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沈希声？”这人看似礼貌，语调却有些刺耳。

　　“是，我就是沈希声，阁下有事吗？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我还有事要忙……”希声摆了下手，很明显不想和他说话。

　　年中正皱了皱眉头，提高了声音道：“你的名气不小，我早就听说过了，不过我实在没想到，爆炸案刚刚发生，你就抓住了嫌疑人。”

　　——这句话里意味不明，相当值得推敲。

　　希声不悦地横过眼来，冷笑：“年sir这是什么意思？现场这么多人需要抢救，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拦住我们，你以为我哥这么快能抓到嫌疑人，是故意隐瞒了什么情报不让警方知道吗？难道在你心里我们是那种为了让自己名声更加响亮而利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做赌注的人？！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我和我哥刚才已经夺走了她的起爆器，但她的同伙在对面大楼里引爆了炸弹！就是那个人，为了看警方的大笑话，毫不犹豫地引爆了炸弹！”

　　“你说她的同伙就在对面大楼，有什么证据？”年中正一向不认为年轻侦探能有什么真本领，名声也可能是吹嘘出来的。

　　希声懒得和他解释，闪身从他眼前走过，冷冷撂下一句话：“等明天，我和我哥自然会去警局交代情况，把所有的线索告诉你们，年sir!”

　　年中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倒是生出了一丝佩服和赞赏。无论如何，这年轻人眼眸清澈见底，骨子里透着一股凛然正气，应该不会草包到哪里去。不自觉的，他对这一次的案件又多了一份期待。

　　沉夏一直在帮助伤者，他口袋里的手帕也派上了用场，纸巾全部用光，鞋带也在给人绑扎伤口时用了，袖口和裤子上也都是血迹斑斑，只能等忙完了回家再处理。

　　此时，沉夏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子，炸伤了腿，泪水涟涟地坐在地上，伤得不算很重，但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吓人，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安慰和救治，说不定会给她的心里留下阴影。

　　“小妹妹，哥哥送你去医生叔叔那里去包扎伤口好不好？”沉夏表情柔和地握住女孩的手。

　　小女孩抬头看着沉夏，慢慢止住了哭声，对着他点了下头，伸出了双手。

　　沉夏连忙把她抱了起来，往救护车那边走。

　　就在这时，一个长发男子迎面走过来，与他擦身而过。

　　沉夏不经意地瞥了眼他的脸，随即手指被扯住，发现小女孩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赶紧低头，轻声安抚她。陌生男人停下步子，回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这时，广场对面的街道边，一辆车身锃亮的凯迪拉克停靠下来，车窗摇下来一半。驾驶座里的男人对着从广场上缓慢走出的男子，微微勾起了轻薄的唇角。

　　两分钟后，他副驾驶的真皮座椅深陷了下去。

　　“近距离感受这些愚蠢的人们恐惧地尖叫，这感觉如何？”

　　“好极了。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顺利几分。”Iolite的手指在脸颊下方摩挲了几下，用力往上一拉，一张完整的面具瞬间揭下，露出了他那张扬而略带邪魅的面容。

　　Ruby抬起纤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拿过面具在手中把玩着，“重头戏还没有上演，你可不要放松警惕。不过李荆做的这个超仿真面具，还真是意外地好用啊。”

　　“谁说不是呢？郑初能物色到他，也算是大功一件。不过他当时太心急，我只是吩咐他尽快找人把这面具做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李荆从牢里弄了出来，逼着他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做出了这面具的雏形，讨我欢心。明明李荆的刑期就要到了，犯不着那样心急的。李荆如果还活着，恐怕比郑初的用处更大，只可惜……郑初是个疯子，容不得身边有个犯罪天赋比自己还高的人。说到底，还是他野心太大，为了永绝后患，从一开始就用黄金魔球控制了李荆，并在关键时刻让他自杀，真是比我还毒。”

　　Iolite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其实不管郑初也好，李荆也罢，都并非不可替代。比起天赋卓越却容易失控的棋子，他更喜欢培养几个听话的、没主见的棋子。

　　他往广场上看了一眼，觉得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先回去吧，刚才我从尹沉夏身边走过，他也没能认出我来，可见这面具的确做得极好。只可惜，李荆生前只做了两个。有了这两个面具，几天后的行动，你和我都可以亲自上场，不过，你确定要去？”

　　虽然被警方发现的机率很低，但终究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Ruby斜睨他一眼，低声笑道：“如果不是大场面，我可是懒得自己动手的，越是危险的行动我越是兴奋难耐……你懂的，不是吗？”

　　Iolite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笑意邪肆：“我完全能够理解。”

　　凯迪拉克迅速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夜八点，沉夏和希声疲惫不堪的回到家，一到家就打开电视，想多了解爆炸案受害人的死伤数据。

　　“……广场爆炸案，至今为止已经四死三十一伤……这个数字可能还有增加的趋势。”

　　新闻联播里，女主持以悲痛的嗓音报道。

　　希声从厨房里端出柠檬茶，递给沉夏一杯，轻叹：“但愿，那些重伤者都能挺过来……”

　　新闻结束后，沉夏拿出手机刷微博。

　　浏览的过程里，他看到一条被推荐的新微博：不要惊讶，这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易容术，也不是《聊斋志异》里的画皮，而是R国某公司最新推出的一项高科技定制服务——为客户复制脸！这家公司研究出的最新技术，能够在模压树脂上为顾客复制出一张超级仿真面具！这项技术，不但能够准确复制出人脸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还能精确到毛孔、血管和虹膜，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沉夏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眸。

