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峰坐在办公室里,愁眉不展。如今高漫下落不明,绑匪穷凶极恶,他此时的脑子中都是高漫的事。
小警员走进米峰的办公室,将一个文件夹放在米峰的桌上。
“头儿,鉴定科的人说给你的资料。”
米峰点头,小警员离开。他将文件打开,迅速浏览了一下化验资料。专业术语他不懂,但结尾的几行大字就算他是个傻子也看得懂。上面显示,DNA检测不符合。
昨天下午,因为米峰到高南家兴师问罪,高南决定不再对米峰有所隐瞒。
高南将一只染血的发卡递给了他,还有那台录像机也一并交给了米峰。
“我有的东西,都交给你了。”高南看着米峰,语气诚恳。
米峰看着发卡,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是……”
高南点头:“是漫漫的,绑匪寄过来的。”
高南又指了指这台录像机:“还有这个,是签售会那日阮玉玲藏在我的化妆间里的,她放好后匆匆离开,忘记关掉开关,录到了一个放置炸弹的人。”
米峰收下发卡和录像机:“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些证据我会保管好,你不准给我出一点儿事,还有,别再单打独斗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高南点头,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在烟雾缭绕中米峰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化验单,起码现在可以证明昨天下午高南给他的发卡上的血迹不是高漫的。想到这里米峰心里安稳了些,但这也不能说明高漫现在很安全,未知即是恐怖。
最近一系列案子虽看似毫无联系,但只要仔细分析,就能够发现桩桩件件都指向了高南。
爆炸案,凶手扬言要炸了签售会,最后才发现竟然是虚惊一场,凶手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了一遍。
绑架并陷害武广的乌龙案,凶手想要陷害武广,可陷害武广的目的何在?武广身处监狱多年,一无仇家,二无钱财。凶手将警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导演了一场瞒天过海的骗局,差点儿让警方酿成了误抓误判的大错。多亏了高南帮忙,武广才洗清嫌疑,打破了凶手的阴谋。
紧接着高漫就被绑架了,凶手打电话过来,与高南做起了游戏。游戏大胆辛辣,第一个就是抢银行,直接挑战警方的尊严。
三起案子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深究起来幕后黑手的风格又总是让人感觉到熟悉,米峰几乎敢肯定,这里面肯定存在一些关联。这几个案子里,竟然都有阮玉玲的身影,这个发现让米峰精神一振。
米峰想起高南给他的录像机,连上电脑打开视频,用高清的大屏一帧一帧地拉下去。他反复看来看去,除了判定阮玉玲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狂书迷外,并没有什么更有用的信息。
但是,在阮玉玲后面进来的黑衣男子却成功地吸引了米峰的注意力。他听高南提起过,这个人就是放置炸弹的幕后黑手。
可明显先进来的阮玉玲是为了躲避他才离开的,难道阮玉玲和他不是一起的?炸弹案、绑架陷害乌龙案以及现在的绑架案并不是同一个人?那么,阮玉玲究竟和后面两起案件又有什么关系?难道绑架嘉明,并且嫁祸武广真的是她干的吗?和高南斗智斗勇的也是她?
米峰想起之前在高男家看到的那个黄金键盘,上面还有一句话“我会做一件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的事”。如果这个字条是阮玉玲邮寄的,那么此时绑架高漫的事就对上了,这确实能够让高南记住她一辈子。
“该死!”米峰想到那字条当时被高南随手扔掉了,现在肯定已经找不到了,也就没办法进行笔迹核对。他使劲儿揉了揉头发,郁闷地拧紧了眉头。
染血发夹和录像机,现在看似多出了两个证据,实际上却令案件更加迷雾重重。米峰向后靠去,让视频自动循环播放。他始终想不明白,高南跟谁有利益牵扯……
米峰正想着问题,手中端起的水杯忽然一抖,尽数洒在键盘上。米峰手忙脚乱地擦拭键盘,却不小心连按了几个放大键,屏幕上黑衣背影被无限放大。
黑衣人正往房间中央空调出风口处放置东西,米峰忽然间顿住,也无暇再顾及水有没有擦干,连忙将黑衣人放置“炸药”这一段反复播放。
他注意到,黑衣人的右手颤抖,随着手臂的抬升,颤抖就更加厉害。米峰不停地重复播放,恨不得钻到视频里面去。
黑衣人右手无力,在跳下椅子时,不小心摔倒,下意识地用左手撑住了面前的桌子,这一系列情况都说明他惯用左手,是左撇子。米峰细看才发现,此人手指纤长,是一双年轻的手,联想起武广乌龙案中被绑架的小男孩儿口中对凶手的回忆,凶手手指纤长,跟武广短粗充满老茧的手截然不同。
米峰打电话叫回小警员,将蝴蝶结发卡交给他,嘱咐道:“送到鉴定科,帮我把上面的血迹做一个面向全市的DNA匹配,这事很急,快马加鞭!”
小警员一愣,看米峰的表情知道不是小事,于是拿起发卡转身一路跑着去了鉴定科。
自打看到了警方的通告和边江公司的媒体发布会之后,有些记者已经陆续离开,剩下的人在高南家楼下也已经渐渐失去了斗志。
他们在这里蹲守了一天,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得到,不仅连高南的人没有看到,就连高南家所在的那栋大楼的楼梯都没能上去。
“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这些保安还真是尽忠职守。”一个记者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一边和同行们聊天儿。
“可不是嘛,这么大的事,要是一点儿有用的料都没采到,回去还不得被我们老大给……”另外一个记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们觉得这件事是真实的概率有几成?”
