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琳之死,和徐黛茵脱不了干系。
既然雪臣的日记完全属实,那么也可以确定,是徐黛茵威胁林晓琳,用某些事物逼迫她走向死亡,譬如公开裸-照。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晓琳的爸爸知晓此事,再也无法原谅徐黛茵和她的母亲。
林爸爸不缺钱,也不缺女人。喜欢徐黛茵的妈妈是因为她温柔体贴,从不束缚他,很懂得保持距离。相处时若即若离,能产生距离美,不过也仅此而已。
一个连他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的蛇蝎女人,还能奢望她对自己有什么真情吗?不过就是看上了他的钱与人脉,这种人留在身边害人害己。
所以,林爸爸和徐黛茵的妈妈离婚了。他开始想念林晓琳的生母,看着她和新丈夫和睦相处的样子,有些不甘心,那种天伦之乐,本是属于他的。
至于徐黛茵,由于证据不足,又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警方无法刑拘她,将其释放,立案调查。徐黛茵从原本的校园欺凌的掌控者,变成了被控者,沦为阶下囚。她无法摆脱这一层枷锁,曾经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尽数还给了自己,恶有恶报。
蒋夜莺进了物证室,拿出第五篇日记反复检查。不明者要她查的东西都已查明,那么第六篇日记何时会现身呢?
她都迫不及待想要与不明者见面了,那个曾对她说“我爱你”的男人。
蒋夜莺的太阳穴胀痛,又想起那天残酷的遭遇……男人低迷和缓的声音,依稀萦绕耳畔,一遍又一遍对她表露衷肠。
“我爱你,蒋夜莺,我爱你……”
——不,我不爱你,滚啊。
“夜莺,你怎么了?”
蒋夜莺睁开眼,眼前雾蒙蒙一片。看清了来人,是小叔叔。
她既委屈又惊恐地喊他:“小叔叔,我怕。”
“怕什么?”胡离尽量放轻声音,安抚这只受惊的小猫咪。
她还是和幼时一样,遇事惊慌失措,揪住他的衣角,一次次说怕。
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
他就在蒋夜莺的身边,没有人能够伤害她。除非踏过胡离的尸体,否则没有人能当着他的面,伤她一根汗毛。
蒋夜莺依旧瑟瑟发抖,她有心理方面的问题,情绪激动的话,很容易被幼年时期的灭门惨案魇住,无法逃脱。
她觉得头晕,眼冒金星,很快,视线变得狭窄,只剩下黑漆漆的幻象——那些记忆碎片若隐若现,好像深海里随波逐流的水母,时而看得见它晶莹剔透的身体,时而看不见那曼妙的泳姿,就此融入茫茫大海中。
胡离有些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看她喘气困难,急忙搜蒋夜莺的包,翻出哮喘喷雾给她用。
原来是旧病复发,用了药以后,蒋夜莺就恢复了镇定。
胡离知道她有过敏性鼻炎,严重时会引发哮喘。在蒋夜莺幼年时期曾经发病过,后来几年症状持续减轻,与常人无异,哪知道今年复发了。
他皱眉,有点后怕,如果晚了一步,蒋夜莺极有可能窒息。
幸好,他在她的身边。
蒋夜莺清醒了,她揪着胡离的衣领,贪婪地汲取他身上诱人的香水味。闻起来是薄荷,辛辣刺鼻,嗅入肺腔还有醒脑的作用。
这么近,贴着小叔叔结实的肌理,能感受到胡离手臂上隐隐跃动的经脉,线条流畅。这样一具充满男性魅力的肉体,让她蠢蠢欲动。换句话说,心中总有绮思,情欲深浓。
胡离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蒋夜莺这双手在他身上肆无忌惮游走。
这种事情,再怎么说都不应该是女孩子主动。女孩子就应该矜持娇气一些,摆着小公主的架子,等着那些裙下之臣求着近身。
于是,他强硬地拽下蒋夜莺的手,厉声呵斥:“别动。”
“我就摸摸,没想做什么。”她对胡离上下其手玩了好一阵子,总算心满意足收回了手,像个无赖一样发言。
她和那些渣男有什么区别,都是哄人的下三滥手段,别人也是说:“我就看看,不碰。”
胡离不知道现在教她还来不来得及,他抿唇,慢条斯理道:“你喜欢我,可以。但未经允许,不能擅自对我动手动脚,明白?”
蒋夜莺若有所思点点头,问:“小叔叔,现在我可以摸你吗?”
“不可以。”算了,对牛弹琴,白教。
“那什么时候可以?”
“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小叔叔是性冷淡?”