　　不久之后，他们再次出现在市局重案组的办公室。

　　“沉夏你慢点说，你说今天在广场上遇到一个陌生男人，你觉得他戴着一张超级仿真面具？”方跃边吃泡面，边问。

　　沉夏沉吟道：“我和他擦肩而过，只瞥了他一眼，当时感觉浑身不舒服，那人的脸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时没觉察到什么不对劲，但当我看到这则新闻后，就觉得毛骨悚然。那人的脸色太健康了，气色好得过分！当时，爆炸刚刚结束，即便是没有受到波及的人也无一不是面色惊恐，后怕不已，可那人却面色冷静，泰然自若，难道不可疑吗？”

　　方跃一向是相信他和希声的直觉的，但是现在他有些为难，“你们也知道，现在我没有绝对的指挥权，如果要调动属下分派任务，必须经过年sir的同意。你们说的情况我可以转告他，但我觉得，他同意派人调查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你们拿不出确实的证据。”

　　沉夏微微叹气：“我知道为难你，但我的确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要是这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就是Iolite和 Ruby中的其中一个，那就麻烦了！他们肯定在Y市有什么大的行动，不然他们是不会冒险在这里现身的……”

　　希声没有遇上那个人，所以不好做出判断，但他相信沉夏，对这个信息不敢小觑。既然方跃没有办法调动人手，那他们只好自己出马，尽力找一找看Y市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那帮忙查一查这段时间市内有什么大型活动总可以吧！尤其是夜间的……会有大量民众参与的活动。从BGC的行事风格来看，Iolite 会不计代价达成目的，他要做的事绝对不会是小事，前奏都这么激越，那他给我们准备的**就更不得了。”希声对方跃说。

　　方跃保证道：“好，这件事我会上心的。十分钟后我要开会，有消息了就用短信通知你们！”

　　沉夏和希声点点头，起身告辞。

　　走出警局，希声把神色有些萎靡的沉夏拉进了车里，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有点发热啊，哥，不会是着凉了吧？”

　　今早他就觉得沉夏的脸色不太好，眼窝发青，在厕所洗漱的时间也比较长，吃早餐时端起盛满炒饭的碗要喝，恍恍惚惚的。

　　沉夏打了个哈欠：“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

　　“你昨晚不是提前睡了吗？做噩梦了还是失眠了？我太累了睡着了也没察觉到……”说着，希声低头给沉夏系好安全带，“回去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

　　沉夏靠在希声肩头上，眼皮重重地往下垂：“嗯。”

　　回家的路上，两人在超市门口停下车。虽然沉夏很困，但不想独自待在车上，跟着希声买了些蔬菜和鱼肉，计划好吃什么，还仗着自己生病买了一大箱旺仔牛奶。

　　坐回副驾驶的座位，沉夏抿着手中的小罐牛奶，等着希声开车，忽然一拍车门，喊道：“希声，你快看那边的宣传海报！”

　　希声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皱眉道：“平安夜嘉年华烟火晚会？”

　　沉夏揉了揉眉心：“你看看这晚会的地点和时间！场地空旷，人流量极大，还是从晚上七点到半夜两点。”

　　“很符合我们的推测。”希声立时给方跃发去了短信，让他们重点查一查还有没有类似嘉年华的活动。

　　“要不是看到这个，我还真的差点忘记了，圣诞节快到了。”希声感叹了一声，问沉夏：“我们是不是该买棵圣诞树回去？”

　　“你想在家里搞圣诞派对吗？就我们两个有什么意思……如果这个活动真的符合BGC袭击的目标，我看，圣诞节肯定会泡汤，还是等着过元旦和春节吧！”沉夏不客气地给他泼冷水，说完了又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像个合格的哥哥？

　　希声怎么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直接开车去了节日用品商店，买了一颗高仿真的圣诞树，别看这棵树挺矮，只有半人高，但乍一看俨然一棵真松树，只要不用手摸，压根发现不了是假的。

　　反正来都来了，沉夏挑选了不少糖果拐杖、巧克力球，还有装饰用的常青藤和仿古的蜡烛和烛台。装满了一大盒子，店员还赠送了一对小巧的驯鹿糖果给他们。

　　沉夏抱着大盒子上车，希声把圣诞树装在后备厢，这下可好，回家有事做了，不但要安置圣诞树，还要把树给装点起来。

　　“行了，常青藤我来挂就好。你吃了药赶紧去睡觉，额头是越来越烫了！”希声把沉夏推进房间，早知道他要亲力亲为干这些，他可不敢提议买圣诞树，为了一个圣诞节让沉夏的病情加重，可是得不偿失。

　　沉夏没有坚持，乖乖地吃药，换上睡衣，躺进被窝。一觉醒来已经是清晨，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穿好家居服走出房间。

　　“哥你醒了？”希声递给他一杯温开水，“好点了没？”

　　说着摸了下他的额头：“嗯，没烧了。”

　　希声洗漱干净去厨房热了粥，端到客厅放好时，沉夏才刚放下毛巾。四肢虽然还觉得乏力，但精神已经好多了，不再有眩晕的感觉，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口温热的粥喝进胃里，沉夏舒服地轻叹：“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希声递给他一片烤得焦黄的面包片：“只要你放弃跟着我查案，这种生活天天都能有。”

　　沉夏哀叹：“不查案我大概会无聊死，算了，劳碌命……”

　　两人吃完了早午饭，方跃的短信到了：最近一周内的夜间大型活动，人流量较大的，只有这场嘉年华烟火晚会。举办商是一位华侨，场地是找纵横集团租借的，就在Y市人经常去的松鼠乐园。因为门票是预售的，所以举办方目前只能预估平安夜当晚至少会有三千多人进场。

