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绑匪和高南约定的七日之约,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天。
刚从高南那里吃过午饭,米峰就收到了赵镇华的电话。米峰告别高南和杜鹃,直接开车回了警局,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他要的搜查令下来了。
米峰非常高兴,他负责的是嫁祸武广的那个乌龙案,虽然在他们上一次追查的时候,从信封上查到了关于福鼎家园的线索,也查到了阮玉玲,但这些证据并不足以证明阮玉玲就和嫁祸武广的这起案件有关,还有一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故意嫁祸阮玉玲,让她成为替罪羊。
所以当他和赵镇华申请重新搜查阮玉玲的单身公寓时,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拒绝了。而赵镇华亲自跟的高漫的案子,虽然也有些线索指向阮玉玲,但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他们也不能擅自使用搜查令。
“赵头儿,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想借机去搜查阮玉玲?”米峰挑着眉头一脸笑意地看着赵镇华,却换来赵镇华一句“滚”。
米峰不敢再胡扯,拿着搜查令就往外跑。
这张搜查令得之不易,他是万万不敢再耽误时间的,要赶快和高南会合。其实说起来,这次能顺利拿到搜查令,还真要感谢武广。
武广早上接到高南的电话之后,便亲自到公安局指证,说阮玉玲确实追求他不得,米峰在旁边听后暗自翻白眼。事毕,米峰亲自送武广离开。离开前米峰嘱咐道:“这件事最好烂到肚子里。”
武广连忙点头:“我明白,我不知道高哥为啥叫我这么说,但是只要能帮到高哥就行,我欠他一个人情,要不是他我早就又蹲大狱了。”
武广忽然去而复返,他有些担心地问道:“米队长,您是警察,您可得保证我刚刚说的骗人的话不用坐牢。”
米峰认真道:“你骗人了吗?你刚才说的不都是真话吗?放心吧,只要你说是真的,我就相信。再说,高南之所以让你过来做证,也是为了抓捕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
武广这才放下心来离开,他出狱之后谨慎得多,对法律的底线特别敏感。
米峰正要拿着搜查令再去找高南,却在门口被赵镇华堵住。
赵镇华揶揄道:“你跟我保证了十天,现在可就剩三天了。”
米峰脸上僵硬,回道:“我从来都对我讲出的话负责,你放心。”说完米峰大步流星地朝着车走过去。他心中是烦闷的,看来这次是真的要降级处分了。
一想到这里,米峰心里也不痛快,于是在走到车旁边时,才回头对着门口的赵镇华说道:“只是赵局,我觉得您现在应该也没心思管我了,您自己也是满头官司。大家彼此彼此。哈哈哈……”
高漫的事毫无进展,高南又对警方避而不见,而绑匪从始至终都没联系过刘娜。可以说,迄今为止,警方没有获得一点儿有用的线索。绑匪的信息,除了他刻意透露出来的一些关于阮玉玲曾对高漫下手的消息外,再无其他。
作为迄今为止还未曾平息舆论的案子,赵镇华头上的压力肯定更大了。
赵镇华愣在原地,看着米峰的背影骂了一句:“臭小子!就知道给我添堵!”
米峰开车去米兰家接高南,高南看到搜查令之后激动不已,但看到米峰的情绪似乎不高,猜到米峰之前也一定为了这张搜查令费了不少力,况且米峰还曾和赵局长有十日之约,如今头上的压力肯定不小。
“谢了,兄弟。”高南开口道。
“再说谢我就揍你,这次全是凭借你自己的面子。再说,就算是帮,这可能也是我能帮你的最后一次了。”
说罢米峰挤出一个笑容,发动汽车。
高南带着米峰来到了阮玉玲所在公寓的物业处,物业看到是高南也没有好言语。仍旧是上午接待高南的工作人员,他懒洋洋地敷衍道:“不用问啦,没有回来过。你到底是不是他同事啊!”
高南看着他回答道:“我不是,这次我们来是要开她的房门。”
工作人员奓毛道:“不是同事,无亲无故我凭什么要给你钥匙?里面还有我们配备的一些电器,你都给我搬空了怎么办?谁负责?”