“不好说。”第二个记者一副思考的表情,“虽说今天警方和边江都给了声明,但我总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
“我也觉得。要不然高南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哦,对了,你们说昨天火警警报响的时候,高南会不会已经趁乱离开了?”记者丙也凑过来加入讨论,“不然杜鹃为什么……为什么会刻意带个假高南来吸引我们的目光?”第三个记者说。
只是,第三个记者的话还没说完,另外几个人就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瞬间都反应过来了,于是再不管别人是否还在这里继续蹲高南,他们则一哄而散,纷纷转移阵地,与其在这里守株待兔,不如去边江公司或者警局挖料。
高南和陶玉达从家里逃出来之后,就一直待在米兰家里。
距离上次的游戏已经过去了一天,眼看着七日之约就要过去三天了,高南却迟迟没有收到下一个游戏指令。高南度秒如年,第一个“游戏”就是抢银行,接下来的“游戏”恐怕更加难做。
门铃忽然响起,高南瞬间神经紧绷起来。
反倒是陶玉达神情平静,起身朝着门口走了过去。在猫眼观察了一番之后,他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见他拎了两盒外卖进来。
“哥,都快中午了,我们先吃饭吧,你早饭也没吃,这会儿肯定饿了。”
高南有些歉疚,毕竟陶玉达是被他拉来帮忙的,结果他自己的状态人不人、鬼不鬼不说,连对方还没吃饭都没注意到。想到这里,高南主动接过外卖。
“小达,抱歉,我的疏忽。”
陶玉达倒是不在乎,坐在沙发的一端,开始吃饭。
“哥你就别见外了,叫外卖就动动手指,也不麻烦。而且你可不能倒下,你一倒下,我们的整体智商水平都要下降不少。”
高南撕开外卖盖子和一次性筷子包装袋,递给陶玉达之后,这才开始拆自己的盒子。还没等他拆开自己的盒子,陶玉达忽然跳起来捂着嘴巴蹦来蹦去。
高南以为他被烫到,道:“你小心点儿。”
谁知陶玉达突然弯下腰来用力抠喉咙催吐,似乎是吃进去了什么东西。高南问他怎么了,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高南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20,陶玉达一把拉住高南的手。他将手掌缓缓展开,里面躺着一个只有小拇指一半大小的塑料卷。
高南二话不说拿起塑料卷冲进厨房冲洗干净,然后为陶玉达倒了一杯清水,这才拆开塑料卷。
一张防水的牛皮纸被压缩成极小的一条,上面只寥寥数语。
“明日凌晨两点,城北花园**找树,新线索,最后一棵树下放钱。”
陶玉达将高南那盒外卖也拆解开来,果然在里面也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塑料卷,只不过这次不是字条,而是一张城北花园的地图,上面标有路线,看来凶手是想让高南按照这个路线行动。
陶玉达与高南交换牛皮纸,当他看到上面的字迹的时候惊呆了,嘴巴大得简直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裸……**?那热搜不是要爆了?且不说哥你是公众人物!就算普通人裸奔也是伤风败俗的啊!他这分明就是直接打你的脸!不对!是把你的脸按在地上踩还逼你笑!”
高南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高南起身,去书房找出一卷白板纸贴在客厅的墙上。
“小达,你能帮我搜一下公园的监控点都在哪里吗?”
陶玉达惊魂未定,再次张大了嘴巴:“不是,哥,你真的……”
“先查监控探头地点,然后把城北花园的卫星地图给我一份。”
陶玉达见高南神色坚定,语气没有丝毫慌乱,他的一颗心也跟着安定下来。他相信高南,既然高南没有慌,那么他也要镇定。
查卫星地图并不是很难的事情,更何况城北公园本身就是公共区域,又不是秘密场所。陶玉达几分钟就搞定了一张高清地图,清晰到每个垃圾桶的位置都有,他将图发给高南,紧接着就着手调查监控探头分布。
高南对照城北公园地图,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将地图重新绘制在白板纸上。高南发现,这条路顺着散步的小路蜿蜒,从左下角的入口一直走到了右上角的树林中。等高南把一切勾画完毕后,陶玉达那边也已经查好探头位置。
高南按照陶玉达提供的信息,将探头位置一一标到白板上,最终得到的结果令二人大吃一惊。对方为高南规划的路线,几乎都是按照监控排列行进的。换句话说,高南每分每秒都在监控探头下,一旦有心人监控,那么就等于是高南在为所有观众直播一场名人裸奔的丑闻。
陶玉达见高南不语,有些担心,于是主动开口问道:“你不会真的要按照他说的做吧?”
高南没有开口,只是摸着下巴琢磨着什么。
“你继续查阮玉玲的线索,也许能从她身上查出什么线索。”
陶玉达着急道:“可是凌晨两点,你真的要去吗?”
高南笃定道:“去,一定去,只有去了才会有新线索。”
“可是,这是让对方牵着鼻子走啊!而且你知道那些媒体会怎么写吗?知名作家失女后陷入疯癫?”
