且还轻松,我当然乐得做,不过我偶尔听到张倩如打电话,会故意说自己有男友……还提到约会什么的。”关若道。

  希声想,张倩如制造这么一个假象,说不定,就是为了让林华和方琴对自己放松警惕。

  “林华和方琴,你见过吗?你听到过她和这两个人通电话吗?”

  “好像听到过,不过……我不太确定。”关若又说:“后来有一天,她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个粉蓝色雪花球,说是她最重要的人寄来的,之后就没让我继续演戏了,说没必要了。”

  希声挑起眉毛:“你想想,那是什么时候,几月几号?”

  “不超过三天吧,我三天前考试,不会记错的。”

  希声点点头,翻了翻他之前的笔录,问:“为什么你会说张倩如精神不正常?她看起来挺正常吧?”

  “你相信我,我可没有胡说!”关若认真地说,“她有时候半夜会说梦话,但她自己不知道,我听见过好几次,她说什么……我会帮你报仇的。还有,你别再来找我了!”

  “噩梦?”张倩如心怀愧疚的对象应该就是李亦偳,她知道他的死因,杀害林华和方琴也和这件事有关。

  希声:“你见过她把血藏在家里吗?”

  关若认真回忆了一下说:“好像真有,可能是猪血吧?放在一个奇怪的玻璃器皿里,但那血一直也没凝固,而且她好久也没弄着吃。”

  希声翻了个白眼,如果她真倒出来给你吃了,你还不得疯了?幸好这人没心没肺,不然早该吓死了。

  确认关若什么都没有隐瞒后,方跃让警员带他出去。

  随后,两人来到了隔壁房间。张倩如一直在这里观看关若的审讯过程,这会儿,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她一脸颓靡地看着胸有成竹的希声,闭上眼睛叹气:“……你们都知道了。”

  “不错。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希声看到桌子上的证物和检验报告,微微一笑,“算了还是我来吧,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再回忆一遍。”

  张倩如说了声“好”,目光黯淡地蜷缩起身体。

  希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前几天你给方琴买了香水,告诉她抽空来拿,正好能在那时杀了她和林华。却没想到方琴会突然决定到你家来,也就是你遇到我的那天,她给你发消息说要去拿香水。你赶回家后,可能与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争执,导致方琴猝死,才不得不把计划提前。根据宁法医的尸检报告,方琴有可能长期受到家暴,脑袋早已有所损伤,所以只要脑袋遭受撞击,很容易猝死。而导致她如此的,是你和林华其中一人。而你之前雇佣关若,让他假扮你的男友,故意在家里留下有一个神秘男友神出鬼没的痕迹,是为了伪造自己患上了妄谈症的假象,让我们认为你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并产生了某种幻觉,最终能为自己解除嫌疑。即便不能成功脱罪,也可以扰乱警方的调查方向,让我们去怀疑别人。”

  张倩如点头说道:“不错!但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我让他假扮男友,是为了试试看能不能引出Iolite。我真傻啊,直到如今,还奢望他喜欢我,在意我。他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么傻么,用一个雪花球就能安抚我?呵……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出现!只要他出来见我,我就不会杀人了!算了,我不想再谈他,先说方琴吧,她父亲是个赌鬼,经常打她,现在想想,打得最多的就是头。那天,林华闹着玩儿推了她一把,她的脑袋磕碰到沙发扶手,倒下来就不动了。林华发现她死了,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对我求助。我很快想到这是个让他们一起‘上吊’的绝佳机会,便把计划提前。”

  “你骗他说,能制造一个方琴自杀的假象,以免他受到警方怀疑,摊上杀人的罪名。他便听从了你的教唆,和你一起把方琴尸体搬上天台,并平放在天台的边缘,让她的脸朝下。接着你对他进行催眠,让他自愿趴在了天台的边缘,和方琴刚好头对着头。”

  “不错,在催眠之前,我还给他喝了一瓶水,水里放了一颗感冒药,这种感冒药容易致人犯困,等他犯困后,我开始催眠他!”

  希声:“这个想法是你在认识关若后想到的吧?你在很早之前就计划要杀了他们,计划好怎么利用那棵梧桐树后,却不知道怎么弄晕他们,直到遇到关若,和他谈话时你得知他家里有人会催眠,便搭上他的关系,学习了催眠。虽然手段还不够纯熟,但催眠林华这个熟人还是比较容易的,更何况他当时犯了困,又刚经历过惊吓。

  等他进入了深度睡眠之后,你在他耳边说,只要没听到你说‘醒来’他就不能醒来,随即用长长的绳索,打了两个绞刑结,分别套在林华和芳方琴脖子上。麻绳很长,中间的一部分你特意留着,是为了与一根白蜡树树枝缠绕在一起,成为一个朝下的弓形。树枝中部下方有个刻好的凹槽,可以正好卡住晾衣杆。然后你把竹制的晾衣杆穿过这根树枝下方,卡入凹槽,握住晾衣杆的这一头,伸出去,搭在了梧桐树的那个凸起的树结上。由此形成了一个杠杆!也就是几分钟的事,你就做出了一个完美的杀人工具。”