　　“这么多人……安保措施不能轻视啊。但人这么多，而且在种场合，BGC下手制造恐慌的时机太多了。”

　　“方跃，负责这次活动安保工作的是哪家公司，有没有请求警方的协助？”沉夏用微信语音问。

　　几分钟后方跃回复他们：是Y市最大的一家保全公司，暂时还没有请求警方帮助。

　　希声想了想，问警方强行介入的可能大不大，如果可以，最好强行介入。如果年中正不支持，那就想办法瞒着他。平安夜要巡逻的警察很多，但刑警没有案子要忙是可以休息的，下班时间大家自由活动，他没理由指手画脚。

　　方跃当天傍晚打了电话过来，说：“奇怪了，年中正居然答应了，还主动和我制定了详细具体的安保方案，调动了我们组所有人，我不觉得他是相信了你们的判断，我估摸着，他或许是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恰好和我们的主张不谋而合。”

　　“但他的目标不一定和我们一样。”希声蹙起眉头，“先不管那些，他肯配合是最好的，

　　等到了平安夜，我们伺机而动，随机应变。”

　　平安夜这晚，天公作美，夜空不但晴朗，还没有冷冽的北风，出门庆祝节日的人比往年更多。

　　沉夏跟在希声身后，朝嘉年华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走去。他们想寻找一个可以看到大部分人群的制高点，用以观察异常情况，及时作出反应。

　　希声戴着一顶圣诞帽，嘴边挂着暖如骄阳的微笑，指着不远处一个高台说：“那里不错！”

　　转眼两人登上高台，俯瞰着整个嘉年华，眼前好一派热闹景象，到处都是兴奋尖叫的年轻男女和兴致勃勃的小家庭。

　　欢快的圣诞歌不停播放，忽然，五光十色的海洋骤然黯淡下来，灯光逐一熄灭，亮如白昼的嘉年华游乐场顿时陷入黑暗。

　　沉夏拽住希声的腕子，轻声道：“来了！”

　　希声通过蓝牙与方跃通话：“注意安抚慌张的人群，让他们不要慌，一定要控制好，不能乱！”

　　方跃那头已经开始分派任务了，嘱咐他们：“你们先不要下来，看看情况再说！”

　　希声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定在某个方向，他和沉夏正对面的一座摩天轮下方，出现了二十几个移动着的莹绿色物体——

　　一度震惊了Y市市民的莹绿僵尸，在这个平安夜，从天而降，震撼现身。

　　亲眼看到“僵尸”的冲击力是极大的。

　　希声和沉夏除了感觉头皮发麻之外，还有种奇怪的违和感，远观了一阵就感觉手背上立起了密密麻麻的汗毛。

　　“走，靠近些才能看清楚！”希声握住沉夏的手，两人挤开人群朝“僵尸”走过去。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们一样快速冷静下来，许多人一看到这些可怖的泛着莹绿的僵尸就惊慌失措，高声尖叫。女人吓傻了站在原地，男人惊恐地吼叫，还有孩子受到惊吓地哭嚎。

　　沉夏听着耳边这些扰人心乱的叫声，面色如墨汁般凝重。

　　两人在潮水般的人群中走动实在是困难极了，但好在方跃当机立断，拿起高音喇叭站在一家便利店的冰柜上，对人群喊话，劝说大家冷静，请所有人有秩序地疏散，否则他们将会寸步难行，说不定还会被推搡得踩踏受伤。

　　可疏散人群很耽误时间，他们两人赶到摩天轮下方时，这些僵尸已经往别处去了。他们硬着头皮在后面追，没想到十几个僵尸连成串还跑得挺快，就像是有人在后头追赶似的，不敢停留。

　　诡异的是僵尸们似乎没什么方向感，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不断地在嘉年华场地里乱转，跟没头苍蝇差不了多少。

　　紧接着，这些僵尸分散跳开，像编了队似的，四个四个地散开……他们追起来就更加费力了。

　　希声跑得气喘吁吁，拽住同样疲惫的沉夏说：“哥，这样不行啊。太古怪了，他们为什么会到处乱跑乱跳？还是说，他们本来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到这儿就是为了吓人？可吓完了人，为什么不撤退……”

　　“我看用僵尸的思维来想是不可能的，那就用人的思维来想。他们怎么可能真是僵尸？”沉夏拉起希声继续追。

　　又追了一阵，希声停下来拍了下脑袋，问：“既然要用人的思维来想，那不就简单了！他们为何会没有方向感的到处乱跳？不如，我们喊他们停下来试试？”

　　喊僵尸停下来还真是个非常……普通的办法。

　　但普通不代表不管用，希声还真就拢起嘴巴对前面大吼了起来：“喂——前面的人给我停下来！再不停下我就开枪了！”

　　听到他说的话，好几个跟着一起追僵尸的警察都一头雾水，小声嘀咕：“不是吧，居然叫僵尸停下？他们怎么听得懂嘛……”

　　沉夏唇边带着一丝浅笑，沉默地看着希声。

　　希声又喊了几遍，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还蹦跶着的几个僵尸瞬时刹车停住了，由于停下地步调不是很统一，还发生了一连串地碰撞，就跟撞车似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

　　希声一看有用，连忙又喊几声，另外一些僵尸也跟着停了下来。

　　“快！”沉夏挥手，让身后的警官都跟了上去。

　　希声看见这些“僵尸”挤在一块的混乱场面，眉头蹙起，随后忍不住发出了几声冷笑。

　　这冷笑里，还有些哭笑不得。

　　沉夏“嗳”了一声，苦笑：“原来是这么回事，Iolite 和Ruby这两个混蛋，拿我们当猴耍！”

