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颜子玥就静静地看着何磊，等待他的提问。

　　在来之前，何磊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里建设。他有猜想过颜子玥会歇斯底里的抗拒采访，或者是干脆没办法跟人正常交谈，他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但是，颜子玥的表现出乎意料，没有任何让人意外的状况出现。这种正常的表现本身就成为了唯一的意外。

　　何磊很快调整过来，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做好准备后询问:"请问你现在多长时间发病一次?"

　　所谓发病，就是另外的人格出现掌控这具身体。

　　"我认为自己不属于发病这个范畴。"颜子玥回答，"我能清晰的知道哪些东西是不属于我的、哪些东西该属于我的。我现在只是在熟悉那些我还没彻底掌握的技能。换句话说，我只是在复习我以往就会的东西而已。我不认为自己应该被分为发病的时候和正常的时候。"

　　"那些东西说到底也是身为‘我’这个整体而分散出去的部分。"颜子玥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她还照顾着何磊手写的速度，不时停顿，待何磊记录完毕之后才继续说着。

　　"何记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颜子玥最后反问。

　　何磊尽量克制住自己吃惊的表情，回头看了韩敏一眼，韩敏向他使了个眼色。

　　收到韩敏的反馈。何磊知道，这就是韩敏所表现的"治疗结果"了。还真是令人吃惊。

　　看来颜子玥是很配合治疗自己的人格分裂症的。何磊默默记录着。

　　"嗯。"何磊停下笔，继续下一个问题，"有关你杀人的事情，你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杀害当事人吗?"

　　通过这段时期的治疗，可以确定实施杀人的就是颜子玥的主人格，分尸的是她的副人格。但是因为受创严重，主人格不常出现，韩敏也只是问出了大概是为情所杀。很多细节还没问出来。

　　不是韩敏不想问，而是不敢问。

　　每次一问颜子玥的主人格就会跑去躲起来。就算是现在人格逐渐融合，在询问到杀人细节的时候颜子玥往往也会保持沉默，然后回答一句不记得了。

　　为了避免刺激颜子玥，韩敏就不再问了。

　　"是情感的问题。"到这个程度颜子玥回答起来没有问题，"他想要追求周珂，我不愿意，所以就把他杀了。至于后面对尸体的处理，是当时我的其他人格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想出来的解决方法。"

　　"当然，也是我做的。"颜子玥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何磊听着平静颜子玥的描述，心里有些不自在。她平静得仿佛在诉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杀人案件。

　　"那，你是使用什么作案工具将受害人杀死的呢?"何磊已经顾不上韩敏的警告了，见颜子玥状态稳定把自己的问题说出。

　　"是皮带。"这一次，颜子玥没有沉默，直接说出她一直回避的东西，"当时他在他的出租屋里，我去出租屋找他，我们起了争执。我心里突然就冒出了杀人的念头，看到了他随手扔在床头的皮带就趁他不注意走过去拿着皮带套住他的脖子。他挣扎得很厉害，但是因为没有准备，最后我还是将他杀死了。"

　　颜子玥的话里有很多细节，何磊一直在记着。

　　警方那边通过一番技术手段也得出了李勉窒息而亡的结果，并且就在李勉的出租屋里找到了那根被用作凶器的皮带。

　　李勉是个穷学生，住的小区没有监控和安保，人流量很大。能够一举确定是颜子玥犯案还是因为她将李勉的尸体保存在自家冰箱里。

　　韩敏看着对答如流的颜子玥，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升腾起来。

　　为什么，在她面前颜子玥不坦白这些?明明她才应该是更值得信任的人。

　　现在颜子玥表现得更正常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吗?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人应该更愿意被当成一个神经病吧。

　　不过颜子玥已经是一个神经病了，她想什么倒真让人猜不着。

　　记录完这一茬，何磊乘热打铁继续问:"既然是因为感情问题。那为什么你不选择杀死当时跟当事人暧昧的那位，而是杀死当事人呢?为什么没有将两位一起杀了呢?"

　　按常理来说，杀死自己不爱的那个不是更正常吗?既然颜子玥那么爱李勉，杀死周珂独占李勉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听到何磊的问题，颜子玥愣了愣，低下头沉默。

　　韩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抱歉，我不记得了。"颜子玥回答，满脸歉意。

　　接下来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双手开始忍不住颤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呼吸变得粗重。

　　韩敏连忙让工作人员去拿镇定剂，自己则上前抱住颜子玥，用力摁住颜子玥的双手安抚她。

　　"子玥镇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韩敏在她耳边吼着，"看清楚你现在在哪里!你没在审讯室，你没在监狱，你很安全!"

　　颜子玥还是在不停颤抖，低着头，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

　　韩敏心里着急，责怪自己还是托大了，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在颜子玥发病的那一刻何磊就已经起身到了另一边，远远地看着被韩敏控制住的颜子玥。

　　很快，工作人员回来了，还带着护士和梁医生。

　　在护士的帮助之下，梁医生熟练地将镇定剂注射到颜子玥体内，颜子玥渐渐安静下来。因为镇定剂的副作用，颜子玥也昏了过去。

　　随后，韩敏让工作人员把颜子玥弄回她的病房。做好善后，韩敏已经出了一身汗。

　　"这，就是她发病的模样吗?"何磊问，

　　"不完全。"韩敏回答，"她也在克制自己，没有让其他人格冒出来。"

　　"那完全发病会是什么样子?"何磊继续问。

　　"完全吗?"韩敏沉吟了一会，然后回答，"就是在场的你会被她疯狂攻击吧。不记后果力气超大的那种。"

　　"因为我刺激到了她吗?"何磊猜测。

　　韩敏点头:"不仅仅如此，还因为你是个男人。她的保护性人格对男人一般不怎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