高南拍拍陶玉达的肩膀,反过来安慰道:“没关系,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
陶玉达无可奈何,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只好悻悻地去与自己的电脑做伴。
高南看着面前的公园地图,心中疑云重重。对方神秘得真如同他自己所标榜的那样,如鬼神般无处不在。虽然自从高漫丢失后,自己与他打交道只不过两三天,可就这短短的时间,高南就几乎可以判定此人非同一般。
第一次游戏是抢银行,第二次游戏是公园裸奔,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都是未知。难道前两个是随机选择的吗?或者是拍脑袋做游戏,想到什么做什么?显然不是,荒唐游戏的背后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下午米峰约高南出门,二人约在高南家附近的咖啡馆。米峰将一个文件交给高南,高南打开发现是一份DNA检测报告。
“你上次给我的发卡,我拿去检测了一下,上面的血迹不是漫漫的,你可以暂时放宽心了。”
高南嘴角挤出一丝苦笑,这可能是这几天来最大的安慰了吧。米峰拍拍高南的肩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心理。最近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故太多,每个人心中都压着一块沉沉的石头。
虽然排除了对发卡上血迹的恐惧,但并没有排除对高漫安危的担忧。
米峰说道:“你放心吧,那个发卡我重新交给鉴定科,叫他们和医院等单位联合排查,针对全市血型匹配,但是时间可能要慢一点儿。这次的发卡我是托各种关系拜托鉴定科同事加班赶出的结果。面向大众匹配不一样,可能会更麻烦。”
高南点头:“辛苦。”
米峰一拳轻轻撞向高南肩膀:“我跟你说过,高漫也是我干女儿,你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揍你!”
“对了,还有这个。”米峰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录像机,“也是你一同给我的,我仔细看了一下,有些新发现。”
米峰打开录像机,将画面调出,由于画面不能放大,他只好手指着给高南演示。
“签售会那天的黑衣人,我用大屏幕观察过他的右手,发现他在手持东西时,右手在颤抖。而且他在差点儿摔倒的瞬间,下意识地用左手撑住了桌子。”
“左撇子?”
米峰点头:“我也这么想。”
“这个人嫌疑很大,还有一个就是阮玉玲,不过目前她消失了,小达正在帮我继续查她。”
米峰忽然问道:“只剩下几天了,对方有没有进一步动作?上次你跟我保证过,不瞒我!”
高南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眼中一亮。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凌晨一点五十五分,街道上空无一人,如果是闹市区还兴许有几个醉鬼,可城北公园平日里就只有老年人散步跳舞,一过了晚上十点就没什么人了。
高南开车带着陶玉达来到城北公园正门附近的胡同里,陶玉达往背包里揣了几条烟,径直走向保安亭。
已经是半夜近两点,保安也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打盹儿。陶玉达敲敲玻璃,保安睡得沉,并没有醒来。陶玉达脸贴上玻璃,在里面探视一番,发现电脑屏幕上确实有几个监控画面,只是一动不动有些奇怪。陶玉达没有多想,又一次大力敲击窗户。保安亭的保安忽然惊醒,乍一看一张脸贴在窗户上,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翻下来。保安怒火升腾,开门就破口大骂。
“老哥。”陶玉达赔笑道。
保安心中余愠未消,且对这深夜的不速之客带有天然的防备。
“什么人?干吗的?”
陶玉达从包里掏出两条中华递给保安,保安的眼睛瞄到烟后,神色才稍微有些缓和。保安嘴巴上拒绝,但身体很诚实,眼看着陶玉达将两条中华塞入了自己怀里,才正眼看陶玉达。
“老哥,外边儿挺冷的,咱进去聊?”陶玉达笑眯眯地说道
保安戒备心十足,并没有直接放他进去:“你先告诉我你到底要干啥,说完了我再考虑考虑。”
“我跟我女朋友在这个园子里认识的,我打算在这儿跟她求婚,这不先跟您搞搞关系。”
保安狐疑:“这大半夜的跟我搞关系?你这臭小子别不是什么专吸人气的精怪变的吧?”
“哎哟,我的老哥哥,您可别拿我开涮了,我是附近夜场上班的,这不才刚到下班点儿嘛!我们白天睡觉,也就午夜这个时候有时间。”
保安上下打量了一圈陶玉达,拢了拢身上披的大衣,松口道:“跟我进来吧。”
陶玉达连声答应,赶忙跟着保安钻进了保安亭。
另一边,高南在车上远远地看见陶玉达跟着保安进了保安亭。他拢紧了身上的大衣,拎着装钱的黑色袋子走下车。
陶玉达进了保安亭之后,一把将监控的电脑插座拔断。他假装愧疚,连忙起身道歉:“哎呀,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您看我对这里好奇,东摸摸西摸摸就碰断了线。”
谁知保安只是瞄了一眼,丝毫不关心,自顾自地拆了一包中华烟出来。
“不碍事,就是个显示屏,不影响监控。不过今天应该用不上了。”
“来,给您点根烟。”
保安刚要将脸凑过去,谁知陶玉达故意手一抖,打火机滚落在地,保安弯腰去找。高南趁着此时,赶紧蹿进了公园大门。陶玉达看到后松了口气,第一步完成。
陶玉达觉得用尽了此生信口胡说的能力,在约定好的十五分钟里,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谁知保安是个爱听故事的,一听到陶玉达求婚的事就拉住他不放了,非要他讲完才行。陶玉达绞尽脑汁,用了毕生的想象力才哄得保安心满意足。
这十五分钟对于陶玉达来说是如此漫长。他除了不停地为眼前这个爱听故事的保安编纂自己的爱情故事,还要瞄着公园出口,随时等着高南出来。
陶玉达心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看到高南披着风衣站在公园门旁的草丛中打手势。陶玉达接收到信号后匆匆跟难缠的保安告别,在保安的百般挽留下,他风一样逃跑了。
陶玉达飞奔回车上,高南已经成功地捧着一个纸箱回来。在陶玉达的心里,任务似乎仍没有结束,他的袖口里露出一个扳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高南吓了一跳,连忙问:“你这是做什么?”