　　这时，僵尸里有人声传来，哭爹喊娘一般：“呜哇……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你们让我们做的事，我们都照吩咐乖乖做了，都跑得快要累死了……还不能放了我们吗？”

　　几个便衣警察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状况？

　　希声和沉夏走过去从一具僵硬的僵尸后面揪出一个黑衣服黑鞋子的人来。这人也实在是穿得够黑，扔进夜色里想认出来都难，因为他脑袋上罩着一个只有俩小窟窿出气的黑漆漆的头套，手上也戴着黑手套。

　　他的手臂被抬起来绑在肩上的竹扁担上，希声给他解开，这人立刻哆嗦地趴在地上，哭声涟涟：“呜哇，谢谢你……谢谢你！”

　　沉夏走上前，一把拎起他那头套，说：“看清楚，我们不是那些人！你说吧，是谁让你们干这事儿的……”

　　这人一听愣了，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环境，情绪一下急转，惊讶地指着他们道：“啊，你们是警察吧！”跟着几又痛哭流涕起来：“呜哇……终于见到亲人了啊，警察叔叔哇……你们怎么才来啊呜呜呜！”

　　沉夏和希声无语的摇头，让警员帮忙给其他“僵尸”松绑。这些“僵尸”一共有八个，揭开头套一问，发现他们都是被同一伙人绑架来的。绑架他们的人凶神恶煞，不以真面目示人，什么也不说，就给他们这些黑色的道具，然后把他们的手臂绑上扁担。他们不晓得扁担为什么越来越重，只是隐约感觉到有人架起了扁担的另一头。

　　跟着，这伙人就训练他们，告诉他们怎么迈着“一二一”的步子往前跑，还试着让他们跑了好几趟，当时应该是在一间很大的仓库里。

　　再后来，就有人拿着枪顶住他们的太阳穴命令说，让他们安安静静听从指令往前走，不许说话，只要说一个字就崩了脑袋！

　　再然后，他们被赶上车，被带到一处很热闹的地方。许久之后，听见耳边传来了阴冷的命令：“往前跑，不要试图逃跑！你们要一直不停地跑，我会指定一个人来喊一二一的口令！如果没有跑够十五分钟就停了下来，小心你们的脑袋！”

　　他们其中的四个人被指定喊口令，还要低声喊，然后这伙人就将数个“僵尸”一队队的赶去了，引起了嘉年华场内的一片混乱。

　　沉夏听着点了点头，蹲下来检查了一下这四组扁担上“挂”着的尸体，对希声摇摇头。

　　八个被解救的无辜者这会儿都回过神来，看到扁担上的东西惊恐地问：“这……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他们……他们该不会都是……都是死人吧？”

　　而且还是血脉里透着绿惨惨荧光的死人！

　　这些人本来就受到惊吓，希声不想让他们再晕过去，赶忙对几个小警员使了眼色，让他们扶着这八个人去休息，等缓过神再录口供。

　　半个小时之后，混乱不堪的嘉年华不得不强行关闭，大部分群众被紧急疏散，只有少数人因为在慌乱中遭到踩踏而受伤，不过好在被及时地送到医院，并无大碍。整件事处理得很及时，方跃的应对相当正确，带着人前来支援的年sir也很配合，把手下的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去帮助疏散群众，一部分去抓捕“目标罪犯”。

　　当然，他的抓捕行动失败了。

　　“但是年sir还不肯说他们要抓捕的头号嫌疑犯到底是什么人。真是气死我了，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用这是属于机密的理由来搪塞我！”赶过来观看“僵尸”的方跃气鼓鼓地对沉夏和希声说。

　　希声不安的挑眉，心里的怀疑有了点眉目，但是看了看同样若有所思的沉夏，引而不发。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解释一下，这莹绿僵尸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恕我愚钝，看到这些扁担上的‘鱼干儿’好像是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明白……”方跃挠着头，神色挫败，等着希声和沉夏组织语言的空档，给家悦打了个电话，让她带着法医部门的人立刻赶过来。

　　希声摸着下巴思考，Iolite 和Ruby不可能只给他们看这么一出戏，但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沉夏看出他正在整理思绪，自己承担起讲解的任务，对方跃说：“上次给你看过的僵尸片里，有提到过湘西赶尸，还记得吗？”

　　方跃回忆一下，点头：“记得啊，莫非跟那个有关？”

　　“对的……”沉夏看另外几个警员也感兴趣，就干脆一起招手让他们过来，一次说完，“湘西赶尸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也远远没有传说中的那样邪门，不过是古代落后地方的村民因为不明真相，所以才以讹传讹，流传出了一个赶尸人摇晃着铃铛，领着一群僵尸一起赶路的诡异故事。”

　　“所以并不存在赶尸，这湘西赶尸是假的咯？”方跃问。

　　沉夏轻笑着抿下嘴角，说：“不能说完全是假的，以前的湘西地域因为山路崎岖险峻，百姓谋生很不容易，很多人外出谋生常常异死他乡，久而久之应运而生了一种帮人运送尸体的行当。那时候，要是运送的尸体少，行动起来比较简单，运尸人会一对一背着尸体，步行去目的地。或者，他们使用一个担架，抬着尸体去委托人指定的地方。但要是尸体比较多呢，两个运尸人很难负重，但愿意做这行的人又少，他们中的某个聪明人，就想到了一个非常聪明的法子……”