米峰懒得废话,直接将搜查令和警察证放到工作人员眼前。
工作人员看到证明文件得知对方是警察后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哎哟!早说是警察嘛!你们上午来说是同事我就觉得不像,你一看就正气十足,哪里会是那个女人的同事哦!真是好笑。”
米峰拿出公事公办的官腔:“不要废话了,赶紧拿钥匙,不要耽误我们办案。”
“好的,好的。”工作人员殷勤地找出钥匙,恭敬地带着米峰他们上楼。
在物业的带领下,他们一路来到了阮玉玲的公寓门前。一边走一边听物业工作人员嘴巴不停地碎碎念:“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保安老早就觉得这个阮玉玲不正常,她总是深更半夜回家,还不带钥匙,每次都是把我们保安叫起来去给她开门。说过多少次啦,哎哟,就是不改。”
“邻居也经常吐槽的,垃圾几个星期也不扔,在走廊里都臭掉了。”
米峰边走边问:“她有什么朋友吗?平常有什么人跟她来往?”
工作人员一脸鄙夷:“她那种人哪里有什么朋友啦?一直独来独往,就没见过她跟别人说过话。”
到了阮玉玲房间门口,工作人员亲自帮他们开了门,然后拉住米峰问道:“警察同志,我想问一下,她要是被抓进去,她的水电费谁来缴?政府负不负责呀?”
米峰被他吵得头疼,冷脸斥道:“不要影响办案。”
工作人员马上噤声,在门口乖乖等候。
房间门一开,一股潮气就扑面而来,空气中的细微灰尘在飞**,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人没有回来过了。
阮玉玲的房间其实不大,很简单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但是除了床以外没有任何带有生活气息的东西,无法想象她那么宅的人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厨房里没有厨具,客厅被她改成了一间大大的书房,而卧室除了放了一张床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米峰看到墙上的东西惊呆了,上面几乎贴满了关于高南各种新闻报道的剪报,还有各种媒体放出来的图。沙发后面更是堆放了许多高南的作品,单是《炼狱七日》就堆了十本。
米峰不由得感叹:“我只见过追那些明星艺人的小姑娘,你又不是明星,她都三十岁的人了,也不是小姑娘,怎么还跟小女孩儿似的。”
高南对这些不甚在意,专心于搜集垃圾桶里的信息。米峰凑过去后连忙捂住了鼻子,里面堆放了一盒又一盒发酸、发霉了的外卖。高南在里面拨弄了良久,翻出了一张便利店的购物小票。小票上面清晰地标有时间、地点以及购买的物品。根据上面的时间推算,恰好是高漫失踪的时间。高南小心翼翼地将其整理好收起来,打算留作证据继续调查。
“高南!来!”
米峰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卧室里一面照片墙。墙上贴满了照片,但是与外面的各种剪报照片或者艺术照不同,这里贴的全都是各种角度的偷拍照。看上去这个阮玉玲喜欢用胶片机,拍完了之后洗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每张照片右下角都有一串日期。
高南一一看过去,有杜鹃带着高漫在游乐园玩耍的照片,杜鹃跑到一边打电话的照片,紧接着就是高漫站在一个人形玩偶前的照片,然后又是人形玩偶拉着高漫离开的照片,最后是高漫重新牵着杜鹃的手离开游乐场的照片。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这张照片的不远处,那只人形玩偶正在默默地注视着高漫。
下一串照片是高南带着高漫在商场里买衣服的照片,二人出入各大商店都被事无巨细地拍下。包括他们后来在餐厅偶遇了陶玉达,陶玉达变魔术哄高漫开心。高南看了日期,的确是他带着高漫去买衣服的那天。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高南的大大小小的照片贴在墙上,米峰看得头皮发麻。
“太恐怖了……太疯狂了……你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她眼皮子底下。”
高南摸着照片上被陶玉达魔术逗笑的高漫的小脸,心中想到,阮玉玲的失踪,一定是她发现了什么……
他们搜完了阮玉玲的住处,物业追在米峰屁股后面问是不是阮玉玲犯了什么法,他们可否将她的东西丢掉。米峰懒得跟他们纠缠,只留下一句:“不违法的前提下,公事公办!”