陶玉达认真道:“哥,我觉得你今天就这么走了,第二天恐怕互联网上到处都是你裸奔的视频,这种病毒性的传播,没人能把它删除干净。”
高南摆手道:“你快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
“这钥匙是保安亭的,这扳手也是我刚刚顺来的,我们不如今天晚上就斩草除根。”陶玉达的眼神不禁飘向保安亭里看电视的保安。
高南无语:“什么斩草除根,你要杀人灭口?”
陶玉达赶紧摇头:“我哪敢杀人!哥你说啥呢!我的意思是,我们冲进去把录像删除。”
“不必,”高南直接拒绝道,“恐怕那个人还要用监控视频来验收游戏成果呢,我们删了视频,那不是等于今晚白干了?”
陶玉达还没反应过来,高南直接夺过他手中的扳手和钥匙,顺着车窗扔出去,然后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黎明之前是一天的开始,也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高南将陶玉达送回家后驱车返回米兰的房中,他捧着纸箱坐在客厅里,缓缓地拆开胶带,里面一把马尾躺在箱子里。
高南双手颤抖,小心地将箱子中的一把长发拿起。
是高漫的头发,高漫惯梳马尾,这把头发几乎是贴着后脑勺一刀切断的,高南看了心痛不已。他将这把头发用力捧进怀里,神情有些憔悴。
同样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脑屏幕发出惨白的背光。一个穿着黑色帽衫、帽子低低地扣在头上的人正在电脑前。他双脚踩在椅子上,摆弄着眼前的电脑。
他熟练地在键盘上敲代码,屏幕前的画面飞速切换。
终于,画面切换到城北花园的监控探头画面,他按下快进键。画面飞速快播,正播放到高南站在视频下,开始解开风衣的带子时,屏幕忽然黑屏了。屏幕显示着大大的“检修”二字,似乎在嘲笑电脑前的人。
黑衣人迅速快进,可一直没有新的画面产生。监控探头,全部是关闭的。
黑衣人双肩颤抖,似乎压着极大的怒火,反手将手边的玻璃瓶砸向电脑。电脑屏幕闪了几下黑了,房间归于黑暗……
夜里的荒郊,阮玉玲蓬头垢面、嘴唇干裂,她已经好久没有喝到一口水了。她将随手捡来的木枝当作拐杖拄在手里,没人知道她走了多久,更没人知道她在找什么。她有些神经质,甚至一寸地皮一寸地皮地翻找。
她踉踉跄跄地跑,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废弃的工厂。这种地方本应是没有人的,此时此刻却在门口停着一辆满是尘土的桑塔纳汽车。阮玉玲连忙躲了起来,在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从工厂里出来的人走上那辆桑塔纳。阮玉玲似乎很怕这个人,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她浑身上下抖得像一个筛子。直到这个人驾驶汽车绝尘而去,阮玉玲才渐渐放松下来。可即使这样,她也不敢马上出来,等到看不到汽车的影子,她这才敢走出来,走进工厂。
这是一座废弃的“钢铁垃圾场”,占地面积宣示着曾经的繁华,可如今却寂静无声。
阮玉玲走进去,并没有过多逗留在厂房内。她似乎要翻遍每一个废弃零件,也要找出点儿什么东西来。
她四处游走,来到了一个看上去是办公室的单间,由于大门紧锁,现在又是夜晚,根本什么都看不清。阮玉玲凑近大门,借着月光朝里面望去,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阮玉玲不敢出声,准备再去其他地方找一下,恰好在这时,里面传出了一些细微的声音。阮玉玲被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久久没有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阮玉玲最终还是决定打开手机,用手机的手电筒照进去,却只看到一个小男孩儿背对着她躺在地上。
阮玉玲有些懊恼,这似乎不是她找的人。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声微弱的轻咳引起了她的注意。里面的“小男孩儿”缓缓转过身来,阮玉玲惊呆了,里面的哪里是小男孩儿,明明是被剪没了头发的高漫。
高漫看到阮玉玲后也一愣,缓缓站起来走到门前,与她隔门对视。门上系了一把拳头大小的老式锁,阮玉玲左右查看,直到确认了不会再有人来之后,才试图打开大门上的锁。可惜门上的大锁没有钥匙无法打开,高漫忽然伸出小手,指了指锁眼。阮玉玲一瞬间会意,连忙跑出去,一路寻找可以开锁的工具,最后捡到了几根小铁丝后才跑回来。
高漫看着阮玉玲开锁,而阮玉玲无论怎么用铁丝去撬锁也打不开。阮玉玲额头上一滴滴汗水滴下,越是心急越是手乱。
阮玉玲愤怒地将手里的铁丝扔在地上,干脆放弃打开门锁的想法,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她这才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怎么办,怎么办啊……”阮玉玲急得原地跺脚,可却无能为力,她快要抓狂了。