  说着,希声在纸上画了一张图,“天台的边缘被树结要高十几厘米,这便形成了一个朝下的斜角,让你能顺利地把尸体从天台转移到梧桐树上。你只要站在栏杆内侧,抬起晾衣杆的这一头,让树枝承载起林华和方琴,往下滑动,使其抵达树结,就行了。但你毕竟是个女人,抬起晾衣杆的角度又不够大,所以你只能先用绳索把晾衣杆的一头缠绕在栏杆上,然后用尽全部力气,伸出脚踩住承载着套头绳索的树枝,使劲往外蹬,将他们两人推出天台边缘!如此——原本还活着的林华,脖子被突然吊起,就算马上清醒,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徒劳的挣扎了一阵,又看到死去的方琴,惊慌之中开始挣脱,导致树枝晃动,但因为你的两只脚还踩压在树枝上,他没有掉下去,但树枝上却留下了一些沙土,来自你的鞋底。

  林华咽气之后,你等着树枝恢复平衡,再把晾衣杆从栏杆上松开,用手穿过栏杆的缝隙将晾衣杆抬了起来,他们两人便顺着你制作的这个杠杆,滑到了树结那里。因为有坚韧的白蜡树树枝做支撑,拉开了距离,所以他们没有撞到一起,也不会立刻从树结上往下滑,而是会停留一段时间。

  而在此之前,你做好几次实验,天台上的麻绳、麻袋和沙子都是证据。你起初将沙子装在麻袋里充当人体,估计你还打听过他们的体重。方琴体形丰腴,而林华体形消瘦,两人身高也差不多,因此体重相差不大,所以才能保持平衡。为了找到这一根可以承载两人重量的树枝,你应该使用过许多不同树木的枝丫,最后选定了白蜡树的树枝。而本市没有种植白蜡树,这根树枝应该是你亲自去外地买回来的。

  你发现沙袋挂在树枝两头后,因为树结的摩擦力,树枝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不会立刻折断。而这段时间,刚好够你收回晾衣杆,收回麻绳,洒上沙子和灰土,抹掉他们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等你从容地关好天台的铁门,回到家,他们两人正好随着那截树枝地断裂,从树结上滑落,坠落在下面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也就是最终尸体被发现的那个位置。”

  张倩如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真是厉害,原来这就是你和沉夏的实力。不过你忘了一点,我为什么把李亦偳的血,染在套头索上面?”

  “嗯,是啊。”希声叹息一声道,“把李亦偳的血保存了这么久,是有原因的吧?林华和方琴和这件事有关,对吧。”

  张倩如的眼眸里流淌出一抹哀恸,深深地垂下了头:“Iolite是个极度乖戾的人,他对于长相和他相似的亦偳很好奇,却不去接触他,反过来接近我。Iolite总是假扮成亦偳在晚上出现,经常给我惊喜,竭尽一切的制造浪漫,和我调情,我却像个傻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认出他不是亦偳。还和他发生了……关系。后来,我知道了真相,竟然发觉自己爱上了Iolite。他得意极了,嘲笑我的爱情不值一文,毫不留情的就抛弃了我。而亦偳也知道了这一切,说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可我不是啊,我真的不是啊!”

  希声半晌没有说话,等着她平复自己的情绪。

  “Iolite 和亦偳很不一样,他很神秘,笑容邪恶,好的时候对我极尽温柔,坏的时候冷漠又无情。他连真名也不肯告诉我,可就是这样,我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亦偳气愤过后,觉得Iolite是罪魁祸首,单独找上了Iolite 算账。我几天联系不上他,就感觉事情不妙,偷偷去找Iolite,结果发现他竟然把亦偳给软禁了。”张倩如双手捂着脸,悲恸地诉说,“亦偳又是个倔脾气,激怒了Iolite,被他用一把斧头砍中了脑袋……我,我当时都吓傻了!差点哭晕过去,但Iolite 不让我走,一直囚禁我,并且让我亲自把亦偳的尸体拖走,扔进湖里。”

  “那后来,他为什么又让你走了?”希声问。

  “因为……Iolite相信了我,相信我爱他,永远都不会出卖他,所以才……”张倩如露出一抹惨笑,一张脸笑容扭曲,“我匍匐在他脚下,亲吻他的脚趾,软弱、谄媚,病态得像个没有骨气的贱婢!他高兴地接受了,还跟我说,会一辈子看着我,无论他在哪里,都会记得我对他的忠诚。然后,他把在亦偳身上抽出的一管血,交给我,要我保存好。”

  “为什么?”希声依然纳闷。

  张倩如的牙齿咯咯作响:“他说亦偳的血液里有一种奇特的抗体,要留着做研究,但他那个时候不方便留在国内,又无法通过正常渠道把人血带出国,就委托我好好保存,会定期寄给我一种抗凝血剂,并支付我一些报酬,等方便的时候会亲自回来取走!”