二人驾车绝尘而去,去了便利店,这个便利店,正是阮玉玲购物小票上注明的那家店。因为米峰的身份,很多事情好办得多。便利店听说是警察办案,于是很配合地调取了当日的监控录像。然而遗憾的是,当日的监控中并没有搜到关于阮玉玲的线索。
“你说会不会是……”米峰不禁想起阮玉玲家小区附近监控的情况。
高南点头:“应该是被人故意抹去了。”
米峰还是不死心,他从手机里调出阮玉玲的照片,指给便利店的店员让她辨认。
“那天下午,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店员仔细看了看照片中的人,努力回想着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啊,对,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我有印象,那天下午她是在我们这里买过东西。”
听到店员的话,米峰和高南先是一惊,接着又是大喜。高南赶紧问道:“你怎么能确定是她?”
“这个女人我印象很深刻的。那天她穿着米色的长款风衣,头上还戴着一顶蓝色渔夫帽。”在米峰和高南的疑惑中,店员将那天下午阮玉玲来便利店买东西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当天下午,阮玉玲走进了便利店,在购物架上挑选了矿泉水、自动加热盒饭和两包卫生棉。就在她付款的时候,和她同住一栋公寓的邻居在背后偷偷说了一些关于她不讲卫生的闲话,还说她是个神经病。她怒了,最后几个人便在店里吵了起来。
刚开始阮玉玲还只是对另外两个人破口大骂,后来甚至要动手。就在其他人劝架的过程中,她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这才让店员看清了她的脸。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店员对她印象十分深刻。
米峰和高南核对了一下购物小票上购买的物品,和店员所说的全部都能够对得上,也就是说,当天下午阮玉玲确实在这里买了东西。
如果这个时间段还在便利店,按照晚高峰的路况来说,没有两个小时是不可能赶到高漫的学校绑走她的。这么说,阮玉玲的嫌疑几乎少了一大半,但关于高漫的事,阮玉玲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高南和米峰一致认定,阮玉玲对高南的跟踪监视过程中,很有可能恰好发现了绑匪。
米峰的电话忽然响起,他表情凝重,三两句结束了电话。
放下电话之后米峰称有重要发现,于是只得先与高南分手,匆匆赶回警局。
晚上六点整,曹大海准时带着礼服上门迎接刘娜。刘娜跟着他的安排,去做了发型,画了精致艳丽的妆容,一切准备就绪,到达会场后刚好八点半。会员制的酒会对邀请函审查特别严格,地点也是在郊外的一个高端的度假酒店里。
会场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男人们携带着打扮得精致庄重的女伴三三两两围在一起高谈阔论,旁边的小型乐团现场弹奏着不知名的音乐,衣着复古的服务生举着餐盘四处游走。刘娜目的性十足,并无暇享受这场奢靡的盛宴。曹大海将刘娜的手强行拉过来放入自己的臂弯里,强调道:“洋人礼仪,你看这里都这样。”
刘娜没有拒绝,只是低声询问:“什么时候给我介绍能帮我找女儿的人?”
曹大海拍了拍刘娜的手背:“马上,马上。”
主持人站在台上控制流程,刘娜定睛一看不是别人,竟是那日见过的勖永辉。乐团忽然换了一首曲子,众人驾轻就熟地两两相拥进入舞池,刘娜还看到了不远处的老白和于哥,他们二人对另外几个穿西装的老头儿点头颔首。那日曹大海为刘娜引荐过他们几人,已是让刘娜对他们的背景咋舌,但如今看来他们在这场酒会里也是普通人,看来来参加这个局的人果然是非富即贵。
曹大海倾身邀请刘娜跳舞,刘娜有些犹豫。
“答应做我的女伴,总不至于一支舞都不肯跳吧?”