高漫借着手机的灯光看着满头大汗的阮玉玲,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伸手从地上捡起铁丝,自己对着锁孔开始捅了起来。
废弃工厂的门口,那辆桑塔纳去而复返,车上的人缓缓走进工厂。而里面正专心研究开锁的阮玉玲和高漫对此浑然不知,直到脚步声步步紧逼,阮玉玲才慌了阵脚。她捡起自己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手机,想要躲藏却发现这里虽大却并无能够藏身。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早上八点刚过,已经回去简单洗漱的陶玉达又回到了高南这里,然后他又带着高南来到了一个单身公寓。
“就是这里了,如果没错,阮玉玲就住在这里。”
高南赞叹道:“以为你凌晨回去就睡了,没想到你的技术神了,这都能查到。”
陶玉达一脸得意:“这简单,只要我整理一下之前查到的网络数据,然后再稍微分析一下阮玉玲的社会关系就行。阮玉玲是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全部收入都来源于家庭,也就是她的父亲。我们上次已经查到了她父亲的身份,所以我黑了她父亲的账号,知道他给这个公寓的物业打过租金。”
高南无奈地扶额:“等这次事情完了,不能再放任你在外面当黑客,很容易走入歧途。”
陶玉达脸上一红:“这没什么,小意思。”
显然他误以为高南在褒奖他。
“这个小区全都是单身公寓,是由小区物业统一对外租售的,所以一查转账的备注就知道阮玉玲家的具体地址。”陶玉达解释道。
二人来到阮玉玲家门前,从外面看门缝里夹着一张催缴电费的单据,日期是三天前,看来是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了。陶玉达敲了敲隔壁的邻居,询问阮玉玲的下落,可左右的邻居都称好久没见到这里的住户了,因阮玉玲平日里寡言少语,所以邻居们并不与她交好。
高南带着陶玉达又去了物业,他们假装成阮玉玲的同事来送文件,希望物业能够代为转达并告知阮玉玲回来时的行踪。谁知物业听到他们的话竟然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们说是那个租客的同事?别闹了,我们就没看见过她上班。”
高南与陶玉达面面相觑,高南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没上过班?”
“别提了,这人门口总是垃圾堆成山也不下楼扔,被投诉过好多回了,好几次我们上门检修才发现原来她房内的垃圾更多,她几乎好几天才出门一次,每次出门还穿得严严实实的,哪像是要去上班啊,要去抢劫还差不多。哈哈……时间久了,她的事都在我们物业这里传开了。警告也警告过几回了,再犯我们就要赶她走了。”
高南问道:“她这几天有没有在家?”
物业工作人员摆摆手:“她们家的电,三天前就给断了,因为不缴电费。哎,对了,你们真是她同事吗?要不你们把电费给垫一下吧。”
高南不理物业人员,继续问:“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物业翻了一个白眼:“这我哪知道,再不缴齐水、电、房租,我们下个星期就找搬家公司,把她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搬到废品厂去。”
高南恳切道:“那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在她回来的时候通知我们一下。”高南找到纸笔,正打算抄写自己的电话号码,物业工作人员却已经不耐烦地开始赶人了。
“真当我们做慈善呢!走走走!”
高南和陶玉达双双被赶出门,阮玉玲这条线,又断了。
高南回去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把陶玉达又推到电脑前。
“你说过,凡是黑客入侵都会有记录,只不过有人有手段掩藏自己的记录,而多数人却无法掩盖自己的记录,即使是技术过硬的黑客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对吗?”高南看着陶玉达问道。
陶玉达点头,他是跟高南说过这些。
“那能不能查一下,公园监控那边系统被入侵的记录?”
陶玉达忽然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明白你要做什么了?引君入瓮!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高南欣慰地点头,陶玉达也有些按捺不住,连忙使出看家本领寻找。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陶玉达就找出了这个人的IP地址,可结果却让二人大吃一惊,那个地方他们太熟悉了,就是他们刚刚回来的地方!
高南敢肯定,没人会那么闲去入侵公园的监控系统。自己完成游戏任务之后,去入侵系统的肯定只有一个人,就是绑架高漫的幕后黑手,而这个记录再次指向了阮玉玲,难道幕后黑手真的是她?