　　“噢！”方跃一拍脑门，看了眼地上歪躺着的莹绿尸体，恍然大悟：“就是用了这种办法！”

　　沉夏微微一笑，“现在明白了吧！聪明的运尸人想出了把尸体垂直悬挂并固定在扁担或竹竿上的办法，运送尸体。这个方法不难，只要在尸体完全僵硬前，将竹竿穿过尸体的腋下，把尸体的双臂放置在竹竿上加以捆绑，从腋下到手腕处都用较粗的麻绳捆住即可。等尸体出现尸僵，运尸人便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抬起竹竿，这些尸体也就顺势被抬起，挂在竹竿上了。因为这样的捆绑方法很结实，即使运尸人走多么崎岖的山路，尸体也不会掉下来，还很节省空间。不过，因为竹子有很好的韧性与弹性，运尸人抬着尸体这么一走，尸体会在竹子上上下颠颠儿地摇晃起来，看起来像极了一队尸体平举着手在蹦跳着列队前行。”

　　方跃赞叹道：“我总算是明白透了！我们面对的这伙人就是利用了这个古老的运尸技术，把竹竿换成了颜色深的竹扁担，用透明胶带绑住尸体的胳膊，前后两个抬着扁担的人穿得浑身漆黑，头上也戴了头套，所以……只要不是靠得太近，就会感觉是几个尸体在上下蹦跳，跟影视剧里的僵尸一模一样！”

　　“但他们也因此留下了细小的线索，例如尸体腋下和手臂上留下的胶带痕迹，尸体必须要露出手臂，以便让血脉里莹绿色的光被人看到。还有，他们为了让莹绿僵尸的形象更逼真，将某些尸体的腿部静脉也注射了荧光剂。制造假象时，他们将尸体的裤腿卷到一定高度，做完了戏就再放下去。所以这些尸体的衣服都是有一些折痕或者被卷起的痕迹的……”沉夏这话一说完，方跃就觉得奇怪，问：“这些，家悦怎么没在报告里写？”

　　沉夏：“这个嘛……家悦的意思是，还没有完全整理清楚，你又不肯去解剖室给他送咖啡，那最后修改过的报告就……”

　　其实最完整的那份，一直搁在家悦的办公桌上。

　　方跃张大嘴巴一阵苦笑，气闷地说：“我不去那是有理由的啊，谁让她总是把……某些证物放在自己桌子上……”

　　“我说你，这么些年还没习惯啊？”沉夏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总之，家悦希望借此传达出一个意思，若是办案没了她，你们的进度将会慢很多，让你别小看她在工作上的贡献……”

　　方跃欲哭无泪，不就是自己上次拒绝送咖啡和蓝莓芝士蛋糕去她办公室么，她竟然记仇记到现在……

　　“她就不怕影响我办案？这也太无组织无纪律了！”

　　沉夏眨眨眼，安慰他道：“不会的，因为我和希声知道啊！家悦心里清楚，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的。”

　　呵呵……是啊，所谓的适当时候，就是案子基本已经破了的时候。瞬间，方跃浑身笼罩在无可救药的黑色气压下。

　　“方跃，你是不是应该派人搜索一下附近的大仓库？”希声及时打断了他们的话。

　　方跃顿时恢复干劲，一边吩咐人去搜查仓库，一边派人看好尸体，保护好现场。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就等家悦过来进行验尸，看看这些人是否与之前那些受害人是同样的死法。

　　“我数了数，四组长扁担，上面一共挂了十六具尸体，这么多人……这群人也太丧心病狂了。问题是，失踪了这么多人，怎么没有接到报案呢？”希声疑惑不解地望着方跃。

　　方跃也觉得不合常理，想了一会儿说：“Y市不是所有人都在户籍上有登记的，例如一些刚来到这个城市的外来人口，流浪汉，还有一些时常在城市之间来回转移的乞讨者……如果他们瞄准了这部分人下手，那没有人来报失踪也就不奇怪了。”

　　“的确如此，但他们绑架这么多人，总该有个很安全的地方用来藏匿，我觉得，应该不会是刚才那八个人见到过的仓库。”沉夏仍旧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希声的神情也不大好，眉宇之间透着浓郁的困惑，忧虑地看向夜空，喃喃道：“Iolite 和Ruby杀了这么多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肯定是有某种目的才会杀人，他们并不是那种无理由杀人的恐怖组织，这样大规模的处置人命，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挑衅警方。

　　过了良久，沉夏被夜晚的凉风吹得有点背脊发凉，往希声身边挨了挨，忽而望着远处皱起眉头，不经意地说了句：“方跃，大部分游客都是从哪里被疏散出去的？”

　　“东大门和西大门啊，怎么了？”

　　沉夏抱住希声的胳膊缩了缩脖子，嘀咕起来：“那疏散得还挺快的啊，大门口的警力也有不少么……我记得主办方在那儿安排的人也不少吧。”

　　“没有啊，我们的警力大部分都在里面……主办方很配合，在那儿增加了保安的数量。不过……后来那里的保安貌似比之前更多了……等等，后面出现的几个人，我的人没有确认过身份！”方跃回答说。

　　希声突然眼睛一瞠，抓住沉夏的手腕，“不好！那些人有问题！方跃，你必须赶快找人通知那些疏散出去的游客，不管他们现在舒不舒服，要所有人立刻去医院检查！Iolite 和Ruby还等在暗处看他们布置好的这场戏……我现在有种特别不祥的预感……”