刘娜提醒道:“可以,但是不要忘记帮我介绍人。”
曹大海没有接话,刘娜顺从地将手搭在他的手心里,二人进入舞池。
一曲舞毕,众人散开,纷纷寻找酒杯,要么互相寒暄,要么继续在轻缓的音乐中跳舞。
“哪个人能帮到我?”刘娜小心翼翼地拉拉曹大海的衣角问道。
曹大海拦住路过的服务生,接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刘娜,一杯拿在自己手中。
“跟着我。”说完便带着刘娜,迎上面前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刘娜不明所以,跟在曹大海身后亦步亦趋,天真地以为曹大海真的要帮她介绍人。
曹大海对面前的白发老者特别恭敬,老者周围簇拥着无数人,曹大海很卖力地讨老者的欢心。
“雷老先生!您好!”曹大海拱手作揖,刘娜跟在身边不知所措,也只好跟曹大海微微作揖。曹大海就够滑稽了,刘娜还跟着曹大海做出一样的动作,周围簇拥着的女眷发出了微微的嗤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周围的人听到。曹大海面上微微一紧,但是他是什么人?即刻又换上更加灿烂的笑容。
“雷老先生,听说您最近喜欢上了收藏画作?”
老者笑着摆手:“哪里哪里,玩玩罢了,我老眼昏花看不出好坏。”
曹大海大方道:“怎么会,最近台北有场张大千名画拍卖会,我刚好下周去出差,到时候拍回一件真品孝敬您。”
老者身旁的女伴震惊道:“曹总大手笔,张大千可是千金难求呢。”
“为了让雷老开心,什么都值!”
刘娜在一旁拉曹大海的衣角,可曹大海似乎完全没有反应。旁边女伴眼尖地看到刘娜的小动作,尖声道:“哎哟曹总,您的女伴看起来很无聊呢,一直拉您的衣角。”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曹大海面上有些挂不住,刚要解释,谁知刘娜率先张口。
“雷老先生,您好,我叫刘娜。曹主任今晚介绍我来,是想求您帮个忙。”
曹大海的脸瞬间黑了,连装笑都装不出来。
雷老:“哦?我就说这张大千的真迹很难咽嘛!原来是有事相求。”
“不是不是,雷老,我是诚心来孝敬您的,并没有什么所求,您不要误会,她在跟您开玩笑呢。”
雷老倒是没有理会曹大海,反倒去问刘娜:“你要求我办什么?都追到这酒会上来了。”
“是这样,我的女儿前几日被人绑架,现在生死不明,下落全无,我想借助您的势力帮忙打听寻找。”
雷老瞬间黑脸,原本看起来还算慈祥的面容已消失不见,此刻的他,直让人觉得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掏出一把手枪来对着在场的人扫射,那周身的气息可以用狠戾来形容。周围调笑的女人、说恭维话的男人全都噤声,一直注意这边动向的人也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瞬间安静了下来。
雷老将拐杖用力向地上一敲,道:“我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我累了,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你们玩!”
雷老看了一眼一旁的乐团,乐团马上会意换了一首舞曲,远处的众人全都附和雷老,不管是正在谈话还是正在喝酒的,全都放下手中的事进入舞池跳舞。雷老屏退所有人,只带着一个助理缓缓下场离开。
其他人也作鸟兽散,纷纷用可怜的眼神看了一下曹大海后散去。
刘娜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看着曹大海,弱弱地问道:“我说错话了吗?”
“雷邦国曾经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一跺脚,整个江城都可以翻个个儿。现在他到处为自己树立儒商形象,最不愿意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的过去。虽然他现在的地位仍然很高,但最忌讳别人提起过去。”
刘娜有些抱歉:“我不知道……我以为他跟于哥和老白他们是同一种人。”
曹大海压着声音低声吼:“就算是十个老白和于哥,也抵不上这一个雷邦国!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在雷邦国面前装孙子,可能就因为这一个晚上毁了!”
刘娜默然,她本就不属于这个圈子,只是被曹大海拉进来。她想离开,又不甘心地问道:“你今晚到底能不能给我介绍可以帮我找女儿的人?”
曹大海忍不住了,直接低声吼道:“女儿!女儿!你就知道女儿!你那么想要女儿,我跟你生一个新的就好了!可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了就回不来了!”