与高南这边截然不同的是,刘娜家中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监听仪器,但无论是她的手机还是家里的座机,始终全都是静悄悄的,除了曹大海之外,并没有任何可疑电话打进来,好像绑匪对她完全不感兴趣。
连夜坚守的警察有几个已经熬不住了,东倒西歪地栽倒在一旁沉沉睡去。刘娜瞪着疲惫的双眼,紧盯着桌子上的手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绑匪的电话。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觉了,可能她有睡过,可是脑子混沌、记忆颠倒,她不记得了……
忽然,家里的门被外面的人用钥匙打开,几名打盹儿的警察惊醒,看到来人是曹大海时便又昏昏欲睡。
刘娜的手机是用来监听绑匪来电的,谁知这几天来电最多的却是曹大海,他几乎每天都打好几个电话来嘘寒问暖,严重消耗掉了她的精力。
刘娜本就每分每秒都在提心吊胆,曹大海来电左右不过是问些吃饭、睡觉或者其他闲杂事,刘娜索性就又将家里的钥匙给了他,让他上门的话直接自己过来,不需要每次都打电话问候。
家里如今二十四小时有警察轮守,就算把钥匙暂时给曹大海,刘娜心中也并无担心,更何况他们现在的一日三餐都是曹大海送来的,曹大海偶尔也会给刘娜提供一些他通过关系所获得的情报。饶是油腻如曹大海,能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做到这样随叫随到,刘娜心中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昨日曹大海还悄悄将刘娜拉到卧室,低声和刘娜说了一个线索。他说从朋友那听到风声,江城下面的束县王家村里,有户村民新买了一个八岁左右的童养媳。刘娜乍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蒙了,本来想通知警察一起过去救人,却被曹大海拦住了。
“那边人传过话来说,买人的那户人家把孩子藏起来了,根本找不到。那些个刁民的事,我想你以前也有所了解,都是一家犯罪,一村子人帮忙打掩护的。所以,就算我们现在真的和警察一起去,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举找到孩子,那么他们打死不承认,我们又没有证据,也是无济于事。打草惊蛇之后就更别想找到孩子了。万一他们……”曹大海做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刘娜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
她觉得曹大海说得很有道理,如果直接带着警察过去打草惊蛇,就算对方不将孩子杀了,哪怕是转移了,那她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漫漫了。
想通这些关节之后,高漫没通知警察,直接坐上曹大海的车杀过去。
一般被拐来的人,买主家里是不会透露一点儿风声的,一是怕孩子家里人找来;二是怕孩子逃走。曹大海花了大价钱,渗透到江城下属的每一个乡镇才打听到这么一条有用的消息,也只有这家买来的孩子条件与高漫相符合。刘娜听后孤注一掷,做好了与对方同归于尽抢回孩子的决心。
谁知到了那才知道,买这个消息本就不易,更何况疑似孩子家长的人想要见孩子那就更加不易了。果然和曹大海与刘娜所担心的一样,对于这些村民来说,人家老两口辛辛苦苦攒了几万块钱买个童养媳给自己家的傻儿子生孩子不容易,即使知道这事是违法的,他们全村人也都纷纷选择“帮亲不帮理”,所以曹大海和刘娜刚到的时候,问不出一点儿消息来。
最后又是曹大海拜托了当地的地头蛇,帮忙和那户人家沟通,并且花了买下这个小女孩儿三倍的价钱,才让那买孩子的老两口松了口,说可以让他们二人见一见孩子。
但对方最后的要求是,无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孩子,都不能报警,否则就是宁可让这个买来的孩子彻底消失,那老两口也要保住自己。
曹大海当然懒得理这些事,一对村民买了一个童养媳跟他有什么关系,倒是刘娜神色有些凝重。曹大海还真的有些担心,他知道刘娜这个人有些直肠子,平日在法庭上大杀四方,还真保不准她要多管闲事。谁知刘娜只是迟疑了片刻就马上点头应允,曹大海这才松了口气。
老农民夫妇似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刘娜急于知道那个女孩儿是不是高漫,于是只好伸手发誓:“我以我律师的职业向二老保证,如果我透露出去半点儿关于这里的信息,那么就令我不得好死!”
二老听着这重话,再想想事后丰厚的金钱,足够给儿子盖一间洋气的大婚房,于是索性赌一把。
刘娜和曹大海跟着村民弯弯绕绕地走了半天,最后来到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地窖,农妇将地上挂着一个大铁锁的铁板掀开,里面黑黢黢的仿佛关着什么野兽。农妇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电筒,打开大灯向里面照去。刘娜冲到地窖口向里面望去,看到一个孱弱瘦小的身影缩在角落,大灯令那个小女孩儿下意识地遮住了脸。
农妇吆喝:“你把手拿开,不拿开晚上没饭吃!”
小女孩儿颤颤巍巍地移开双手,刘娜心中巨石落地,这个人不是高漫。与此同时,她的眼泪也忽然落下,这样一来仅有的线索便又断掉。
她又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耻,不是自己的女儿受苦所以心中松了口气,可眼前的小女孩儿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也有父母,她的父母也一定正像自己现在这样着急难过。
回去的车上,刘娜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道路两边的景色渐渐褪去一些荒芜。
想到这里,刘娜的心瞬间绞痛得厉害,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她无法做到知而不报、袖手旁观。于是,她掏出电话拨打了110。
“喂,110吗,我要报警,束县王家村涉嫌买卖儿童。”
曹大海手中的方向盘差点儿打滑,他惊讶地看着旁边的刘娜。
“女孩儿,八到十岁的年纪,被关在地窖里,其他的我不清楚,你们去搜一家老夫妇家里,他们有个精神有问题的儿子,你们问一下就知道了。”
刘娜挂了电话,曹大海无奈道:“我们跟地头蛇保证过,你这样不仁义啊!”
刘娜面无表情,说道:“我宁可以后真的不得好死,也要把那里的脏事捅出去,在人命面前,我就只能对不起他们所谓的仁义了。”
曹大海无话,心中有气也没有发作,他花了大价钱疏通的关系,最后没在刘娜那里讨到一点儿好处,反而还让他对那些江湖朋友失了道义。
失去了线索的刘娜只能陷入守在电话前日复一日的等候中,她心中焦急、狂躁,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曹大海提着高档便当盒,推开卧室门,看到刘娜正坐在**发呆。
曹大海将食盒依次摆在旁边的桌子上,又一一打开,推到刘娜面前。
“知道你没有胃口,但你昨天从王家村回来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吧?今天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日料,清淡好下口。吃口吧,这可是一年只来一次江城的日本大师傅亲手做的。我从去年就预约排队才等来的机会。”
刘娜看着眼前精致的料理,摇摇头表示实在吃不下去。
曹大海有些急了:“你不吃怎么行?你知道他在江城逗留的这五天,每天只接待三桌食客!其他两桌见我要打包,都笑我是土老帽!连日本大师傅都急了,食材都是空运来的,要我一定要马上吃!我眼巴巴地给你送来,你居然还不吃?”