  说罢,她把指甲狠狠地抠进了自己的皮肤里。

  希声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李亦偳的血含有一种抗体?!”

  “Iolite是这么说的,他一直通过一个境外账户给我寄钱,寄抗凝血剂,但从来不留下地址和名字,就是怕我找到他。可我已经受够了!不想再过这种摆脱不了他的日子,既然假男友引不出他来,我便杀掉林华和方琴,并把亦偳的血拿出来,浸湿了吊死人的绳索。他得知我用了这些血,一定气得想杀了我吧!另外,我当初还从他身上偷走了一样东西,这件东西是我对付他最后的砝码!现在,他应该正在哪个地方看着我吧,我背叛他,破坏了他的计划,他再也不可能忘了我!哈哈哈哈……”

  张倩如仰起头,脸上笼罩上一层疯狂的怨恨,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要报复Iolite,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希声看了门外的家悦一眼,家悦点点头,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鉴证科。

  然而,李亦偳的血干涸了这么久,应该没有什么用了。

  “你偷了他什么东西?还有,林华和方琴到底做了什么,导致你非杀了他们不可?”希声稳住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再体会一次在获得希望之后,又一次亲手将希望打破。

  “呵,那两个贱人吗?林华是亦偳的好友,方琴是我的好友,但他们两个为了区区一万块钱,就听从Iolite 的话,在亦偳死后不断地诋毁他,并且监视我。一年前我才知道,当初亦偳会去找Iolite算账,是林华和方琴在背后撺掇的!他们两个以为Iolite 能送他们出国,所以出卖了良心,Iolite 后来和他们也有联系,但怎么联系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他们死了,Iolite 一定会知道。”张倩如冷笑着地唾了口唾沫,又道:“我偷的,是一张写满了乱七八糟化学公式的文件,他有个随身携带的包,里头都是这种纸,一百多张的样子,我抽出来一张,他没有觉察到。”

  “这张纸……现在在哪?”希声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凌烈,“告诉我,你把东西藏在哪了!”

  张倩如恍恍惚惚地转动起眼眸,用手心按住心口,扭过头,扬起凄惶的笑来,幽幽地问:“如果我把这东西交给你们,Iolite会不会气得想要……杀了我?”

  希声无声叹息,这个女人已经被自己的良心、理智与爱情折磨得失去了自我。

  “是啊,他也许会……亲手杀了你。”

  张倩如疯狂地大笑起来,抹了把泪水,说道:“我把这张纸扫描缩小,放在了我表姨从不离身的黄金项链里,那个圆球的坠子是可以打开的。”

  “带回去继续拘押,多要几个人看守!在你们队长回来之前,连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进去!”希声嘱咐方跃的属下严密看守张倩如,带上两个警官,风驰电掣般地冲去了招待所。

  他从周毓那里顺利地拿到了东西,拿给家悦,就见她面露喜色道:“如果我没看错,这上面的化学方程式,涉及到一种靶向性细胞再生疗法,但是……它不完整。”

  “没关系,你只告诉我,这东西对KA8麻疹病毒会不会有用?”希声满含骐骥。

  “有!”家悦肯定地点了点头。

  希声扶住额头,几乎喜极而泣,立刻拿着这张纸赶往疾病控制中心,递给几位专家,焦急地等待结果。

  第二天中午,方跃打电话过来:“林华和方琴存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东西,你猜是什么?是他们这几年与Iolite联系的记录,邮箱地址还有所有的通信内容,所有的!太好了!Iolite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被底下人摆一道的时候吧!”

  希声这时却十分忧心,几年前的Iolite竟会那样粗心,丢了东西却没有察觉吗?并且会放任底下小鱼自由了好些年却不管,这似乎不符合他们对Iolite的认知和了解。难道……是BGC内部出现了问题?如果说在这世界上有一个能够影响Iolite出错并留下把柄给警方的人,只有一个——Ruby!

  但现在他分不出神来思考这些,只得叮嘱他:“回来时小心些,Iolite到现在还没有出招,我的心就一直悬着……”

  “你放心,我时刻警惕着呢!”方跃哈哈一笑,听到希声说张倩如全招了,高兴地吹了声口哨,“终于可以过两天舒坦日子了,安心,沉夏一定不会有事的。”

  希声被他感染着也笑了两声:“嗯,我正等着专家会诊的结果……”

  这时,眼前的大门打开了。

  “沈希声,恭喜你,我们研制出KA8麻疹病毒的解药了!”

  五天后,沉夏离开疾病控制中心,被送往市医院的普通传染科。

  一个星期后,被法院判处死刑的张倩如在被押往女子监狱时,途中在一个十字街口,被一记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的冷枪,直接爆头。

  至死,她也没能再见到那个带走了她一生爱与恨的,恶魔般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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