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余寒竹静静地躺在**。她暗自思念道,既然父亲要求自己回去,干脆今日下午就去临渝,免得他生气。毕竟有一段时间不曾见到父亲了,而自己心里也确实非常想念他。半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父亲在63路公交车站伫立在寒风中的情景再次出现在她的脑际。
寒竹继而思念道,碧水溪镇有两样东西是父亲最爱吃的,他每次来这儿都要买点儿带回去。其中一样是《闻香阁》的香酥野鸡,另一样则是《美味居》的桃仁酥饼,等会儿就去街上买一些。
想到这里,寒竹立即起床。
姥姥的家位于碧水溪镇南侧的鞍子巷12号,那是一座三开间的老宅,原是姥爷祖上留下来的产业。那巷子之所以叫鞍子巷,是因为两头高、中间低,其形状酷似一个马鞍。宅子正面是三大间正房,左右两间正房分别作为姥姥和舅舅、舅妈的卧室,而当中一大间则是堂屋;堂屋前有一个约80平米的院子,整个院子的地面皆由青砖铺成,显得十分整齐洁净;院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东厢房是寒竹的卧室,西厢房则由表妹小雅居住。
寒竹来到堂屋,见舅妈正坐在廊下的小矮凳上摘菜,姥姥则靠在藤椅上结绒线。寒竹在姥姥旁的小凳上坐下,她拉着姥姥的手,将自己打算回临渝看望父亲的想法告诉了姥姥。姥姥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凝望着外孙女儿,柔声说道:
“按理说,他是你父亲,你去看他也是应该的;不过,你打算在临渝过几天呢?”
寒竹道:
“少则两、三天,多则五、六天,反正我在那里也住不长,您是知道的……”
“无论如何,你总得回来过年呀!”
寒竹将脑袋亲昵地依偎在姥姥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其实,她又何尝愿意在临渝长住呢?那儿虽然有亲爱的父亲,但每次一看到那妖艳的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舅妈在旁笑道:
“你可一定要快些儿回来呀!你这半年在临渝读书,可想苦了姥姥,她老人家天天都在念叨你,巴不得你早些儿放假回来呢!”
寒竹凝望着姥姥,动情地说道:
“我虽在临渝,但心里却是日日记挂着姥姥和舅舅舅妈呢!”
用过早餐,寒竹拿了个竹篮,出门而去。
寒竹并没有立即去街上购物,而是来到了隔壁的鞍子巷14号,那是她的一个同学家。
那同学复姓诸葛,单名一个静字。她俩一般大小,小学和初中都在同一个班,可是初二那年诸葛静因为流行性感冒并发感染而患上了肺炎,被迫休学了一年,所以比寒竹低了一个年级,她如今仍在碧水溪镇中学读初三。
诸葛静是寒竹最要好的朋友,她俩平日里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做功课,一起玩耍;有什么事就互相倾诉,几乎达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诸葛静正在电脑上玩游戏。她见寒竹进来,忙叫道:
“你来得正好,快来陪我玩游戏!”
寒竹回答道:
“我忙着呢,可没时间陪你玩游戏!”寒竹在好友身旁坐下,将自己下午要去临渝见父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寒竹一边和阿静说着话,一边东张西望着,阿静忍不住笑道:
“你怎么心不在焉呢?你今天大概不是来看我,而是想找我哥吧?”
一下子,寒竹的脸上刷地飞起一片红晕!她小声嗫嚅道:
“你说什么呢?没正经的!”
阿静又笑道:
“这有什么呢?你迟早会成为我的嫂子!”
寒竹更加不好意思了,她朝阿静乜斜了一眼,她脸上的红晕更加厉害了!她索性低垂着脑袋,不再言语了。
诸葛静的哥哥叫诸葛勇,比寒竹年长四岁,如今在临渝大学生物系读大二。寒竹自幼与诸葛静形影不离,与其兄诸葛勇自然而然地也就日渐熟悉起来。小时候,诸葛勇经常带着两个小妹妹嬉戏玩耍。当她俩学习上遇到什么想不通的问题时,他就会耐心讲解;而当她们遭遇校内校外某些不良少年的欺侮时,他则会挺身而出。久而久之,在寒竹的幼小心灵里,诸葛勇不但是她的兄长,也是她的导师,她的保护人。
自从寒竹离开姥姥、离开碧水溪镇而来到临渝一中读书后,与她最亲近的人并非她的父亲,而是诸葛勇。寒竹非常爱自己的父亲,父亲也很疼爱女儿,可是父亲身边有一个十分讨厌的女人,这就在本应亲密无间的父女之间产生了一层厚厚的隔膜。寒竹知道,在女儿和后妻之间,父亲经常感到为难;所以当她与父亲通电话或是当面谈话时,她总是十分小心谨慎。她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则不能说,因为她不想伤害父亲那一颗敏感的心!
