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两个多月的痛苦折磨,我的伤势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云罗特意从S市赶来,跟我的父母一起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按理说,叶队应该会在这样的日子亲自来医院接我回家。可事实上,自从我恢复清醒之后,叶队一次都没有来医院看望过我。
我知道,叶队的人生因为叶局长的落马再次被改写了。这当然不是我的错,因为就算我什么都不说,联合调查组的人早晚也会查到叶局长的头上,但是我的心里不禁替他感到惋惜和难过。
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他好好聊一聊,可是他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信息,就连他辞掉工作,不得不每个星期接受心理干预治疗这件事,我也是听林木说了才知道。虽然林木安慰我说,叶队只是累了,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间,但我真的好担心他,怕他像我一样患上更严重的心理疾病,甚至精神疾病。
我在云罗的安排下再次住进了S市精神病院。我的主治医生由陆教授换成了云罗的师哥何医生。因为之前曾在治疗过程中被陆教授欺骗、利用,我对新的医生和新的治疗方案产生了一定的抵触情绪,所以我的治疗进展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顺利。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在精神病院里待多久,不过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之后,我发现一切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
我的生活作息健康而规律,每天有充足的时间写作。我可以在医院里接触到形形色色的患者,跟他们聊天,观察他们的行为举止。他们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为我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
我认识了故事一开始提到的那名总是在凌晨两点做噩梦的女患者程淼,还有我上一次住院时就曾听说过的另外一名人格分裂患者小花。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竟然在医院里遇到了一位再熟悉不过的人。他多年前就因为一起爆炸案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治愈。不久前,他的父亲出事了,他的家庭发生了重大变故,他的病情也因此变得更加严重,更加复杂。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这家医院里接受了一个多月的心理干预治疗。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得到医生的批准,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散步。走着走着,我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名相貌英俊,气质不凡的男子。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忧郁地看着天上的白云,仿佛思绪也跟着飘到了那遥远的国度。
我猜想,他可能并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点见到我,但我真的太想念他,太担心他了。我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快步朝他走去。
叶队察觉到有人在向他靠近,连忙回过神来。当他看到来者是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下来。他露出温暖熟悉的笑容对我说:“苏茗,好久不见啊!”
“你……”我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队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他旁边。我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坐在长椅上,听他讲述了最近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原来,叶局长早在很多年前就跟凌柏水那伙人有勾结,通过他们赚到了不少好处。他偷偷在外面养了情人和私生女,这件事也成为凌柏水用来要挟他的把柄。叶局长出事后,叶队的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好在治疗及时,现在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叶队辞掉了刑侦支队的工作,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S市精神病院接受心理干预治疗。他当然知道我在这里住院,如果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找到我。但是出于很多方面的原因,他主动断绝了跟我的联系。
我关心地问叶队,“你的病治的怎么样了?”
叶队遗憾地摇摇头,实不相瞒地告诉我说:“我的病情有点复杂,之前的治疗效果不太理想。”
“医生怎么建议?”
“他建议我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只不过……”
我知道叶队心里有包袱,他可能是觉得一旦住进精神病院就再也无法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常人了。可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具有迁延和反复发作的特点,是临床症状最严重,预后最差的应激相关障碍。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患者会终生不愈,一半以上的患者会伴有物质滥用、抑郁、各种焦虑相关障碍及其他精神障碍。
我担心叶队的病得不到很好的治疗,给未来的人生埋下安全隐患,于是安慰他说:“其实,你听医生的话,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不好。你看我,前前后后加起来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嗯,那倒是……”叶队转头看了看我,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而且……”我半开玩笑地对他说道,“你来了,正好可以跟我作个伴。不如我们打个赌,看谁能先从这里出去。”
“那肯定是我啊。”叶队不服输地说道,“毕竟你叫我一声‘哥’,我要是输给你,岂不是会很没面子?”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我把手搭在叶队的肩膀上,抬头看着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治病,争取早日回归到正常人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