　　希声的话让沉夏和方跃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你在怀疑什么……”方跃把现场交给部下，带着两人直接去了东大门，此时这里还有一些游客没有回家，多半是些胆子大的，留在这里想看看莹绿僵尸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的看到警车来了就感觉是发生大事了，徘徊在原地想打听出一点消息。

　　再有一些，是受了轻伤的人，留在原地等赶来的医务人员检查，给他们做简单的上药包扎。

　　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在，方跃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担忧好，上前一步，把事情对几个口才比较好，长相较为亲切的警察说了说，大家马上忙活起来，慢慢地说服游客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但有些游客不愿意配合，觉得警察的嘱咐太过殷切了，反而产生了怀疑，迟迟不肯去医院，非要警察告诉他们实情。

　　“是不是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我们是Z国的公民，有权利知道真相，你们不说，我们就不去医院检查！”一些情绪比较激动的男人，直接冲上来质问领头的方跃。

　　方跃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焦头烂额地安抚游客，但收效甚微，因为他们都能感觉到这是一种敷衍和回避。

　　转过身，他想向希声和沉夏求救，没想到这两个没良心的干脆把他扔进人堆里了，自顾自在四周探查起来，专门往人脸上看，把剩下几个还在敬业工作的保安都弄得有些发蒙。

　　希声看着沉夏专注盯着人家脸瞧的样子，忍不住挑起嘴角，觉得好笑，建议道：“不如让他们自己扯扯脸，要么大笑一下，不就能知道是否戴了高仿真面具了？”

　　“对呀！还是我家希声聪明哪……”沉夏打了个响指，立刻让所有保安都扯自己的下巴和脸颊。

　　保安们都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但无奈对方是警方的人，只得照做，都一一扯了扯，却没有发现问题。

　　“尽管知道Iolite 和Ruby这个时候还混在保安中的可能性很小，又或者他们并没有来，只是派了得力手下过来执行了计划……我还是有些沮丧。”沉夏轻叹了口气，对着方跃周围的那群游客头疼起来，“你说，他们有没可能又混进了游客当中？”

　　“可能性不小。”希声觉得这也极有可能，Iolite 和Ruby是应变能力很高的两个罪犯，高智商不说，心思细腻，更加可怕的是做事并没有一般罪犯会有的缺点——慌张、心虚、暴躁等等。换句话说，他们两个在犯案时基本上不会暴露出令人感到突兀的情绪，他们很会掩藏自己，懂得调整情绪，从不轻易表露出负面情绪，甚至会冷静得令人感到战栗。

　　“这就难办了……”他们总不能要求每个游客都把自己的脸蛋扯一扯，很多游客情绪还没有稳定，如此要求可能会引起反感。

　　希声觉得这次真是棋输一着，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不能翻身，找不到引蛇出洞的好办法，着实让人心焦，“等游客都去了医院，或者打算回家，那就更不好查了……更何况，人数太多，Iolite 和Ruby完全可以利用这充裕的时间轻松逃脱。”

　　沉夏点了点头，“不如我们还是集中精力，分析分析Iolite 和Ruby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为好。你难道怀疑……”

　　“之前我们已经在猜测，BGC是不是在进行一项有关黄金魔球的实验。因为黄金魔球的性能还达不到他们的要求，研发遇到了困难和瓶颈，他们对于活体实验有极大的需求……为此，他们需要更多的‘志愿者’！但志愿者不是那么好招揽的，因此他们先从组织内部开始，给郑初这样的成员洗脑，并发展莫晓琳那样的初级成员，教会他们使用黄金魔球，再布置任务，让他们试着使用黄金魔球去控制他人，进行犯罪。除了我们已知的几桩，Iolite 和Ruby为了这个实验而实施的犯罪一定还有很多。而这个实验地损耗率不低，他们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在实验中产生的尸体，把他们制造成‘莹绿僵尸’，一方面可以制造恐慌，一方面可以混淆视听，让警察难以追查出尸体的来源。”希声脑袋里开始形成一条清晰的线，指引着他们往更深处去探寻。

　　沉夏凝视片刻，表示赞同：“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遮掩幕后的实验，而是想要大家都知道他们正进行着这样可怖的实验，宣扬BGC的名声！他们希望BGC能够成为众多恐怖组织里最让人忌惮的存在，如此一来，世界各地的恐怖组织闻风而动，势必会趋之若鹜，想要得到他们手里的研究成果！而他们就能够凭着这项研究成果，获得更大的利益！”

　　“所以，他们还将有下一步行动……”希声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事态已经变得很严重了，如果他们现在阻止不了Iolite 和Ruby这两个疯子，到时他们真不知道要面临的会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而他们不约而同由黄金魔球联想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是附在上面的病毒。

　　“黄金魔球上所携带的东西，至今还没有检查出对人体有没有具体的损害……Iolite 和Ruby不像是做无用功的人，如果那上面的东西无害，他们会利用黄金魔球来对付我们吗？”沉夏记得，他和希声仍然需要定时去疾病控制中心进行体检，这件事老这么悬着，也未免太折磨人了。

　　希声活动了一下脖子，冷声道：“最好，是他们没研制成功的残次品被我们碰上了，不然就算病入膏肓……我也要让他们两人伏法！”

　　沉夏久久凝望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眸，心里空****的，仿佛豁开了一个风口。许久后缓过神来，紧紧攥住拳头，在心底里暗暗发愿，他们绝不会输！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把释然的微笑传递给对方，继续在四周寻找线索。