可是在诸葛勇面前,寒竹则显得自由得多了,她与阿勇哥几乎可以无话不谈!无论是校内校外,无论她遇到什么问题,她都会首先找阿勇哥商量。
一个礼拜前寒竹离开临渝之前,她曾打电话给阿勇哥,问他是否可以一起回碧水溪镇。诸葛勇告诉她,虽然临渝大学也已经放假,但老师的一个研究项目目前尚未完成,要他当助手,所以要迟几天才能回去。而今天寒竹来到诸葛家的目的,则是看看阿勇哥是否已经回来。
诸葛静告诉寒竹,哥哥昨晚曾打电话回来,说是过两天才能回来。
两个小姐妹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寒竹便起身告辞。诸葛静道:
“看电脑看到现在,头昏脑涨的,干脆陪你上街走走吧!”
于是,小姐妹俩携手出门而去。
碧水溪镇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整个镇子只有一条主街。镇子不大,但却是清一色的青砖黛瓦,显得古色古香的。据说,这儿的大多数房屋都是清代早中期的建筑,如今也可算是珍贵的古文化遗产了。沿着溪边的石子路旁,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支着画架在凝神作画,听说都是来自各地美院的学生,专程来此为古建筑写生。
两个小姑娘首先来到《美味居》,买了两盒酥饼,继而又来到镇子西头的《闻香阁》,买了两只香酥野鸭。正在此刻,寒竹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她急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那电话来自于临渝市景德花园的座机。寒竹思念道,或许父亲已经到家了,打电话催自己回家去呢!
寒竹立即按下通话键。出乎她意外的是,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并非父亲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声。寒竹知道,那应该是白吟春。
“喂,是寒竹吗?”对方的声音显得有些儿急促和慌乱。
“正是,您是白姨吧?我爸回家了吗?”
“你爸回来了,可是出了一点儿意外,请你务必尽快回来!”
寒竹吃了一惊!爸爸虽然经常出差,但西藏那边是常来常往的,能出什么意外呢?难道是交通事故?她突然联想到昨夜的梦,心中顿时惊慌起来!于是急忙问道:
“究竟是什么意外呢?”
“被狗咬了……”
“什么?被狗咬了?是什么狗呢?”
“就是他养的那头藏獒!”
“您是说铁虎?这怎么可能!”
此刻的寒竹如同坠入五里雾中!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铁虎是父亲饲养的藏獒,虽然凶悍无比,令人望而生畏,但在家人面前却非常温顺,怎么可能咬了自己的主人?只听得白吟春继续说道:
“今天上午,也不知怎么的,那铁虎就像发了疯一样,竟然猛扑你的父亲……”
寒竹打断了对方的叙述,急匆匆问道:
“父亲现在怎样了?”
“已经送往医院救治,你快些回来吧……”
放下电话,寒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诸葛静见她面色苍白,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寒竹抽泣着将刚才的电话内容简要复述了一遍。诸葛静柔声劝慰道:
“你也不必过于焦急,也许仅仅是一点儿皮外伤,只不过是你后妈虚张声势而已!”
寒竹岂敢耽搁?她快步回到姥姥家。因为怕吓坏了老人家,也不敢说是父亲被藏獒咬伤了,只说是父亲出差回来,身体有些不适,自己必须立即回去照料父亲,然后便开始收拾行李。姥姥见她如此焦急,在一旁劝慰道:
“你也不必如此着急,你父亲身体一向强健,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姥姥看了一眼条案上的座钟,又说道:“已经11点了,吃过午饭再走吧!”
寒竹早已是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吃午饭?她背着双肩背包,告辞了姥姥和舅舅,急匆匆出门而去。