“……”胡离沉默。
“小叔叔被我摸得不爽吗?”
胡离咬牙切齿,道:“蒋夜莺!”
“我在!”
“住口。”他从唇齿间挤出这两个字,告诫她。
“小叔叔只能看不能吃,我会被憋死的。”
“这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该说的话吗?”
“小叔叔不懂,现在女孩子都大胆表达爱。我只是爱意过浓,情难自禁而已。”
“所以就可以说污言秽语?”
“你不喜欢吗?”
“……”他能说什么?说喜欢吗?
蒋夜莺一哂:“原来小叔叔讨厌我,讨厌我这样和你亲密说话。”
胡离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有点心软,回答:“我并不讨厌你。”
“那就是喜欢我?”
“嗯。”他闷闷回答。
“我也喜欢小叔叔。”蒋夜莺不贪心,听到这句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他们慢慢来,时间还有的是。
她早晚要让她的小叔叔尝尝叫天天不应入地地无门的滋味,一定销魂蚀骨。
当然,在很久很久以后,等蒋夜莺真正尝到鱼水**的滋味时,她才知道:男女关系中,无论是谁挑衅谁的威严,最后受苦的都是女人。
此时的蒋夜莺,总给胡离一种难言的错觉。她似乎从不沮丧,爱一个人便是爱,一颗心真挚赤诚,绝不会轻易悲伤。
这样的人,脆弱又强大,是终极矛盾体。说她有心,不如说她没有心肝,所以不会哭也不会疼。
胡离或许也是在意她的?单纯的男女之情,不掺杂任何杂质。
是这样吗?那种莫名的不安又席卷了他,隔了一会儿,胡离主动提问:“夜莺,你一直说喜欢我,是哪种喜欢?”
胡离第一次,以诱哄的声音,哄她说话。
这是他内心世界产生的第一个分歧点,原本在自己的城中固步自封,渴望更近一步,又因无法名状的畏惧而退缩。如今他终于迈出第一步,索求蒋夜莺的答案,走向她。
胡离的手微微触碰她的脸,鼻息近在咫尺,若隐若现。
蒋夜莺有一瞬间的怔忪,她抬头,望向男人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小叔叔的脸是极好看的,如同十八少年一般俊美无俦。只是就年龄而论,他不算年轻了,从指尖的触觉就能感受出,他这些年辛苦,饱经风霜,指腹满是厚茧,一层茧子一个故事。
他想听她说话,说心里话,并非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应对之词。
小叔叔熬不起,也忍受不了欺骗。所以对待感情方面,他无比慎重,轻易不肯交心。
蒋夜莺收敛了笑容,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和小叔叔结婚,想占有小叔叔。我的喜欢,和世间男女相爱没什么两样,是带有欲望的喜欢。换句话说,我想要小叔叔,不择手段也想得到,很坏,也很简单。我想侵占小叔叔,把你变成我的所有物。”
胡离的指尖僵硬,心里某根线终于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无法言明的悸动。那股来势汹汹的情绪,如藤蔓一般勒紧他的心脏,克制他的呼吸,无孔不入。
他的小姑娘,终于变坏了。与他预期的样子不同,蒋夜莺已经变成了大人,变成不再依附他生活的大人了。
这样不好吗?
并没有不好,她很坚强,如菟丝花一样顽强有力,在没有他的领域里,蒋夜莺也能活得很好。
胡离遗憾之余,又松了一口气。
他在心底悄悄和那个依恋自己的姑娘说再见,看着那个曾经对他撒娇的女孩渐行渐远。然后胡离将为自己而活,他会娶妻生子,用心去爱一个人,首选人选就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蒋夜莺。
“小叔叔?”
胡离不答话,专注地盯着她,眼里无光,深不可测。蒋夜莺有点怕,她怯生生地喊他,胡离却并不回应。
过了很久很久,胡离突然将她扣到怀里。他的唇顺着蒋夜莺的下颚,一寸一寸探索她的唇廓,轻咬一口,吻了上来。
蒋夜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弄不明白小叔叔怎么成这样了。
最渴望胡离撕裂绅士衣是的她,可一旦小叔叔暴露本性,蒋夜莺又怕了,她无处可逃,面对如狼似虎的胡离,整个人无所适从。
这叫什么呢?这叫自作自受。胡离闭上眼,心想。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一片桃花瓣被夜风吹进窗内,绞着一股冷冽的湿意往人脖子里钻。
蒋夜莺冻着了,抖了一下,打破了方才热吻的气氛。
她的唇瓣隐隐作痛,唇腔被锋利的牙齿刮开一道细缝,有腥味,却没出血,这些细小伤口是被胡离粗暴吮吸所致。
小叔叔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待她毫不手软,挟带惩罚意味。
她又没得罪他……蒋夜莺颇感到委屈,嘀咕:“疼。”
胡离伸手,两指衔住蒋夜莺的下颚,摆正她,意味不明地说:“疼?疼就对了,这就是你要的吻,占有欲强烈,属于男人的吻。”
他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吗?就因为蒋夜莺怀疑他没有能力,无法对自己的下半身或是下半生负责?