刘娜一脸歉意:“实在是抱歉,曹主任,我知道您这几天对我照顾有加,我感谢您。可是请您理解我的心情,就算是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
曹大海在原地走了几圈,强压下心中不满,之后又换上了那副惯常的笑脸,说道:“今晚有一场酒会,我想邀请你陪我过去。”
刘娜难以置信,她现在怎么还会有心情去酒会?
“抱歉曹主任,我想再说一遍,您为我做的我心里都记得清楚,我感谢您,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做别的事情,抱歉。”
曹大海继续说道:“我今晚缺一个女伴,真的需要你,况且今晚的酒会有更多各行各业的大佬,我可以继续为你介绍能帮到你找女儿的人。”
刘娜听到此才有点儿动心,她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酒会一般人还参加不了呢,带你提前去见见世面,以后我们在一起这种事多了。”
刘娜自动忽略他再一次幻想他们在一起的话,她早就知道曹大海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律所合伙人。通过上次束县王家村的事,她讶异于曹大海的门路之广,广到能打听到人口买卖的消息、广到能获得地头蛇的帮助。所以这次的酒会,刘娜有些动心。
但一想到还在客厅中随时等着绑匪来电的警察们,于是对曹大海说道:“我需要和他们沟通一下。”上一次他们二人独自行动,偷偷去王家村,就已经让在家里值守的警察不高兴了,说她不配合;若是这次他们再贸然行动,确实不好交代。
其实刘娜心里也明白,警方如此也是对案子负责。若是恰好在这时绑匪给她的手机来电,而她身边没有警察,很有可能就失去了第一时间追踪绑匪的可能性。然而,这通电话究竟是否会打过来,刘娜无法确定。
其实,她很想和曹大海去试一试。与其在家里等,不如去酒会试试,寻找其他人的帮忙。
这样一想,刘娜便起身走出房间。曹大海一听刘娜的话,知道让刘娜陪同自己出席酒会这事有戏,心里一阵窃喜。
刘娜和外面的警察们经过了好一番沟通,才终于让对方答应了她。但前提是,如果绑匪来电话了,要第一时间用其他电话通知警方,并且尽量和绑匪拖延时间,以给警方争取更多的时间查到对方的地址。
虽然刘娜表示自己会去,但同时还是对曹大海说道:“我可以去,但是今天的时间太赶了,我没有任何准备。”
曹大海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知道刘娜的软肋,只要在她面前提孩子,她就什么事情都会答应了。
“小事,小事!你在家等我,我晚上带着礼服来接你!”
说完曹大海一边打电话安排,一边离开房间。刘娜看着桌子上那盒无人问津的料理,拿起,转身将其丢进了垃圾桶。
高南在家中盯着白板上的分析图,对方到现在都没有异常,说明这次的游戏他算成功了。他严格按照对方的游戏要求“裸奔”了,可对方并没有要求他录制视频,所以公园的监控探头是好是坏就不归他管了。这次绑匪这么折磨他,很显然是因为上次抢银行弄虚作假的事情被看穿了。而这次算是他钻了对方的空子,那么下次对方又会提出什么奇怪的游戏呢?
米峰带着杜鹃上门,杜鹃与高南两天未见,便觉得他整个人瘦脱形了。
“昨天的发布会之后,大部分记者都散了,但还有一些不肯放弃的,依然徘徊在你家附近,这几天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住下吧。我刚刚在商场给你买了几件能换洗的衣服,这几天你也没能好好休息,我先去厨房,给你煮点儿饭。救人要紧,但前提是你没有倒下。”杜鹃一边将东西放到沙发上,一边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高南看着杜鹃走进厨房,心中一阵感激,却什么也没说。
高南转过头来看着米峰问道:“对了,你们警方那边是否有查到关于绑匪的消息?”
米峰摇了摇头:“绑匪的反侦查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我们赵局还在让我和他交代关于你的事情呢,我都不知道下一次他再问我的时候,我要怎么回答。”
虽然高南心里知道这个结果,但当听到警方也毫无线索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
“这个绑匪只和你单线联系,我的同事在娜娜家里摆好了各种监测设备,可到现在一通电话都没有。”
“他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和我较量。”高南也是刚刚才想通这点。绑匪和他玩游戏,似乎就是想要用这种手段打败他,而且之前绑匪联系他时,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他的智商是一百四十九,显然这个人特别在意对手的强弱。
“绑匪的肖像侧写如何?如果你能推测出个大概情况,赵局那里也好有个方向。”
现在的警方基本相当于摸黑调查,唯一有些可疑的人员就是阮玉玲,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
只是,他们都知道,目前阮玉玲也是在失踪的状态。
“阮玉玲那边,也没有一点儿线索吗?”