刘娜一个耳光甩在曹大海的脸上,这一举动,瞬间将这场宴会推向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向二人看过来。
能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人自然都不简单,早在雷老离开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注意到了刘娜和曹大海,刘娜这一巴掌动静不小,自然是瞬间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曹大海脸上露出了鲜红的五指印,刘娜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会场。曹大海再也压抑不住怒气,一挥手将服务生手中的酒杯全部摔在地上。曹大海看着刘娜的眼神愤怒至极,恨不得将她整个撕烂。
和米峰分开之后,高南便打车直接回了家。
下车之前,他先是观察了一下楼门口,确认一切安全之后,高南才匆匆下了车,快速走回家中。
高南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家中每个角落都翻找一遍,生怕落下绑匪送进来的什么线索,然而查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接下来的时间高南就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地刷新邮箱界面。绑匪似乎故意在消磨他的耐心,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约定的七日之约已经过去108个小时,而那绑匪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正想着,高南的电话忽然响起,在安静的深夜十二点显得格外突兀。他以为是绑匪的新任务,于是马上接起电话。
谁知对面却传来了他没有想到的声音:“喂,我快到你那里了,下来接我。”
高南挂了电话,迅速穿好衣服出门,站在小区门口等了很久才看到穿着礼服的刘娜落寞地向他走来。她光着双脚,手上提着一双高跟儿鞋。高南见状连忙跑过去,并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她穿上,然后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见她沉默,他也很默契地没有开口询问。走了几步路后,高南还是不放心,索性连问也不问直接将刘娜背起来向家里走去。
等到放下了刘娜之后,高南只觉得背后湿了一大片,不知何时她竟然默默地趴在他的背上哭了一路。
高南听着卫生间里的淋浴声,心中五味杂陈。他心中有些烦闷,走去阳台静静地抽烟,直到看到刘娜整理完毕后走出来,这才掐灭烟头回来。
刘娜没有带衣服,她洗完澡后就只能穿上之前没有带走的那件定制的睡袍,高南看着她穿着睡袍埋头沉默地吃面,竟然有些恍惚,好像他们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刘娜像是跟自己较劲儿一般,囫囵地将面条咽下去。高南越看越不对劲儿,刘娜不是因为饿才狼吞虎咽,而是在折磨自己。直到刘娜“哇”的一声哭出来,高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冲过去。刘娜将头埋在高南的腰里哭得声嘶力竭。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哭得这么痛快。
高南一下接一下轻抚刘娜的头发,心脏一阵阵绞痛,他觉得自己有些浑蛋,不仅弄丢了刘娜,还弄丢了高漫。
高南嗓音沙哑:“对不起。”
听到高南的话,刘娜停下了哭泣,从高南的怀中抬头,眨巴着有些红肿的双眼,模样甚是可怜。
“是我忽略了你,对不起。我只想着能够快点儿找到漫漫,然后你就不会伤心,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忽略你会让你更加伤心。”
高南长叹了一口气:“唉,不知道你这么多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也有错,我应该有什么话都对你说的,过去我总是自私地希望你能猜到我的一切心思,你没有猜到我就单方面对你‘判刑’,认为你不够爱我,如果不是我当初自私任性,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如果没有离婚,说不定漫漫也不会丢。”
刘娜越说越失控,高南紧紧地把刘娜搂在怀里。他口中呢喃:“我再也不会弄丢你们,等漫漫找回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把你追回来,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
高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刘娜互相安慰的时候,他的手机一直在他的外套中疯狂地嗡鸣……
深夜,陶玉达背着背包打开自家的门,里面黑黢黢的,安静得出奇。他见怪不怪,打开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后才开始到处寻人。
陶玉达打开卧室的门,发现里面空****的,待打开卫生间的门的时候,才发现陈潇披头散发地蹲在马桶旁边,他伸手打开卫生间的灯,陈潇抬头看着他,她的脸上尽是瘀青。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陈潇缓缓站起来,将手中的验孕棒递过去,陶玉达抬手要接,陈潇下意识地护着脑袋要躲开。陶玉达一把夺过验孕棒,看到上面两道线的时候瞪大了双眼。