蒋夜莺懵懵懂懂点头,这时候,和胡离对着干肯定不行,就只能装傻了。
她顺着他的话,夸他:“小叔叔果然很男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男性荷尔蒙,让我把持不住,欲仙欲死。”
“……”胡离本以为这样的行径能吓吓蒋夜莺,但他低估了她的脸皮厚度,是他输了。
事后,胡离也有一丝后悔。他好像操之过急,被蒋夜莺激一激就上钩,迫切证明自己作为男人的实力。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无论是谁都不能免俗。这次让她得逞了,胡离从受害者……啊,不,是被动者,变成了主动的那一个,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
“下班,回家。”胡离不想再跟她扯嘴皮子,起身,饶过她这一回。
蒋夜莺如释重负,欣喜之余,又有茫然。她想过,有朝一日,胡离对她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男人独有的侵占欲与难以抑制却不得不自制的兽欲。
胡离今天将这两样,在她身上表达得淋漓尽致。蒋夜莺再不懂,恐怕就是个傻子了。
她懂,但是死到临头,又怂了。
蒋夜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她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
“怎么了?”胡离看她。
他已经整理好衣着,变回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胡先生。
“没事。”
胡离对情感不上心,但并不代表他不懂,是个傻子。继而,他淡然问她:“是害怕?”
“我怎么可能怕小叔叔……”
胡离嗤笑一声:“蒋夜莺,你需要知道的是——一旦成为了普通恋人关系,我不再是你的小叔叔。你对我可以有冲动爱慕,却不能有对长辈的依赖与尊敬,明白吗?”
蒋夜莺似懂非懂,说:“可我喜欢的是小叔叔!”
“所以,你需要搞清楚,你喜欢小叔叔,还是胡离。”
“什么意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想要小叔叔,那么就不能拥有胡离,听懂了吗?”胡离的声音清冷,骤然变寒,渗入人心底,将温热心脏冻结成冰。
蒋夜莺绞着手指,像小时候做错事一样,站在墙角,一言不发。
胡离诱哄她:“所以,你要小叔叔,还是我?”
他说的话语温柔,意思却残忍。
想要他,就必须抛弃小叔叔这一层身份,这是他们恋人关系之间的隔阂,必须跨越过去。
对于蒋夜莺而言,小叔叔这个身份充满温馨回忆,是她童年时期的救赎,无法轻易割舍。
再让她想一想吧,至少要做个道别。
“告诉我答案,夜莺。”胡离唤她,嗓音沙哑,富有魅力。
蒋夜莺不再说话了,她变回了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终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独居一隅。蒋夜莺不擅长和别人沟通,除了工作以外,她几乎没有别的朋友,生活圈子里只有小叔叔。她只喜欢跟小叔叔接触,因为他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和她一起守护童年秘密的人。
然而从今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小叔叔了。
蒋夜莺要奔到这个男人的怀中,这个名叫胡离的男人,将会代替小叔叔照顾她的余生。
可以相信他吗?相信另外一个陌生人。
蒋夜莺对他产生了强烈怀疑,她后退半步,以怪异的眼神端详胡离。
胡离的长相无疑是美的,他的美偏阴柔,凤眸微扫,艳骨天成。只是性子偏冷,难免给人一种冷硬的错觉,不好接触,尽管事实的确如此。
除去小叔叔这一层关系,蒋夜莺即使喜欢胡离,也不太敢靠近他。
因为他看起来城府极深,心肠也绕,不像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蒋夜莺最讨厌坏人了,她怕被欺负,怕被骗了还帮人数钱。
所以,这样的胡离,她要还是不要呢?
胡离没有小叔叔那一层关系束缚之后,会对她言辞恶劣,又或许在她面前展现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两个人如果彼此相爱,就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时时刻刻都想亲近,亲吻以及接触。
那样的小叔叔,啊不,是胡离,又让她心驰神往。
“我想要你,想要……胡离。”蒋夜莺做出了决定,她踮起脚,羞涩又大胆地亲了一下胡离的嘴唇。
胡离抿唇,冷冽的眉眼逐渐软化,他勾唇,说了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