米峰又摇了摇头:“她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儿线索都查不到。我们赵局那边已经根据我透露给他的消息,将阮玉玲生活区域的监控都调了出来,但目前还毫无所获。他们还没察觉到,是有人刻意将阮玉玲的信息全部都抹掉了。”
米峰在对赵镇华透露信息的时候,是做了筛选的。这些都是他和高南二人商量之后做的决定。他并没有将绑匪是个电脑高手的事情告诉赵镇华,因此警方至今为止还只是在进行常规调查,并没有往高科技犯罪这方面考虑。因此,也就没有人会以为,阮玉玲的消失,很可能是人为隐藏。
“绑匪是个智商很高的人,而且还有很强的黑客技术。”这一点也是让高南感到恐怖的。高南不知道若是没有陶玉达,他自己究竟能坚持多久。
他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拿起一些他随手涂鸦的东西,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绑匪的侧写……我尝试了很多次,但始终无法具体形象化,目前只能分析出他有很高强的电脑技术,自由职业,20到30岁之间,喜欢看悬疑小说,且有可能是我的粉丝,或者至少看了我的《炼狱七日》,并且对其中案情有研究。有一定的表演型人格,嫉妒心强,且有很强的胜负欲,性格中带着一定的偏激性,喜欢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还有呢?”
“没了。”高南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这次关乎漫漫,所以我一直无法静下来,脑子里一团乱。”
米峰心里了然,看高南的神情似乎又陷入了自责和难过,于是打算转移话题。他看了看房间,没发现陶玉达,问道:“小达呢?”
高南解释道:“他也跟着忙了几天了,本来让他回去睡一觉再回来,结果他回去后又给我查了半夜的线索,这会儿实在熬不住,我就让他先回去补觉了。”
米峰点点头,心中对陶玉达又多了一分认可。
“对了,你们这次行动怎么样,顺利吗?有没有下一步的信息?”
说到这里,高南扯了扯嘴角:“一切顺利,这次真的多谢你帮我。下一步信息还在等候中……”
昨天下午的咖啡馆中,高南与米峰二人互通有无,米峰将血迹和录像机的事情告诉高南后,高南也决定不再对米峰有任何隐瞒,于是将自己的下一步行动告诉米峰,并请米峰帮他完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米峰听了高南的计划之后,一刻不敢耽误,当下便找来了杜鹃,二人搭配完成了高南的要求。
那时杜鹃特意打扮一番,精致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她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入公园,哪里偏僻去哪里,专挑人少的地方去,到了没人的地方她马上将自己的妆揉花,头发散开,鞋子丢掉一只提在手上,衣服也少几颗纽扣。
杜鹃再次出现在公园门口的造型吓坏了众人,她将自己无风不起浪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很快公园门口就聚集了一批人。
杜鹃大喊:“非礼啊!非礼啊!抢劫了!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
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毫不在意,围观的群众对这个刚刚走进来的、不属于他们生活区域的女子都有印象,如今这副模样也真叫人担心。
杜鹃见时机成熟,马上掏出手机报警,附近派出所的人马上赶到,带着杜鹃来到派出所做笔录。杜鹃一口咬定自己被非礼和抢劫,但警察去查监控记录的时候却发现杜鹃是在探头死角的位置被抢,画面只拍到了杜鹃一半的身子,而“作案者”一点儿也看不到。
但杜鹃认定是安保设备的问题才导致自己遭遇此次伤害,她死乞白赖地坐在当地派出所不走,谁也奈何不了她。于是米峰拜托了他的好友——如今在这个派出所做领导的哥们儿出面,最终调解成功,条件是城北公园探头进行全面检修,时间从凌晨两点直到早上六点,所以这段时间的视频内容是无。
米峰从头到尾详细地跟高南讲完,高南一边感动,一边对杜鹃佩服不已。杜鹃职场上的杀伐果决他是见过的,但是没想到她“撒泼耍浑”也有一套。
杜鹃端着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出来,依次放在桌子上。
待到三人全部落座,高南忽然站起来郑重地对着杜鹃鞠了一躬,吓得杜鹃连忙跳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做个菜至于吗?”
高南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杜鹃,最后只是看着她认真地说:“没什么,忽然想对你说声谢谢,为了我……这么多年我是了解你的,你能为我做这么多事,我真的……感谢你。”
杜鹃有些难为情,于是强装不屑掩饰:“哎呀,你快赶紧坐下吧,恶心不恶心啊你,高南我跟你说,你再跟我说这种矫情的话,我打你,你信不信?!”
米峰看不下去了,直接阻止了这一场大型表彰会。
“行了,你们不饿吗?赶紧开动吧!”米峰说着就站起来把杜鹃按回椅子上,然后亲手去盛了三碗米饭。
“你的胳膊,赶快去贴跌打损伤膏药,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实在不行我帮你。”米峰训斥杜鹃道。
高南疑惑,杜鹃看了高南一眼,想要搪塞过去。
米峰开口揶揄:“这不是杜鹃老师想要进军影视圈,所以演戏演过头了,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嘛!”
高南的脸都红了起来,更加难受。杜鹃受不了了,白了米峰一眼。米峰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自顾自地大吃起来。吃饭他还不忘训斥杜鹃:“你一会儿跟我走,我帮你上药。”
“不用。”
米峰态度强硬:“用不用你也得跟我走!你昨天报了假警,我有理由逮捕你跟我回家上药!”
杜鹃哭笑不得:“米峰你在搞笑吧!我报假警,然后你纵容包庇,你也是同犯。”
米峰无奈:“好好好,那罚我帮你这个母老虎上药酒。”
杜鹃生气:“母老虎?”
米峰丝毫不在意:“是啊,你大闹派出所之后,那里的小警员都这么叫你。”
杜鹃和米峰你一句我一句,高南在旁边听着,仿佛回到了过去看他们二人斗嘴的时光。
但是他心里知道,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正在酝酿一场海啸,还有三个难关需要他一一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