他紧紧地捏住验孕棒,心中思绪万千,但他仍在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经过两个深呼吸之后,他转身踹开了卫生间的门,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陶玉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下来。
陈潇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站在一旁看着状若癫狂的陶玉达,她试图靠近却又有点儿发怯。她把心一横,索性一把扑了上去,从背后抱住陶玉达,充满瘀青的手臂伸到前面轻轻地抚摩他的胸膛,令他顺气静心。
“放松……深呼吸……我一直都在,我不会抛弃你……”
终于,陶玉达在陈潇的抚慰下逐渐恢复正常。
凌晨四点,高南忽然从**惊醒,他看着旁边熟睡的刘娜,心里有一丝暖流流过。高南蹑手蹑脚起来,寻了一圈才在卫生间里找回手机。打开便看到米峰的几个未接来电和一张图片,看来他那边有新发现。高南打开米峰发来的信息,是一张检测报告图。
上面显示,高漫发卡上的血迹来源于陈潇,高漫的那个心理老师。
早上八点,米峰就和杜鹃找上门来,也没有按门铃,直接用手里的备用钥匙开了门。高南正站在客厅喝水,听到开门声,便朝门口看去,有些惊讶地看着正准备走进来的二人。而恰好在这时,刘娜穿着睡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米峰瞬间恍然大悟,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看着高南。
杜鹃拎着一袋衣服,有些落寞地道:“原来你一大早叫我给你送点儿女装是给她的,抱歉,我以为你说错了直接带了男装过来。”
刘娜无所谓地耸耸肩,接过杜鹃手中的衣服。
“谢谢,辛苦你了。”说完刘娜转身进了卫生间换衣服。
杜鹃也没看高南,而是直接说道:“既然衣服我给你送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杜鹃正要转身离开,米峰也急吼吼地跟高南告别:“她今天要去医院,我先陪她去,昨天晚上发你的东西你看了吧?”
高南点头,米峰这才放心地追杜鹃出门。谁知刚冲到门口,正与抱着箱子的陶玉达迎面撞上。箱子里的资料散落了一地,都是高南这些年发表的小说,他们想从里面探究一下有没有什么思路。
米峰连忙蹲下帮陶玉达捡资料,陶玉达推辞道:“米哥,您忙您的,我自己来就行。”
米峰没有讲话,还是蹲下帮他一起捡:“对了,我之前就在想,咱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你有点儿眼熟?”
听到米峰的话,正在捡资料的陶玉达手上的动作一滞,有些疑惑地看着米峰,似乎不太明白米峰在说什么,他想了想说:“是说在炸弹案的时候吗?当时我也在场的,还被警察叫过去录了笔录呢。”
“哦。”米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米峰帮着陶玉达捡完资料后,忽然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递过去:“对了,我还没有你的电话,你写一个给我吧,我以后也方便联系你。”
陶玉达想也没想,接过纸笔就写下自己的电话。米峰在一旁观察,看到陶玉达熟练地用右手写字时,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米峰一路狂奔追上杜鹃,杜鹃一脸鄙夷:“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的手臂是因为帮我忙才撞了的,我应该负责到底。”
“我是为了帮高南。”米峰被杜鹃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杜鹃看米峰可怜,只好摆摆手道:“算了,我手坏了,也缺一个帮我拎包的。”米峰听到杜鹃这么说,立刻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二人到了医院,米峰非要跟着杜鹃进入诊疗室里。医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她笑着看米峰道:“姑娘,你男朋友好担心你哦!”
杜鹃白眼:“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
医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都这么关心你了,看来是个知道疼人的,不如就收了算了。”
杜鹃笑着道:“他还是留给想做慈善的姑娘们收吧!”
医生仔细地看了杜鹃的手臂,紧张道:“哟!你怎么不早来看,你看看这都肿起来了才来!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小伤小病从来不当回事,等严重了才来哭。”
米峰紧张道:“医生她怎么了?”
“还是需要拍个片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你这只手使不上力吧?”
杜鹃点头:“最近抬起来都很无力,我以为只是普通挫伤或者拉到筋了。”
米峰忽然想到什么,拉住医生问道:“医生,您说一个人的手没有力气,会不会是因为受伤了?”
医生被米峰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头雾水:“那原因多了,你这么问我,我也回答不了。”
米峰忽然一拍大腿,把房间里的两个女人吓了一跳。
“我想到了,对!右手无力不一定是左撇子,在差点儿摔倒时下意识地用左手,也可能只是因为右手有旧疾!”