　　不大一会儿，一辆警车停靠在东门，穿着白大褂的宁家悦提着银白色的箱子走了下来，看到拥挤的人群抽了抽嘴角。

　　拨开人群往前走，她才听明白大家争执的原因，眼眸溜溜一转，就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稍微等待了片刻，见方跃一张嘴对付不过七嘴八舌的游客，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挡开几个人，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家都听我说！警方现在怀疑那些莹绿僵尸身上带有对人体不利的细菌，虽然这种细菌不会危及生命，但可能会对人的容貌或呼吸道产生某些不良影响……所以，希望大家为了自身健康着想，都去医院检查检查，别都在这儿围着我们的警官了！你们要是耽误了自己治病，或者耽误了警方抓住莹绿僵尸，出了事谁来负责……”

　　哗啦——她话音一落，瞬时人群就散开了，好些人惶然地跟着救护车走了，剩下的人拦下出租车直奔医院。

　　沉夏笑着上前拍上家悦的肩膀，耸了耸肩膀说：“哎哟，还是我徒弟厉害！”

　　家悦略微挑高嘴角，带着她的助手，径直往里去了。

　　希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好不容易解脱的方跃，趁方跃擦汗的功夫，长话短说，把他和沉夏地推测阐述了一遍，方跃听完立即派人先去医院跟踪了解情况，而后想了想龇牙说：“要不然，先弄个莫须有的罪名，先把Iolite 和Ruby扣起来吧？等我们把这事儿查出点苗头，再放了他们进行跟踪……”转念又开始鄙视自己，“呸呸这算什么烂主意，我也是气昏头了……你们肯定是这俩人搞得鬼吗？”

　　沉夏和希声整齐划一地对他点头。

　　“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吧……我们一定要做些什么！”方跃集中起精神，忽然眸子一闪，“也不是完全不行，如果这两人涉及泄露国家机密呢……拘押几个月都不是问题吧！”

　　希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要怎么让他们牵扯进去？”

　　警务人员知法犯法，栽赃嫁祸吗？

　　沉夏倒是觉得这主意可以，就是执行起来有点麻烦，不太容易成功，便说：“不如再想想看……说到国家机密什么的，或许可以从年sir那儿打听看看。”

　　方跃琢磨着似乎可行，准备想办法旁敲侧击问一下。

　　三人在东大门待了一段时间，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又去了西大门，同样没有多少收获，就返回到那十六具尸体的地方，想看看家悦有没有什么发现。

　　宁家悦见他们走过来，站起身，脱下手套扔进一个塑料袋子里，准备等会儿处理掉，一双清秀的眉头紧锁，几个人的心情也跟着忐忑起来。

　　“情况怎么样？”方跃看着被她翻过来面部朝上的一具尸体，问道。

　　“别提了，两个字，麻烦！四个字，超级麻烦！”家悦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但这回居然做起了铺垫，“先提醒你们，回去之后全部去医院，我找个老同学，给你们每个人做个系统检查，看有没有中标……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在开玩笑！这十六具尸体即便今天没有被注射荧光剂溶液，不久之后也是会死的。我初步判定他们是死于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最终阶段的合并感染，并且他们全部都有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发展到末期的表面症状，这么多的人……根本不正常！”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脑炎，很恐怖吗？”方跃对此一点也不了解。

　　看了看沉夏和希声乍变的脸色，他就知道家悦的确不是在夸大事实。

　　家悦招呼着助手把尸体装进尸袋，边给他们解释说：“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是由于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被持续性麻疹病毒感染所致，临**，这种病的患者多为儿童和青少年，也就是4～20岁之间的人。患上这种病的人会有麻疹病史，在初期，会表现为健忘、学习成绩下降、情绪不稳、人格有所改变及行为异常等。他们这些患者将逐渐发现自己在运动上有障碍，肌肉会产生阵挛、抽搐，最后越来越严重，最后将出现痴呆和去皮质强直的症状。从表征上看，他们的面部肌肉、肢体肌肉、眼球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其他的内在症状，我要解剖之后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了……我曾经有个同学，就是患上这种病死的，他病逝那天我去看过，所以对这种病的特征记忆十分深刻。”

　　“一般人怎么会染上持续性麻疹病毒呢？”沉夏无法理解。

　　“我现在也不清楚，无法做出判断……一切等我解剖了他们再说。十六具啊，不行，我看必须得借调几个法医过来……”家悦把这个任务直接抛给方跃，“要Y市最能干的法医，年纪大的就算了，现在还不知道这病毒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播的……年纪大的人抵抗力比较弱，风险太大。另外，给局长打电话，就说我需要疾病控制中心的防护服，多搞几件来，要最好的那种！”

　　方跃等她吩咐完了，立刻掏出手机到一边添油加醋地给局长打报告去了。

　　希声和沉夏看着十六具尸体被送上车，刚想跟着一起回警局，突然想起一件事，把一个小警官找过来问：“那八个被绑架的受害者呢？都送回警局录口供了吗……还是也送去医院检查了？”

　　小警官打了个电话给同事，确认后说：“嗯，他们八个人现在都在最近的医院做检查，趁着检查空隙，有同事给他们录口供，可因为现在人手比较紧张，所以口供还没有录完。”

　　“那我们还是去医院吧，再询问一下这八个人详细的情况，我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希声问沉夏。

　　沉夏也觉得这样更稳妥，也不麻烦警车送他们了，散着步便走了过去。

　　到了医院，两人很快找到那两个负责给八个被绑架者录口供的小警官，瞧了瞧跟前只坐着六个人，就问：“其他两个人呢？”

　　小警官抬起头，赶紧站了起来：“他们上厕所去了，奇怪啊，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希声和沉夏立时心里一惊：“厕所在哪边？”

　　“西边走廊。”

