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还是枯萎
陈生手指敲在杯身,发出清脆的响动,嘴角淡淡的:“我小时候和我爸妈去岳麓镇旅游过一阵子,就住在那附近,说来也巧,没想到就赶上了万万要来,于是我就特地欢迎了一场。”
韩策有几分不耐烦:“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知道,我也很认真的和你说话。”陈生笑得明朗,“你不知道我以前有多羡慕你,你说人和人的区别到底在哪里,有些人下过地狱,还能上天堂,而有些人却一辈子只能在沟壑里挣扎,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人各有命。”
“好一个人各有命。”陈生指着窗外的车,隔出一段距离,还能看见车的副驾驶坐着一个人,“现在重要的不是我是谁,而是你该怎么和那个女孩解释,你们之间的关系。”
“这不关你的事。”
“确实,不过十二年前的事在重演,她会不会介意你没有救成她母亲的事呢?”
陈生利落地起身,走出咖啡店,韩策卸下警惕,身体向椅背靠拢,目光涣散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他从没有想过万万会是当年救他一命的女人的孩子。
如果她阿妈不会为了给他争取逃跑的时间,或许早就回到了自己孩子身边。
最终,把万万变成现在这般要强的性格的人,竟然是他。他重走岳麓镇,重新上山,又回到了万万母亲失踪前所居住的老屋。
韩策把口袋里折成小方块的纸张拿出来,慢慢展开,是一张寻人启事。照片上的女人明眉皓目,鼻子上有一颗很深的痣,和此时的万万有七分像。
或许,第一次在酒店前门见到万万,多留意的那几眼再到一反常态地出面帮忙解围,都是一场命运的交错。
他和万万,注定会重新遇见。
下一秒,看到陈生竟奔着他的车走去,警觉地拎着外套往外跑,看着副驾驶的车窗放了下来,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只见,陈生快速直起身,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直接上了路边的出租。
韩策气喘地停下来,打量着车里的万万,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异样,他瞬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反倒是万万把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响了几次了,是廖队的电话。”
“他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万万“啊”了一声,看向陈生消失的方向:“没什么,只是告诉我,我阿妈可能还活着,只是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他会尽量帮我找。”
韩策蓦地一震,目光如炬,不确定地重复一遍她的话:“你阿妈可能还活着?”
万万安静地点头,眼睛看着他,里面没有特别的情绪,可此时此刻,却刺痛了他的心。
韩策恍惚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自在地舔着下唇:“万万,你阿妈的事,我很抱歉,当年如果我能够早点清醒过来,或许就不会让你等这十二年。”
万万笑说:“是啊,十二年都过去了,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出现在她面前还会不会记得我?”
韩策觉得喉咙一哽,近三十岁的男人,嘴唇蠕动了下,最终只能叫出她的名字:“万万……”
“没关系的,韩策,真的没关系,现在不是有消息了吗,有消息不是好事吗?”
韩策嗓子哑了,好半天才说出“嗯”字,还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还是廖峰,接起来后,就听见廖峰火急火燎地喊声:“韩策,你怎么回事,你把手机当成板砖了吗,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
“什么事?”
“我看了你和万万的资料,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你居然是十二年前的幸存者,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难道需要我把这件事挂在脸上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万万知道了吗,以她的性格,是不是又要甩脸子?”
韩策侧目看向副驾驶的万万,一时间不知道是回答是还是不是,廖峰继续说:“总之,你们两个快点回来,金蕾摆明了是知道点什么,但是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说这两起案子不是她做的。”
“我现在回去,让小吴注意点,不要提这件事。”
“好的,我知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刑警队今夕不同往日,气氛无比沉重,连环杀人案的最大嫌疑人就在审讯室,只要想办法让她招供,就能再一次把她送进监狱。可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试了一遍,没一个人能撬开金蕾的嘴。
韩策还没等坐下,小吴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双手往桌面上一撑,嗓门毫不加收敛:“韩老师,当年你被金蕾绑架,是因为万万的妈妈出现,你才获救的吗?”
廖峰的脸差点绿了,从办公桌后跑出来,拽着小吴的头发往座位上走:“我刚刚怎么和你说的,你是小道记者吗,这嘴怎么没有把门的?”
小吴捂着脑袋嗷嗷直叫,直告饶:“老大,我错了,我不好奇了,不问了就是了,快把我头发松开,我不能英年早秃。”
万万面无表情地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和尸检报告。
第二起校外公园抛尸案的男高中生叫李滔,十七岁,和柳强的情况很像,很少到班级上课,家里对其也属于半散养的状态,孩子整晚没回家都没有当回事,如果不是附近的学生把他认了出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死者的身份。
韩策突然凑过来,手覆在她手旁:“凶手选择的受害人有三个特点,男高中生,不学无术,身材结实。最后这一点是和以前案子最大的不同,之前的案子,由于凶手是女性,所以选择的目标都身材偏瘦弱。”
韩策说话呼出的气息都扑在她的耳阔上,她侧过头去看他,嘴唇擦着他的侧脸过去,身体顿时僵硬,不止是她,她同样感受到了韩策的呼吸也慢了下来。
万万的耳朵顿时火烧一般滚烫炙热,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两个人的身体拉开一段距离:“凶手杀人的时间也不同,我看过资料,两次杀人的间隔为两个星期,可现在的两起案子,中间只间隔了三天。”
韩策放开资料,跟着向后退一步,换了个姿势站着:“如果凶手再次犯案就是两天后,如果凶手真的是金蕾,只要盯着她就好,若不是她的话,凶手就十分狡猾了!”
坐在万万对面的小吴,笔杆都要捏断了,不敢相信刚刚亲眼所见的暧昧景象,他还没来得及盛开的爱情之花,居然就这么折了。
“啊,老天爷呀,你不能这么对我!”
廖峰走过来拽着他头顶的头发:“有时间感叹,不如抓紧把凶手抓到!”
目前来看,想要破案的关键,是需要解释凶手是如何从学校的后街凭空消失的。这一点能解释得通,抓到凶手就只是时间问题。
正要开始干活,廖峰走到她面前,敲了敲桌面,声音闷闷地:“万万,你和我出来一趟。”
安全通道里有穿堂风吹过,廖峰裹紧身上的衣服,跺着脚把走廊的窗户关上,折回来才开口:“你和韩策的事,我知道了。”
万万点头,等着他下边的话,廖峰又一次觉着自己在气势上被一个小丫头给碾压了,把身板挺起来,力求在身高上给她彻底的碾压。
“我和韩策一块合作了三年了,他这个人性子很冷淡,高中那会儿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家里的亲戚都主动提出抚养他,他也没算吃太多苦,可谁知道那些人都是奔着他爸妈遗产去的,韩策长这么大不容易,我也没少吃他的脸色,你算是独一个能让他紧张的人。”
万万没吭声,这话她是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廖峰没听到回答,又开口:“我知道他这几年一直在找人,我没想到找的人是你母亲,也没帮上他什么忙。我看得出来你们对彼此都有好感,但如果十二年前的事没终结,你们也没法好好的在一起。”
万万一愣:“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人推门离开了,铁门关上的声音很大,震得还留在走廊的廖峰,浑身一哆嗦,缓过神来,眼一瞪:“你知道什么了,我没要拆散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