杜鹃有些尴尬地圆场:“抱歉啊医生,他脑子有问题。”
米峰想要回警局翻找档案,刚迈出步子又马上收回来,乖巧地坐回到杜鹃旁边。一动一静收放自如,杜鹃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你去吧。”杜鹃贴心地放他走。
米峰抱着杜鹃的手提包,说:“不,说了陪你检查完。”
这一刻杜鹃忽然觉得这个五大三粗的人竟然有些可爱。
几项检查过去,幸好杜鹃没有伤到骨头,米峰亲自开车将杜鹃送到了家中才离开。他心中似乎有了一个方向,但是急需回到警局确认。
上午十一点,高南与陶玉达站在净水厂外几个巨型水桶前面面相觑。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们在陶玉达带来的小说夹页中发现了新的线索。根据指示,他们来到了这个净水厂。
据陶玉达说,那箱书从他家里带出来后,只有他在外面的自助早餐店取餐的时候,曾被他放在桌子上。但他前后离开不到一分钟,其余时间,书箱完全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高南并不想再探究纸条是从哪里塞入书箱的,绑匪无孔不入、故弄玄虚,似乎对他们十分了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识。高南觉得过于把精力放在绑匪是如何传递消息上只会浪费时间。时间所剩不多,他只想快点儿找到女儿。
净水厂虽然大,但并不复杂,他们一点点搜查,终于在一间库房里听到了声音。
那是高漫的声音,声音凄切,不停地抽泣着:“爸爸,爸爸……”
一听到高漫的声音,高南瞬间慌了神,顾不得其他,立刻冲进去将高漫营救出来。他狂踹铁门,可是怎么都踹不开,他又捡起石头对着铁锁用力砸下去。陶玉达及时拉住了他,喊道:“别慌,仔细听!”
高南被陶玉达叫醒,他安静下来,里面高漫的声音仍然一声接一声地叫着:“爸爸,爸爸,爸爸……”
刚刚高南心慌了,所以失去了判断能力,现在听来这声音虽是高漫的却没有一丝人气。陶玉达找来一根铁丝撬开门锁,他们跑了进去才发现库房里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高漫的声音在这里回**着,格外瘆人。高南跟着声音找到了源头,库房的角落里放着一只老式录音机,不停地播放着高漫的声音……
高南拿着录音机,按照纸条的要求,将钱放下之后,便与陶玉达一同离开了。
回到米兰家,高南坐在白板面前死盯着一张江城市地图,直到陶玉达喊他吃饭他才有所反应。
“哥,你看什么呢,我们还剩两个任务就可以救回漫漫了。”
高南指着地图上三个地点,秀水街银行、城北公园、郊外净水厂。高南用笔将这三个地点连成一条线。
“哥你觉得这些地点有蹊跷?”
高南点头:“我想了很久,绑匪这么强调形式感,那么这些游戏必然不是随机的。第一次是银行,我们用‘金’代替;第二次城北公园,我们用‘木’代替;第三次净水厂,我们用‘水’代替。”
陶玉达抢白道:“金木水火土!五行?”
高南点头。
“那么下两个任务,很可能就是与火和土有关?可是哥,我们知道了也没用啊,没办法猜到绑匪具体要做什么。”
高南指着地图上那条连线,说道:“你看从秀水街到净水厂,江城大小公园有很多,净水厂也不只是北郊这一座,可这条路线却是一路向北的。我们可以猜想,下一个代表‘火’和‘土’的任务,就在北方。”
陶玉达挠头,似乎还是不理解。
高南继续讲道:“绑匪说过,第五个游戏完成之时,就是我接回漫漫的地方,那么第五个‘土’游戏的地点应该就是挟持漫漫的地方!我觉得绕过‘火’直捣‘土’,杀他个出其不意。而且,从这一次‘水’的游戏来看,这绑匪似乎也并不是太聪明,并没有玩什么花样。”高南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那模样似乎在说“也不过如此”。
陶玉达有些疑惑地问道:“哥,你不怕绑匪提前获悉你的想法吗?”
陶玉达问这句话的时候双目炯炯地盯着高南的眼睛,高南一只手搭在陶玉达肩膀上:“时间只剩下两天,如果对方一直拖延着时间来发布游戏,你觉得我能完成绑匪剩余的两个任务吗?我无路可走了。所以这个消息就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和我总不会泄露吧?”
陶玉达点头保证:“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