　　他们拔脚就往那边跑。

　　医院楼下的停车场，一辆凯迪拉克里正吹出柔和的暖气，两套一黑到底的衣服被散乱地扔在了后座，还有两双黑手套和黑袜子。

　　Iolite 的指间夹了根雪茄，放在鼻下闻了闻，舒服地吐了口气：“医院的气味实在是太恶心了，还是这个味道让我感觉最舒服……”

　　Ruby等他点燃吸上一口，抢过来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才叼在嘴里，阴恻恻地笑起来：“我可没有得尽兴啊，再多待几分钟不好吗？”

　　Iolite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低头亲吻上他的眼睛，宛如大提琴一般低沉的嗓音里带出一丝纵容：“这次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说，你不是最爱干净的吗，身上染了这些东西，你不想尽快洗掉吗？”

　　“嗯，也对。”Ruby意犹未尽地轻叹一声“如果这个病毒的主要传播方式不是手足口，而是呼吸道那就更好了……哼，还真是有点遗憾……”

　　说罢，他示意Iolite 开车，前一秒溢满了笑意的眼眸霎时变得阴鸷起来，冷漠地看向窗外，深黑的瞳仁在车内氤氲昏黄的光线中变得越发幽暗。

　　三日后的清晨，希声一边打开手机扬声器和宁家悦通话，一边煎鸡蛋，面色从一开始的凝重慢慢变得轻松起来。

　　几分钟后，沉夏慢吞吞地从卧室里走出来，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却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餐椅，坐了下来。

　　希声把早餐给他端上来。

　　“情况怎么样了？有什么好消息吗，家悦是不是现在还在和那群尸体做斗争？”沉夏问，“方跃准备什么时候把她从解剖室给拯救出来？”

　　希声：“谁知道呢，不过刚才听家悦的口气，似乎正在喝咖啡，由方跃独家出品。”

　　“哟，方跃终于克服自己对解剖室的生理恐惧了？想想看，家悦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和方跃讨论晚餐的材料……那场景，是不是很有趣？”沉夏眉梢高扬，这几日积攒的阴霾似乎只是一层淡淡的灰尘，被晴日碧空下的微风一吹，就瞬时散了。

　　希声勾起嘴角，也觉得心情比那天好多了。自从他们从嘉年华收到了十六具尸体，就在医院和警局之间来回奔波，一来是要进行多项身体检查，二来是希望尽快从家悦那里得到案件的线索。

　　活人抓不到，便只好先从死人入手。

　　家悦这次也是铆足了劲头，在另外四位法医地帮助下，千方百计地要让死人“开口”。

　　正如她初步尸检得出的结果，这十六具受害人其中的十人，在被强行注射荧光剂溶液死亡之前，就患上了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而且病情已经发展到了末期。也就是说，无论他们是否会以“莹绿僵尸”的方式被杀死，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除此之外，家悦还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目前，刚进行到提取DNA，比对尸源，确认死者身份的阶段。

　　这边线索稀缺，还没有什么进展，医院那边联合疾病控制中心研究小组，对他们宣告了一个不算太坏也绝对称不上好的消息——当日参加嘉年华的游客中，有70%的人身体并无异常，但剩下的30%的人里，尤其是一些老弱妇孺，都不同程度地感染上了能对大脑中枢系统造成持续性损伤的KA8麻疹病毒。这是一种变异的麻疹病毒，侵蚀性很强，有十几天至两个月的潜伏期，发病时间会根据病毒携带者的身体素质各有不同。比较棘手的是，目前的医学条件对于这种病毒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只能在短期之内实施控制，但要彻底消灭他们身体里的病毒则非常困难。

　　“幸运的是，身体免疫能力较强的人即使接触到这种病毒，也不一定会感染上。我和你能逃过一劫真是要感谢平日的身体锻炼。哥，我这次可是办了一整年的健身卡，价钱很贵哦，你每个星期都要抽时间去。”希声严肃地对他挑了挑眉梢。

　　沉夏顿时哀声叹气：“好好，我去还不行么。但你必须和我一起，不然我一定会忘的。”

　　“行，我负责监督你。”

　　“对了，你还没说好消息是什么。”

　　希声表情复杂地说：“好消息是，疾病控制中心研究小组认为这种麻疹病毒不太稳定，随时可能再次发生变异。但变异的结果是好是坏，目前还没人知道。”

　　沉夏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BGC这次让警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杀了这么多人，方跃和年中正那边怎么说？”

　　“当然是全力缉捕BGC组织成员，上头已经发话了，广撒网，多捕鱼。Iolite和Ruby嫌疑重大，上头已经同意对他们实施跟踪监控。但很可惜，那两个狡猾的家伙又销声匿迹了，他们有超级仿真面具在手，要抓住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沉夏摸着下巴道：“抓捕他们是一方面，查清他们制造这种病毒的目的更重要。KA8麻疹病毒能对大脑中枢系统造成持续性损伤，而他们寻找的实验对象均患有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这应该不会是巧合。”

　　希声：“家悦也说不是巧合，疾控中心研究小组已经联系了好几位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的专家，打算从医学角度分析BGC的犯罪原因。因为这次的受害者太多，负面影响太大，公安部决定对BGC实施全面的打击和彻查，但他们总部在国外，又不可避免的要和国际刑警组织合作，所以现在基本上没我俩什么事了。”

　　沉夏略感遗憾，但又很快恢复了精神：“没关系，不是有方跃和宁家悦在吗，他们总不可能被排除在外。他们迟早会需要我们的帮忙。”

　　他扬起一抹自信又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